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坐看仙倾 作者:错哪儿了 简介:我是大学生,我迷路了,这里的人都叫我季少爷,还劝我节哀顺变。没等我反应过来,被选入仙门的县令千金便来与我退婚。呵,真是有意思的开局。我开始了解这个奇怪的世界,看到了仙道昌隆,王朝兴盛之下的饿殍千里,民不聊生。这些修仙者吃尽了民脂民膏,还炼空天地灵脉,最后大笑一声飞升而去,与那些卷款外逃的赃官有何区别?我一开始是真没想过要卷入这场纷争,只是偷偷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季忧在群山之巅,坐看万里长空之下仙道倾塌时,深感无辜。 序章:歧路 云岭向南,滇东高原与横断山地的分界点。白垩纪时期的地壳运动让此地褶皱隆起,形成了平均海拔超过两千米的绵亘山脉。因为地理环境复杂,且浓雾密闭,这里有大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林中水汽氤氲,连天光都被浓密的植被遮蔽,只留下浓绿色的幽深与潮湿的静谧。此时,一个拄着合金登山杖的大学生从密林深处出现,踩着厚厚堆叠的腐烂落叶,步履蹒跚地孤身走来,在稍微平坦处停步,脸色苍白一片。上个月三号,临川市孤残福利院被爆出装修用材不合格,致使多名孤儿身患白血病的新闻。于是,当地的探险家俱乐部决定组织一场穿越无人区的直播,打算利用互联网热度,为这些儿童筹集善款。因为正逢暑假,大学生就报名参加了这次活动。起初,他们的穿越还算顺利。毕竟俱乐部里大多都是探险专家,而且装备齐全,以至于一路上有说有笑,并没有进入无人区的紧迫感。但随着一场诡异的山雾忽然袭来,队伍中的人就全都走散了。其实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制定了精细的求生路线和折返路线,并制成了地图每人一份,即使走散了,只要留守在原地等雾散去就好。可问题是等到雾散之后,大学生发现自己的指南针比多啦a梦的竹蜻蜓转的还快,而卫星电话则直接死机,根本无法确认方向或联系外界。还有这片山林,无论是地面还是树干全都生满了青苔,放眼望去全都是深邃的绿色,密密麻麻一片,别说方向了,看久了就连精神都会变得恍惚。再加上浓雾不散,天光透不进来,想困死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扔鞋吧……”大学生站在浓绿的古树间喃喃一声,将拐杖丢了出去。扔鞋是探险活动中的“专业技术”,用以辨向,但扔的不一定是鞋,随便什么都行,属于压箱底的绝技。它科学原理是什么,目前还没有科学家能说的清楚,但最大的功效是能完美地体现出人在迷路时的绝望。此时,山中大雾又起,能见度迅速下降,潮湿感甚至透过了他的冲锋衣,附着在了皮肤上,带走了他所剩不多的体温。更诡异的是,随着他一步步往前,在山林中浮动的浓雾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大学生对此视若无睹,顺着湿漉漉的斜坡往下前行,穿过了垂挂的老藤枝蔓,直至踩到了一条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石板路。然后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尊石雕供灯,灯中跳动着扑簌簌的蓝色火焰,似乎千年未熄。“我就知道,我不该吃那些颜色可爱的菌子。”“这下好了,都来到海拉鲁了。”大学生嘴角一阵抽搐。他已经迷路两天了,身上储备也差不多消耗殆尽。好消息是,这片原始山林中别的没有,菌子倒是长的遍地都是,他先前就用炉头煮了一锅菌汤,此时便将眼前的一切都归结为菌子中毒。不过在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之后,对于平地的渴望驱使了他继续往前。穿过层层叠叠的藤与古树,踩过水汽深重的满地腐叶,出乎意料的是,前方出现了更大片的石板地,且修砌的十分平整。只是林中水汽太大,加上苔藓的作用,以至于落脚处十分滑腻。这处石板地并不是空的,四周还有一些倒塌的断壁残垣,依稀可以辨认出拱桥、青瓦顶、四方石台……以及各种破砖烂瓦。一切都被青苔附满,看上去古老荒旧,若再加个破庙,倒是和聊斋中的古刹一般无二。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伫立在断壁残垣后的两尊巨大的神像。一尊穿着古怪的服饰,袍不像袍,衣不像衣,坐地不起,头颅低垂,不是佛陀,更不是道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大学生有一米八三的身高,也只能勉强够到其脚面,在其身下,如同蝼蚁。原始山林里的落叶堆积很厚,但唯独神像上没有,而是堆积在了四周,就连苔藓也并未在神像上生长。转头去看另一尊,则更加古怪。不是人形,只能勉强算是类人,以站姿挺立,如参天古树般巨大,满口尖牙,瞳仁上翻,似笑似哭,且生的瘦骨嶙峋,八根手指交叠扭曲,姿势像是极度痛苦,又像是极其欢乐。这两尊神像一左一右,互为对峙,似乎是刚刚打了一架一样,此时胜负已分。如果以人类的审美视角来看,美作善,丑作恶,那就是恶赢了善。大学生仰头看着这两尊巨大的神像,只觉得浑身不适,于是裹紧冲锋衣就越过了它们,径直地往深处走去,想看看前方是否有干燥的空地可以将帐篷扎上。而就在他加急脚步的时,不知是踢到了什么,就见有东西从脚底“嗖”一下飞了出去。等他追上后捡起一看,才发现的是一本残缺不堪的半卷古书。因为东西落在手里有实感,代表这本书并不是吃了菌子的幻觉,大学生不禁打了个冷颤。在这么潮湿的环境当中,一卷古书存在了这么久却不烂,这本身就有问题。人的恐惧来源有时候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而是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不合理。何况,这还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步,于是开始有些望而却步。但没等他停顿太久,大学生就发现前方山壁之间有一条勉强能过人的缝隙,透过这缝隙,山壁后露出的竟然不再是浓密的山林,而是大片的农田。“诶,我走出来了?”“我就说了,扔鞋才是科技!”大学生立刻把书揣到兜里,急不可耐地跑了过去,并灵巧地挤出了山壁的缝隙。田里是有人在耕作的,这让他感到十分欣喜。等他借手机报个警,脆皮大学生的狗命也算是捡回来了。只是当劫后余生的大学生欣喜地跑到近处时,却发现那些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身形佝偻。而且他们穿的是粗麻褐衣,长裤宽肥无裆,且都留着长须,用布巾包头。农田里耕作的人此时也发现了他,微愣后立刻面露惊诧,吵着一口晦涩难明的方言便涌了过来,其中一个似乎还有些欣喜。没等大学生反应过来,他就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受控制地晕在了田垄上。“古……古代人……”“人怎么能迷这么大的路……”喃喃之间,大学生手臂上的对讲机传来滋滋拉拉的声音,随后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出现,说了一串他从未听过的音节。(换了个地狱赛道,又成萌新啦,求收藏,求追读!) 第1章 积善之家无余庆 太吾二年,大夏北境,玉阳县。日薄西山之际,余晖万道,与雾霭交织,农户沿黄昏下的乡路归家,牛羊也随之入圈。在城外北向的一栋泥瓦房中,皮肤黝黑的农户、扎冲天鬏的女童,还有一位锦衣素白的公子哥正围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眼巴巴地等饭。桌上的油灯里火苗窜动,致使昏暗的屋子仿佛也随之摇曳。片刻后,穿着粗布裙的农妇从堂屋外的夜色中走来,将手中的陶碟和笸箩丢在了桌上,又冷着脸回了灶房。“少爷,您先炫。”农户把碟子和笸箩往公子哥的面前推了推,已将炫字运用的极好。碟子里是用盐腌渍的萝卜丝,笸箩里是四个鸡蛋大小的野菜窝头,玉阳县土地贫瘠,百姓的一日三餐都是这个,终年不变。公子哥从笸箩里捡了个窝头出来,观察半晌后开口:“老邱,你吃过肉吗?”听到这句话,扎着冲天鬏的女童忽然来了兴致:“爹,什么是肉啊?”“比窝头难吃的东西,一小口便会腹痛整夜。”“嘶。”女童呲着牙,像是已经开始腹痛,小脸皱的不行。公子哥此时将手中的窝头掰了一半喂给女童,又扯了一块塞进嘴里,自顾自地嚼了起来。他叫季忧,临川大学的哲学系本科生,爱好唱跳、rap、篮球、徒步、摄影、攀岩,王者打的贼溜,还很风趣幽默。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大一那年的暑假,他跟随探险团穿越云岭无人区,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最后走到了这个世界。然后他晕厥在了田垄上,被玉阳县的农户所救。醒来之后,大家便称他为季少爷。后来季忧才知道,玉阳县有一地主富户姓季,他与那季家的大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也丝毫不差。那时他花了很多天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但压根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从医馆出来后连续在山里转了半个月,寻找来时路。然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死掉了。后来有人告诉他,季家是玉阳县鼎鼎有名的地主门庭,于是他认为,自己至少可以衣食无忧,是妥妥的天胡开局。可随后他才知道,这是诈胡。因为就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天,玉阳季家因得罪了一方修仙门派而被制裁,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也正因如此,玉阳县的百姓才会把他当做逃亡中不小心误入深山的季家少爷。不过好在季太爷并非恶贯满盈的无良地主,平时对下人还算不错,所以这两年,他这个赝品一直都在原季家管家老邱的家中蹭吃蹭喝。老邱是季家的忠仆,据说是快要饿死的时候被季太爷从路边捡回了家。所以哪怕家业没了,他平日里仍旧称季忧为少爷。但老邱的妻子很不喜欢他,毕竟老邱在不做管家之后也开始务农,家里收成勉强够一家三口生活,谁也不想家里平白无故多张嘴。“两日后,县里就要派人来收税奉了,咱们家吃的比别家都多,如今还差了好些。”“我明天出去借点,凑凑也就够了。”老邱嚼着窝头,对站在灶房里的妻子说了一声。每年秋分时节,大夏百姓就要统一上交六成田产,养朝廷,养仙人,哪怕如今已民不聊生也从未减过分毫,以至每年冬季便有饿殍遍野。这在大夏并不是稀罕场景,可若真有百姓能不被饿死,那才叫奇闻轶事。更甚者,有些无法耕种却要吃喝的老人还活着便被送进了养老阁,也就是活人墓。李淑萍端着野菜汤走进来:“借?何处借?如今这世道,谁家能有余粮?”“我还有一门实在亲戚,想来不会不管我们。”“你不是说你是野孤,八岁便被季家收养,还能有什么亲戚?”“我还有一位老岳丈。”老邱低着头嘟囔一声。李淑萍愣了一下,勃然大怒:“自打我跟了你之后,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算了,还什么都要从我娘家借?”“我在季家做管家时,也是让你过过几天好日子的……”李淑萍瞥见老邱朝笸箩里伸手,伸手将其打掉:“别吃了,给少爷吃,少爷正在长身子呢。”颇为毒舌的邱夫人,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季忧有些感动地把手伸向笸箩,就听李淑萍的后半句在屋里响起:“吃壮实些,春耕就跟着下地拉犁耙。”“怎能让少爷下地干农活?”李淑萍将窝头摆碎后开口道:“季家都已经没了,不下地吃什么?也就只有你还把他当少爷,不然太爷家的千金怎会与他退婚?”季少爷原有一门从小便定下的亲事,对象是县令家的千金小姐方若瑶。然而就在季忧被送入医馆的第三天,县衙就来了马车。那时节,县太爷方中正带着女儿方若瑶下了车,强迫他自愿签下退婚书,意要退掉这门亲事。季忧当时还躺在医馆没缓过来,手印就按上了。不过他并不心疼,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媳妇儿。而就在前些天,县城里传来消息,说方小姐被大夏圣宗天书院选中,将去盛京入道修仙。青云天下向来以修仙者为尊,连皇室都要礼敬三分,但这仙,并非是想修便修的。大夏律法有云,平民只可从事生产,不可私下修仙,否则便是杀头之罪,还要株连三族。所以方若瑶有机会成为正统修仙者,也真算是一步登天了。于是此事传出之后,季少爷又被笑了很久。但这并非季优的错,而是因为原本那位季少的风评不好。李淑萍如今拿方家小姐来举例,倒不是有意讥讽,而是为了让季忧和老邱明白,所谓的季家,其实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想劝他认清现实。季忧掰了点窝头喂给老邱的女儿,开口道:“明年秋日,我应会发迹,届时给邱茹吃香的喝辣的。”“我要吃香的喝辣的!”邱茹眼神亮亮的,小手握着窝头狠狠咬了一口。小丫头今年五岁,还没记事的时候季家就没了,也没跟着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连肉味都不记得了。李淑萍有些无奈,心说眼下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却还惦记着吃香的喝辣的,这少爷怕是已病入膏肓了。不过苦日子里总有好事,就像她这傻乎乎的女儿。邱茹刚出生的时候就体弱多病,每日都咳,这两年忽然好了很多,虽然家里粮食短缺,更吃不上什么荤腥,女儿却偏是生的越来越壮实。县里的陈大夫也算是方圆十里的圣手,连他看了都啧啧称奇,还斩钉截铁地说此事有异。但老邱却时常对她说,这叫好人有好报,让她对季家少爷好些,可如今这贫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吃完了。”季忧忽然出声,并站起了身。老邱愣了一下:“少爷怎么就吃这一点,接着炫。”“算了,家里都没余粮了,剩些日后再炫吧。”亥时,夜色深深,月至柳梢头,灯火已月明而熄,万籁俱寂。季忧从老邱家离开,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城内走去,此时,夜空中有一道赤红长痕横贯天际,仿佛一道流血的伤口,将附近的夜色也染成了粉色。这并非是难得一遇的天象,据说是从上古年间便有的,一直留存至今。“天丧……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天已经死了么?”季忧想起穿越那日,在对讲机里听到的一连串音节,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便在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一处两进宅院前,于是便推门而入。他不住在老邱家,而是住在季家如今仅剩的祖宅。这宅院很大,但值钱的东西已被季家人在逃亡时变卖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些破砖烂瓦。季忧迈步走入第二进,忽见隔壁院的一棵柳树上坐着个素衣书生,面冠如玉,剑眉入鬓,他将油灯挂在树杈,握一卷旧书默读,与天上的银勾同框。不过当看到有人来了之后,隔壁院的书生便将油灯摘走,抬脚跳下了柳树。季忧对这样的场景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去理会,转身回到了房间,点燃了烛火,又将门窗关紧,并细致地遮上了黑帘。“来根华子。”他拉开抽屉,借着烛火的微光抽出一根名为华仙引的线香。此香有安神作用,可让人顷刻入定。季忧将线香插入香炉,将靴子脱去,坐于床榻之上,几息之后,周身便灵光隐隐。 第2章 这就是癌啊 平民私自修仙是杀头之罪,这是大夏铁律,玉阳县无人不知。但起先,季忧和他们语言不通……这个世界用是古汉语体系,但发音十分不同。他听不懂也不会说,只能假装失心疯,整日在街上摆些穿背带裤打篮球的专业姿势,以免叫人起疑。而云岭深处捡到的那卷仙书,则被他视为立命之本。古代的夜晚没有手机还能做什么,修呗!于是,他渐渐开始有了些仙道底子,语言也逐渐开始熟悉,然后便动了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心思。毕竟,他是要在此活下去的。正巧,玉阳县有一个老夫子姓陈,家中藏书颇多,季忧便去找他借了些。后来,他从一本叫做《夏律仙规》的书中得知,平民私自修仙原来是会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大罪……不过,玉阳县向北有一山寨,寨内都是痛恨仙宗与朝廷的私修,为扩张势力正广邀群雄,看上去前途尚可,晋升的路子也比较透明。所以季忧打算明年秋日上山,去寨里先混个堂主,然后再证道绝世悍匪,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翌日晌午,红日薄发,便到了玉阳县田产清算的日子。负责此事的差役握着杀威棒,并列三排从在街上走过,威武不凡。“快些快些,动作快些,莫要磨磨蹭蹭。”“今年有仙人庇佑,无灾无害,是个丰年,而我大夏与北原外的巫蛮正在交战,国库空虚已久,于是太爷有令,今年税奉必须足份。”在差役的催促之下,玉阳县千家万户都打开了地窖,将备好的六成粮产搬出后仔细清点,均分两份,做了登记。其中一份是大夏田税,另一份则是仙宗供奉。千年之前的青云天下曾有诸国混战,大夏太祖为铸就千秋霸业,于是和各方仙宗订下供奉之约。约定之中,只要隐世仙人能助大夏一统中原,此后每年就会多收些税款,用做仙宗供奉。曾经的仙人是会下山斩妖除魔,顺便为村中幼童看病祛邪的,而等大夏入主中原之后,那些传说便成了戏文中才会有的绝唱。后来,青云天才又起了教运之争,各仙宗广收门徒,仙奉份额每年都在上涨,压得百姓无法喘息。而他们自己,则全都藏在仙山之中悟道修行,吃着民脂民膏,求着缥缈仙道,不问世事。对早已麻木的大夏百姓来说,这似乎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天公地道。但作为外来和尚的季忧在第一次了解到供奉与被供奉间的关系时,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汇。癌症。仙宗、仙道、仙人,已如无序的细胞组织,截断了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并无所顾忌地地榨取着这方世界的生命力。这就是癌啊。季忧踏出季家祖宅的门槛,看着差役从街面走过,心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玉阳季家名义上已经没了,田产也被别家霸占了个干净,虽然不用交税,但吃饭却是难题。不只是饭,美女师尊、妖艳师姐、萝莉师妹,这些穿越者的基本配置,他统统没有。而老邱,他家连今年的税奉都凑不够不够,还要去老岳丈家借,他也不想去添麻烦了。好在牌坊街的商户都曾是季家产业,他在这里还算是有几分薄面,选个店去做个牛马,饱饭还是可以混上的。不过就在季忧走到饭馆门前,牌坊街的主路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望去,三驾珠围翠绕的红木马车沿街驶过,华贵无比,与两侧泥瓦屋仿佛不该存于一世。前面两架之中坐了一老者和一女子,皆是身穿绣金白袍,腰系华贵的长剑,周身灵光若隐若现,面无表情,一副仙风道骨之姿。第三架随后而至,车上坐的是另一名女子,身着烟纱散花裙,眼眸如水,坐姿端庄,带着几分傲气,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在看到路边的季忧时,马车上的女子微微皱眉,伸手将珠帘垂下。便在这匆匆一眼之后,三驾马车沿街驶过,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看来是天书院仙长到访,要接方若瑶去盛京了,季少爷怎么不与其同去?”“季少爷风姿卓越,自然是看不上天书院这等仙宗。”季忧回过神,循声看去,就见饭庄里有两位食客正盯着他,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这二人一个叫贾思聪,一个叫董威,皆是原本那个季少爷的同窗。家业仍在时的季少爷,是个路边见到条狗都要骂两上两句的玩胯子弟,所以在同辈人中结了不少梁子。贾思聪走到他身前:“方小姐后日便要启程前往盛京,前夜特地在府里宴请宾朋,我们可都去了,就是没见季少爷?你这未婚夫做的,未免太令人寒心了。”“贾兄糊涂了,方若瑶不早就与他退婚了?”盛京是大夏国都,而天书院的道场尼山就在盛京城后,据说大夏太祖就是出身天书院的圣人,王图霸业铸成之后,自然也就依尼山建都。传闻之中,盛京城内繁华至极,亭台高立,曾令无数文人墨客倾心,作出《盛京赋》《咏京》等千古文章。方若瑶如今被选为天书院弟子,前往盛京自然便是入学,县里百姓说她一步登天,倒也不假。“季忧,你莫要给我装作耳聋。”季忧往柜台前一趴:“掌柜的,这位少爷要鲜饺二笼。”贾思聪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什么鲜饺二笼?我早就吃完了!”“我帮你吃。”季忧看着热腾腾的鲜饺端来道:“说的这么热闹,不会是请不起吧?”贾思聪听完后涨红了脸:“你以为我与你这野孤一样?莫说两笼,便是十笼又能怎样?““那要十笼,肉的,先上三笼,剩下的七笼留着,我待会儿回家取个筐来装走。”董威睁着眼看了半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这汝娘的非是我等拿他取笑逗乐,而是他在骗饭。眼看着贾思聪还要张嘴,董威立马拉住他的手肘:“别说了,他都流口水了。”“?”耳边清净之后,季忧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筷筒里拾了一双竹筷,开始享用这份大自然的馈赠。十笼鲜饺,他自己吃三笼,剩下打算装筐里带回邱家,邱茹那丫头,整日傻呵呵的,倒是有点口福。这一座,午时的闲暇就匆匆而逝。季忧算了下时辰,觉得老邱也该从三十里铺的岳父家回来了,于是打算去家中取筐。不过就在他起身之际,门口几位食客的谈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听说没,城外南涯河往东第三家出事了。”“什么事?”“一个五岁女童被奉仙山庄的仙人看中,说是什么……灵光透顶,仙机无量?要拿她去做药引。”“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今日辰时,听说父女俩那时正在三十里铺借粮……”“咱们县里千百年就没出过仙人,一个女童的体内怎么会有那劳什子的仙机?”“仙人的事,我等怎会知晓?总之……那邱家女童……唉……”巧了,老邱家就在南涯河往东第三家,邱茹今年也五岁了,老邱的岳父也在三十里铺。季忧边走边听边想,渐渐地,双腿僵在门槛处,脸色微变。(给萌新一点追读吧。) 第3章 何来灵光透顶 三十里铺在玉阳县西侧,那里还有一座修仙道场,名叫奉仙山庄。今日辰时,老邱带女儿前去借粮,行至白水河附近,正好遇到了从山上下来催缴供奉的仙人。起初,老邱并未觉察不对,只觉得那为首的仙人对女儿似乎十分喜爱,看了又看,还夸她灵光透顶。老邱原以为,这是好事。直到他背着粮袋带女儿回家时,遇到负责监运供奉的牛二上门道喜,说他今年的三成供奉可免,只需将女儿送到山上,他才知道,天要塌了。活人炼丹这种事在大夏虽不是鲜闻,但邱家夫妇从没想到此事会轮到女儿头上。彼时,街坊与亲朋齐聚邱家,而老邱则坐在石墩上,神情呆滞,不发一言。“究竟何为灵光透顶、仙机无量,茹茹连仙人都没见过,身上怎会有这些……那些仙人老爷必然是看错了……““那可是仙人啊,他们说有,我等贱民又有何办法?”“大夏律法都管不了仙人,他们既然已经开口,恐怕没人能救得了茹茹了。”眼见娘亲坐在院子里痛哭,五岁的邱茹吓得不轻。她只是顽皮了些,没听娘亲的话,非要跟着去三十里铺的外公家,还以为是这点惹怒了娘亲。