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能决定命运的,不是血脉,而是双手!
折可行找到静塞军并不难。
实际上在潼关附近的静塞军并没有可以隐藏行踪,对于驻扎在潼关的折家军来说,想要找到也是轻松。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在潼关附近的三千静塞军正是出身于折家的折可能带队。
是的,没错,折可能已经是混上了独当一面的资格了。
当然,副将乃是苏学会的老人,名顾昀,说是苏学会老人,实际上年纪并不大,实际上苏学会的成员大多都是年轻人,就算是年纪大的,实际上也是中青年而已。
折可能于顾昀年纪相当,虽然出身于名门,但并不敢轻视顾昀,不仅仅因为顾昀乃是苏学会用来牵制他的人,而且是因为顾昀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
折可能出身名门,乃是真正的将门子,亦是知道打仗这种玩意,靠的还是真才实学,因此对顾昀这样的实力派还是很尊重的。
顾昀虽是书生出身,但其指挥作战上的能力,比折可能自己这个出身将门的将门子还要厉害三分!
其实折可能心中十分清楚,若不是苏允为了让自己这个将门子作为招牌,让顾昀来当这个三千骑兵的主将,可能比自己来当还要更好一些。
而要与折可行会谈这个事情,折可能直接带上了顾昀,这让折可行很是不满,连连打眼色。
可折可能却是笑道:“可行,事无不可对人言,有顾将军在场,咱们许多事情才能谈才好谈,你放心,静塞军不是宋军,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你尽可以大胆谈放心谈!”
折可行闻言忽而警醒了过来——是啊,我本来便是要通过折可能将话传递过去给苏允,有其他人在,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顿时一股忌惮亦是放了下来。
折可行与顾昀拱手道:“顾将军,不怕您笑话,此次在下过来,实是我折氏遇到了巨大的危机,因此前来寻我兄长问个计谋。”
顾昀虽然年轻,但城府却是不浅,这倒是正常,名为副将,实为监军,能够做监军的人怎么可能单纯。
顾昀拱手回礼,笑道:“折将军所说应该是最近传言的折氏投了我延安府的事情么?”
折可行闻言苦笑道:“唉,人心鬼蜮,真是防不胜防啊,没想到如此危急之时,种诊不思同舟共济,反而如此自私自利,实在是令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顾昀闻言笑道:“我家经略没有举旗之前,何尝不是为了大宋殚精竭虑,可这大宋早就腐败不堪,人人只思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顾国家的利益。
我家经略正是看出来这一点,因此大胆做下判断,大宋朝已经到了该当灭亡之时。
而我家经略不忍心国家倾覆之时天崩地裂祸及百姓,只好揭竿而起,希望在王朝垮塌之后,给兆万百姓撑起一片天!
种诊之流,不过是这腐烂巨木上的蛀虫,他们既无守土安民之能,更无力挽狂澜之志,此刻落井下石,正是想踩着折氏的骸骨,为自己谋取最后一点残羹冷炙!
以折氏如今的处境,在种诊等人的构陷下,要么被朝廷猜忌打压,要么被迫卷入无意义的内耗,百年将门荣耀,恐将毁于一旦!
反观我家经略,自举义旗以来,开仓放粮赈济三州,招募流民垦荒屯田,更在延州城头竖起‘均田免赋’的大旗!
经略治下,百姓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做人,而对功臣良将,更是从不亏待。
折家若加入苏公阵营,苏公承诺,折氏将继续统帅折家军,且麾下兵力扩充、军备升级所需一应物资,延安府全力支持。
往后攻城略地,折家军所获战功,苏公必以高官厚禄、封邑赏赐酬谢!
另经略深知折家忠勇,特意交代——只要折氏愿携手共图大业,不但保全家眷安危,更可以继续传承将门威名。
待到新朝建立,折氏必能成为开国勋贵,福泽子孙!
折将军,这乱世之中,唯有顺势而为,才能保家族荣耀,护黎民安康,更能让折氏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折可行顿时忍不住深深看了一下顾昀一眼,顾昀的说辞,他倒不是非常感兴趣,但顾昀此人言辞这般犀利,却是令他刮目相看。
顾昀见折可行神情不甚变化,便知道折氏大约想要的更多,不过也无妨,他刚才的话语也只是试探而已,果然这番一探,便知道折氏自然有底蕴在身,面对这等危机,依然能够稳得住气。
不过顾昀自然也没有气馁,要说服折氏这样的豪门投降,怎么可能三言两语便可以做到。
顾昀笑了笑,道:“经略说了,若是折氏愿意共襄大业,愿与折氏结秦晋之好。
这西北盐池,经略愿分三成收益予折家作为聘礼,有这财权在握,何愁家族不兴?
另,折家藏书楼、武经阁皆是瑰宝。可如今战乱频仍,一旦宋军败亡,这些传承怕是毁于一旦。”
顾昀神色郑重,“苏公已下令在延安府修建‘天章阁’,专藏世家典籍武学,待新朝安定,必以折家武学为正统,让折氏威名与华夏同寿!”
这话一出,折可行也顿时动容,赶紧道:“是苏经略娶我折家女么?”
顾昀闻言笑道:“经略早有原配,折氏女怎么可能做小?
