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台阶

类别:仙侠 作者:季越人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7/14 11:49:02

李阙宛不知那法门从何而来,估摸着是李曦明得来的,也未多思虑,面对兄长问询的目光,介绍道:

“这一份【春朝细雨】虽然中规中矩,可胜在稀少,对魏王的丹药也有一些用处。”

毕竟是李曦明给过去的信,实则是李曦明与司徒霍的联系,两人是不大想越俎代庖的,眼看着这东西又有用,对视一眼,李阙宛道:

“我待会进去问一问太叔公,如若可以,也正好把这东西取来给他炼丹。”

“好!”

李绛迁点头称是,李阙宛这才道:

“如此一来,紧要的只有一个【敕神】,需要海量的灵资灌注,那些品级低的是不必多说了,我看太叔公的意思,以李乌梢最为合适,毕竟他修府水,府水灵资我家有【颈下羽】,佐之以【玄卿月粹】,最为适合。”

“兄长可有其他的人选?”

李绛迁略微思虑,答道:

“这敕神之法,最主要的还是替我们伸张手脚,比如炼化灵器、刻画阵法、行走太虚,不必事事找郭真人,实力无妨,重要的是忠心…除了李乌梢,我还有一个人选——白猿老前辈。”

他目光忧虑,道:

“这些世事往往是说不来的,指不定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要有备选,我的意见是,先将李乌梢敕了,让白猿老前辈好生将养着,为他配一配命,一来是推一推他的修为,二来也作为一人选。”

李阙宛笑道:

“寻常人有失败的风险,我却有分寸,两位都是长辈一般的人物,这是敕神是更进一步的好事…”

她明白兄长其实说的是将来李乌梢在紫府斗法中陨落、重伤之类的情况,可他太理性,叫她有些暗暗心慌:

‘不行,乌梢前辈一代代守候下来,我可不能叫他真出事了,不至于让他真去斗法。’

于是传了命令,在山中等着,一边注了一小杯的灵茶,一甩袖子,手里已经多了一枚如羽毛般的【颈下羽】,女子另一只手蕴了神通,屈指一弹,便将灵资打入杯中,不多时见着老妖从山间上来,行了一礼,道:

“见过真人!”

“前辈客气了。”

李绛迁抬眉,问道:

“前辈的性灵,已归还给了罢?”

李乌梢不明所以,答道:

“正是?周洛公子怜我为性灵困顿,修行渐难,又思虑着湖上有用途,放我归来时已松了性灵。”

李绛迁皱眉,李乌梢却只觉得眼前一亮,空荡荡的石桌旁竟然降下一片银光,一位容貌俏丽的真人骤然浮现而出,柔和一笑,道:

“松不松都无妨!”

便见她抬起二指来,在这老妖眉心轻轻一点,一点淡白色的光点便已经脱离出,轻飘飘地落进她纤手之中!

近百年下来,李乌梢对性灵剥离的缺失感已经很熟悉了,可对方的手中明明浮现着那一缕如同自己血肉般的性灵,他却没有半点怅然若失之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是『候神殊』!

他来不及多思虑,呆了呆才认出眼前的女子,骇道:

“是……大小姐?!”

“是了,前辈不必多礼!”

李阙宛起了身,笑着点头,正色道:

“今日请老前辈来,是有一桩机缘请用。”

“机缘?”

李乌梢愣了愣,另一旁的绛袍真人竟然亲自递过来一玉杯,他受宠若惊,匆匆接过,在

李绛迁的示意下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股清凉之意冲上咽喉,澎湃的灵机便开始在他体内运转,仿佛要将他这这凡俗躯体冲垮,一股极度危险之意冲上心头,却见眼前的女子一翻手,亮出一道赤纹银底,指头大小的玄丹来,敕道:

‘山妖受祝,肃正偏邪,今上接玄真——请用!

那玄丹立刻震动起来,每一道赤纹逐一闪亮,慢慢荡漾出金色,这女子速度极快,神通推移,便将那一点性灵打入其中,喝道:

“凝神!”