眼见着娘亲哭上气不接下气,邱茹迈着小腿跑了过去抱住她的脖颈:“娘,我……我错了,我以后会听话的,您别哭了,我也不调皮了。”“你现在知道听话有什么用?早叫你不要去,你非要去!”李淑萍近乎歇斯底里,把女儿直接推倒在地,末了又将其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邱管家沉默许久后抬起头,哆嗦着嘴唇道:“我明日去县衙一趟,求太爷给我们想想办法,当年在季家的时候,我与他毕竟是有旧的……”季忧先前在饭馆听了传言便到了城外,此时已在人群外看了许久。穿越到青云天下之后,他的日子虽苦了一些,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平静安稳。他并无大志,要不谁家好人去学哲学啊。反正之前的世界回不去了,他就只是想修有所成,过两年证道个绝世悍匪,以保证衣食无忧,三餐有肉罢了。但他却从没想到,原来那看似平静安稳的生活实则不堪一击。仙临天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所谓的安稳,不过是还未落到自己头上罢了。季忧并未停留太久,毕竟悲伤与喜悦不同,并非一种需要与众人共同分享的情绪。他沿路回到祖宅,推开宅门,入了第二进的院子,隔壁有怪癖的书生今晚仍坐在树上,握着一卷书不断翻看,见他回来后立即起身。但这次,他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忧。“邱家出事了。”书生名叫匡诚,玉阳县一书香门第之后,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家宅与季家祖宅毗邻。这人平时酷爱为寡妇挑水,为瞎子引路的,属于别人家孩子的那种类型。在玉阳县内,他很有名,被视为是古道热肠的谦谦君子。因为两家毗邻,所以他是季忧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一个。当年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会说玉阳话,还是听多了他在树上的郎朗书声才能勉强开口。这,是季忧知道的故事。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匡家少爷与季家少爷儿时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只是后来,季家少爷不务正业,贪酒好色,成了玩胯子弟,而匡家少爷苦读诗书,正气凛然,两人自然分道扬镳。可知道邱家出事之后,匡诚仍旧翻了无数典籍,从中找到了破局之法,在此等他。在他看来,邱家对他季忧有恩,他算是帮这位旧友最后一次。季忧听完书生的话后点点头:“我刚从邱家回来,邱茹的事,我已知晓。”“既然知晓,那你就不该还在此处。”“那我应该在哪儿?”匡诚从树杈上站起身:“你应该在方府,去求方若瑶出手相助。”“奉仙山庄师承玄元仙府,莫说普通人,便是寻常仙门中人也未必敢管此事,但天书院有监察天道之责,又是大夏圣宗,自然可以。”“方若瑶如今入了天书院,就是天书院弟子,只要你能求她出手,邱家女童或有一线生机。”匡诚一口气将话说完,目光直直看向季忧。青云天下有句古话,仙人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以此事本该无解。但天书院的两位仙人恰好在玉阳镇,这就是变数,而变数通常就意味着破局的关键。在他看来,这关键便在县令千金的身上。不过方若瑶当初曾强行与季忧退婚,在他看来,让季忧去求她,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季忧听完之后仰头看他:“这些事情,匡兄是从哪儿听来的?”“自然是书中看来的。”匡诚以为他不信,于是将书隔着院墙抛给了他,正是季忧两年前曾看过的那本《夏律仙规》。不过,那时他主要看的是关于摸不着头脑的部分,对于宗门派别并未详阅。但这一次,就在季忧翻开第一页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来,让他蓦然想起了其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于是迅速向后翻页。“我所说的那些就在前几页,你翻这么远作甚?”匡诚见状皱眉,就见季忧忽然停在了偏后的一页之中细观了半晌,随后才抬起头来。书生见他沉默许久,不禁开口:“看到了?”“看到了。”季忧合上书,忍不住遥望北方火红的长天。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不假,他也看到了解法,但与匡诚看到的解法似乎不同。匡诚在树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见季忧并未出门直奔方府,而是一脸凝重地推门进屋,以黑帘将门窗遮罩。好久,没有熬夜了……季忧进屋后反手在墙上摸了一会儿,随后无语地扶住额头,然后伸手点上了昨夜未燃尽的蜡烛。这,让他有种重新备战高考的感觉。夜色沉沉,星汉迢迢,而时之流逝,犹缓龟行,不知何时达旦。心事重重的老邱躺在床榻之上,听着妻子的抽泣,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挨到了黎明,他立刻拉着粮车赶到了城内粮行,将家里的余粮全都换成银钱,装在包袱里,赶去了县太爷方居正的府邸,希望可以救女儿一命。可没等老邱接近方府,他就被守在路口的差役拦住。今日方居正和女儿方若瑶要在府上宴请来自盛京的天书院仙人,府中自清晨便开始忙碌,端着各色珍馐的仆人穿堂过院,犹如过年。事关女儿前程与家族兴衰,太爷生怕有刁民惊扰了仙人圣驾,昨夜便已下了死令,今日谁也不见。但老邱不死心,直接跪倒在长街上,以头抢地,求青天怜悯,哭喊声逐渐吸引了一众路人。“那不是邱忠?”“他女儿要被抓去炼药了,求此怕是为了求县太爷开恩,可太爷哪敢管仙人之事,老邱今日怕是跪到死也见不到人了。”“诶,怎么不见那季忧?”“听说他昨夜偷偷在门外看了一眼,之后便躲在家中半步未出了。”从清晨至傍晚,方府仙宴早已结束,但邱忠仍跪在原地,未能得见太爷。此时,通往县令县衙的长街上走来一素袍书生,握着一卷《夏律仙规》,所到之处皆有人道一声匡少爷。他行至差役守路之处,看着已经跪倒形同枯槁的邱忠,心中有三分不忍,又带有七分愤懑。若今日跪在这里的是季忧,而不是邱忠,此事或还能解。因为当年县太爷强行退婚,在县中留下的名声并不好听,若是季忧在此长跪不起,就算是为了颜面,方家也要请他进去。而只要有机会见到两位天书院仙长,事情就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从昨夜之后,那季忧就躲在家中再未出门半步。然后他才想起,两年前季家遭难时,季忧也是丢下了爹娘,连夜逃走了,和今日这般,如出一辙。他并不指望那厮有勇气直面仙人,可为了邱家女童舍了脸去求方若瑶,他竟也做不到。匡诚沉着脸走向门前的差役:“烦请差爷禀报一声,匡某求见方小姐。”“是匡少爷啊,我家小姐正与盛京来的仙长品茶,没时间见客。”“我可以等,无论何时,毕竟我曾与方小姐有同窗之谊,她明日便要北上赴京,在下也就只有今日可以与她当面道别了。”“这……”差役听说他是来为小姐送行,犹豫片刻后道:“那匡少爷稍等,我去禀告一声。”匡诚拱手躬身:“多谢。” 第4章 冲境冲晕了 县衙正厅,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捧着茶壶,恭恭敬敬地沏了两杯茶香四溢的明前茶。所谓明前茶并非字号,而是指清明节前采摘的茶树嫩芽,色翠香幽,味醇形美。但玉阳县并不产茶,所以这样的一杯茶,价值往往不菲。可见一年清知县,的确十万雪花银,尤其是在这种税奉制度下,更是如此。“曹教习,裴师姐,请用茶。”天书院教习曹劲松端起茶杯,细品下微微眯眼,顿觉通透。一旁,外院首席弟子裴如意显然对茶并无兴趣,转转茶杯后开口道:“明日便要随我们前往盛京,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方若瑶立刻点头:“禀师姐,已收拾妥当。”曹劲松捋着长须也随之开口:“入院后切记要勤勉修行,不可荒废光阴,要知道,哪怕进了天书院你也不算入了仙道,真正的仙道……”“真正的仙道?”“不,没事。”曹劲松轻笑一声,将剩下的话收回。青云天下有七大道统,但基本都遵循太古年间由天道传承而来的三五境练气法。即为下三境、上五境、和临仙境,直至最后大笑一声,飞升。于修仙者而言,前三个境界只是锤炼自身的体内境,算做修道之基,而唯有到了凝华上境,凝练出体内灵元,才算是初登仙道,又称下三境圆满。只是方若瑶资质并非绝佳,曹教习不想过早地给她压力,以至于道心种魔。事实上,天书院这些年收入的学子资质越来越差,哪怕他们择的都是仙门后裔或世家子弟,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今年也只有两位。当年,七大宗联手制订青云仙规时曾列下一条,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可不问出处,自入仙籍。可如今能达成者,却也寥寥无几。方若瑶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就见府中小厮跑到了庭前。“小姐,匡少爷在外求见,想要为您送行。”方若瑶思量许久后道:“我在为仙长沏茶,请匡公子改日再来吧。”裴如意不禁摆摆手:“此去山高路远,既然是专程前来道别,还是去见见吧。”“那若瑶便去见见。”眼见方若瑶离去,裴如意便接过了茶壶,打算为教习续杯。不过就在壶嘴刚刚倾斜之际,北方忽然有一道霞光冲云而上,汇入傍晚的天光之中。纵横天际的火烧云本绵延千里,此刻却在牌坊街的方向被干脆截断,断痕十里,如同仙人挥剑。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那霞光又迅速收敛,隐没于云层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几息后,玉阳县前厅只留下两只空杯,而天书院白衣仙人已经提剑出府,一脸凝重地来到了玉阳县牌坊街。此地偏远贫瘠,并无仙家道场。唯一奉仙山庄还往西的三十里铺,离此处甚远,道鸣与天光不至于穿云而过。所以,是私修。玉阳县内有刚刚冲入凝华上境的私修!二人追至牌坊街,只见街头行人神色匆匆,但大都满脸木讷,而此时那抹气息早已消失不见。“教习,找不到了。”“嗯,消失了。”曹劲松轻语一声,不露痕迹地扫过了季家的门匾,震撼从眼底浮现,又迅速消失。玉阳县不大,偶有趣闻,一个时辰便能传遍,仙人耳目通达,有些事自然瞒不他们。他知道邱家女童,灵光透顶,季家少爷,年未弱冠……裴如意发现了教习的目光,随后凝眉看向季宅:“莫非那私修躲入了这院之中?”“不,我便是不看也知定然不会。”“?”曹劲松转身便走,手却不自禁在袖中发颤。方若瑶有个未婚夫,遭全县唾弃,据说年未弱冠,胆小如鼠……年未弱冠,年未弱冠,年未弱冠,年未弱冠!裴如意在其身后跟随着,心说教习腿劲当真无敌,便是走路也颤若练功。此时,仅隔一门两进处,季忧双眼紧闭,额前布满缜密的汗珠,坠于地面,摔得四分五裂。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仰头看向窗外的暮色,才知外面已过了十三个时辰。差点冲晕了……果然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他往日勤奋刻苦,每晚必要修足整整两个时辰才肯入睡,没想到如此努力,却仍是相差甚远。与此同时,方若瑶与匡诚已在偏厅之中相见,然匡诚此行并非是来道别,而是为了那邱家女童之事。他已经对季忧失望,却不忍看活人炼药之事发生,便只能亲自前来。而方若瑶早已料到他的目的,毕竟前几日她便已与众人道了别,而今的多此一举很难不让人多想。果不其然,匡诚的燕国地图极短,而方若瑶的拒绝也十分干脆。“天书院自然是大夏圣宗无疑,但玄元仙府也是当世大宗,两大仙宗虽暗中争斗多年,但明面上一直和衷共济,井水不犯河水。”“你在书中所见不错,天书院的确有责任庇护弟子及其家眷,可我与那邱家并无关系,若强出头,岂不让人指责我天书院插手别宗事务?”“况且,我还未入院,人微言轻,又怎敢去麻烦仙长?”“匡公子,我明日便要启程,你能来与我拜别,若瑶感激,也正是因此才愿见你,可我却不想再多生事端,况且我还尚未入院,此事当真无能为力。”方若瑶如今已经是天书院弟子,虽还未习得仙法,但已有几分超然之气,不再似当年的小家碧玉,倒像只骄傲的天鹅。毕竟能成为修仙者,已注定了其此生尊贵。匡诚沉默片刻道:“哪怕是一五岁女童的性命,也不值得方小姐一试?”“这世道,谁能救得了谁?”“就是因这世道,我等才该去要救人!”“匡公子,你可知我等修仙者需心无杂念,方能道法自然?”匡城微微一怔,神色忽然恭敬许多:“请恕匡某叨扰,告辞。”眼见他转身朝外走去,方若瑶思量半晌后再次开口:“你是去找过季忧了,但他不敢来,所以你才会亲自前来?”“不错。”“邱家对他有大恩,他竟也能装作不知?”“方小姐到底想说什么?”“当年季家毁于一旦,我趁机与他退婚,受过众多非议,有人说我方若瑶落井下石,亦有人说我不守妇道,如今倒是证明了我何其无辜,那忘恩负义之徒,岂会是我良配?”匡诚听罢并未言语,挥袖便离开了方府。他不敢苟同方若瑶的话,因为婚约是婚约,人品是人品,就如同功过不能相抵一样,不能一概而论。方若瑶若真不喜那季忧,大可选择一个合适的方式退婚,为双方都留些体面。可她却选择了趁人之危,在季忧还无法下地走动时强行悔婚,人品也未见得能好到哪儿去。但此时此刻,匡诚虽满腹道理,却又当真无话可说,因为那季少爷至今连门都没敢出。匡诚不喜方若瑶的行事,也瞧不上季忧的懦弱,便只能两不相帮。目送书生离去之后,方若瑶行至偏厅中央,脸色微冷。莫说她救不了邱家的女童,就算能救她也不会救。她马上便是仙道中人,不想与旧人旧事再有任何联系。若真求了教习与师姐,日后被人知道她曾与一乡野村夫有过婚约,怕是在道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方若瑶将手中茶水泼入花坛,起身前往正厅,却未见仙人身影,只见到了父亲从外归来。“爹爹,前往盛京的车马备好了吗?”“早已备好,不过……天书院仙长刚从外归来,说是明日清晨要面见奉仙山庄的来客。”方若瑶抿了下嘴:“奉仙山庄前些日子便送了拜帖而来,可曹教习不是说不见?”方中正也感觉疑惑:“是啊,我也不知为何他今日忽然就应允了。”“可我已通知了往日的旧友前来送我,这启程时间不是要被推迟了?”“无妨,在连廊摆些茶桌,叫你那些旧友亲眼见见仙威,也未尝不可啊,哈哈哈哈。”(戏台搭好,明日唱罢,求追读。) 第5章 季少爷浑身发光! 邱忠在县衙跪了一日,最后晕厥倒地,被好心人送回了家中。牌坊街仍有议论,说今日的季少爷连邱家都没敢再去。但无人看到的是,当晚星月轮转之际,空无一人的街上气浪环绕,夜空之中云层碎尽,持续整夜不歇,让夜空中那道贯穿天际的血痕都变得更加可怖。隔壁匡家管家在亥时起夜,走至院中,忽觉今日夜空比往日都亮。而在同一片天空下,天书院教习曹劲松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天,并回忆着季宅中的气息。私修……年未弱冠的凝华上境,距离下三境圆满仅有一步之遥的乡野私修。这种事,实在骇人听闻。但更离谱是……那人明明黄昏时分才入了凝华上境,随后竟又开始冲起了下三境圆满,至此已整整两个时辰!莫非他当真以为有人可一日连破两境?要知千百年来,从凝华到功行圆满,最短的也要半年,便是曾飞升而去的当世奇才也是如此,从无例外可言!这已不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而是真不怕死!玉阳县隶属丰州,曹劲松的凡间祖籍也在丰州,可百十年来,丰州都未曾出现过一个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他是惜才的,所以在牌坊街时才未动声色,本意是想等他一年,假装不知,来年再收他入天书院。可他没想到的是,才不惜命。但曹劲松也能明白的,对方如此不顾性命,应该是为了那名要被抓去炼药的凡间女童。私修出身的凝华上境仍是私修,见不得光,他只有抢在女童上山前功行圆满,才能脱了凡籍入了仙籍,拜入天书院,请师门庇佑。但很可惜,他很快便会知晓,一夜圆满是痴心妄想。可冲境失败后,此子若是再见到那女童被带去山上,道心也许会就此崩碎,便是不碎,也定会深重心魔……因为惜才,曹劲松忧心不已。正在此时,裴如意刚刚修行结束,忽见庭院中叹息的曹教习,观察半晌后面露疑惑,于是推门走了出去。她总觉得从玉阳县出现私修后,教习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教习?都这么晚了,您为何还在庭院当中。”“明日奉仙山庄来拜会,你叫方县令将邱家父女请来,你我二人想办法,保下那邱家女童。”“?”翌日清晨,收税缴奉的日子已至,玉阳县内车马不绝,人声嚷嚷,除皂班堂役之外,快班司与壮班司纷纷上街,随供车清查点运。但最受关注的,仍旧是邱家女童之事。因为就在今日清晨,奉仙山庄的仙人来到了玉阳县,拜会了住在县衙的天书院仙人。随后便有衙役到了城外,将邱茹带到了县衙,老邱不愿放手,就也被押送了过去,一家三口里只留下李淑萍,当场晕厥在了院中。听闻此事的人无不惋叹,邱家,自此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方若瑶此时伫立于连廊之内,周围还有贾思聪、董威等为她送行之人,便是匡诚,也被家中长辈催促前来。此时的众人全都挤在此处,看着厅内仙人论道,即使相隔甚远,仍能感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方小姐,仙人们在说什么?”“他们……他们在说邱家之事,那奉仙山庄的仙人不是很和善。”方若瑶边看边说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当时七大仙宗曾有约定,互不干涉他方教务。她不明白,教习自来到玉阳后从未过问过邱家女童之事,为何今日忽然一改常态……许久之后,清晨到晌午的时光便匆匆流逝,到了午时三刻,县衙派出去的粮车已将大夏税奉拉回,正在门前登记入仓,而厅内的氛围却变得更加凝重。这原本该是他们启程前往盛京的时间,方若瑶有些焦急,不知今日还能否动身。而与她不同的是,其他人倒更关注天书院能否保住邱家女童,毕竟赴京只是她方小姐一人之事,而邱家女童能否被保住才更令人好奇。只是看着厅内的架势,奉仙山庄似乎并不买帐,气氛开始变得越发紧张了起来。看来哪怕贵为天下第一宗的天书院,也并非真的可以号令群仙,这邱家女童最后怕是仍旧难逃一死。而就在此时,守在县衙的一个差役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一阵,慌不择路地差点撞在廊柱之上。“禀报小姐,那……那季家少爷来了。”“?”方若瑶与送行的众人不禁回神,对视一眼后便觉奇怪:“他来此作甚?”差役摇头:“小的不知。”“难道是为了给那邱家女童求情?”旁边的贾思聪听完便笑:“不会不会,若真想求情,前日为何不来,昨日又为何不来,而非选今日?我看……他是来送方小姐赴京的吧,此人深怕受邱家牵连,已在家中躲了两日,却特地来为方小姐壮起了胆,可谓用情至深啊。”听闻此言,连廊中的众人一阵忍俊不禁。前些日子,方若瑶宴请宾朋都未曾请他,没想到他竟如三花脸的小丑一般,竟上赶着拿着热脸来贴人家冷屁股。方若瑶听后也不禁皱眉,看向差役:“钟哥,麻烦您帮我拦下他,就说心意我领了,叫他回去吧。”“拦……拦了,但是拦不下。”“为何拦不下?”姓钟的差役咽了下口水,颤巍巍开口道:“回小姐,那季家少爷不知何故,浑身发光……”“???”听完差役的禀报,众人不禁愣住,心说浑身发光是为何意?但没等有人开口询问,门前就忽然掀起一阵狂烈的气浪。从门口到前厅之间是连廊围成的庭院,中间栽种了不少方县令喜爱的秋菊。就是这一道狂浪穿门而过后,所有秋菊在此刻都花叶尽落,随后便有一道身影步履如风,一步十丈而来,周身灵光迸溅,晃得让人难以睁眼。随后,季忧凭空而现于庭院之中,身姿挺立,眉眼如刀,同时周身气浪翻涌,声势如同擂鼓。若说寻常时候的季少爷,在众人眼里便是没个正形的猴儿,胆小怯懦的鼠辈。但此刻的他却如那吊睛的白额虎,气势汹涌,且是下山之姿,只是一个乜斜的眼神便让人觉得锋锐无比。而除了灵光与气势之外,眼前的季少爷似乎也换了另一套衣衫。他往常惯穿的是一件靛蓝的旧衫,如今则换成了一件勾了金线的云纹锦衣,彷如那横行街里的玩胯子弟又重活了回来,却又比当初多了份超然的仙意。在玉阳县年轻一辈当中,匡诚是公认长得最为周正儒雅的。可季家的衰败似乎让许多人都忘记了,其实当初的季忧也不遑多让。便是在这刹那之间,整个连廊之内雅雀无声,唯有无数目光不断汇聚在那灵光中的身影上。贾思聪、董威、方若瑶……众人满眼惊骇,就连匡诚这种不苟言笑之人,此时也睁大了眼睛。自季家遭难后,县中无人能瞧得起过那位季少。尤其是这次,他在家中连躲了两日,连大门都未出一步,更令众人不知嗤笑了多久。在他们看来,这季少爷总不会躲一生一世,而当那女童被送到山上之后,即便再怕,差不多也该出门了。到了那时,再见这位季少,大家口中便又会多几分嘲讽。就如季家遭难、方府退婚时一样,笑他唯唯诺诺,笑他胆小如鼠,笑他做人做到这种地步,不如去死一死。或者,再拿方小姐已至盛京入道来刺激他,戏谑地说上几句季公子是否打算夫凭妻贵的调笑之言。但他们从未预料过的是,季忧会在今日,以步如履风、一步十丈的姿态,呼啸而至……仙人……气势滔天,如猛虎下山。那躲在家中两日未出的季忧,是个仙人……而此间最无法回神的,还要属那位曾与他有过一纸婚约的方小姐。早在五日前,她便收到了入选天书院的消息,此后便一直以修仙者自居,平日说话也是我天书院如何如何,我等修仙者如何如何。但直至今日,当她看到季忧周身仙光翻涌、气浪如海时才知道。原来在那个被她强硬退婚的未婚夫面前,一直以修仙者自居的自己才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怎么可能……”“他明明,一直躲在家里的……”方若瑶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谭。 第6章 这是我新收的学子! 邱茹出事之后,匡诚曾翻阅了《夏律仙规》,找到了他认为的破局关键,便是成为了天书院弟子的方若瑶。而季忧所看到的和他不同。他看到的,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自入仙籍。他不是真的季少爷,对方若瑶并不了解,但从她趁自己卧榻不起前来悔婚一事来看,这方小姐并非是个值得信赖之人。既然不值得信赖,那就不如自己来。于是任由外界如何搅闹,他都巍然不动,闭门就冲,差点冲晕……此时,空寂的庭院之中菊叶满地,众人则噤若寒蝉,直到一个名叫郭子兴的书生转头,颤巍巍张口。他的话虽不太利索,但短短只是几个字,却让众人浑然一凛。“私……私修……?”“平民私自修仙,不是杀头之罪……?”便是这句话,便叫方若瑶也眼睑轻抬,从震惊之中惊醒。没错,平民私自修仙是杀头之罪,这是大夏铁律,任他仙气滔天也难逃,而自己却不同,自己是天书院选定的正统修仙者。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则是天差地别!而听到这一句,匡诚沉思了片刻,默默握住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只白色瓷瓶,手部微微颤抖。再看季忧,此时已步履如风地入了府衙的前厅。可也就是这一步踏入之后,忽然就有一道猛烈的拳意袭面而来,随之出现的则是一张粗粝且冷酷的面孔。“?”季忧没来的及张口,表情瞬间一凛,周身便灵光乍起,贴地飞撤,气浪瞬间扫飞了门前的盆栽。不是,修仙者都是这般见人就干吗?眼见避无可避,季少爷顿时提臂迎来,挥拳如雷间以攻代防,势如崩山。于是拳拳对撞之间气浪翻腾,那摆在厅堂之中的瓷瓶仿佛不堪重负,瞬间从肚间碎裂出无数细纹。事实上,这一拳来并也非全无缘由。因为先前在前厅的交谈之中,曹劲松为保下邱家女童有些急切,言辞颇为锋锐,叫人误会了是在仗势欺人。玄元仙府位列天下第二,为首的护卫统领鲍永盛自然也不会多怕这天书院的名头。尤其是青云仙规有云,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插手别宗教务,曹劲松说不出其中关联,只顾拿腔作势,自然令前厅内的氛围变得颇为紧张了起来。就在此时,季忧闪现。他在县衙门口击退差役时是初次出手,还不知晓该如何控制气息,便叫人有种杀意腾腾的感觉,如柴火丢入棉堆一触即燃,难免让人以为有人心怀不轨。