经略所说,乃是说我家几位公子,还有苏氏族人亦可以联姻。”
折可行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据我所知,苏经略的几位公子年纪尚小,若是婚配,那都是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顾昀见状顿时心下一喜,所谓嫌货才是买货人,只有折可行心下已经有了这种倾向,或者说只有折氏有了投靠的倾向,才会关心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级别不高,谈条件只能谈到这一步,但没事,真正谈条件的时候,可能还得让那折可适来谈,也不是这个折可行来谈,现在不过是双方先接触,相互探一下对方的底而已。
折可行见得顾昀神色,顿时也是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是达成了,想来这顾昀也是明白了自己这边的意思了。
接下来折可行便与顾昀、折可能两人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之后便告辞回归了。
顾昀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苏允。
苏允在灯下看顾昀地上来的密信,看完之后轻轻摇头笑了起来。
一旁的平子澄赶紧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宜?”
苏允将顾昀的密信递给了平子澄,笑道:“你看一看。”
平子澄看完之后大喜,道:“这是好事啊!”
苏允点点头,颇有些感慨,道:“是啊,是好事情,当年的契丹人、西夏人肯定也都是这么觉得。
就这些人,当敌人挺好的,当战友么……着实是令人齿冷啊!”
平子澄赶紧道:“那折氏这边的投靠咱们是该接受的吧,先生您曾说要把朋友高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苏允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自然是要争取的,但条件上却须得斟酌斟酌。
折氏在西北的势力是很强,但我们若是下定决心,这个大势又岂是折氏能够阻拦的。
折氏现在没有提太多条件的资本,他们愿意来投,我们很乐意接受他们,但他们不愿意来投,咱们也不需要求贤若渴。
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折氏现在还端着呢,认为自己还有选择,实际上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平子澄赶紧道:“先生能否说得更明白一些?”
苏允点头都:“道理很简单,种家也好,折家也罢,他们还以为自己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但实际上接下来西北这块地方上只有一个势力,便是咱们。
大宋朝廷的力量将会被我们驱赶出去,折家与种家,他们都会被我们连根拔起,我们所在的地方不需要这种世家大族。
苏学会的宗旨你也是明白的,我们最终是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而这些世家大族也好,将门也罢,都是食利阶层,若是我们为了一时的好处便接受他们,这跟我们的立国之本是有违背的。”
说到这里,苏允起身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他不假思索道:“折氏不过是困兽犹斗,他们以为能借联姻与盐利换得世袭之权,却不知这正是世家的死穴——总想着将权力财富锁在家族高墙之内。”
他突然驻足,指尖划过案上堆积的税赋卷宗。
“你看这西北诸州,折家占着半数良田,佃户缴的租子够养三支大军,可每逢灾年,饿死的皆是折氏田庄里的人。”
平子澄面色凝重,展开一张泛黄的舆图:“先生的意思是,即便接纳折氏,也要……”
“要他们的地,散他们的兵,化他们的权。”苏允轻声道。
“折家军可收编,但必须打散重组;盐池收益要归公,折氏只能领一份俸禄。至于联姻……”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缓兵之计。待新朝根基稳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能决定命运的,不是血脉,而是双手。”
案头的铜漏滴答作响,苏允的声音渐缓,却愈发沉郁:“还记得苏学会创立时的誓言么?‘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帛,劳者有其权’。
折氏这类将门,与汴梁城里的贪官污吏本质并无不同,都是压在百姓脊梁上的山。
我们要建的国,不该有世袭的勋贵,不该有特权的阶层。”
他突然掀开窗幔,寒风卷着雪粒扑进屋内:“三年之内,我要废除所有世家私兵,五年内推行均田制,十年后……”
目光越过飞雪,仿佛穿透了山河屏障,“让每个孩童都能在学堂读书,让每个农人都能挺直腰杆走进县衙说理。
若折氏识趣,尚可留个虚衔;若冥顽不灵……”
窗棂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不过是改朝换代时又一块垫脚石罢了。”
平子澄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道:“若是如此的话,天下权贵可能都要反对我们,抗拒我们,我们推翻大宋这个事情的难度可能要大上许多倍了!”
苏允点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咱们若是敞开胸怀接纳世家权贵,跟着他们一批盘剥百姓,似乎是一条极好的捷径,但你想过没有,咱们苏学会以及静塞军的根基是什么,是劳动百姓啊!
一旦我们失去了这个根基,那么我们的革命也要面临失败的结果了,你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权贵是及其现实的。
他们但凡愿意来跟我们谈条件,那是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但凡他们还能够继续作威作福,他们是不可能来委屈自己的。
所以,一旦我们背叛了支持我们的劳动百姓,到时候我们的根基轰然倒塌,然后这些世家大族便会重新变成大宋朝的忠臣孝子,对我们喊打喊杀了,这个道理,你明白了么?”
平子澄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满脸汗颜道:“若非先生提醒,弟子恐怕就要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了!弟子真是该死啊!”
苏允点点头道:“你们记住了,谁才是我们最需要依靠的人,记住这个事情,将会让我们的革命事业永远蓬勃发展。
我要你们记住,这就是我们的立国之本,只要我们永远将劳动百姓放在心里,那么我们的革命便不可能失败。
无非是过程曲折一些、困难一些、时日持久一些,但一定会成功的!”
平子澄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道:“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胜过弟子研读十年书,弟子终究还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了。”
苏允拍了拍平子澄的肩膀,笑道:“你可以根据这个讨论写一篇文章,当然,我也要写一篇文章,我们一起发在学会报上,让整个学会的思想都纠正起来,去除学会中许多人急功近利的思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坚持我们学会的根本,坚持我们学会的理念!”
平子澄赶紧肃立,道:“是,先生,此事我会尽快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