这妖物服了紫府灵资,面色早已巨变,腹痛如绞,控制不住的显化出原形,细密的漆黑鳞片浮现而出,那张蛇口大张,细密的白色獠牙参差不齐,仿佛要择人而噬。

李阙宛仅仅伸出一根指头,便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将灵宝打入他升阳,便见这老妖呜呼一声,被打散了妖身,一片乌光散尽,竟然全无踪迹,只有那玄丹滴溜溜的悬浮在空中,明暗不定,仿佛在呼吸。

李阙宛用神通压制着灵宝,神色郑重起来,道:

“我温养灵宝,炼化他的性灵,只要大半年,往后放他出来修行,大约还要几年的时间,更要紫府灵资、灵物辅助,尤其是那一道最后灌下去的灵物,定在灵宝内部与他感

应,几乎决定了这受敕之妖的上限!”

李绛迁听出她的意思,答道:

“那…灵萃?”

李阙宛郑重点头,道:

“这东西贵重无比,可对我家来说获取并不难,如今太叔公用不上,不必怠慢了他,我回去禀一禀太叔公,家中的事情暂时交给兄长了”

……

紫光荟萃,金霞披泽,重重叠叠的仙云之中紫玉仙台高高矗立,历经风雨沧桑,却光彩熠熠,好像正当其时,未来可期,有万世不倒的气蕴。

这仙台之上,紫衣的女子负手而立,在台上踱着,另一侧的白衣负剑,乘风沐雪女子则细细看着手里的书卷,良久答道:

“这些个都可行,除了那一缕离煞差了一些,要找些离火来补,其余的都有法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复又道:

“才起了一阵,还不到百年…又要新立,太少见,如今算算也三位神通了…到底是要有个强权的人物坐镇,气力能往一块使。”

她眼前的汀兰神色略有复杂,道:

“我看不止…李氏的处境不同,如今北面的问题解决了,西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敌手,不

守住那座山不安心,否则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立阵,倒不如把原先的那一个翻新一二。”

宁婉正色道:

“问题就在那座山上——我听说叫做【西屏】,是凡俗之山,地脉兴许是有的,可一定没有灵脉,这阵往哪头立?”

紫衣真人思忖道:

“要么越过山,立在谷烟边上,要么对着山,立在西岸上,也由不得我们考虑,不过,多方比较,【叁阳岁光】是最合适的,我道典籍以紫炁为主,上奉三阴,少阳却少些。”

宁婉思虑久了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门,是我家老祖传下来的,从金一道统中得来,又新又好,拟造少阳三分,故以之为术、为道,姐姐看看。”

便见她取来一金卷,继续道:

“金一毕竟厉害,当年和太阳交好,秋水真人与我家老祖亲近,此术不假。”

两人便围坐其中,采了其中的精妙,围绕着这灵物筹谋个思路来,山上的光阴不断变化,弹指间就过去三月,好不容易把几个想法写全了,汀兰有些无奈地摇头:

“听闻现下在湖中的是魏王长子,昶离真人李绛迁,真是世事反复···不逾百年,当年是李氏倚着太阳,如今却不同了。”

“交好得早,也算一美谈。”

托了元素真人的种种安排,宁婉与李氏的交情虽然并不火热,却根基深厚,不必多言,看着汀兰的忧虑模样,她反倒奇道:

“撇去私交不论,你收了两个弟子进来,关系不也是稳固极了?”

汀兰叹了口气,道:

“本有一对好孩子,都在紫烟修行,可那场惨败让诸道友元气大伤,连着我的福地也封闭了,托了一个到况雨门下,如今肯定是要不回来了···至于余下的那一个···”

她苦涩摇头:

“本是聪慧孩子,可年纪太小,不谙世事,这些年都捧在手心里,性子刚傲起来,虽然因此与那功法极为契合,一日千里,可如今修为渐长了,更不多与家中来往。”

宁婉怪异道:

“是湖上缺着她了?还是得罪了谁?眼看着三四个神通升起,还有不来往的道理?”

紫衣真人道:

“其实都没有文清问过她,她觉得湖上辉煌鼎盛,实则只是按份例给她灵资,没有什么人在乎她,她热脸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贴,倒觉得自己一股趋炎附势的味道,更没那份脸往家里去···”

宁婉笑了笑,眼底有一分疑虑,道:

“要我说,她也是个执拗的,求起什么真心来了,真心能算得上什么,一家人贴在一块,见几次面,颜面扯不开便是有,分久了分干净了便是无,她要昭景亲自去仙仪司请她不成?”