此刻,在二人拳拳对撞之后,季忧后撤三步,不禁呲牙甩手。鲍永盛也同样后撤三步,压制了翻腾的气血,再次扣指为爪,直袭季忧咽喉,挥手间气浪之声便如虎啸龙吟。季忧并无实战经验,只凭感觉横臂垂打,硬撼其如风雷赫赫的虎指,随后再次借力后撤,满身灵光如海啸狂卷。从连廊跟来的众人此刻已目瞪口呆,像是看傻了眼。仙人神异,他们是初次得见。更让人恍惚的是,其中一位仙意沸腾的是季忧……许久后,贾思聪、董威等人回神,便看见庭院中的几位小姐皆是咬着嘴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微酸,心说死前倒是让他绚烂了一把!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半点也叫嚣不出来了。因为那挥拳如撼山的护卫统领忽然停手,并带着狐疑地看向季忧,似是有些惊诧。“你,如此年轻,下三境圆满?”“不错。”堂桌右侧,震惊许久的曹劲松忽然开口,声音却带着微颤:“不只是下三境圆满,而且,他还年未弱冠……”季忧闻声一愣,心说这好像是我的词儿?我这偷感十足的修为从不曾外露,便是修行时也要黑帘遮窗,连邱家人都尚且不知,何况旁人。不过,这倒是省的解释了,但不是自己装的,总归是差点意思……曹劲松根本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顾着死死打量着季忧。成了,真成了……一日凝华上境,再夜入圆满,便是一个时辰当十个时辰用也差之千里!可就当季忧登堂入室的那一刻,他就已觉察出不同。他便这样,说成就成了。鲍永盛此时正看着曹劲松,又看了看邱茹,再看看季忧,忽然皱眉。拿人炼药也是要查清身份的,尤其那女童灵光透顶,若不是先天孕育,便是有背后仙人,不查清楚很容易招惹祸端。而如此年轻,又与邱家之事有关,符合这二者的便只有一人。“这位,莫非就是季公子?”季忧立于场间拱手:“在下季忧,年未弱冠,下三境圆满,今日悟道出关偶听我小妹传闻,不甚理解,特……来此一观。”听闻此言,鲍统领脸色骤变。而此时的曹劲松也起身走于堂中,负手而立:“不错,他便是我天书院新收的学子,鲍统领莫不是以为,曹某真的会无缘无故便要插手别宗事务?”裴如意:“?”季忧:“?”鲍永盛当然不相信这老狗所言,可无论如何,这女童他今天是带不走了。下三境圆满并不是多么不得了的境界,在凡间或可耀武扬威,但在修仙界才只是刚刚结束了预科,迈入正途。这般境界的人,光他们奉仙山庄便有七八个,并不稀奇。但这季少爷贵就贵在年未弱冠的这个前置条件。青云天下的七大仙宗曾有过共识,那便是弱冠之前能下三境圆满,将来必入上五境。奉仙山庄虽传承了玄元道统,但终究不是玄元仙府,为了一枚进补的丹药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上五境,并非明智之举。鲍永盛思量许久后看向季忧:“这几日来,玉阳县一直有传闻说我要拿女童炼药,可我从未说过此话,今日便是为解除误会来,不曾想还没来的及开口,季公子便到了。”曹劲松眉心一皱,汝娘的老狐狸。季忧沉默半晌后忽然微笑:“误会这种事,确实常有发生。”“哦?”“鲍统领有所不知,那日我在饭馆讨食曾遇到一位旧友,我还当他是来嘲讽我的,不曾想他却十分大方地请我吃了十笼鲜饺。”贾思聪:“?”鲍统领展颜笑之:“既是误会,现在解开了便好,不过季公子未必一定要入天书院啊?”季忧看了一眼曹劲松:“鲍统领此话怎讲?”“我刚才观公子用劲刚猛,灵气磅礴,倒是极为适合我玄元仙府的道统。”“是么?可话虽如此,天书院的仙长却曾答应我,入院后传我最好的仙法,赐我最贵的法器,送我上品灵石,还会安排最美师姐伴学,在下着实有些为难。”曹劲松“?”鲍永盛咬咬牙:“听来的不如拿到的,公子莫慌,我这便回去请示庄主,他最近倒是新得了一柄上好的灵剑。”语毕,奉仙山庄五人起身,便连马儿也顾不得牵,一步十丈地出了府衙。见状,季忧略感震撼。他其实对自己的含金量并没有太多认知,但见对方如此匆匆,才忽然有了些理解。而见此一幕,人群之中的匡诚忽然松懈了下来,缓缓将手中的花瓶松开。与其相反的则是其他送行者,此刻全都心神紧绷,只觉匪夷所思。平民私自修仙不是杀头之罪?可他们怎么感觉……有人要发财了?“少爷……?”邱忠在此间一直护着女儿,见那要带走女儿的仙人遁走,才颤抖地发出一声疑问。季忧转头看向他:“此事已了。”“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隔壁的书生告诉我,天书院弟子能救,所以我熬了个大夜,便成了天书院弟子。”围观在门前的董威、贾思聪、方若瑶等人,听完之后唇角一阵轻颤。而曹劲松则直接起身,惊喜开口:“季公子此话当真?你确定要做我天书院弟子?”“我不会入玄元仙府,毕竟我不爱吃人,不过学生刚刚破境,体内似乎有灵气乱窜,能否先回去调息,过几日再随您前往盛京?”“妙,甚妙!”曹劲松负手而立,豪气万千:“你且上前来,我亲自以灵气为你浊洗灵元!”季忧沉默片刻:“我清晨饮茶时坐了壶水,来时匆匆,好像还未灭火。”听闻此言,曹劲松随面色平静,但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一夜冲境便罢,竟还能得出间隙饮茶?看来此子无论天赋与心性,皆非凡品。季忧随后便微笑着与曹劲松拱手道别,转头便走,嘴角却不合时宜地溢出一缕鲜血,又被他迅速用手背擦去。邱茹个子小小,抬头便看到了鲜红的唇角,还有齿缝之中的血迹,不禁睁大了眼睛。见状,季忧扯开嘴角笑了笑,又冲她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带着父女俩走出了县衙的正门,眼前已有些天旋地转。 第7章 传说有个季少爷 凝望着季忧远去的背影,站满了送行者的连廊之中鸦雀无声。不多久之后,方若瑶喃喃道一声为何,才将众人从刚才震惊之中唤醒,而此时,匡诚已经重新看完了手中那本《夏律仙规》。原来答案一直在这书中,只不过他与季忧所看的,并不相同。“弱冠之前的下三境圆满,可自入仙籍,当世七大宗无论哪一家,皆会将这种人破格收入。因为……这种人将来必入上五境的。而真正能决定教运的,便是这些上五境弟子。”匡诚扬起嘴角:“我让他来求方小姐,他不肯,世人都以为是他胆小懦弱,而今看来,方小姐恐怕从头至尾都不是他的选择。”这一语双关瞬间让方若瑶变了脸色:“平民私下修仙要杀头,这明明是大夏铁律。”“青云仙规,从古至今都要高于大夏铁律。”众人闻声陷入沉默,已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这些天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方若瑶是破局的关键,毕竟她才是全县皆知的天书院弟子。于是,老邱在府衙前跪了一整日,匡诚也舍下脸来求她,而季忧,在众人心中则是连门都不敢出的缩头鼠辈。可如今他们才知明白,无论外界如何喧闹,如何讽刺,他都依旧巍然不动,是因为不需要去求任何人。此刻,方若瑶怔怔地看着季忧离去的方向,忽然意识到匡诚所言非虚,那人从来到走,虽不足一个时辰,但却未曾看她一眼。“我入院之后未必会比他差。”“他……只是起步比我早了一些。”方若瑶脸色苍白地说了一声,但仍旧没让面子落地。而此时,站在匡诚右侧的董威却开始双腿发软,嘴皮子不断颤栗。他忽然想起就在两日前,他和贾思聪曾在饭馆里嘲笑过季忧,而他如今已是仙人,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于是他转头看向贾思聪,却发现对方并未如他一般肝胆俱裂。“贾兄,你……你为何不抖?”“我请他吃了十笼鲜饺,而你,我的兄弟,你却没有。”“???”就在众人还在议论之际,季忧已经带着邱家父女走到了城门口的县碑前,此时玉阳县十里无风,天朗气清。便在此处,季忧脸色蜡黄地停下了脚步:“老邱,你先带茹茹回家吧。”老邱闻声抬头:“少爷,那你呢?”“我要回一趟……祖宅……”“少爷?”季忧摆摆手,没等他再次开口便转身离开。见状,老邱不禁直起了这两年略渐佝偻的身子,注视着他匆匆离去。邱茹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少爷,又看了一眼的爹爹,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的肉乎乎的小手上。她刚还以为是下雨了,此时目光扫过才发现,手背上不是雨水,而是一抹淡淡的血渍。老邱并未见到这一幕,他还惦记着早上被带走时晕厥在家中的妻子,于是带着女儿慌忙地返回了家中。…………晕厥的李淑萍已经苏醒,但却一直躺在床榻上,空洞的眼神直直望着房梁,此间滴水未进,不发一言。因为隔壁六姑刚刚出去一趟,说是运粮的车已经陆续从城内启程,那也就意味着供奉已经开始随车上山,其中,也许就有个懵懵懂懂的女童。屋里的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面对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再多的话语也显得苍白无力。一念及此,便有人不禁在心中多骂了那落魄少爷几句,心说都已到此时,仍不来看看么?“姑奶奶,我娘亲怎么了?”“茹茹啊,你先自己玩一会儿,你娘亲现在正……”六姑的话刚说到一半,眼神忽然僵住,梗着脖子回头看去。五岁的小小女童刚嘿呀一声迈过门槛,此时看着屋内所有目露惊诧的,表情有些茫然。而床上的李淑萍见到女儿则痛哭一声,从床上跌爬到地,将其死死拥在怀中,随后便见到丈夫也跟着进了屋,更是泪如泉涌。“是不是那些仙人不抓我们家茹茹去炼药了?是不是?我就说了,茹茹体内怎么会有灵气……”“是少爷。”李淑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有些欣喜:“他们把药料换成你那个少爷了?”周围几个农妇也随之拍手:“那季忧忘恩负义,连来都不来,也正该他死!”老邱沉默许久后,似梦中未醒般开口:“少爷……原来是个仙人。““什……什么?”“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少爷其实是个仙人,那些人知道了,便不敢拿茹茹炼药了。”闻听此言,席地而坐的李淑萍怔了许久,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每日都来蹭饭的落魄少爷,眼神中满是茫然。而周围几个村妇相互对视,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那个从山里死里逃生的季少爷,平日就只会蹭饭,听闻邱茹被奉仙山庄盯上便连面都不敢露,怎么此刻又成了仙人。“我先前便在想,是不是仙人老爷弄错了,咱们家从未接触过修仙者,茹茹体内怎么会有……什么灵气。”“可你记不得记得,茹茹两岁半时得了百日咳,李大夫说她熬不过那个冬日,可后来就莫名其妙自愈了,虽没吃过什么荤腥,但却越长越壮实。”老邱抿着干涩的嘴角,转头看着婆娘道:“少爷是仙人,我听说,仙人是可以温养凡人根骨的……”李淑萍还是怔怔地看着他,随即低下头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儿,惘然许久。原来那位落魄少爷虽每日都来蹭饭,但从始至终都未欠过他们邱家什么……玉阳县本就不大,也就在老邱回到家中的一个时辰之后,玉阳县衙中发生的事情已随之传遍。因为很多人看到过季少爷前往县衙,随后又有很多人看到了衙役互相搀扶着,鼻青脸肿地去了医馆。接着就有人看到季少爷带着邱家父女走出县衙,更有人看着他神威盖世般铁青着脸,回到了季宅。季少爷其实是个仙人,闯入县衙喝退了奉仙山庄,并吓的天书院仙人不敢言语,这个故事不知源于何处,但却开始在人群之中口口相传。“可是,那季忧若真是仙人,当日季家遭难时他为何不出手?”“他那时,还未下三境圆满。”“何为下三境圆满?”“这都不懂?季少爷当日还未至下三境圆满,露出修为就是杀头之罪,于是他便只能隐忍!”有人踩着饭馆的凳子,手中折扇将桌面抽的啪啪作响。他们当中,曾笑过季少爷的不在少数,季家遭难、方府退婚、邱家出事、说三道四已成习惯。但谁也想不到,季少爷却是个隐世的仙人。传言便是如此,半真半假,但也足够让众人深感震撼,以至鸦雀无声。(前文改了一部分,今天顺了顺后面的逻辑,求追读啊!) 第8章 将其斩至门外! 但传言这种东西,有人信便也有人不信。尤其是季忧回家后始终没再出来,没过多久,便有人揪住了传闻中逻辑古怪之处,将季忧不是仙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此人名叫王三,家住南涯河。两年半前他也在季家做工,后因小偷小摸被逐出。当日季家遭难,他第一个便出来叫好,如今听闻季忧是仙人,自是无法接受。期间也有人也拿出邱家女童已平安无事归来反驳,但都被一句“那些暂且不论”怼回。但随后,一群在县中稍有家资的户家赶到了牌坊街,带着米粮禽畜在门前惶恐等待,才让王三陷入了沉默。这些赶来牌坊街的户家曾在季家遭难时占了些他们的家产,分了杯甜羹。如耕牛、器皿、农具等逃亡中带不走的,大都被他们分了个干净。两年多的相安无事本已让他们觉得高枕无忧,尤其是平日见到季少爷不思进取,混迹街头,更觉霸占什么的是天公地道。直到方太爷刚刚将他们叫到府衙,告知了真相。于是死到临头的惶恐让他们坐立不安,便拿上能拿的,慌张赶来请罪。只是季宅始终大门未开,也无人应声,让他们冷汗直流。最后有头脑活泛者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于是他们又匆匆赶到城外,将东西全都还到了邱家。“这些人,平日里与方太爷颇有交情,还曾抢了我家两分口粮地……”“看来县里的传闻是真的……”“诶诶诶,尔等休看,速速离去,仙人门前不容聚众喧哗!”便在一群人说三道四之时,一群差役手握杀威棒而来,其中几个还面颊微肿。于是在这一刻,季家仙人之威名,真正开始威慑四方。其实玉阳县令方中正也是想来请罪。他清晨时分随供差一道上街办公,回到家见满地菊花伤残勃然大怒,随后便听下人说了季忧之事,沉默许久。谁会想到当日被他看扁了的女婿,今日竟让奉仙山庄都未敢多言片语。只是当他前脚刚踏出家门,随即便被女儿拦住。“爹爹,您女儿也将是天书院仙人,不过是比季忧起步晚了稍许,何至于如此低三下四?”“若瑶啊,仙人之事可不是胡闹的。”“您若真去赔罪,岂不是在全县都坐实了我两年前曾落井下石,不守妇道?!”方若瑶已颇有仙威,强硬的姿态让方中正放弃了前往季宅的想法。他不知修仙到底是怎样的,只觉得女儿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都是天书院学子,也不该谁比谁低。而就在他准备坐下喝茶,好好清点一下粮簿的时候,就见曹劲松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出了府衙,随后便冲天而起,嘴里骂的甚是难听。“小安,曹……曹仙人这是去哪儿?”“老爷,曹仙人感受到一股灵气掠空,说是奉仙山庄的人又回来了,想来挖季公子,曹仙人快气死了,正打算一人一剑,将他们斩至门外。”专门负责伺候两位仙人的小厮说了一句,随即便匆匆跟了上去。耳听着空中的“娘希匹”不绝于耳,方中正沉默许久,最后收拾了些银两赶去了城外邱家。而除却方中正、占了季家家产的户家、奉仙山庄仙人之外,还有人也想见季忧一面。黄昏时分,日薄西山,天色沉寂。匡诚绕后巷来到了季家祖宅前,望着门上红褪墨残的楹联驻足。季忧的事传到了匡家后,因家里长辈知道他们二人曾是儿时好友,便让他前来拜会,毕竟如今这世道,若能搭上一位仙人,说不定就是一次救命的机会。他比别人胆子大些,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推开了宅门,迈步而入,来到季家祖宅的第二进。季家人在逃亡之际便已将宅院里的物件搬空,只剩下破砖烂瓦和被打碎的陶片,散落在渐生的齐膝荒草之间,生了些淡绿的苔藓,已显荒凉。“世间事说来也怪,院里的人没了,草却丰茂了。”匡诚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季忧的声音便已从房中响起,似是早已察觉。这,大概便是修仙者的神异。匡诚在门前驻足,望着房内沉默许久后开口:“这两日,便是有人隔墙骂你贪生怕死你也装作不知,其实是在全力苦修破境?”“什么?有人竟敢隔着墙骂我贪生怕死?”匡城摸了下鼻子:“没,没有,许是我听错了。”季忧沉默片刻,声音从房内响起:“我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摊牌了。”匡诚向前一步又道:“所以那日黄昏,你听到我说天书院之事时,所想的不是找方若瑶求助,而是要让自己成为天书院的弟子?”“一个在未婚夫惨遭家变之际匆匆前来退婚之人,怎能叫人将希望寄托于她?”“原来如此……”匡诚听罢后自嘲一笑。世间都说读书人迂腐,他以为那不过是世人偏见。可经历此事后他才发现,遇事时自己只能动动嘴皮子骂人也就罢了,却连最后该骂的人是谁都未分清。匡诚停顿了片刻,僵直地躬了躬身道:“季少爷,匡某往日对您多有不敬,父亲得知此事后将我教训了一顿,今晚想在家中设宴,向您赔罪。”季忧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免了,我已吃过,请回吧。”“饮杯薄酒,想来无碍?”“离开。”匡诚怔了半晌,随后躬身道了一句告辞,转身向外走去。他不是会曲意逢迎之人,若不是家里人逼他过来,他或许不会踏足此地,眼见对方并不领情,自然也不会多待。其实他是略感宽慰的,他儿时好友还是个心存善念之人,这便够了。至于往日的情谊,匡诚并不会过多设想。季忧如今已是天书院下三境圆满的弟子,身份尊贵,超然于世,与他一介布衣平民有着天差地别。犹记得当初的方若瑶好像也是如此,忽然便高傲了起来。她自己曾解释说,那是因为修仙者需要心境无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方能登顶大道,而并非是她看不起曾经的旧友。虽不知真假,但可以接受。不过就在匡诚前脚踏出之际,身后的屋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哐当声,似桌椅之类的木器倒地砸出的声响,同时还伴随了一阵闷哼,似是有人跌倒在地。匡诚微愣片刻,随后便神色微变,迈步进了房中。此时的季忧瘫坐在地上,左手还搭着倒地的木椅,唇间满是鲜血,并在白袍的衣襟染出大片的血红。而其中的一些,显然已经发暗,看上去是早先便吐在了身上的,此时已经干透。“不让你进你偏进,无知小儿,而今我咳血神功已成,便拿你来练手!”“?”匡诚看着他沉默许久,信不了一点。季忧见他不信,也跟他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不是压制主角哈,本书求爽,绝不玩压制主角那一套,这是个设定当中的关键契机,原创套路,求月票,求追读!) 第9章 修入歧路 独自沉默还挺舒服,但多一人便有些别扭了。季忧抬起带血的手,挠了一下侧脸。“你……你这究竟是出了何事?”“我闭关两日,什么也没吃,午时又与奉仙山庄的护卫统领交了手,耗了不少体力,于是在饥饿中悟出了这咳血神功……”嘴是真硬啊。匡诚难以置信道:“这天下净是食难果腹之人,有饿晕者更有饿死者,可我却从未听说有人能饿到吐血!”季忧想了一下:“也许只有我等修仙者才能做到?”匡诚缄口不语,紧紧盯着他衣襟展开的血花。季忧想起了他那日手握书卷叫他去找方若瑶的场景,收敛微笑后开口:“好吧,两日不够用,我赶得太急,入了歧途,如今受到了仙道反噬。”人族体内先天便蕴藏真灵,而修行第一步,便是需要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真灵,让其与天地灵气互通,被称之为启灵。随后便是不断凝练真灵,强健体魄,温养四肢百骸,直至体内灵光微照。这两个境界其实完全在于苦修,所有人都大致相同。而到了凝华境,则需要引天地灵气入体凝练,汇入灵泉之中,使其不断壮大。最后,汇聚了真灵的灵泉将被凝练为一枚灵元,便是所谓的下三境圆满。据说太古之前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结丹。但后来不知为何,那套修仙路径忽然就被人族废弃,又不知从何处开始,有人改修了这三五境的修行方式。正统修仙者在经历这一步时,通常会有家中仙长守护其左右,若有危险便可立即叫停。但季忧没有。他不光没有仙长护道,就连有关修仙的典籍亦无从查找。大夏严禁平民修仙并非是一句虚言,有关的仙书道典控制的十分严格,哪怕民间流传几份残篇,亦无人敢看。而他那本仙书里,正巧没有这部分内容。不是说缺了页数那种戏剧般的巧合,而是本就没有,没有下三境圆满。于是,季忧只能自修。起初,他在引入天地灵气之时还算顺畅,但凝练灵元时却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令他差点沉浸在大道玄妙中无法苏醒,等到他神念归来才发现,他的灵泉并未凝成灵元,而是直接决堤了……体内真灵也好,天地灵气也罢,在决堤的那一刻全部散在了他的体内,到处都是,混成了一片,再难分离。但随后他发现,天人感应、灵气外御等等下三境圆满的才有的手段,他全都有了。季忧以为自己是因祸得福,达成了另类圆满,可直到与奉仙山庄的鲍统领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反噬只是迟到了,但永远不会缺席。一夜圆满,当真是一场狂妄的痴心妄想。匡诚看着他凝重的表情不禁开口:“会死?”“不会,只是有些灼心般痛苦,修养几日便可,不过,我不知是否还有去上五境的机会。”“为何宁愿做到这一步,也不愿去求方若瑶试试?”季忧又咳出几缕血沫才开口道:“要做便做的彻底些,方若瑶分量不足,即便她肯帮,离去后未必还有用,我下三境圆满便是要让人知道,我是注定能入上五境的,我是会杀回来的。”匡诚听出他话中的冷意不禁摇头:“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邱茹体内的灵气,是我渡进去的。”“我已经猜到了……”季忧深吸一口气:“还有放羊的海娃,刘樵夫家的妞妞,大嘴家捡来的那个残儿……”匡诚闻声一愣,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记得这些孩子不是病了就是只剩一口气的,但后来莫名便好了,此时才知原来是他的所作所为。“我其实不是什么善人,有些不过是随手为之,看吧,这便是仙人。”季忧说到仙字不禁皱紧了眉心:“但天书院的人不可能永远留在玉阳,奉仙山庄那些人没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匡诚听罢后抿了下嘴:“的确,自你下三境圆满的消息传出后,奉仙山庄规矩了很多,方太爷甚至没收邱家的供奉。”“这么管用?”季忧露出一口红白相间的牙齿道:“那我若是和县中大户之间都认个干亲,只需一点点礼金,岂不原地发达?”匡诚:“?”季忧还能心思浮想联翩,也证明他确实无性命之忧。只是他不知,灵泉决堤会对他往后的修行造成何种影响,毕竟没凝出灵元,接下来又该怎么修行?匡诚虽饱读诗书,却并不知修仙之事,只能将其扶起,端了水来给他漱口。歇息片刻之后,季忧的精神好了许多,不禁嘱咐道:“我再运行几个周天便能无碍,此事勿要告诉旁人,如今邱茹能活下来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你入了天书院,不也是最好的结果?”“我从未想过要去天书院,此事实属意外。”匡诚听闻此言顿感诧异:“难道你只想藏于民间偷偷修行下去,这样有何意义?”季忧摇了摇头:“你侮辱了一个男子的志向,我虽然不想做正统修仙者,但对人生也有所规划,若无邱家之事发生,我明年应会上山去当悍匪。”“?”“玉阳县往西有个匪窝,里面皆是些私修,说话又好听,听说下三境圆满的修仙者若肯上山,最低可以应聘一个堂主,届时我再把老邱一家接到山上,便可吃香的喝辣的。”匡诚不曾想他竟真作此打算,听后不禁眉心一皱:“明明能做正统修仙者,却偏要去山上做私修,何解?”季忧咳嗽两声,不知此事该从何说起,思量半晌后才道:“我起初并不知晓自己能修成,另外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不想吃人血供奉。”“何为人血供奉?”“修仙者从不作为,却吞掉了天下大部分资源与灵脉,至使百姓食不果腹,天下民不聊生,我虽然无甚本事,但始终可以选择不成为压死万民的其中一根稻草。”季忧说罢仰头:“不过,据说天书院是七大仙宗里吃供奉最少的,也不拿活人炼药,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匡诚愣了一下,将手中书卷举起:“可书中说了,只有入了上五境,且被选进了内院的弟子,才是有资格吃万民供奉的。”“?”季忧愣了一下,眼睛随即睁大:“你的意思是说,我都进了天书院了,还得勤工俭学?”他当时只关心当土匪的事情,对于做正统修仙者的内容并未细看,此时一整个傻住。“你不是说你不想吃人血供奉?这对你而言不是好事。”匡诚疑惑地看着他。“我当土匪去劫仙济贫,还能拿分成呢!”大夏每年向各大仙宗缴纳供奉,但具体如何分配,则是各大仙宗内部之事。以天书院为例,他们所得的供奉主要分配在内院弟子和教务之上,而无论是初华上境还是下三境圆满,终究还是外院弟子,所以不能占用供奉份额。正当季忧怀疑人生之际,匡诚再次开口:“其实,我过两日也要去盛京。”季忧回过神:“你去盛京做什么?”“科举。” 第10章 三六九等 大夏立国之后,中原地区百废待兴,为选贤能,便开创了科举制度。初时一年一次,后改为三年。等到仙道中兴,教运之争开启,大批世家子弟都开始选择修仙,参加科举者寥寥无几,便又改回了一年一次。但饶是如此,大夏朝堂中的人才还是日渐凋零。所以当匡诚说出“科举”二字时,季忧明显一愣,随后才想起,这世上原来还是有科举的。匡诚将宽袖卷起,扶于膝上解释道:“大夏律令,若能有幸官至四品,家中嫡亲或后代子嗣中便有一人可以修仙,父亲说,匡家能否继续存续,关键就在我身上。”青云仙权高于大夏皇权,在如今的供奉制度下,平民皆在绞尽脑汁地改换阶级,摆脱人奴的身份。匡家这位布衣少爷从小饱读诗书,便是被寄于了此等厚望。做官、成仙,遂疯狂生育,仙人嫡亲又可修仙,家族便能逐渐兴盛。这便是如匡家这般虽有些家产良田,但始终活在最贱层级的家族,所能找到的唯一生存方式。季忧思索片刻后感到一丝疑惑:“若四品官的嫡亲才可修仙,那方中正不过一介七品县令,方若瑶为何能入天书院?”“她能入天书院和方太爷无关,而是因她的兄长方若明,方家长子十四岁离家从军,至今七载,在镇北军中颇得重用,便有了一名额落在了方若瑶的身上。”季忧听后恍然大悟。大夏虽入主中原多年,但周围仍有不少小国与部族虎踞龙盘。其中,好战的巫蛮族便是连年来犯,致使北境烽火不断,而妖族也态度暧昧,令当朝皇帝忌惮不已。所以镇北军的军官地位连年上升,虽不及山上仙人,但定然高于平民。“看来他方家与你匡家所想一致,做官也好,从军也罢,最后都是为了让家中有人成为修仙者。”匡诚闻声抿嘴:“世人皆知,只有成为修仙者,才能有机会摆脱贱籍。”季忧忍不住冷笑:“大夏严禁平民修仙,奴役他们从事生产,又将大半的所得供奉仙人,而随着修仙者越来越多,供奉也就越来越重,还来?”“大夏存在千百年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匡,若有一日你能权倾朝野,敢不敢叫这日月换新天?”匡诚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睁大了眼眸:“岂可如此胡沁,这可是会死人的!”“死怎么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云天下以仙为尊,诗词属无人问津的小道,并不发达,但言简意赅的词句仍旧可以触到心底,可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敢口出如此狂言,便叫人心中发颤。匡诚的眼神不禁变了又变,许久后才开口:“这便是你的志向?”“我?”季忧愣了一下,随即憨笑:“不,我只敢劝别人照汗青,我自己不行,我怕死。”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通常会极度无语,于是匡城嘴角颤了两下。不过片刻后,再看到季优绽满血花的衣襟,他又不禁微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啊……正当匡诚琢磨此中真意时,忽觉肩头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拍打。“诶,你家可有红枣,拿些来给我补补……”“额,我这就去取,你且稍等。”“等会儿!”季忧叫住了已经起身书生,思量片刻后道:“你家在设宴?来个鸡腿就更好了……”匡诚愣了一下:“好。”见他离开,季忧忍不住叹了口气。说真的,他活了这么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吃红枣补血。不过这血量,其实也就是一次姨妈,只是看着比较骇人罢了。季少爷强撑着坐起身,闭上双眼开始神念内观,许久之后睁开眼,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灵泉真的碎了,碎的惨不忍睹,如同绽放的莲华……不过好消息是,他现在仍旧可以吐纳天地灵气,不至于跌境。凑合着用吧,这或许便是过于莽撞的代价,不过天书院贵为圣宗,等他去了盛京,或许能找到些许修补之法。转眼八月初五,白杨早落,寒草前衰。季忧如今已经恢复如初,除了破碎的灵泉之外,已看不出任何端倪。第一次踏出家门,他感觉牌坊街上似乎静了许多,而再见到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则发现这些人大都垂首躬身,一个个面带敬畏。得知季忧出关,天书院教习曹劲松当即便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就在初六的卯时,毕竟因为季忧这档子事,他们已经耽搁了许久。为此,方中正又在府中为他们置办了一次送行宴,同时也邀请了季忧。季忧毕竟是拜入了天书院,虽然不喜方家,但场面上姿态始终还是要做的,于是应邀而来。只是酒过三巡后,方中正险些被他拉着拜了干兄弟,此事令方若瑶整个宴席上都脸色铁青。不过还好,季忧并未在酒宴上久坐,吃掉了鸡的两条腿,对曹劲松与裴如意说了一些赞美的话,随后便匆匆离去。“这季忧做事总是火急火燎的,如今又要去做什么?”“应该是要去谷场,那边正在搭台,大家也都到了,如今就缺季少爷了。”伺候在旁边的小厮端着酒水而来,听到询问后开口禀告。裴如意微微一愣:“搭台?莫非是要唱戏?”方若瑶莞尔一笑,边倒酒边开口:“我听人说,季忧今早与人在街上闲谈,说现在成了天书院的仙人,若是让城中大户认个干亲做庇佑,绝……额,绝壁发财,此时怕是去忙这件事了吧。”裴如意听罢后,眉心顿时一皱,表情不喜。这姓季的,明明还没真正成为天书院的弟子,便开始拿此名头去收缴供奉,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要知道,奉仙山庄的庄主可是上五境高手,最后脱离了玄元仙府独自择地成庄,才能有此资格的。不过未等裴如意开口,那端酒的小厮立刻摆手:“小姐听岔了,不是城中大户。”“不是?”“被叫去谷场的,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孩子。”“?”方若瑶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看了裴如意一眼:“想不到,他连贫苦人家的供奉都要。”小厮又是微愣:“季少爷不收供奉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收供奉?多嘴。”“因为……因为我家的狗儿也去了,要拜季少爷做干爹。”方若瑶僵直片刻,已知话题并不利己便迅速改口:“对了师姐,说起供奉一事,我那份供奉昨日便已运至京城,不知季忧的供奉如何带走?不如叫我爹再安排一辆车随行?”交钱上学,上学交钱,这种事情,便是在这青云天下也是不变的。虽然方若瑶的兄长军功满身,颇得镇北神将重用,但方若瑶毕竟还是凡人,供奉并不能免除。但,季家落魄已久,她不认为季优能交的起这笔供奉。裴如意听她询问此事,不禁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不用向宗门缴纳供奉。”“啊?”“莫说是上缴了,以他的修为,若选了玄元仙府,甚至还可以领取一份宗门给他的月钱。”裴如意将杯中之物端起:“不然,你以为曹教习为何如防贼一般每日蹲在城门口,生怕那季忧被挖了去?”方若瑶听罢,表情微愣。她原以为天书院的所有学子都是一样的,可听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即便是入了天书院,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第11章 这一夜灵光似海 “教习,明日便要赶路,您怎么还未歇息?”裴如意从酒宴离席,行至连廊处,忽见先一步离席的曹劲松正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彼时,他四周围满是碎裂的瓷片。从瓷片上依稀的花纹之中可见,这似乎是方县令极为宝贝的花瓶。而曹教习此时正将灵气不断炼化在指尖,聚成米粒大小,对着石桌上一只完好的花瓶念念有词。从其额头的汗迹来看,他似乎已经尝试了很久。“我在尝试将灵气渡入花瓶,然后将其留在其中,渡入倒是极为容易,但留下却无比困难,十次里只能成之一二。”裴如意听完之后有些莫名:“莫非是新的功法?”曹劲松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近花瓶:“如意啊,你可曾想过,若此事如此艰难,那季忧又是如何做到将一女童温养至灵光透顶的?”“这……”“灵气乃是天地本源,暗藏天道之力,内院五位殿主便是如此,能将灵气炼化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季忧若不是侥幸成功,我看莫说是上五境,恐怕连临仙境也不是问题。”话音落下,曹劲松面前的花瓶忽然被不堪重负,从肚口处炸裂开来,飞溅满地,留下的,唯有曹教习凝重的脸色。他已入上五境多年,虽然一直停在最初通玄境未有精进,但怎么说也比季忧高出一境。而且下三境是本身境,上五境为诸法境,两者对灵气的操控本就天差地别,可最后的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这要么是季忧太妖孽,要么就是自己太愚蠢。曹劲松当然不承认自己愚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新收的那个学子,还有更多潜力未被发觉。“泼天富贵啊……”“如意,此子入内院定会轻而易举,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五位殿主亲传。”听到这句话,裴如意不禁干笑了一声。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确实非凡,但他觉得曹教习还是夸张了些。要知道,仙道一途,惊艳天下者不计其数,就说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吧,今年七大仙宗便寻到十位,而天书院一家便占了两个。可即便是这样,算上季忧的这三人在年轻一辈之中他们仍略显普通。要知道,灵剑山的那位小鉴主可是十岁便功行圆满,问道宗亲传也是十二岁入上五境,还有其他仙宗的亲传,皆是个个妖孽。季忧还差两个月便到弱冠之年,擦线圆满,不过是爬到了去见他们的门槛。就在她无奈思索之际,却见庭中的曹劲松忽然眉心紧皱,接着倏然起身,遥望玉阳县南方。“教习,出了何事?”“如意,你有没有察觉到,此间灵气好像在竭力向南涌动,甚至不受我所控。”“?”裴如意微微一愣,随即便穿过连廊,出了玉阳县衙,直奔季忧所在的南侧谷场。夜幕之下,玉阳县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唯有谷场内灯火万千,将四周映照的红火一片,喜庆如地主家的大婚一般。而谷场周围则围满了百姓,遥看去人影憧憧。灯下黑暗,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大概能见到他们身材消瘦,衣不蔽体。便在这灿烂的光芒之中,七十二名稚童跪在谷场之上,用清澈的童声叫着干爹,随后便以头触地。下三境圆满不算什么高深境界,只不过是初等仙道,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天书院的名头还算好用,毕竟,他是大夏圣宗。而大夏律法之中规定,干亲也是亲,自然也该受庇护,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怎么说也聊胜于无。若他有幸找到修补灵泉之法,入了上五境,威慑力也许还会更大一些。坐在前方的季忧沉默了半晌,看着那些稚童忽然就笑出声。他也许到最后都没救得了那些患了白血病的孩子,但终究,他还是可以努力救下另一批孩子。季忧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头顶的夜空忽然就亮了几分。随后,谷场之上就多了无数的灵光,纯如白星,飘若萤火,不断地浮动着,渐渐向此聚集。片刻之后,整个谷场内璨若星海,不免让季忧感到震撼。“什么来的?”“嚯……”“我这回好像没吃菌子……吧?”季忧仰头看去,几息之后微微一愣,有些愕然。因为他发现这些光芒并非是凭空出现的,也并非来自于天上,似乎是来自他面前这七十二名稚童。这些稚童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道灵光,在刚刚那一刻飞上天际,随后便有一粒灵光落下。未等季忧反应过来,那些就开始不断朝他飞来,向他体内没入。他眉心一皱,下意识开始躲闪,却发现根本无法避开。折腾许久后,天上的灵光已经全部消失,此时的季忧才开始神念内观,发现自己那炸裂的灵泉之上忽然聚出一团无序的光团,如雾气氤氲,丝丝缕缕。而此刻的他,则有种克制不住的仙意在周身不断沸腾,直冲苍天,于浩瀚星空下不断翻涌。也正是此时,那道横贯天际的血痕不知为何,更加狰狞无比。从县衙而来的裴如意就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他。她见不到方才那漫天的星光如海,也看不到那翻涌的气息,但却还是微微皱眉,觉得季忧此刻的气息大不相同。裴如意身为外院首席,各种仙门弟子都见过不少。可她就是觉得,此时的季优当真有些古怪。是……仙气?裴如意眉心忽然深皱了起来。她并不知道脑子里为何会蹦出这个想法,不免有些微怔。凡人见到修仙者都以仙人尊称,就连修仙者自己也称呼自己为仙人,仿佛与凡人并非同族。但事实上,修仙者若不能大笑一声后飞升,根本就算不得仙人。裴如意当然没有见过飞升后的前辈,自然也无法得知什么才是真正的仙气,可望着季忧这缥缈的不定气息,这个念头不由自主便冒出来了。不,应该是想多了……没有大笑一声飞升仙界,凡间之人又怎会浑身仙意。“如意,此子定然非凡。”“或许,能成为五位殿主亲传也说不定。”“……” 第12章 此去盛京 初六清晨,城中已稍稍泛起冷意。红日从那道巨大的血红色伤口中浮现,又被雾气笼罩,仿佛腌渍过的蛋黄,映的玉阳县内外苍凉满目。季忧推门走出祖宅,便见到空荡荡的街上已有了一位书生,正背着竹箱而来从早雾中走来,左手挎着一只包袱,右手握着半张烙饼。“季兄,早。”季忧刚把宅门锁好,见他此等形象有些恍惚:“采臣啊……”匡诚未听清,迈步走到近前:“在下今日也要启程赴京了,此去山高路远,便在此处与你拜别,望季兄仙途永顺。”“你要独自赴京?”匡诚点了点头:“若不是因邱家之事耽搁了五日,我也许早已启程了。”季忧看了一眼雾气蒙蒙的晨色,发现西边的天还灰沉沉:“从玉阳县到盛京要怎么走?”“先坐车马向西南去,而后徒步绕过东寿山,再坐马车,玄元仙府的方圆百里不许凡人过境,我还需绕,然后到磨谷驿站坐马车……”“这么麻烦,那你此行要花多少银两?”“大概五钱银子。”季忧微微一愣:“怎么说你也是个少爷,确信五钱银子足矣?”匡诚愣了一下,攥紧包袱道:“读书人需苦心明志,不必要住店之处也可寄宿古庙,虽说这些年多有庙中兴妖邪闹鬼的传闻,但我身有浩然气,自是不怕的。”“你真有浩然气吗?”“这……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书上是这么说的。”“太危险了匡兄!”季忧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一番道:“不然我跟你一起去,闹鬼的古庙我很有兴趣。”匡诚听完后有些迷惑:“这倒不必了季兄,虽说赶考之路凶险万分,但五个里面也是能活下两个的,未必不能是我。”“只活两个?那确实不必。”季忧琢磨了一下,抬头看他:“匡家就你一个独苗,若死在路上不就太可惜了。”匡诚仰头看着还未彻底明亮的苍穹道:“若真是如此,那便也是天命了。”“跟我一起上路吧。”“?”季优将包袱背上:“听闻方若瑶要带一婢女随行,我想,我自然也可带一伴读书童,坐船也总比你绕来绕去舒服。”匡诚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轻笑着拒绝:“匡某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去坐修仙者的宝船。”“你嘴角有些压不住了。”“匡某没有。”两人沉默许久之后,季忧忽然伸出手:“给我,路费,五钱银子!”匡诚犹豫半晌,随后将包袱从肩头取下,打开里三层外三层里,最后掏出一个鼓炸了的钱袋子,并寻出最小的一枚碎银放在他的手中。就是这最小的一枚,掂量掂量似乎也超了五钱。神你妈读书人要苦其心志,季忧眉心皱成了川字:“你有这么多,再给我点。”“季兄,钱财过多会迷惑心智……”“你怎么不怕?”匡城握着自己的钱袋子道:“因为匡某是读书人,身有浩然气……”季忧再沉默了一下,最后礼貌地上手乞讨,薅来了大概二两三钱的银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此时薄暮渐消,天光渐渐洒下,城中已有人影开始进出。秋收至春耕之前并非农闲,玉阳县的百姓还要上山打柴,或去更远处做工,如此年复一年地艰难活着。季忧看了许久,沉默不语。神秘的石像、对讲机中的天丧、无序的光团,还有那被命运推动而未达成的悍匪心愿……他觉得自己并非无缘无故来此,而是有事该完成。“走吧少年,去见一见命运里的风。”秋日清晨露重,这出城一路,二人的衣衫已经有些发潮。但幸得日头随后便破开了云雾,一缕曙光洒下,从城洞穿了过来,将书生与少年的脚下照的金光灿灿,将身影拉的渐行渐长。待到两人抵达城外时,县碑前的空地上已经站了诸多人影。曹劲松、裴如意、方家父女,以及邱家三口全在。除此之外,还有当日在谷场与季忧认了亲的那些百姓,也都聚集于此,为他送行。眼看着季忧和匡诚一前一后地从城中走出,小小邱茹忽然脱离了娘亲的怀抱,迈着小腿冲了过来,抱住了季忧的大腿,并仰头看着他的嘴角。“小丫头,你怎么越来越沉了?”“少爷,茹茹在县令家吃过肉了,好吃的,爹是骗人的,我还想给你留了一块,可我嘴巴不许,都气哭我了!”季忧不禁一乐,就见邱家夫妇赶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袱:“少爷,这是之前救茹茹时换的银子,您带上路吧……”李淑萍也随之噗通跪地:“少爷,愚妇先前无知,一直对您恶语相向,您最后却还救了茹茹,愚妇在此给您磕头了……”“这就不必了。”季忧伸手将李淑萍扶起:“我当南涯河第三家是我家的,邱茹便是我妹子,飞升成仙之前我定然还要回来多次,若你们总是这样待我,我还怎好回来?”听到如此轻描淡写的飞升二字,曹劲松眼皮微跳。此子出言,竟于风轻云淡中霸气侧露,果然不是凡人。老邱此时将包袱递出:“少爷,将这个带上吧,背井离乡也没个熟人,很多事都是需要银子的,别亏待了自己。”“不必了老邱,银钱我还是有的,这些就给你们留作家用吧。”“季家人逃走之际将那些财物全都带走了,便是一锭也没给您留下,老邱我啊,可比少爷您清楚,您就不要再推辞了。”“不是推辞,少爷我是真有钱。”季忧看他不信,伸手拍了拍匡诚的包袱。匡诚沉默了一下,忽然回想起那日在季宅见到他满身是血的场景。那日季忧曾对他感慨,说青云天下终究少了一位惊才艳艳的绝世悍匪,可自己怎么觉得少不了一点呢?“各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到这里吧。”“邻里街坊若有空闲,还请帮我打扫一下家宅,若有季氏族人回来,便托付与他们,告辞。” 第13章 仙朝内外 中原腹地,盛京北侧。从永安大道远望而去,峰峦之上林海万顷,其下则有顺山劈开的一条神道,直上山腰,便能见到一座高于林海的白玉山门,而山顶上则有五座大殿错落,隐于云雾之中。这便是大夏圣宗天书院,自太古传承至今,底蕴深厚。此间,有两架珠光宝气的车架行至神道前,随后便有两人从车中走下。一个年近六旬,白发苍苍,但面色红润,精神烁立,穿一件紫色常袍,另一位则身形伟岸,珠冠玉带,着镶花大袍,尊贵非凡。“老朽魏厉,参见崇王殿下。”“魏相快快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崇王上前,将这位两朝老臣扶起:“听说陛下近几日有些操劳过度,君体欠安?”魏厉眯眼轻笑:“还不是在那儿琢磨什么重振皇权的新政,思虑成疾罢了。”“陛下和我那位皇兄一样,终究还是不明白这天下并非他的天下,而是仙人的天下啊,仙权之下又何来皇权?”“崇王殿下所言极是。”魏厉说罢忽然转了转眼球,“不过,我听说陛下前日拟了一道秘旨,将叶盛从寒铁关诏了回来,不知和这新政是否有关?”崇王闻声,眉心微皱道:“北原的仗打完了?”“据说叶将军在战场之中破境,如今已是上五境圆满,一刀斩杀敌将,巫蛮诸部暂退。”“他没有道统传承,上五境圆满便已是此生终点了。”魏厉连声道是,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递给崇王。瓶中是玄元仙府的长老所炼制的血丹,每月都由魏厉送于亲仙派百官,可温养根骨,助力修行。送予丹药之后,魏厉转头看向天书院神道:“老朽前些日子忙于收缴税奉一事,还未打听,为何这天书院的入院仪式忽然就推迟了?”“本王也是刚刚得知,今年天书院择新时多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刚刚被送达盛京。”“原来如此,那崇王岂不又收下一员猛将?”天书院外院弟子若不入上五境,便无法享用万民供奉。但总有些京中大员或豪门世家去抢着供奉、结交,毕竟能入上五境的仙人,于凡俗之间已是顶级存在,崇王便是深谙此道,每年都花费大量银钱去奉养天书院弟子。不过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这个,还是留给别人吧。”“哦?这可是怪事,要知往日里所有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可都被您给抢去了。”“这次的这位与往日不同,并非仙族后裔或世家子弟,而是一乡野私修。”魏厉微微一愣:“私修?”崇王负手而立:“我供养的外院弟子也有数千了,每年都花费巨大,可真正能成才者寥寥无几,只因入上五境之后,每一境都需要大量的仙草与灵药供给,便连我也承受不起。”“这么说,崇王对他们没兴趣了?”“不,另外两名学子,我势在必得。”崇王忍不住扬起嘴角:“楚河,玄元掌教亲传弟子楚先胞弟,这一家可都是天赋非凡,另外那个,背后则是云州陆家,手里掌握着无数灵矿。”魏厉眯起眼睛:“崇王殿下所图甚大啊。”“诶,这种大不敬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走吧,也该到观礼的时刻了。”崇王制止了魏厉出言,背过手走入院中,而天书院掌教亲传的五位殿主也在此时到场,驾临碧水湖后的登仙白玉台,随后赶来的还有各种世家豪门,齐聚于此。而在白玉台的正中心,来自九州的青年才俊已换上了白色仙袍,正交头接耳,四下环顾。他们来到天书院已有三日,入院仪式却始终未被召开,随后便有传闻,说天书院今年在偏远丰州寻到了一个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而且是个私修。只是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见过。而人群之中目光最为深邃的,是位于最前方的一男一女。男子戴着高冠,腰系一柄长剑,光是从镶嵌的灵石来看就知它名贵非常。此人便是崇王口中的楚河,楚家次子,其兄楚先是玄元仙府的掌教亲传,这楚姓一家,修行天赋都恐怖万分。正因如此,自楚河开始修行的那日,便有无数仙宗死死盯着他,想将其收入院中。本来玄元仙府是最有机会的,毕竟他的兄长便是仙府亲传,可楚河不想在兄长阴影之下度过一生,于是出乎意料地选了天书院。另一位女子则身姿高挑,妆容精致,仙袍拢身也难掩柳腰长腿,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头上那支凤钗,乃是由灵脉深处的灵核雕琢,便是云州陆家的陆清秋。陆家传承千年,以寻脉开矿起家,家财无数,父亲也曾是天书院弟子,如今女儿入院也算是一脉相承了。