汀兰面上的忧虑更重了,负手在台上转了一圈,道:

“我和妹妹说明白了罢…我这台中有一二秘术,前些日子,千璃的气息很不稳定,渐渐迷失得远了…按照往常的判断,恐怕陨落就在这一年半载间!”

这话让宁婉抬起头来,震色道:

“千璃?那韩家血脉?”

汀兰幽幽点头,道:

“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当年明阳的事情,覆灭了她宗族韩家,这韩家其实也是北方常郡的一个分支,她血脉不浅,又得了明阳因果,投到我麾下修行…”

“可『蕴宝瓶』这功法持牝,真正高深厉害的唯大势力手中有,她修的那道更特殊,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修行要点——要处子之身,她与楚逸亲近,投入我道统的时候,年纪又有些大了,终究差了这一步。”

她有些虚弱地扶额,道:

“她也是李阙惜的师尊…折去了她,闭关

了这么多人中唯独剩下一个闻武有希望,再往下的一二代却在太阳衰落中受创极深,连人数都少了…哪怕矮子里头拔高个,也只有阙惜。”

“这是我忧虑所在…若是把她提上来了,几十年过去,魏王一定是大真人,她若是不识好歹,到时不好看,可若是到时明阳光泽将尽,她又会受牵连。”

金丹难成,李家得罪的人却在与日俱增,可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两人也没有往血脉不存、举族灭亡上思虑,只是怕北方神通来算旧账,宁婉皱眉道:

“我不觉得她有多出色。”

汀兰道:

“十成里有一二成,无非是为不为她找那灵物的区别。”

宁婉淡淡地道:

“那还不如让她安分守己,止步于此。”

汀兰无奈道:

“我倒想,可仙仪司里的命令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紫一家,杨氏迫切地希望我紫炁道统多多成就,好用仙元之盛来成就他修武之辉,千璃本是最有希望的!”

“现下千璃没了,阙惜又常在仙仪司,杨氏知道她是李家的血,君上怎么不会把她记住?如若我去讨,杨家绝对不吝啬灵物与资

源!我要是按着她不动,更叫人多想!”

宁婉略微思虑,答道:

“反正她突破的可能也不大,放手叫她去就是,人各有各的福缘,你总不可能顶着天下大势,把她求神通的苗子给掐灭了?”

汀兰默然,良久不语,这白衣仙子也站起身来,失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有个法子…你只将灵物、资粮收好了,让她放心去突破,不成自然万事皆空,如若成了,你便看着局势来,明阳强盛,你就同她说,这灵物实则是李家给的。”

她眨眨眼睛,道:

“她求个真心,拉不下脸而已,给她这个李氏默默帮她的台阶,你另一头去向李曦明暗暗通气——毕竟为他家拉近了一个紫府,他且会不愿?还要卖你人情呢!”

“等到明阳衰退,局势大变,你就把这事取出来说,让她知道是你为了弥和她与家族的关系苦口婆心,实则李家照旧是不理会她的,照样给她个道德台阶下…”

汀兰听得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白衣仙子,哑巴了好一阵,方才道:

“你呀你…吓着我了!”

宁婉摇头,那张尤为美丽的脸闪过一丝忧郁:

“你不要忘了我是从哪儿出身的…这些伎俩我师门惯用,只是如今我不屑去用就是了。”

汀兰解决了心头一桩难事,心情好转不少,又见到她与众不同的一面,大感新奇,忍不住问道:

“我倒是好奇了,若是明阳果真出事,你肯不肯伸一伸衣袖?”

宁婉拈了茶,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不正面答她,而是幽幽地道:

“我不过是一边角料,能有什么用?这谋划我也是浅浅一谈,指不准到时候你暗地里问了昭景,他也未必肯要这个人情。”

汀兰反应极快面色同样有些暗淡,放下杯来,叹道:

“是这个道理,昭景不是没有肚量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却是一条命,阙惜看不懂,昭景…兴许真的是在作孔孤漠般的打算…到时候也能收容一些李家人。”

宁婉却显得很悲观,道:

“他兴许做得了长奚,我却没有做望月李氏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