两人都年未弱冠,都是下三境圆满。可天书院每年只有一位进入内院的名额,所以他们与季忧是最直接的竞争者,自然更想亲眼见见。很快,随着所有学子都到了登仙白玉台,季忧与方若瑶才跟随裴如意姗姗来迟。他们从玉阳出发,到长宁渡乘仙船,在今日辰时才抵达尼山,同行的匡诚则先一步离开,去了盛京重的驿站备考,这一行从出发就晚了两日,自然连歇息片刻的功夫都没有“季忧,你去站于前方,与那二人一起。”“若瑶,你随我来后侧……”见此一幕,台上台下瞬间开始议论纷纷,目光都朝那位季悍匪不断汇聚,崇王、魏相、京城世家,连天书院的五位殿主也不禁微微抬眼。“气息如此不同,果真是下三境圆满……”“私修也能修到这种程度?”“其实民间也有些天赋超群者,但如此大胆的私修倒是少见……”“楚河入院时曾发下鸿誓,明年必入内院,这下倒是多了个对手。”“算不得对手,冲上五境需灵药仙草助力,楚河吃的起,他怕是够呛。”天书院入院仪式是由八大外院教习为他们授牌、然后由五位殿主依次讲论教义与院规,持续两个时辰左右。但众人并不觉得枯燥,因为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许是为数不多机会,可以让他们见到内院五位殿主。而等到授牌与讲论结束后,五位殿主离场,便到了朝中大员与京城世家的主场。崇王早已准备好多封请帖,赠与了楚河、陆清秋以及其他五位天赋极佳的学子,请他们过府一叙。唯有季忧、方若瑶等一众以其他方式得来名额的人,独自站在白玉台上,与场间显得颇为有些格格不入。这便是大夏如铁水浇筑的森严等级,寻常人哪怕如季忧这般惊才绝艳,仍旧不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只有阶层被冲破的不适感。“这是否是天书院最没面子的下三境圆满?”“楚河都收了八份请帖了……”“陆小姐也有七份……”有人便有对比,有对比则有伤害。除季忧之外,其他不是大户出身的反而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下三境圆满那般耀眼。也就是此时,天书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快马之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后,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士下马入门,在人群之中一阵寻找,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在场的人穿的似乎都是同样的仙袍,于是只能将手中一份帖子高高扬起。“敢问哪位是季忧季公子?”“我家神将大人今日班师回朝,将在府中为您设宴。” 第14章 武道双修 “神将?哪位神将?”“班师回朝,自然是那位镇北神将。”随着这名将士的声音在白玉台上响起,四周围的谈笑风生忽然变为了窃窃私语。此时,楚家公子楚河与云州陆家的陆清秋停步,就连崇王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镇北神将叶盛,据传前几日于战场中上五境圆满,与天书院五大殿主同境。此刻,众人则都转头看向季忧,眼神略带惊愕。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季忧伸手接过请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便风轻云淡地离开了白玉台,仿佛一切尽在所料之中。“谁是镇北神将?”“你竟不知?你不知为何还敢接下?”碧水湖边雅园之中,曹劲松睁大了眼睛。季忧晃了晃手里的请帖:“在台上被其他学子盯着,也不好扭头就走,不拿怎么办?”“此子非凡!”曹劲松双手一扬,将宽袍挽至手肘,开始为季忧讲解这镇北神将。大夏有四大神将,其中镇北神将最强也最为出名,他以武入道,坐镇北原,算是青云天下的一个异类。因为他不是七大宗弟子,没有道统传承,所以注定入不了最后的临仙境,更无望飞升。但他多年来征战巫蛮,从尸山血海而来,杀伐之气已令其达到了上五境无敌的地步。同时他还是大夏皇朝中的亲皇派,据说是微末时由大夏先皇一手扶持起来的,与崇王、魏相这种亲仙派属敌对阵营。“他为何要请我?”“前段时间盛京有传闻,说皇帝要推行新政,想从我等仙宗手中收回这青云天下的掌控权,叶盛便是赶回来坐镇的。”曹劲松指了指他手中的请帖:“他不是看中了你,是以这种方式告知那崇王与魏相,他已班师回朝,可视为威慑。”季忧闻声一笑:“敢情我就是个小喇叭。”“你既已接了请帖,待会儿便去一趟吧,但切记,你是仙道中人,求的是无上大道,追的是飞升成仙,莫与朝堂走的太近。”曹教习语毕,转身便离开了碧水湖雅院,而季忧则看着那份拜帖,逐渐若有所思。以武入道这四个字很有意思,因为在当今青云天下,武技属于小道。同境界之中,武学精炼者或许战力非凡,但再精炼也到达不了越境赢敌的程度,而且磨练武技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所以七大仙宗内大部分人都不修武技,只做纯粹道修,用的是天道法则,比的是灵气浩瀚。举例来讲,哪怕你武技登临绝顶,但对方比你高一个境界,便是挥手也能令你翻个跟斗。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因为某些需要会选择武道双修。例如奉仙山庄的护卫鲍永盛,当时季忧与他交手时,发现自己灵气如海,而对方却只需要用劲半成,便是因为做护院要习武技。所以季忧来时便决定,他要走武道双修的路子,原因有二。这第一,是因他现在灵泉有异,寻常修行方式未必有用,做纯粹道修有风险。其次,他修道其实很快,不学武太无聊……来的路上,裴如意曾以自身经历来激励他们,说天书院弟子基本修行时间在六个时辰,而她每日修九个时辰,所以她就成为了外院首席。她还对方若瑶说,天赋没有那么重要,有时候人力也能胜天,给方若瑶整的热血沸腾。当时季忧沉默了许久,没敢说自己每天只修两个时辰便已经下三境圆满了。另外,他还要找机会去查询一些资料。关于穿越前的那两尊神像、天丧的含义,以及体内的那个光团,最重要的,是他炸裂的灵泉。这些东西,在他心中都是需要解开的谜团。想清楚这些事后,季忧起身离院,决定去镇北神将府赴宴。此时临近傍晚,盛京城内已有华灯初上,飞檐翘角的巍峨皇宫在日暮之下显得苍凉而恢弘,映着那巨大的落日与血红长痕,动人心魄。永安大街转入春华巷,来时热闹的长街已经沉寂,倒是一条原本沉寂的小巷子格外热闹。春华楼上尽是些不愿好好穿衣的女子,向下方挥舞着绣帕。有路过男子,凡衣着华贵者,皆入内,成为玩胯子弟。“?”“真是人心黄黄。”季忧欣赏许久,任其中一位姑娘迎风将绣帕甩到面前,脂粉香气扑鼻也不为所动。贫穷使我高尚。季忧流连许久,最后穿巷而过,一步十丈后到了镇北神将府。镇北神将叶盛,生年不详,四十多岁的面孔。他并非如季忧想象中那般虎背熊腰,反而有些书生之气,不过其岿然不动间的气血滔天,却无不说明他确实是一位绝世悍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杀伐之气外露。但季忧并不发憷,因为虽然对方是绝世悍将,可自己也是绝世悍匪。“叶某刚从北原回朝,只略备了些粗茶淡饭,季公子莫要介意。”“将军言重了,多谢款待。”季忧入座,捡起碗筷,看向桌面。粗茶淡饭的确只是谦虚,这桌上五畜齐全,两人吃都有些浪费。不过曹劲松所料不差,镇北神将对他确实没有太多兴趣,只是以此手段来宣告自己班师回朝,恶心一下崇王与魏相。所以整个晚宴上,叶盛也只是与他聊了聊盛京的风土人情。事实上,叶神将对季忧确实不了解,他从北原战场匆匆而回,也来不及细查,正好赶上天书院择新,便顺势而为了。而他的看法其实与大部分人一样,寒门子弟想冲入上五境,没有仙药灵丹堆积是很难成事。所以他也不需要拉拢季忧,毕竟一个下三境圆满对他而言无用,真正有用的是楚河、陆清秋那二人,可他们皆是仙宗后裔,根本没有家国万民之心。而与神将府的安静有着强烈反差的,则是热闹且喧哗的崇王府晚宴。楚河、陆清秋,还有三个已是凝华上境的学子悉数到场,为招待他们,崇王甚至从内院请来了五位内院弟子。依他所言,这五位内院弟子皆是他所供养,以后为他们做修行指点,俨然一副学阀做派。“明年的内院名额,该是在楚公子与陆小姐之间产生吧?”楚河于席上拱手道:“禀王爷,明年能入内院者,非我莫属。”陆清秋闻声冷笑:“楚兄,风太大别闪了舌头。”“在下既然敢说,自然是因为有此自信,陆小姐若有异议,不妨悟道场一试?”听着二人针锋相对,一位名叫班阳舒的内院学子一愣:“崇王殿下,我听说外院今年还收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莫非是只是谣言?”崇王端起酒杯:“本王没有请他,便被那叶大将军请去了。”“被人抢了,殿下为何还如此高兴?”“一天赋不错的乡野私修,无家世背景,被人抢走虽有些可惜,但这种人,就算侥幸入了上五境,也难进寸步了。”“原来如此……”“来,今晚本王有令,在座者需不醉不归!” 第15章 我或将无敌 入院后的第一日,朝霞漫天,风和日丽。从山腰望去,盛京城内黄叶飘落间,秋意渐深,熹微的晨光洒落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璀璨一片。此间,天书院内的学子早早起床,陆续赶往了碧水湖畔的悟道场。传闻之中,天道于黑暗蒙昧时期赐予首代人族先贤一卷天书,为众生解惑,先贤遂成立天书院,成为了第一代天书院掌教。在悟道场中修行的学子若悟性极高,就可与天书产生联系。而与天书产生联系之后,便是与天道有了联系,可事半功倍。还有传言说,未达圆满的学子虽不能感应天道,但亦有机会感应天书。这样一来,便能提前得知玄妙,好处无穷。千百年来,没有人见过天书在何处,也不知它是不是一本书,但确实会有学子忽然满身灵光,醒来后欣喜若狂地喊着我观到了天书,可见并非虚言。于是从清晨直午后,以楚河、陆清秋为首的弟子皆在极力悟道,感应天书。唯一没有出现的,是今年第三位的下三境圆满,季忧。虽说外院弟子都说季忧是个乡野私修,没有仙草灵药冲境,未必能在一年内冲入上五境。但他毕竟是个独自修到下三境圆满的人物,行踪自然会有人格外在乎。颇有种只要我见不到你,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别有妙法,在暗自偷学的紧迫感。“那个季忧去了何处?”“未见,我刚才还猜他是不是跟着其他学子去了白玉台,学了那道源总纲?”“他已入下三境圆满,本就基础浑厚,那等东西对他来说并无作用,他怎会去那里?”“诶,我倒是听说,有人见他辰时便出了门,朝食后去了试剑林。”先前问话的便是对明年内院名额志在必得的楚河,在旁侧耳倾听的还有云州大小姐陆清秋,再就是已达凝华上境的白如龙,杜竹与钱云霄。其中还有正在尝试感应真灵,但始终未得其法的方若瑶。而当他们听到季忧第一日没来悟道场,而是直接去了试剑林,皆是面露惊愕。“他要武道双修?”“应是要武道双修。”楚河微微颦眉:“潜心修道都觉时间不够,他竟将时间浪费于武道之上?”陆清秋转头看向一旁的方若瑶:“若瑶,你那未婚夫本就行事如此乖张?”方若瑶听罢微愣,随后便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不适。是的,她亲口告诉别人,季忧是她的未婚夫。以往在玉阳县,方大小姐是县令千金,是天书院选定的弟子,是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云中仙鹤。但来到天书院之后她才发现,她家世比不过面前这些人,身份比不过这些人,忽然就沦为了最为普通的弟子,心中落差极大。尤其是昨夜回到女舍之后,她见同舍女子皆笑语盈盈,相谈甚欢,却根本不敢插话。直到她说她是季忧的未婚妻。年未弱冠便达到下三境圆满的乡野私修,本就是入院第一夜的交谈重点,于是那一刻,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她。然后她忽然意识到,曾经让她无比嫌弃的身份,如今成了她唯一能拿来炫耀的东西……“武道双修……”“院中学子都在竭力悟道破境,修武作甚?难道你以后还要和谁打生打死吗?”与此同时,在后山试剑林。竹海不受秋来的侵扰,仍旧一片浓绿,迎风晃动,满树沙沙作响。季忧此时正握着一柄木剑,跟着学院中武道双修的教习王新安练习基础剑式。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一组一组,连续教习。下三境圆满本身便可灵气外御,亦可以以气御物,以至青云天下的剑法多数都并不花哨。最简单的剑,就是最直接的杀招。季忧在林间穿梭,将这十六字不断重复,一剑,一剑,再一剑,不断让自己做到持剑而出时手稳心快。用王教习的说法,以剑迎敌需先破其气,可若是出剑不稳,那全剑的气劲都会在第一次冲撞时被卸掉。于是季忧一直在不断地找寻感觉,然后让全身肌肉都随这份感觉将动作刻下,让它越过思维的隔阂,成为下意识的动作。“呼……”“还挺累。”季忧发现有些重复动作做多了很容易疲倦,但若是扛过了疲倦期,便逐渐开始有行云流水的感觉。王教习此时走来瞄了一眼:“张开手看看。”季忧张开手,未见深红,也未有过多积于掌心的汗液。“行,没死用劲,记住了瞬发力,继续!”“切记,发剑时一定要注意吐息,不要让其成为你出剑的阻碍,须知节奏一乱,顷刻完蛋!”“基础剑式熟练后,你便会慢慢形成自己的用剑习惯,而修仙者,御气习惯也各不相同。”“御气习惯与用剑习惯的配合,最后会形成千变万化的剑招,随心而动,随手而出!”而听到“随心而动”三字时,绝世悍匪眉心一拧,将其中几个动作连成剑花,遂脱手而出,环身闪电般飞绞三圈,回手后速接剑花。就在王新安微微发怔之际,又见他脚下灵气忽涌,身体在原地闪电旋转,木剑随其环绕成圆后凶猛推进,林中竹叶狂落。连招使尽,季忧拄着剑擦擦汗,再抬头却见到王教习一脸惊愕。他似乎被季悍匪刚刚这套连招唬的不行,久久无法回神。“你曾见过高手用剑?”季忧擦擦汗道:“不错,学生幼时确实曾有幸亲眼得见。”王新安眯起眼睛:“是哪位高手?”“孟星魂。”“?”修仙者可以灵气外御之后,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招式都可以使用。飞剑可以连接不同的剑招,便是一番变化百般招式,就连《流星蝴蝶剑》都可以复刻,这是让季忧觉得惊喜的。随后,他又看向王新安手中的另一把教学木剑,忽有些奇思妙想:“教习,修行者是否一人只能御一剑?”“那倒未必,以你下三境圆满的灵气,便是十把也无妨。”“万把呢?”王新安闻声便笑:“自然也可,但并无意义,要知御气讲究灵气凝练方为最强,散开自然便弱了,除非你的灵元可以为你供给源源不断的灵气,使每一柄剑都灵气丰沛,否则就是花架式。”季忧思索片刻:“也许我将无敌……”“季忧啊,教习想问,那孟星魂何处可寻?”“炎硫岛、钟乳洞、一线天、金华城……”“?”(下一章晚些,待老错改改,求追读求月票,让我们在新书期再次雄起!) 第16章 谁能先见天书 修仙悟道之妙,季忧其实早在玉阳县便已知晓。但真正接触武学,感受到实打实的打击快感,这是前世今生以来的头一回。尤其是灵气参与到武技当中,让他甚感奇妙。于是恍然间一日,晚霞已经染透了天际,季忧从试剑林出来,前往仙膳坊进食,碍于钱袋空虚,只点了一份清炒聚仙苗、凉拌金灵草,抚慰了辘辘饥肠。不知匡诚的钱花光了没有,改日去关心关心他……人吃撑了会难受,钱袋子也一样,季忧见不得受苦的钱袋子,觉得哪怕自己吃撑了也要救它。食罢,季悍匪回院洗漱,换了一件衣服,逆着夜幕涌来的方向前往悟道场,发现落日余晖下的悟道场仍旧人满为患。其中一些人一手磕灵丹,一手掐法诀,神游天外。尤其楚河与陆清秋,他们已在悟道场坐了一整天,周围都是见底的空丹瓶,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另有一些已被耗的没了灵光的灵石。作为下三境圆满的他们,本该是最有悟性的,但此刻却绞尽脑汁都不得感应天书。修仙之事,当真是玄之又玄。不过就算无法感应天书,他们自然也有别的办法。那就是以辅丹不断堆叠,不去苛求与天书感应,而是先去感应天道。于是经过这一日之后,陆清秋的眉心已有一道玄光,而楚河眉心的那道更亮。上五境第一境叫做通玄,顾名思义,就是通晓天道玄妙,每次感应加深,天道便会给与一道玄光反馈。待到眉心九道灵光聚集,修炼者便算是成功破入了上五境的门槛。这二人感悟一日,看到了天地初开时从未有无到有无的一刹那,算是初窥门槛,便已将丹药耗空。季忧越过众人,在其中便寻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他的灵元有问题,但神念与悟性尚可,虽不知能否破境,但自然可以尝试悟道。而随着他的坐下,旁边的数十名学子不禁脱离了悟道状态,微睁双目。“习武四个时辰,又在入夜时分前来悟道?”“果然,能在弱冠之年便下三境圆满的,都是刻苦之辈。”“可他没有灵丹辅助,又甘心浪费大半时间去习练无用的武技,着实令人费解。”“毕竟是偏远之地出来的,此番大概是心血来潮,熟不知慢人一步,此生便只能望尘莫及。”楚河与陆清秋也听到了周围议论,倒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事关内院资格的竞争,这季忧的威胁自然越低越好。与此同时,季忧开始神念外放,尽全力向无垠深空而去,去探索黑暗蒙昧中的微光。这,便是曹教习所说的感应之法。这是他昨夜找曹教习提前预习了悟道,只是曹教习说的笼统,无法详细描述,只是说悟道了便悟道了。季忧又问,怎么才能确定悟道了。曹教习又说,悟道了就能确定悟道了,气的季忧抢了他二两银子作为惩罚。被抢过的老曹果然诚恳了许多,告诉他尽力让神念往高处去寻,离天越近,感应便越强。但神念飞天是一种极其耗费灵气与体力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无法坚持到半个时辰就要停下歇息。可这一松念头,便前功尽弃,需从头再来。唯一不同的是楚河与陆清秋,他们可以用灵丹与灵石迅速补充,自然比别人快上许多。酉时三刻,季忧缓缓睁眼,额前已热汗津津,发觉神念悟道竟比习武还要吃力。“怪不得大家都说上五境是个需要丹药堆积的过程。”“也只有像楚河与陆清秋这般,开始时便服药磕石,在将要力竭时才能有力可续……”不过季忧隐约听说过,能直接作用于神念的丹药,天底下只有七大仙宗内的丹宗可以炼制,正因为奇货可居,所以价格昂贵,便是家世稍微普通些的都尝试不起。继续吧。季忧再次闭合双眼,神念不断飞天。他的方法要比旁人笨一些,就是每次都要比上一次高一些,以此来突破极限。但无垠深空当真无垠,可人力始终有穷尽。几次三番下来,季忧每次都会感受到头颅将要裂开的感觉,此时,又有一些力竭的弟子睁开了眼睛,气喘吁吁地看向了季忧。“他竟然能一次感悟半个时辰?”“不然如何,你当真以为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是运气?”“可院内教习都说习武十分耗费体力,体力弱神念便虚啊。”“你看他唇色苍白便知,就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再看楚河与陆清秋,那可是每次都远超一个时辰,便是服了药也算是超凡脱俗了。”众人闻言看去,便见到陆清秋与楚河眉心的那道同款灵光正在忽明忽暗。而季忧,虽屡次尝试都未触及门槛。三人都是今年内院名额的竞争对手,但也许结果在那之前便会浮现,就看谁能得见天书了。只是这季忧……未免落后太多了。就在此时,季悍匪的眉心忽然一展,脸部的放松致使颧骨也稍稍下落。但很快,他那舒展眉心又倏然皱紧,此后便再也没有松开过分毫。陆清秋此时已然力竭,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额前冒汗的季忧,观察半晌后看向旁边的杜竹。“他一次几个时辰。”“初次接近半个时辰,第二次半个时辰,现在已经超过了半刻。”超过半个时辰?陆清秋闻声沉默。她不用灵石蓄力,一次也只能半个时辰多三刻罢了。而这个季忧已经习武一天,耗至体虚来此,却仍能坚持超过半个时辰,不禁让人担忧。在她看来,心血来潮去习武的季忧明日必不会再去,若他也从早到晚悟道,威胁便远远提升了。就在此时,季忧忽然一口气散掉,垂首喘息半晌,有些头晕目眩。他这一次飞的更高,但也知道再想前进半分都难,不过这倒是一种用以锻炼神念强度的绝佳方式,于他的武技也十分益处。他今日神念消耗太大,无丹药可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第17章 都想先见天书 “与天书感应时,首先会有一道细小的微光,如流星般稍纵即逝。”“有缘者可轻易追光而去,被引入天道近前,届时,世间万道都在你头顶演化,但时间很短,你能悟多少,便悟多少。”“不过你若与天书无缘,便是竭力追赶也追不上,我同期几位兄弟姐妹便是如此。”“六年前,他们中有人曾多次见到那束光,但终究无法进入。”次日清晨,悟道场内,内院弟子班阳舒接到楚河与陆清秋的信件,来到悟道场,将感应天书之法与楚河和陆清秋细细讲解。他们都是在崇王府里认识的,同为崇王看重之人。楚河和陆清秋尝试两日,始终无法感应天书,只能求助于他。只因这位班师兄就是在外院感应了天书的人物,最后成功入了内院,如今已经是通玄上境。跟着前辈的脚印走,这是最快的修道方式。班阳舒人倒挺正派的,况且崇王也比较关注感应天书一事,所以他也没有藏私,知无不言,。陆清秋与楚河听后若有所思,似是有所感悟。“对了,那个名叫季忧的下三境圆满呢?我怎么没有见他?”“他……他今日又去试剑林了。”班阳舒微微一愣:“武道双修?”陆清秋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十分费解。她相信季忧昨夜在悟道场已经感受到了悟道艰难,本以为他会放弃武技小道,与他们一样从早悟道到晚。可事实却是,他今日却仍去了试剑林,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而觉得出乎意料的并非只有陆清秋,同时还有试剑林里的王教习,他对这个特例独行的内院名额竞争者到底在想什么也十分好奇。“我听闻那陆清秋与楚河已聚了一道玄光,你怎么还有心思前来学武?”“不是说若始终无法破境,有可能会被天书院清退?我总得有一技傍身,说不定还能上山当悍匪呢。”“?”季忧手握木剑,在林中不断冲劈点刺:“王教习见过悍匪吗?”王教习闻声便笑:“这盛京是大夏国都,又有我天书院坐镇,哪来的匪徒敢在这里逞凶?”“有兴趣见见吗?听说悍匪也是武道双修,剑法也是比较精妙的。”“莫非你说的那孟星魂其实是个悍匪?”季忧收剑后擦擦头上的汗:“只需一两银子,我带王教习您认识认识。”王教习看他半晌,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何时去见?”“现在。”“?”季忧甩下木剑便跑,站在远处回头道:“教习,我没钱吃饭了,这算是我借你的,来日必双手奉还。”王新安在原地愣了一下,倏然睁大了眼睛,我草,这是真他妈悍匪啊!一溜烟的功夫,季忧已经到了仙膳坊,用银子填饱了肚子。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还是要谋条出路才行的。他是个以乡野私修身份混入了正统大教的另类,背后没有家族,连生活都是问题。难以入道还没那么丢人,饿死就有点丢人了……季忧吃过饭,眼看着天色还早,于是起身下山,决定去关心关心正在备考当中的老匡。他对盛京并不熟悉,也只知道匡诚所住的地方叫做春华驿站,于是一路打听,最后走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玩胯子弟,这里到处都是人心黄黄……?季忧一开始还不确定,直到寻到那家驿站里,见到了匡诚,彼时的他正在屋内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经典。“季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找了个僻静且文气十足的地方?”匡诚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面原本是个书局,谁知五年前改了花楼,而我家那份盛京城图是八年前的。”季忧拉了个凳子坐下:“故意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总能换一家吧?”“可价格如此公道还能有张书桌,并提供灯油的,也便只有这家了。”“那你准备的如何?”匡诚思量半晌后开口:“先前只有六成把握,如今能到八成吧。”季忧微微挑眉:“这么自信?”“陛下今年要广开恩科,录用之人将远超从前。”“为何会出现这般变故?”“有传闻说陛下觉得如今的朝堂太过死气沉沉,想要选拔一批新官员,来整顿吏治。”季忧听完之后未动声色,只是稍稍点头,心说却道,原来皇帝那所谓的新政便是这般谨小慎微。不过,这也正常吧。那位镇北神将虽说临仙境下无敌,可在七大仙宗面前还是如同蝼蚁。皇帝将他召回,坐镇盛京,然后整顿一下自家朝堂的官僚,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却也仅限于此了。季忧不太喜欢政治,但想着若换位思考一下,以如今这悬殊的实力,也只能把身边人换的顺眼一些,继续做着皇帝的美梦了。不过吏治改革也牵扯到了许多仙门之事。例如税奉的收缴与监管、灵草矿脉的采集与运输、丹药的流通与周转。万一有所差错,牵一发动全身,也许会惹更多的乱子,说不定过段时日,盛京会满城风雨也说不定。“季兄?季兄?”“嗯?”匡诚见他回神,不禁道:“别光说我了,你如今在天书院如何?修行可还顺利?”季忧将手扶在双膝之上:“而今所有人都在竞争内院名额,天天跑去感应天书,据说能感应成功,基本就成了。”“有成功者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匡诚听完之后点点头:“看来修行与读书一样,也是不易,不过最后总会是季兄胜的,这个倒不会有何意外。”季忧听罢乐了:“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修仙世家的公子,家里有矿的大小姐,几千两的丹药说闷就闷!”“可季兄仍旧胸有成竹不是吗?你只是习惯在事情未成之前,永远都不向外说。”匡诚比他更加自信:“说不定你其实已经在琢磨去做掌教了。”季忧沉默半晌:“其实我没钱吃饭了,在琢磨抢你五两银子。”“?”“快点!”匡诚嘴角抽搐了一番,最后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只已经瘪了的钱袋子,从中掏出大概八两碎银。见到这一幕,季忧瞬间凝眉瞪眼,发现鼓炸了的钱包不鼓了,简直就像自己的钱被人偷花了一样难受。他指着窗外的花街柳巷,忍不住开口:“你这书生,黄黄不可终日啊?”“惶惶不可终日?确实,未入考场之前,我的心始终静不下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只要不黄黄,今天就不算结束?”匡诚愣了许久,最后随他的手指看向窗外,脸色骤红,瞬间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胡扯,匡某是正人君子!”“那我的钱……不,你的钱哪儿去了?”季忧觉得话有点烫嘴,立刻三百六十度旋转,差点就说对了。匡诚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难以置信:“这是我的钱!”“别管谁的钱,你来京还不到三日,那么一大包银子,怎会花的如此之快?”“我捐了。”匡诚一边系着钱袋一边喃喃道:“眼见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冬了,西城有个孤残院连棉被都没有,我去书局买书的时候见到,脑子一热就捐了。”季忧沉默半晌,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钱。额,不对,他的钱。堂堂玉阳县走出来的两位杰出青年,现在竟然只剩下这几两碎银了,还特么见见命运里的风呢,笑死了。季忧把他递过来的那点给推了回去:“算了吧状元兄,别没考就饿死了,走了。”“季兄,别只盯着内院弟子啊,记得目标大些,要做掌教!”“知道了。” 第18章 天书先来见我 山中修行,日复一日,转眼之间七日已尽。贡院已经开考,季忧则开始了每日按部就班的先练武后悟道,几日将剑道基础融会贯通后,今日又学了枪法。王教习问他是否知道枪法八决,他说知道。一扎眉间二扎心、三扎眉间四扎心、五扎眉间六扎心、七扎眉间八扎心!而随他每一次习武后去悟道,就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楚河目前已经聚出了第二道灵光,陆清秋也差不多隐隐有了痕迹,唯独季忧,什么都没有。这七天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能坚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但也是一天比一天痛苦,努力到这种份上始终不进寸步,也让院中诸多人对他失去了兴趣。于是,有人说今年的内院之争,或许只剩下楚河与陆清秋了。“我今晚不睡了。”“?”“嘶……”“还有高手?”楚河坐于悟道场的正中心,差书童取来了更多的灵药摆在自己面前:“我方才,看到了一抹光痕。”听到这句话,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哗然大惊,就连再次前来的班阳舒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感应天书之前的征兆,就是要见到一抹光。如果楚河感应了天书,那么他的修道速度将远远超过陆清秋,今年的内院名额必将非他莫属!都说楚家人修行天赋非凡,楚先十四岁圆满,十五岁入上五境,立刻玄元掌教收为亲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如今楚河虽比他兄长晚了几年,但仍是恐怖如斯啊。“既见到光痕,可追光而去?”楚河见到是班阳舒发问,随即摇了摇头:“那时已然力竭,未留余力……”班阳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太过苛责自己,你只用了九日,已经是天赋非凡了。”“师兄当时用了几日?”“五个月有余。”楚河微微一怔:“怎会如此?”班阳舒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真正与天书感应,用了五个月,不过以你两日见光来看,两个月足矣,楚家天赋当真可怕。”听到这句话,楚河深感满足,然后选择服丹继续,通宵达旦。他不认为外院有谁能胜过自己,甚至,他连耐心指导他的班阳舒也并未放在眼中。班阳舒入内院六年,却只修到了通玄上境,连上五境第二境的融道境都没冲到。世人都说只要能入上五境便已是天资卓绝,但那是世人。而他,姓楚!自楚家崛起以来,皆能入上五境,而且一代比一代更快!他的哥哥已是玄元仙府的亲传,自己所能看到的,当然是天书院亲传的位置!陆清秋隐隐有些着急,也加大了灵石数量。但还有一人,比陆清秋还急,那就是曹劲松。临近寒露之日的申时,一场秋雨袭来,落在天书,院的护院灵光上,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落地。季忧还未出门便被曹教习逮到:“季忧啊季忧,你这浪荡子,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了曹教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每日都花四个时辰练武技,然后再去悟道,努力之心我是看到的,可我之前便与你说过,武技终是小道!”季忧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今天怎么格外关心我?”曹劲松噎住一下,支支吾吾半晌:“这是为师之道!”“我不信。”“好吧我承认,我与丁教习和马教习二人对赌百枚灵石,押注自己收来的学子能最先入内院,可眼看楚河已经有两道玄光,你怎么还如此散漫?”季忧眉毛一凛,没想到老曹竟是个赌狗:“您这勇气究竟是何人给的?”曹劲松腰板一挺,遥望向浩瀚无垠的夜空:“自然是有一天纵奇才,一日两境,一夜圆满,如猛虎下山,气吞天下,举世无双!”季忧听罢也严肃了起来,学他一般遥望夜空:“灵石分我一半。”“你是土匪吗?”“悍匪。”曹劲松刚要和他砍价,但还没张嘴就微微愣住,思索片刻后睁大眼睛:“你要我分你一半,莫非已经看到了那蒙昧中的微光?”季忧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沉默片刻后开口:“差不多吧……”听到这句差不多,曹教习有些欣喜,但欣喜过后却又皱紧了眉头。不知为何,他从季忧的表情中看到了些许畏惧和犹豫。要知道,当日在玉阳县他刚破境便敢冒死圆满,简直无畏无惧,他从未想过能在季忧脸上见到畏惧。不过他相信,季忧虽然匪了一点,但从不说大话,就如同那日他说要一夜圆满,便真的一夜圆满了一样。院里人都说季忧是个凑数的,楚河甚至不许任何人拿他与季忧相提并论,似乎收到侮辱。但只有曹教习盲目相信他。他的天赋,绝不是楚河能追得上的。黄昏时分,因为曹教习的催促,季忧早一些来了悟道场。本不以为意的众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微微一怔。“他今日好像来早了些?”“许是听说楚河见到了光痕,终于也开始紧张了。”“紧张又有何用?楚河都已经快了他不止一步。”有人小声议论着,不断猜测季忧雷打不动的悟道时辰忽然提前了两刻究竟是为何。不过更多的人则是连眼睑也未抬,因为他们的期待此时全然放在了楚家二公子的身上。便在此时,季忧走到了场间,先是席地而坐,然后整理好了袍裾,随后紧闭双眼,开始神念冲天,眉心渐皱渐舒。见到了……但是,和曹教习所说的微光不一样。此刻,季忧神念临天,见到无数璀璨的流星在蒙昧黑暗之中划过,百颗连着百颗,连绵天际,持续不断,流轨闪烁。曹教习曾问他是否见到一缕微光,他说差不多。确实差不多,只差了几百颗。事实上,他在第六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一幕。可那一瞬间,他忽然间恍惚了一下,没敢追光而去。曹教习曾看到他心中有所畏惧和犹豫,而这份畏惧和犹豫便是来源于此,又或者说,来源于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那件事让他想追光而去的想法戛然而止,甚至后背有些阴凉。季忧在此刻忽然收回神念,睁开眼睛,忍不住裸眼看向天际那道血红的伤痕。“你听说过天丧吗?”“我一直以为这句话说的是天死了。”“可如果天死了,那你这天书……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轰——!就在季忧在心中默念完最后一句话时,众目睽睽之下,一股强劲的气浪忽然从其周身喷涌而出,冲翻了临近的几人。同时,悟道场上空灵光大作,变幻无穷,如翻江倒海,最后直入其天灵。玄妙光谱从上垂下,笼罩其全身,并不断涌动,烁烁放光。这一次,天书没有等他前来感应,便来主动感应了他。 第19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天书院自太古传承而来,底蕴之厚几乎等同于人族历史。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者来此求道,然后被同行之路上那些更加惊才绝艳者打败。有些人或许在州郡县中,如云中仙鹤,傲然独立。但天书院不同。作为大夏圣宗,七大仙宗之首,天才在这里几乎是满地爬的物种。你拼命追赶,昼夜不歇,最后只会发现,努力只是一场谎言。就像如今这般,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感应天书,翘首等待着楚河告诉他们书中会有什么。但随着那阵突然间的天光大作,气浪翻涌,安静的悟道场瞬间响起仓皇的惊呼以及无数猛然站起的身影。场内场外,人群乱成一团,就如冷水溅进了热油!“他……他这是怎么了?”“他要炸?”“炸什么炸,他这是感应了天书!季忧感应了天书!”听闻喧哗满场以及天空中的虎啸龙吟,正在悟道楚河与陆清秋也猛然惊醒,先是微怔,随后便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此刻季忧身处玄光之中,浑身涌动着莫名的气息。自在,吉祥,平和而安稳。有风浪从其周身旋转,但丝毫不会穿过玄光,只是撩动了他的长发。而他本人则紧闭双眼,并未有太多表情,唯一的奇异便是不时有灵光从其眉心不断闪烁。见到这一幕,楚河与陆清秋满脸愕然。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们在此处从早坐到晚,用了无数灵丹,耗了无数的灵石。楚河在提防陆清秋,陆清秋在提防楚河。而那个乡野私修,每日只有一半的时间来悟道,至今连一道玄光都未曾凝聚。连教习都说,今年争夺内院名额的下三境圆满里只有他们两人,季忧不过是个意外的陪衬。可今日,有天光为他呼啸,天书感应。楚河脸色苍白地凝视了许久,转头看向班阳舒:“班师兄,他这天书感应是不是有所不对?我感觉好像哪里有问题?”“不,与天书感应,就是这般。”“?”楚河听罢,脸色更加苍白。作为从小被当做天之骄子、仙宗亲传培养的他,一直都秉信着一个理念。若选十人,其中有我,若选五人,其中有我,若选一人,必将是我。而现在这个人不是自己,他顿时觉得天书无道。有几人在恍惚过后,看到了楚河的难以接受,忽然便想起了先前所说。这里是天书院,作为大夏圣宗,你总能见到比你更天才,令你终生都望尘莫及的存在。但这一次,主角对调了……班阳舒此时也是满心感叹,看了许久,随后便想起一件事,微微一愣。他知道与天书感应是会引发这种异象,但有一事很奇怪。感应过天书的人都知道,你先会见到一抹微光,随后追光而去,若得机缘才会与天书感应。可他刚刚分明看到季忧并不在悟道状态之中,甚至还睁着眼,怎么就忽然感应到了?班阳舒百思不得其解,眼神飘忽着,便看到大批的外院弟子正闻讯而来。戌时一刻,天书院女舍。方若瑶正坐在铺上,不断感受运转灵气,此时忽然被窗外的声音吵醒,眼神有些茫然。她在今晨终于感受到了体内真灵,于是耗时一夜,又在裴如意的指点之下,终于成功进入到了启灵初境。从学了道源总纲到终于感受到天灵,她花费了十日。虽然只是下三境最为初级的状态,但她仍旧大受鼓舞。因为她知道,季忧如今还卡在下三境圆满之中未近寸步。这让她觉得,当日在玉阳县所说,我未必比他差,只是起步比他晚并不会只是一句虚言。她不能一直冒用季忧未婚妻的名号了,那总归会露馅。所以,她要超过季忧。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一位师姐从其窗前急匆匆越过,然后是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最后,有一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师姐也跟着跑出了女舍。这位师姐好像叫乔蓉,入院已有四载,但神念不强,也无法承受长期食用丹药的代价,终究是卡在了感应天道那一步无法精进。前两年她放弃了直观天道,开始研究感应天书。最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掉,摆烂至今。再过半年,她或许就要被清出天书院,但清出是清出,却也并非无处可去。天书院也有附属的小门小庄,就好似那奉仙山庄与玄元仙府的关系,分布于天下,每年宗门祭天便会回来一次。而这位乔蓉师姐近几年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她求而不得的事,那便是感应了天书。“是楚河还是陆清秋?”细思下来,方若瑶觉得应是楚河。楚公子是仙门望族之后,身附贵公子的气质,平时不苟言笑,其实在外院之中颇受女修瞩目。尤其是如她这般小地方而来的人,也没见过如此人物,夜里总是讨论良久。“楚公子真是神仙人物啊……”“看来今年的内院名额,陆清秋是拿不到了。”方若瑶思量半晌,从未记起自己那位前未婚夫,随后便立刻下床,跟随着人群前往悟道场。夜色之下,悟道场人满为患,方家小姐还是第一次知道,外院原来有这么多弟子。此时间,甚至有人脚踩灵光,悬于湖面,向着悟道场的中间伸头探脑。看来,每一代似乎都有惊才绝艳者曾一骑绝尘,打碎了同期众多弟子的道心,才留下如此多人止步不前。方若瑶也跟着踮起脚往前看,却发现目光根本越不过人群。不过就在此时,有人看到了她,微微一愣,想起她曾亲认的传闻,于是拉着周围的同修,往左右两侧退开。“?”“怎么回事……”方若瑶自从入了天书院之后,就已经变得没了存在感。毕竟这是一个以修为和家世论尊卑之地,她修为最低,出身也低,自然应当如此。可现在众人给她让路这一幕,则是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但也有一些茫然不知的,站在原地未动,但被道友耳语几句后恍然大悟,遂向两边退去。带着疑惑与不解,方若瑶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第20章 外院弟子齐聚 悟道场之中的天光浩瀚,方若瑶走入其中,随后眼神震颤。她以为感应了天书的楚河此时就站在悟道场在边缘,捂着心口的人,像是极度受创。那位千金大小姐陆清秋则手捏裙角,轻咬薄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两个人目光朝向的,是季忧。此时的季忧正坐在场内偏西的位置,周身天光涌动,似乎已入了一种大玄妙境界,眉心微皱,玄光忽隐忽现。也就是这皱眉的动作,仿佛利剑般穿人之心。因为若他满脸茫然,还说明他什么都没看到,可这皱眉就说明他正在学,而且还在学!道友的茫然可令我酣然入睡,道友的皱眉则让我辗转难眠,这就是修仙界的现实!“季忧……”“感应了天书的人是季忧……”方若瑶喃喃一声,愣在原地。就在此时,尼山之巅,隐藏于云雾中的两座大殿忽然有灵光闪烁,并冲天而起,甩着长长的火尾。下一刻,悟道台上多了一位身着金线暗绣云纹袍的老道,以及一位头戴簪花,着八幅罗裙的中年妇人。有弟子立刻认出了二人,是内院殿主左丘阳与尤映秋,于是纷纷躬身行礼。天书院有五大圣殿,分别是自在、吉祥、长生、不尘、无欲,左丘阳掌自在,尤映秋掌吉祥。他们主管的是内院弟子的修行,除了入院仪式,轻易不会到外院来的,也唯有外院学子感应天书才会引来他们。“多久了?”班阳舒恭敬回声:“已有三刻。”左丘阳眉心一皱:“几时?”“确实是三刻了。”尤映秋微感惊讶,转头看向左丘阳。左丘殿主思量片刻,又对班阳舒道:“他感应天书之际,你在旁边?”“启禀殿主,弟子正在。”“与我细细说来。”班阳舒将季忧与天书感应之事细细说来,并将其虽不在悟道状态之中,但天光却还是随之倾落一并说出。听完之后,左丘殿主并未有任何的表情,与尤映秋对视一眼,又双双消失在了原地。下一息,二人已经回到了尼山之巅,进入了万顷云海的深处。“天书感应最近几年变得无比艰难,很久没有弟子可以观书如此之久了。”“尤师妹还未注意么?时间尚且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状态。”左丘阳将宽大的袖袍背在身后,眉心深皱:“不在悟道状态如何感应天书?难道是天书来感应他?事关道统传承,我总觉得这并非好事。”尤映秋刚要开口与之一起讨论,但还未开口,便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朝前恭敬行礼。左丘阳微怔,立马与其一同躬身。“掌教师尊。”在面对林海与云海的黑山崖上,一位老人正负手而立,泛灰的袖袍随山间飓风翻飞。这老人,便是临仙境二百余年,却始终没有飞升的天书院掌教。尤映秋此时不禁微微抽了下鼻子,闻到一股酒气,不禁有些惊讶:“师尊喝酒了?”“浅酌一小壶。”“您不是说再也不喝酒了?”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外院出了何事?”左丘阳立刻道:“外院有个弟子在非悟道状态之下感应了天书,十分古怪,我与师妹正欲前来禀报,是否要重点监视一下?”“不必不必,不过是感应天书而已,何必搞得如此兴师动众。”“非悟道状态感应天书,难道并不奇异?”老人捋着长须打了个酒嗝:“我方才曾唤天书显像,那小子不过是气运极好,抓到了最容易感应天书的时候而已。”左丘阳恍然大悟:“怪不得会如此,原来并非他的本事,而是师尊所为。”尤映秋闻声皱眉,心说师尊不是才说自己在喝大酒,怎么又说唤了天书显像?真奇怪。师尊是世上活的最长的人间仙了,当年故人归天后,他明明说过再也不喝酒的……季忧并不知晓内院外此时已因他而乱做一团。他此时正随着一阵仙光,进入了一处冯冯翼翼,洞洞灟灟的黑暗虚霩之中。经过漫长的虚无,神念状态的他微睁双目,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是一座伫立于荒原之中的无尽高山,周围全都是蒙昧黑暗,山顶有风雨雷电交织,气象无比紊乱,就像是完全无序的世界。而天道的演化,似乎近在眼前。感受到那狂乱之中的浩瀚与伟大,季忧被深深震撼。那是一种无法描述感觉,直击神念。天道……原来天书之中记载的,是最古老的天道。因为原始,因为古老,这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天道。不过就在他深受震撼之时,恍惚间一撇,他才发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同样在山脚的位置,正站着一位身穿红烟金锈流仙裙的女子,裙摆下赤着一双雪白纤巧的玉足,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及腰散落,也正看着山顶。似乎是察觉到背后有人,女子收回目光,徐徐转身。散发间是一张精致白皙的瓜子脸,红唇薄润,柳眉细长,卷翘的睫毛下有一双如深幽湖水的双眸。她年纪并不大,似乎和季忧差不多,只是身上那件血红的纱裙将其衬托的冷艳大气。正当季忧有些搞不清状况时,那双粉润的纤细玉足就忽然轻轻点地。于是在灵光隐隐之间,女子红裙微荡,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面前。若不是神念状态,季忧觉得自己应该会被香风拂面。 第21章 国色天香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鉴里?”几番对视之后,女子朱唇轻启,率先开口。她似乎也没搞懂似的,试探半晌道:“你是我鉴中的器灵?”季忧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她才是器灵,心说怪不得那么多人拼了命感应天书,原来书中真的有颜如玉。可现在看来,这女子也第一次进来,反而把他当成了器灵。“你不是器灵?”女子看他懵住,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季忧张张嘴:“我也是刚来。”“你是从哪儿来的?”“在山中打坐,忽见一阵灵光,就跟着飞来看看,最后就到了这里。”季忧也不知这女子的身份,也保持着警惕,未透露太多消息。原因很简单,这女子太过好看。方若瑶只能称做小家碧玉,五官精致但不大气,这也许和她从小的家世背景有关。陆清秋倒是个妥妥的千金小姐,长相也是明媚皓齿,但眉眼略显妖气。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则有些完美的无可挑剔,气质更是超凡脱俗。可张无忌的妈妈说过,像此类好看的女子,最会骗人,需要防备。果然,女子见他一问三不知便微微眯起眼睛:“刚才只是试探,其实我是已经飞升的仙子,这里便是我掌控的世界。”“原来如此,那敢问仙子大名?”“仙子名讳岂是可以随便告诉你的。”“既然这是仙子掌控的世界,那在下应该是不下心误入了,还请仙子把我从您世界里放出去吧。”“不许教仙子做事。”女子横眉淡扫,知道面前的男子不信她,于是便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朝着山上走去,好奇地打量此处的天光。果然,漂亮女人最会骗人。季忧暗语一声,目送她走上一方黑石,也不在理会,而是仰头那些在不断交织的玄妙。但也仅是这刹那的凝视,一股强大压力瞬间垂降而来。在这让他头晕目眩的天意之中,他瞬间跌坐在地。然后他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神念观天,尽管自己的修道速度极快,但他的神念却仍旧很弱。比起能每日嗑药续补神念的楚河与陆清秋,他在这方面其实不占有任何优势。“通玄……”“顾名思义,重点应该在通,便是通晓、明了之意。”“要看清天道的演化,然后体会、理解,运用自如。”季忧将曹教习先前告知的事情想了一遍,随后席地而坐,开始坐观天道。但仅仅是几眼,他就发现自己的神念剧痛无比,如剜肉剔骨。思路是对的,可天道之威当也并非说说而已,以他目前的神念强度,根本承受不住多少。于是他只能间歇观道,才能咬牙坚持。这种感觉就像沙漠之中甘霖降下,你却没有装水的器皿一般无力,能留下的、记住的寥寥无几。“三息……”“撑到极限,一次也只能坚持三息……”“这种强度的消耗,比神念飞天更强……”第四次后,季忧气喘吁吁,跪倒在满目苍凉的虚无山下,透支感再也无法缓和了。如果强撑下去,他怀疑自己的神念或许会崩碎也说不定。季忧忍不住瘫在石头上,休息了许久,眼神不经意撇向了自己的右后方。那个身穿流仙裙的赤足少女似乎也有了感悟,正坐在一方平整的黑色山岩上,背对虚无山,已然入定。既然不是器灵。难道是内院师姐?不,也不像。因为少女的口音带有一些南方味道,和春华驿站的那个掌柜有点相似。而据他所知,七大仙宗对于自家门前的择新地十分看重。就如楚家兄弟,可以去玄元仙府也、陈氏仙族,也能去天书院,因为他们都是北方仙宗。但他们绝不能去山海阁、问道宗和灵剑山。季忧盯着她看了半晌,不自禁凑到了近处。对方的眼眸太漂亮,以他先前忽略了这少女的睫毛竟然如此纤长卷翘。如假寐般的入定让她看上去纯美天真,肌肤细腻的仿佛吹弹可破。近距离看,精致的琼鼻更显立体而挺翘,流鼻涕都能好看。目光下移,少女正处于盘坐姿态,雪白的玉足晶莹剔透,圆润的脚趾又如桃花微粉,小巧而精致,仿佛能攥在手里。季悍匪来到青云天下之前,见过不少美颜少女,却也都无法做到如此生动而毫无瑕疵。“国色天香,大概也就如此了吧。”就在此时,自称仙子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睛,眼眸轻扬。季忧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过于沉浸,以至于心里话在刚刚那一刻变成了自言自语。四目相对之间,对方眼神仍旧高傲而森然,但冷面却悄然生红。没等反应,季忧就发现面前的仙子猛然挥袖,将自己直接扫飞了出去。神念没有重量,清风微扫便是千里。等再回神,他发现现实中的五感重新回归,而耳边则全是嘈杂之声。季忧睁开双目,周身的天光也随之隐去,不过其额前却有两道玄光浮现,其中一道虽未凝实,但也已显痕见到这一幕,围观的弟子不禁震惊到吸气。要知道,楚河凝聚玄光可是耗费了整整十日,这还是吞服了无数丹药作辅,并通宵达旦不停的结果。但季忧却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悟道中,就已直逼楚河,于是人群开始更加骚乱。“季公子,你看到了什么?”“是啊季师弟,天书之中可有大道?能否为我们讲讲?”“我之前听内院弟子说,恒无之初,古无有形,书中为一片从无至有后的虚霩初开,其中冯冯翼翼,洞洞灟灟,万道演化,是否为真?”季忧沉默许久后轻轻张口:“我在其中见到了一位仙子。”闻听此言,四周围满场哗然。凡人所称的仙是修仙者,而修仙者所称的仙自然就是飞升后的真正仙人。但他们不知道,仙子在某个时代,也被称为漂亮妞儿。不过曾观过天书的班阳舒则是完全不信,他入内院后与多位师兄弟论道过。天书之内是蒙昧未开的天地,大道显形之初,一片虚无,故而可随之悟道,并无他物。这季忧怕是当众藏私,不肯实言以告之。与此同时,关于天光阵阵的异像,也开始随着口口相传不胫而走。“王爷,方才有人感应了天书……”盛京城内崇王府,烛影摇红,崇王坐于案牍之前,手握道藏典籍,细细观读。他也是一名修仙者,但资质平平,停留在凝华中境多年。事实上,修仙这种事确实很讲天赋,万中无一并不夸张,哪怕王侯将相也不例外。不过但凡有点修为都能够涨点寿元,还能驱邪去病,所以京都很多的皇室宗亲都对此趋之若鹜。而就在此时,府中小厮的惊呼瞬间挑动了他的神经。“哦?”崇王闻声抬眼,转屏风到了前堂:“这么快就感应了天书,这楚家人,当真不是泛泛之辈。”王府小厮微微一怔:“王爷怎能确定是楚公子?”“前几日我便差人打听过,天书院内仍在尝试感应天书的只有他,楚姓之人名不虚传,真让本王叹为观止!”“那楚河不过是托生的好,可王爷您才是真的慧眼识珠啊!”崇王被马屁拍的满面红光,便吩咐下人明日设宴,随后便拿起毛笔,准备亲自写下请帖。不过就在他落笔之际,班阳舒从尼山匆匆而来,赶到了王爷府。“王爷,有人感应了天书。”“我已知晓,是楚河?”“是……季忧。”“?”“谁是季忧?”崇王愣了一下,随后眼眸渐渐睁大:“那个乡野私修……?”另一边,正对尼山天书院的永安大街上,无数聚集于城中的修仙者也都看到了刚才的天光阵阵。因为楚家在修仙界十分有名,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拒绝了玄元仙府,入了天书院。而今夜见天光如此浩瀚,便有不少人都在猜测是楚河感应了天书。但很快,就有一些消息从天书院流出,与他们的猜测大相径庭。“据说感应了天书的不是楚河。”“不是楚河还能是谁?”“是一个……叫季忧的乡野私修。” 第22章 殉道者 楚河确实没去悟道场,因为他昨日酗酒一夜,清晨起来后头疼欲裂。他始终没明白,天书为何不来选他。他从小就沐浴在楚家的荣耀之中,长大后毅然选择天书院,也是为了不活在大兄的阴影之下,要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家中长辈夸他志向高远,纷纷支持他去做。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入院,一个乡野私修就取代了他的大兄,成为了他新的阴影。昨夜,季忧聚了两道灵光。在这种速度之下,他又如何比得过?楚河开始后悔选择了天书院。世家门阀中的少年天才便是这样,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唯我独尊,而这种状态一旦被打破,他们就完全失去了目标。此时,有人从悟道场回来,看到这曾经的天之骄子如此落魄,忍不住一阵唏嘘。但也有人平时便与他亲近,此刻忍不住想去劝慰。只是还没开口,人就被楚河骇人的眼神吓走了。“少爷,少爷,家里来人了。”“什么?”楚河霎时间清醒了过来,看了自己的书童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输给了一个乡野私修之事恐怕已被家中知晓。他起身洗漱,仓皇穿衣,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天书院门外。不过让楚河意外的是,来人并非是从家里直接派过来的,而是兄长当初带到玄元仙府的那位护道老人。二人在盛京城一条隐秘的巷子里相见,彼时鹰钩鼻的护道老人脸色铁青。“二公子莫非忘了楚家荣耀了吗?”“非是我忘,是天书无道!”楚河咬牙切齿地开口:“洪四沙,你去帮我杀掉季忧,没了他的阻碍,内院名额必将是我的。”洪四沙闻声,眼中寒光一闪:“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莫说老朽只是融道上境,就算是上五境圆满,也做不到在天书院眼皮子底下杀人。”“可他挡了我的路!”“有人挡路就吓破了胆子?大公子能做到的,你为什么不能?”洪四沙声音沉闷而毒辣地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同时还有一封来自玄元仙府亲传弟子楚先的亲笔信,也一并递给了他。楚河将信封拆开,发现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死以全名,或不辱以族光。看到这句,楚河瞳孔巨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手中还有一个锦盒,于是颤巍巍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摆放着的是十颗的丹药。也不知是否是眼花了,在见到丹药的那一刻,楚河似乎看到了十个蜷缩挣扎的婴儿,但转眼又消失无踪。“这……这是什么?”洪四沙负手而立::“玄仙府掌教亲手炼成的神丹,便是以大公子的身份每年也只能拿到十颗,这是他对你的期望。”楚河捏起一枚丹药:“这丹药,有何功效?”“便是你无法感应天书,它也会激发你全部的潜力,叫你的修行速度远超常人。”楚河听罢将丹药紧紧攥在掌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狂热。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东西!洪四沙俯身看着他:“回去后先炼化第一颗,往后每七日一颗,你便能入了上五境,但此丹过于珍贵,未免旁人起嫉妒之心,你切勿在旁人面前服丹。”“我会让季忧知道何为绝望!”“二公子,你口中的那个季忧不过是个小人物,一个乡野私修!”洪四沙沉声呵斥:“以往你的目标是大公子,怎么而今却只看得到一个乡野私修?!”“你说的对,他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楚河攥紧了锦盒,眼中燃起腾腾烈火。距离内院比试还有大半年的光景,有了这些丹药,足够他入了上五境,斩杀季忧,入内院。与此同时,碧水湖雅园,季忧刚刚起床就收到了一封帖子。这封帖子来自镇北王府,是镇北神将叶盛亲手所写,邀请他再次过府一叙。他在帖子中说,上次回京匆忙,只备了粗茶淡饭,思来想去总觉欠了礼道,想再补一次。但实际上,季忧觉得自己夜观天书的事情应该是已经传到了的盛京。所以,他拒绝了。上次去做客是因为镇北神将帮他人前显了圣,而且他也是当众接了帖子,不去不合适。但这次他可没接帖子,况且他对大夏皇室也没有好感。如果说仙宗是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大夏未必不算是帮凶。与其和官场政客说些场面话,还不如去悟道场修道加看玉足。此后不过隔了两日,就有一传讯到来,季忧以为还是镇北神将,没想到却来自于匡诚。于是他出了尼山,拐弯抹角地来到了春华巷内的春华驿站。季忧怔怔地看着匡诚:“状元……?”匡诚点点头:“嗯。”“俸禄多少?能分我一半吗?”“没有补上实缺,哪有俸禄?”他今日本打算去曹教习要点投资,没想到忽然就接到了科举结果张榜的消息,于是就匆匆赶来了这里,美滋滋地觉得有人养了。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匡诚竟然中了个状元,玉阳县果然人才辈出。结果,没有俸禄……匡诚思索良久后开口:“其实,这还是要感谢季兄。”“感谢我做什么?”“我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写了一篇文章,被陛下钦点了状元……”听到这句话,季忧脸上戏谑的微笑缓缓消失。他知道大夏皇帝想重振皇权久已,但苦于朝堂被魏相与崇王联手把控,手上并无可用之人。于是他今年广开恩科,又请镇北神将回来坐镇,就是想整顿吏治。但皇帝不是什么人都用的,他想要的,就是那种不怕死,还敢去死的。“匡诚。”“嗯?”季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要为皇帝去做殉道者。”匡诚微微一怔,沉默半晌后浅笑:“我自然不会如此犯傻……”“你要听明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句话是骗人的,我自己都做不到,何况是你?”“放心吧季兄,我的责任是振兴匡家,不会轻易舍命的,我胆子很小的,除非你做了天书院掌教来给我撑腰。”季忧看他没有勉强,终于放下了心来:“我会尽快做掌教的。”匡诚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在离开玉阳县的前夜,他在家中的院子里忽然看到漫天的星光忽然坠下,如萤火大小,不断飞舞。他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景,叫来家人,可家人说他们什么也没见过,就好像只有自己能见到一样。他本想问季忧那是什么的,但末了还是没说。他又不是修仙者,怎么可能会看到漫天星光坠落,想来只是眼花了。(第一次知道新书期要冲榜,中午发吃大亏,以后改成晚上八点后发,大家不要介意啊!) 第23章 再观天书 随后的日子越来越冷,秋意渐深,非常绿之木黄叶尽脱。季忧并开始频繁出没于碧水湖雅园与仙膳房之间,两点一线。外院里勤勉修道的渐渐少了些,倒是多了几对男男女女一同游湖、逛桥和看尽山落叶的画面。当然,他们也并非纯逛,漫步途中还会论道,只是论者论者就走进了林海深处。“今晚去盛京住吧,我订了个客栈,可以彻夜论道,我想试试师妹你的道心是否通达。”“?”季忧从仙膳房回来,看着这一幕心说好家伙,生理性通达是吧。而曹劲松则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学子入院一般都会经历这几个阶段,一是大家勤学奋进,刻苦修行,心无旁骛,因为那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必不弱于人。”“随后便有人脱颖而出,一骑绝尘,大半人道心受损,剩下则开始怀疑努力是否有用。”“再然后,一部分会生出杂念,一部分仍旧刻苦,但道心大不如前。”曹劲松看向季忧:“目前外院之中,你就是那位一骑绝尘者,内院选拔应该也会是你拔得头筹,但切勿骄纵,仍要勤勉修行。”季忧听着曹教习大言不惭的发言道:“神念太弱,只能观天道三息,需要一枚补神丹才能好,教习手里有多少钱?”“会让我倾家荡产。”“怎么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教习,就不知道努力一点吗?你看看人家马教习,各种节日都有京中世家送礼!”“?”夜晚,群星璀璨。季忧盘腿而坐,神念飞天,眼前是无数璀璨的流星不断划过。不过他并未追星而去,而是继续往更加深邃无垠的广阔黑夜中探寻,以此来加强自己的神念。毕竟以他现在神念强度来说,去书中观摩天道还是太过危险了。神念与身体终究是不同的,真要被天道之威伤到,那就无法修复了。而这种向深空探寻的方式,则是相对比较温和。从第一日神念飞天的半个时辰,到现在超越一个时辰,足以见得这种方式确实有用。“半个时辰的极限是观天三息,我现在应该能到六息,安全点便在六息……”“不行,太短了。”“试试撑到一个半时辰,让安全时间达到九息才能再观一次天书。”季忧闭气凝神,金色神念在璀璨星空不断地飞行。半个时辰其实的并不长,但是超越极限后的半个时辰就很要命了,每次一冲击极限,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极度的虚弱。以至于曹劲松每次来看他,都觉得他晚上似乎忙活了什么。这样筋疲力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五日,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季忧终于将神念飞天的时间撑到了一个半时辰。“成了。”“我的脑子现在可太强大了。”季忧休息了片刻后去了悟道场,再一次神念飞天之后,随后便追逐星光,开始坠入了无尽的虚霩。与此同时,在四方皆是虚无黑暗的荒原高山上,一位赤着脚的绝美少女正坐于石崖之上,潜心悟道。那抹鲜艳的红裙被风卷起,在崖上飘飞,如同在黑色中增添了一抹动人的血色。这是她来此修炼的第七日,每日大概两个时辰。但和季忧的情况一样,她也无法长时间承受天威,便只能时悟时歇。便在此时,她睁开眼睛,轻轻抬手擦去汗珠,香气四溢的雪白玉足轻踩黑石,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向四周围打量。看着看着,她开始凝视下方那个石头,稍稍皱眉。“真的是误入了?”“早知道就留下多玩两天的……”“不过那家伙好像有点好色。”少女又坐回石头上,托着侧脸,忽然想起了那句国色天香,再一次眯起了眼睛。修道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情,但少女小时候并不知道。她只觉得家里的山壮美无比,也想像那些人一样飞一飞。可天道偏偏要她十岁圆满,次年入上五境,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她幼小的肩膀上。那不是她想扛的,但家中长辈却说那是她需要扛的。于是山看久了,再秀丽也会令人生厌。而当她发现了鉴子里有个隐藏空间,还见到里面有个陌生人的时候,其实她是觉得有些好玩的。结果七日未再见到,她开始意识到,那真的就只是个误入的过客……不过就在此时,她忽然从洞洞灟灟的黑暗中听到一阵朦胧的呼啸声,确认不是错觉后,少女立即开始警惕了起来。能有一个误入者,便有可能存在第二个,先前那个只是傻傻的,但这个未必还是那样。也就在此时,左下方那块黑石上渐渐有一道身影浮现。少女依稀辨别出对方的五官后微微一怔,随后立马坐直了身子,假装修道。此时的季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重新来到了虚无山下,并看到了那位坐在的石崖上的少女。漂亮。虽然已经见过一次,但再见仍觉得惊艳。不过,漂亮女孩只会影响修行速度。季忧深吸一口气,盘腿而坐,开始坐观天道。果然,经过锤炼的神念已经强横了不少,他开始看到更多的细节,同时也有了通玄之中关于“通”的思考时间。天道的演化很混乱,如同一团杂乱的毛球。但实际上,那是法则的相互缠绕,虽然混乱,但每一道都是完整的,只是以人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一眼观全,就只能抽丝剥茧,寻找一根主线。先前季忧只能坚持三息,便连线索都找不到,而如今的九息已经能令他大概找到感觉。季忧渐渐有了些许领悟,于是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入定,道心逐渐通明。“六次观道,每次都是九息……”“到极限了……”季忧双手撑在巨石上,往右上方看去,看到一截晶莹如玉的足尖露出可爱的微粉。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那粉嫩的脚丫子刚刚似乎动了一下。漂亮的女孩会影响修炼速度,但好奇心不会,好奇心是修仙者追寻天道最重要的品质。季忧缓缓起身,如上次一样凑到了少女的面前。对方似乎在入定状态,没有任何的反应,季忧觉得应该是看错了,仙子何必假装入定。不过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却发现那张欺霜赛雪的俏脸渐渐浮起一丝粉色。没等季忧反应过来,他忽然看到一条鲜红的袖子甩了过来……此时,悟道场的弟子微微一怔,发现季忧忽然从悟道状态回归,并躺在了地上,静静地看着夜空。天才实在太可怕了,修道本是辛苦万分之事,可他却修的如此销魂……(求月票,求追读,给恩公磕头了……or2) 第24章 神秘失踪 神念凝练之后,修行速度提升的极快。此时,第五道玄光凝成!而神念强大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五感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便连飞虫振翅都能观察入微。院中有些女子,如云州小姐陆清秋这般,要风度不要温度,便是天冷也只穿穿纱裙,以灵气御寒。每次在悟道场碰到,季忧甚至不太好意思细致观看,也是十几眼便作罢。而在后续观天书的过程中,他发现虚无山上的少女也不是每次都来,有时会偶尔碰到,有时则碰不到。她修行似乎没有固定时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季忧发现两人见面的几率越来越频繁了。季忧怀疑少女似乎在配合他的时间,原因很简单,自己的修道时间是固定的,若不愿见大可避开。于是两人便这样保持着默契,分别坐于两块黑石之上修行,闲暇时便会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修行本是枯燥的事,但好像多了个默契的道友也是极好的事。不过最近这七八天里,少女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有些暴躁,多看两眼就生气。好处是,暴躁少女已经不满足于甩袖了,而是用那雪白的脚丫子直接把他踹出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奖励呢。“十九息了……”“再这样下去,年前应该能聚齐七道玄光……”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季忧睁开眼睛,天空一片苍茫,远山寒气飘荡,凛冬已至。他伸手掏出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决定去仙膳坊填饱肚子。前几日匡诚来过一趟,说是入职了司仙监,月奉十五两,分了七两给他。这司仙监是皇帝新设的一个官署,据说是专门为仙门服务,不太像要重振皇权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要做仙宗舔狗。但以季忧来看,这说不定是示敌以弱,说明那大夏皇帝也并非没有脑子。季忧一边空打憾山拳,一边走向白玉台。他是武道双修,虽然都说武道终属小技,但却未曾落下。只是他现在不太常去试剑林了,因为剑法、枪法、拳法的基础他基本都已掌握,行坐间便可打出一套招式。另外王新安也求他不要去了,他说之前做武技教习清闲的很,自从他来了之后便再也开心不起来了。还说只要他少去几次,那一两银子便不要了。这事儿闹得,倒让悍匪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欣然答应。行至登仙白玉台,季忧忽然看到包括曹教习在内的十三位教习刚刚从外归来,风尘仆仆,眉心深皱。好像从入冬后的这几日,外院就有些乱糟糟的,盛京城也有些乱糟糟的。“曹教习!”“啊?哦,季忧啊。”曹劲松在白玉台止步,与其他教习道别后走向季忧:“修行可还顺利?”季忧灵光外放,额头出现了五道灵光。“我嘞个此子非凡,你莫不是年前便能入了上五境?”“不,我还是打算稳一稳,不想太过着急。”季忧有点担心自己破碎的灵泉,在此留了个借口。“稳稳倒是也可,毕竟那楚河如今闭门不出,怕是道心全碎,陆清秋也只是凝聚了两道玄光,无需太急。”曹劲松说罢后想到一件事:“对了,你见没见过张从之和蔡紫瑶?”“蔡紫瑶见过,大概立冬之前,挺不错的,身穿素雪千水裙,眼睛很大,至于张从之……”季忧微微皱眉半晌:“他是谁?”“张从之与你同期,经常在悟道场悟道,你不认得他,却认得不常去悟道场的蔡紫瑶?”“那张从之长得肯定没有特点。”曹劲松摆摆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二人立冬之后便不见了,我和其他教习出门寻了三日也不见踪迹。”季忧愣了一下,心说修仙者失踪这种事还真是少见。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他们离开之前可有何征兆,比如什么师妹,我想看看你道心是否通达?”曹教习呸了一声:“他们二人并非同时失踪,相互之间隔了七日。”季忧思量半晌:“许不是因同一原因失踪的吧。”“无论是或不是,总之人不见了,而且常穿的衣物和贵重的丹药灵石都未带在身上,不应该离开如此之久才对。”“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何人敢在天书院眼皮子底下袭击天书院弟子,我看不会。”曹教习说罢,又劝他好好修道,而后匆匆离去。季忧目送他消失,随后便打着拳回了碧水湖雅园。不过还未没等进他门,他便看到一群同修来到了他的院门前。有凝华上境的两位,白如龙、钱云霄,还有三位女修,陆清秋、孙芝巧、娄思怡。“季公子。”“怎么了诸位?”陆清秋浅浅一笑:“今日冬至,由清秋做东,请公子去鸿鼎楼一聚,顺便看一看凡人的祭天会,不知可否赏脸?”自季忧迅速聚出五道玄光之后,陆清秋的好胜心似乎就弱了许多,反而多次都显露出结交之意。这便是家里有矿的大小姐,本身就是商人思维,能胜者胜之,不能胜者交之。“善!”“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申时在神门神道前见。”季忧看了一眼:“只有你们六位?”陆清秋稍稍点头:“白公子先前去叫了楚河,但他似乎没有兴趣。”“那便申时见吧。”季忧向众人拱手,随后便进了门中,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从玉阳县寄来的,早先修道还没来得及看,想来定是老邱来想他问安。果不其然,信中一开头就是老邱问他过的好不好,又说邱茹如今长高了半头,总叨念少爷何时回来。另外,方中正去了一趟邱家,说老邱当年在季家做事也颇为利索,叫他去县衙当差。另外老邱还提到一件事,准确来说是件怪事。他说三十里铺附近好像闹了邪祟,导致他走后的几天里经常有牲畜失踪。季忧将信看完,心说怪了,怎么净是遇到些失踪的事情。天书院这边刚刚失踪了两个人,没想到连三十里铺的牲畜也失踪了……(后续会一点点连上伏笔,求月票求追读。) 第25章 坏了,对温柔的没兴趣 自入天书院以来一切尚好……本以为短时间内很难交到好友,但有几个被我抢过之后立马就熟悉多了……匡诚当了状元,希望我当掌教,我打听过了,掌教没收亲传,但他活了三百多岁,我可能熬不过他……就这样吧,好好活着,少爷找时间回去一趟。给老邱回信过后,季忧出了碧水湖雅园,与陆清秋等人汇合。来的并非只有六人,其中还有班阳舒及另外一名外院弟子,名叫计启瑞,与陆清秋家原是世交,还与天书院的内院掌事有些关系。他之前未曾见过季忧,但却听过他在外院搞出的动静,眼神中充满好奇。“这便是观了天书的那位?”“不错。”班阳舒点点头,凝望季忧。他前日听说季忧不吃丹药,不用灵石,到目前为止已经凝结了五道灵光,心中颇为感叹。自己进入内院后至今仍卡在通玄上境,无法融道,但这季忧有如此大毅力,也许能比自己走的更远。一乡野私修,真是要一路逆天了。三言两语之间,一行人以灵气驰行,便到了位于东城的鸿鼎楼。此楼在京中颇有名气,自诩为天下第一楼,也就只有仙门后裔和皇族宗亲才有资格入门。其中无论掌柜与堂倌,皆是下三境的修仙者,这修为在天书院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民间已是不俗。几人落座,便在席间还有歌妓弹唱,舞女蹁跹,赏心悦目。白如龙和钱云霄很兴奋,心说来着了,就是看这东西的时候道心最为通明!只有季忧不知何故,脑子里出现一只香气四溢的白皙玉足猛踹自己的画面,便觉得面前的女子似乎庸脂俗粉了一些。坏了,不会是有什么非同凡响的取向吧?季忧忍不住喝下杯子里的酒,感觉有点刺激。班阳舒此间一直观察着他,此时不禁有些微叹。还未飞升成仙就已心无杂念,便连色相也不屑一顾,怪不得能感应天书。如此通明道心,也说明了此子确实非凡。随后,菜肴上齐,正式开宴,陆清秋做东,便讲了些很是场面的话。她家做灵矿生意,有意想结交天赋不凡者,尤其是班阳舒这种。幽州班家虽说也是个世家,但其实没落许久,班阳舒若再不精进便要自行离院,就算回了家也不会有所建树,他自然会选择加入其他势力。通玄上境或许在天书院不算什么,可放到外面仍旧是一顶一的高手。陆清秋的声音很好听,软声软语,悦耳悠扬,如春风拂面,让席间人皆眉开眼笑。唯有季忧听了半晌,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一下。坏了,我好像真不喜欢温柔的……而除了场面话之外,陆清秋还问了令白如龙、钱云霄等人都很好奇的事情,那就是内院究竟是怎样的所在。说起这个,班阳舒自有一番骄傲浮现在脸上。“内院有弟子数千,分为自在、吉祥、长生、不尘、无欲五殿,我属自在殿,计兄和我一样。”“内院也有教习,道法高深,不过亲传弟子却能被殿主亲自教授。”“目前自在殿与不尘殿已有亲传,还算安宁,其他三大殿却是争抢不断,与外院极为相似。”“去年的那位师弟入内院后颇有野心,选了长生殿,扬言要拿亲传名额,今年……”班阳舒看向季忧,心说今年这内院名额,怕不是非他莫属了。啊,季师弟用餐时真是专注而投入啊。计启瑞则更关心另一件事,对季忧举杯便道:“季师弟,我在内院听过你不少事情,听闻你不只感悟了天书,还是武道双修?”天书院流传季忧的传闻时,必要带上两个词汇,乡野私修与武道双修。以此来形成反差,以此佐证其确实天赋非凡。这颇像是虽然他天天上网吧,但他次次都能考年级第一你说气人不气人的句式。季忧闻言抬头,回应道:“不错,在下略懂拳脚。”“可武技终归是小道,你如此天赋卓绝,为何要将时间浪费于此?”“算是个人爱好。”班阳舒闻听此言后道:“其实纯粹道修多在北方,南方武道双修者倒是不少,灵鉴山的那个鉴字,便是因为前代掌教是个剑痴而改的。”陆清秋、白如龙、钱云霄等人在细细听着,不断点头,但其实心中更赞同于计启瑞的想法。南方多小国,冲突频繁,习武一事便从千年前流传下来了。但习惯是习惯,不管怎么说,武技总归对修道没有帮助。班师兄是内院出了名的会说话,总能说些让人爱听的。随着时间流逝,酒席宴上的菜肴逐渐见底,窗外的夜色也越发的深沉。原不熟悉的几人此刻已相谈甚欢,便连季忧也会时不时地说上几句,期间陆清秋提议请他们去云州陆家做客,几人也纷纷答应。这便是陆清秋做东的目的。若入不了内院,她不会在天书院久待,但请些人回去总归也是收获。城楼之上鼓打三更,几人离开酒楼。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无比深邃。城中已不见人影,唯有部分身聚灵气御寒的修仙者从街头而过。盛京是俗世中心,城中常有七大仙宗派遣而来的宗外行走,不受宵禁束缚,不算稀奇。不过行至永安门之际,班阳舒、计启瑞忽然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向四周看去。随后,季忧也眉心一皱,望向并无灯火的黑暗之处。不知为何,他们刚才感受到一股充满恶意的气息在附近游荡,但又迅速隐去。陆清秋只聚有两道玄光,在“通玄”这件事上自然不如季忧,并未有所察觉,“怎么了?”“没事,许是……”季忧正要作答之际,身体却已不经思考地猛然抬手,将站在身前的陆清秋推开。而后身体迅速后仰,脚下气浪翻涌间撤出一丈。也是在这刹那之间,一双猩红的眸子暴露于黑夜之中,来者煞气缠身,邪气四溢,出手迅若闪电,五指成勾间下抓。眼见二人躲过,煞影便猛蹿散步,直接将白如龙与钱云霄抓了去。“邪种?”“盛京怎么会有邪种出现?”班阳舒与计启瑞骇然大惊,立刻抽剑而去,剑吟嘹亮间横斩那邪种。眼见要将人斩下,没想到一阵闷响从另一方的夜色传来,两人下意识转身,就见一道白色电光瞬间袭向,声若劈山。“融道境?!”“快退,不要硬拼!”班阳舒拉住计启瑞后撤,地面瞬间出现一道焦黑的灼痕,原地的石砖“砰”一声炸裂成屑。可此雷法落下后对方并未收手,而是掌心再聚雷光,踏出狂烈风浪,横拍向前。班阳舒与计启瑞翻身躲过,随后横拳出击,拳意猛烈如赫赫风雷。但对方始终高了一个境界,直接反手格挡,随后握拳袭来,横贯两人肩头,如铁锤狠狠砸下。(求月票,求追读……) 第26章 好沸腾的剑意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场面也太过混乱。陆清秋、娄思怡与孙芝巧三人还分辨不了场间发生了什么,但已然抽剑向那邪种斩去,想将两位同伴救下再说。但令三人未想到的是,此时的夜色之中还藏了一个人。就在他们出剑的刹那,一位剑客出剑横挑,雷霆万钧之间,寒气逼人的剑刃便迎着陆清秋的喉间刺去。这位突如其来的剑客并不比陆清秋的境界高,但胜就胜在来的太过出乎意料。那一刻,这位云州大小姐真正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便在这生死之间,陆清秋肩头吃痛,被狠狠扯飞了出去,圆睁的双眸看到季忧闪身而来,接替了她的身位。其后,一声如风雷的拳直袭剑客胸口,竟也有铁拳之势。剑客立刻回剑反击,却发现对方似是早已料到,立刻变换了角度,拳劲此刻才是全开,劈风而下,砸断了他回剑的手腕。“虚……虚招?”“他怎知我如何回剑?”未等剑客回神,撼山拳卸了万钧之势横贯其心口,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口溢鲜血。季忧带着娄思怡与孙巧芝撤回原地,浑身气血澎湃,不断在体内冲撞。他先前与王教习探讨过,一对多如何应对。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出手奇袭,先解决对方一到两个武力,将战场的天平拉回来。那剑客虽境界不高,但显然杀人无数,深谙此道。他跳出来之后,长剑所指的目标并非是三人,而是其中一人,想先取一命。季忧便也借了陆清秋的身位遮挡,如他一般奇袭,对方则不得已回剑防守。至于如何知道回剑角度,刚好以拳劲直断其手腕,那就要多亏了与王教习无数次的对练了。要不然王教习也不可能累如老狗,一两银子都不要了。这可是价值一两银子的铁拳!此时,陆清秋、娄思怡与孙巧芝跌坐在地,看着眼前灵光满身,拳意如虹的男人,不禁愕然。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在说武技终归小道。而在城墙之上,空旷街头,已经有不少仙宗外行走的修仙者向这边聚集。他们本是因刚才的雷暴被吸引,此刻却因为那一拳破敌而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还判断了对方的回剑?”“是武道双修……”来自灵剑山的山外行走是位女子,名叫白夕,本身便是剑修。闻听耳边一位陈氏仙族子弟不解发问,于是沉声作答。不过聚于此地的宗外行走们,大多都是些下三境修仙者,毕竟上五境都在潜心修道,也不会每天在大街闲逛。眼见有融道境高手,他们就算心有善念也不敢出手相助。季忧未顾其他,抬眼看了一下局势。那融道境的高手出手狠辣,拳脚间打的如龙似虎,这倒不是最为致命的一点。班阳舒与计启瑞毕竟也入了上五境,可观风舞,躲招速度不慢,可致命的是随时夹杂在拳脚之间的雷法,无论速度与伤害力都爆棚。若不是对方刻意隐藏了些能显露身份的法诀,只用雷法,他二人未必能坚持到现在。可饶是如此,几番对撞之下,二人也已浑身是伤。另一边,那被称为“邪种”的东西并未逃走,而是赤红着血目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季忧在片刻间回忆了一下,从其出手下抓的姿势觉察,他第一目标其实并非陆清秋,而是站在她旁边的自己。“诸位,借剑一用。”“用我的!”三位刚刚脱离战场的姑娘立刻起身,将手中长剑递出。因为角度一致,以至于剑柄相互碰撞在了一起,令三人不禁有些耳红面赤。可令她们没想到的是,季忧并未做选择,而是大手一挥,三柄长剑锵然一声,竟同时出鞘。陆清秋的那柄上品灵剑落在了他的手中,另外两柄则被灵气托举,悬于头上三尺,战栗出清冽的剑吟,如同凤啸。见此一幕,街头传来一阵阵不明所以的惊呼,就连那位灵剑山的白夕也满脸疑惑。即使她是一位剑修,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用剑的。下一瞬,持剑的白衣悍匪便如鬼魅般冲出,脚下气爆如雷,踩的脚下石砖四分五裂,顷刻杀向邪种。白如龙与钱云霄已被掐破了脖子,吓得面色惨白,本以为要死,下一刻却被推倒在地。再抬头,便见眼前剑光翻卷,如同叠浪,铿锵!季忧将灵气灌满长剑,劈刺抹销,而那邪种则双爪相抵,迸溅出一阵金石之声,火花四溅。随后煞气狂卷间,一只漆黑的手穿风而来,被季忧持剑挡开,随后脚下灵气呼啸,身体猛旋间剑环成圈。他不知什么是邪种,但却能感觉到他力气很大,甚至比终日练习武技的自己都大。力大而速快,于是两人越战越疯。季忧灌输灵气万钧,横斩,渐渐脱离了刻在脑子里的剑势,剑随心动,挑、崩、截、斩、抹间浑然天成。“他的剑意在提升!”“好沸腾的剑意……”“这人怎么会是天书院的弟子?他该入我灵剑山才对!五年期满,我愿向宗门提请,邀他入灵剑山!”“额……他好像是季忧。”“季忧?”“前段时间踩着楚河,观了天书的那个,没错,一定是他,武道双修的只有他……”就在夜色下议论声不断之际,场间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剐蹭声,众人举目看去,骇然大惊。那邪种伸出了修长的指甲,竟在剑光狂卷之际死死锁住了季忧那奔如叠浪般呼啸的剑身。坏了!剑身被锁,意味着只能肉体相抗,但以这邪种的肉身强度,季忧绝不占优。“金刚不坏?”“是不是只有手臂啊?”季忧忽然伸手摘下了头上三尺间的第二把剑,以灵气驾驭,朝其肩头横贯而下!邪种尖啸一声,双眸绽放出恐惧,立刻后跃逃开,而被他锁住的那柄剑直接朝其头颅横贯而上!便在此刻,身负灵光的白衣悍匪飘然而至,铁拳直贯心口。站在街头的白夕倏然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也是一阵瞠目结舌。原来头上三尺剑竟是这么用的,在这迅雷不及掩耳时忽动,便是一次要了命的偷袭!可是,第三把剑呢?(写这玩意儿真累,不愧是敬业错,求月票,求追读……or2) 第27章 悬空的第三剑 邪种躲过了上下两剑,但终究没躲过那贯心一拳,吃痛怪叫。季忧乘胜追击,握剑横挑,剑如叠浪般涌去。对方显然不再如方才那般随心所欲,挥拳反击之亦是谨慎万分,不断抬头提防悬空的两把利剑。剑与爪相撞之间,邪种渐落下风,不得已转攻为防。再看季忧,沉重冷静地快步向前,面无表情地振剑突刺,出剑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呈现压打局面。众人见到这一幕,心说两剑便已占据上风,这第三剑怕是不必再用了。况且这邪种已对悬空三尺剑心生警惕,再来一次,效果会大打折扣。不过就在此时,季忧忽然眉心一皱,耳边传来呲呲一声。于是他握剑杀退煞气满身的邪种,同时大袖一挥,一直未动的第三剑悬空飞射,却并未向前,而是直穿身后!观战者倏然起身,就见那剑一往无前,直射那融道上境的黑衣,绕空取其后心!“他做什么?!”“雷法,第三剑的目标是打断融道境的雷法!”修仙者对决,拳拳相交不过一瞬,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连过百招。而混乱的战场之中,班阳舒与计启瑞坚持的极为艰难。尤其是那黑衣融道心知被拖住,焦急万分,直接双拳如炮,迎面轰卸,虽全都是简单直拳,但力大也可要命。数不清多少次交手之后,班阳舒眼前晕开一抹闪亮,脸色一白,心说完了,躲不过了。便在这生死一刹,一柄飞剑穿风而过!黑衣融道从未想过会有人背后偷袭,瞳孔紧缩立刻闪身,千钧一发间雷法中断。见此一幕,夜色下的城西街头哗然一片。班阳舒与计启瑞得以喘息,立刻飞扑上前,双剑飞刺。“武技终究是小道啊……”“武道双修还是浪费时间了……”班阳舒回想着楼上一幕,目光则在夜色中瞥向那白衣的剑师。不过一三尺铁器,在他手中竟如行云流水,千变万化,而且他没有回剑的准备动作,一遇间隙便直接摘换第二剑突刺。两剑在手中轮换,摘一把放一把,角度极其刁钻。同时他还不断挥袖,第三柄剑被灵气驱御,不断向他们眼前的融道境飞刺。这剑并不强,可却能让人极度分神。有时剑吟清冽响起,飞了一半却停了,竟是虚晃一剑!可那融道境不得不一边防备一边应敌,竟被打乱了节奏,给了班阳舒与的计启瑞极大的机会。陆清秋、孙芝巧、娄思怡还有那些围观的修士,全都在这一刻懵住了。一个下三境圆满,用三柄灵剑,竟是在无形之中硬控了两个战场!“他从加入战斗时,就已经为同伴准备好了第三剑!”“那邪种身体刚硬,短时间内不会丧失战斗力,唯一不对等的就是另一边的融道境,若是那两名通玄上败的太快,他即使剑法如仙也没用。”“所以第三剑并非杀招,而是用来乱法的!”“这是……捣乱之剑!”也正如众人猜测到的一般,自季忧第三剑加入了旁边的战场之后,黑衣融道的雷法就被屡次打断。班阳舒与计启瑞虽仍是苦苦支撑,但已不想刚才那般狼狈。便在此时,西方夜幕忽然灵气涌动,无数身穿天书院白袍的修仙者踏空而来。融道境黑衣见状迅速后撤,毫不恋战,随后履风踏空,抓住那邪种与那受伤的剑客飞速离去。天书院迅速分了两队,一队继续凌空追击,另一队则直接下落,跑向放才的战场。季忧忽然松了一口气,将三柄剑送入三女剑鞘,唇色稍白。被老王骗了。他的灵泉碎裂之后虽然受到过反噬,但灵气运转的效率却提高了不少,体内体外间畅通无阻,有足够的灵气控制多剑。但御多剑并非像王教习所说的那样只消耗灵气,实则更消耗神念。这就像是你在脑子里同时想多件事,并不容易。“季忧,季忧!”曹劲松与王新安带着弟子迅速到场:“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季忧深吸一口气:“你们来的也太慢了。”曹劲松此时已经检查了他的全身:“身上没伤口啊,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神念,消耗了太多神念,我可能要睡很长一觉才能补回来。”计启瑞此时也被人搀扶住,忍不住看了一眼拄剑回神的季忧,随即与班阳舒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神色极为复杂。他们先前还在楼里说武道双修无用,此时却因他而保住了狗命。如果不是季忧,换另一个和他同境界的人,他们也肯定活不下来了。那柄悬空第三剑,不强,但却给融道境造成了足够的心理压力。原来武道并非纯粹武技,打的也是人心,是战斗意识。计启瑞忍着肩头剧痛:“他这么会用剑,怎么出门不带剑呢?若是四把,我们说不定就赢了。”曹劲松听后抬头:“带剑?他那么穷,你给他买啊?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谁给我买?买什么?”正在闭目养神的季忧听后猛然抬头,听到有人给自己买东西就来了兴趣。曹劲松伸手,念叨着回神,将他的双眼抹闭:“派个人去天书院取木辇,将伤者抬回院中!”“是,教习!”盛京出现当街谋杀天书院弟子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院内震怒不熄。除了先前追去的那支队伍之外,掌事院也闻讯出手。天书院除了内外两院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掌事院,在内院与外院之间,负责处理的事院内外宗务,权利不小。有他们的介入之后,大夏朝堂也听到了风声,立刻安排司仙监与始发地县衙配合,不断搜索贼人。天书院一众弟子随后也听到了风声,一时间舆论不断。于是在登仙台、悟道场、碧水湖雅园、男女舍中,全都有弟子扎堆。一年生、两年生、三年生,连长期躺平不出门的四、五年生都出了门,围在连廊和庭院内议论纷纷。除了感叹贼人大胆,还有人在疑惑,有融道境高手参与的战斗,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要知道境界的差距可不是人数足够弥补的。“季忧。”“季忧?他连上五境都没入,能做什么?”“武道双修,一人三剑,硬控两场……” 第28章 掌事院 尼山云雾之下,内院外一座偏僻的四方小楼中。秦荣、郎和通、计敬尧,地位仅次于五大殿主的三大掌事正坐于案牍之前,宽袖垂于木椅两侧,不怒自威地细听着弟子的汇报。许久后,汇报结束,三人相互对视。“有融道境在场,八位弟子无一人伤亡,如何做到?”郎和通听罢后轻笑:“秦兄莫不是还希望这里头出现伤亡?”秦荣轻轻摇头:“我并非是想看到伤亡,只是事关我天书院威信,必须调查清楚。”计敬尧捋着长须,片刻后道:“此次遇袭的八人之中有三人全身而退,两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先把他们叫来问问吧。”“我正有此意。”秦荣点头。陆清秋、娄思怡、孙芝巧参战一瞬,便被季忧救了出去。白如龙和钱云霄被邪种掐破了脖子,但也无碍,于是在众多外院弟子的注视下,他们被请去了山上的掌事殿。“季忧是武道双修,剑法惊人……”“他这样,这样,然后这样……”“第二剑被摘取之后,那邪种就落了下风,后来第三剑更是出乎意料……”“班师兄与计师兄当时命悬一线,便是这第三剑打断了对方的雷法……”白如龙充当动作演员,在现场比葫芦画瓢。陆清秋则描述了配合白如龙的手舞足蹈,将所见的一幕描述完全,把三位掌事听到沉默。“当今仙宗威临世间,以至天下安稳千年,便是煮雪会、仙游会等论道会也讲究点到为止,此事发生之前,便连我都以为武技不入流。”秦荣将袖袍一挽:“直到此刻,那武道双修的外院弟子以一场极限控场,告知了所有人武技之所以存在的道理。”郎和通听罢张口:“武道。”“什么?”“它曾名为武道。”计敬尧未听二人议论,而是眉心微皱后道:“季忧,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秦荣听他这句话,也是觉得有些熟悉:“我好像也曾听过。”郎和通哈哈大笑一声:“这季忧,不就是当初那个胜楚家人一步,率先感应了天书的那位?”“那个出身乡野的学子?!”“正是。”秦荣与计敬尧听后对视一眼,目露惊讶。武道双修者既感应了天书,又以剑越级控场救了同修,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郎和通捋着长须道:“此战虽已清楚,但那个融道境是谁,以及盛京城为何会出现邪种,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秦荣闻声点头:“不错,搜城弟子还未有消息传回,先问问参战的三位弟子吧。”“启瑞他目前受伤,还无法起身,就不要叫他了。”计敬尧开口。青州计家也是名门望族,那计启瑞便是计敬尧的亲侄。秦荣闻声也道:“班阳舒也伤势不轻,随后再问吧。”他与班阳舒倒是没什么亲属关系,却与班家曾有故交,便也帮着说了一句。青云天下的修仙,本就是一场先修带动后修的传承。不过这个“后修”的“后”字指的不是后来者,而是“后代”,这是许多人都误会的事。“那……将那外院弟子叫来吧。”“嗯,他既与邪种交过手,又试过那融道境的雷法,定有些细节是你我不知道的。”白如龙和钱云霄立刻急了,季忧可是救了他们狗命的亲爹:“各位掌事,季忧神念消耗过大,正在熟睡,不适合问话。”陆清秋与其他二女也闻声上前:“三位掌事,不如等他醒了再问吧。”“有天书院弟子在盛京遇袭,天下同道都有所耳闻,若不尽快查明,则有损宗威。”秦荣端起茶杯:“况且神念消耗并非受伤,简单几句问话,无妨。”计敬尧听罢也点了点头,看向旁边一位弟子:“去外院,将那季忧请来问话。”“是,掌事!”掌事院独立内院与外院,以维护圣宗之威为宗旨,行事颇为激进。在他们眼中,季忧如今只是外院弟子,身份不高,又无世家背景,他们自然不会考虑太多。便是季忧日后入了内院,只要做不到五殿亲传弟子,也影响不了他们掌事院。何况内院只有五殿,其中自在吉祥亲传已定,其他内院弟子都在盯着这个名额,季忧并无机会。他们做事都是以圣宗之威为起点,走的是正常流程,虽显得不近人情,但也不会被诟病。见此一幕,陆清秋、白如龙等人心生不悦,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这也许就是出身寒门的卑微吧,即便是如季忧般修了仙,可无世家背景,仍旧会遇到不公。不过就在此时,方才出去请人的弟子匆匆回来,却是孤身一人。“三位掌事师尊,人没请到。”秦荣发现他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在哪儿打了滚,于是眉心一皱:“不肯来吗?”弟子迟疑了半晌道:“据说是在碧水湖雅园的袇房,还在睡着,弟子没进去。”“有人拦你?”“是内院吉祥殿的尤殿主,她正在季忧的袇房外坐着,见到弟子来请人,尤殿主叫弟子滚。”秦荣听后沉默了片刻:“那……那便让他好好歇息吧,有事等醒来再问便好。”计敬尧听后也沉默了一阵:“其实我正有此意。”陆清秋与白如龙等人也是一阵惊讶,不明白为何季忧只是耗了些神念,竟会引来内院殿主探望。不过不等五人细思,他们便被请了回去。此时的掌事院内,秦荣沉思许久:“莫非季忧是尤殿主看重的弟子?”郎和通摇了摇头:“莫要忘了,吉祥殿已有亲传。”……无人打搅的季忧一梦两日,再睁眼已是午时。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顿感纳闷。前段时间为了观天书,他也是极力地榨取着神念的潜力,每次早上醒来都会有种宿醉的昏沉,这次显然不同。正当季忧疑惑之际,一个老头从外屋端了碗水走来。老头穿了一件白色长袍,但看起来有些松垮,不像是常服更像是寝衣。见到季忧醒来,老头便走了过来,伸手拿住了他的手腕,虚摸其脉。“原来是大夫……”“?”季忧愣了一下,迅速从老头手中把腕子手抽走。他没有灵元,他的灵泉是碎的。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大夫是否能检查出什么,但还是小心为妙。老头微微一愣,随后便捋着胡须大笑:“头脑可还清醒?”“还行,没感觉哪儿不对。”“那就没什么大碍了。”季忧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院里现在怎么样了?昨天那三人抓到没有?”老头捋着长须,眯着眼睛看他:“我只是个大夫,怎会知晓这些?”“也对。”“来,喝水。”老头站起身,从桌上把水端来,又看向他写给老邱后还未装封的信:“这信是你写的?”季忧喝了口水,感觉有点甜:“是,给家里人报平安的。”匡诚当了状元,希望我当掌教,我打听过了,掌教没收亲传,但他活了三百多岁,我可能熬不过他……老头看着这一句,忍不住咂了咂嘴。 第29章 找到了五具干尸 咕嘟嘟,咕嘟嘟,季忧喝水。老头大夫就坐在一旁看着他,问了问季忧的家境,还问了他以后的理想,像个慈祥的长辈。季忧礼貌微笑,但却心生警惕,不愿多言。人在江湖,跟脚必不能轻易透露,稍有不慎就会留下祸根。但后来听说老头不收诊金,他的话匣子便打开了。这是他在玉阳县生活两年半养成的性格,对所有不收费的人都相见恨晚。“所以你来的那天,就抢了那匡姓小友的银子?”“诶,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呢,老头你多不礼貌。”“读书人?那匡小子才是读书人吧?”“……”“抢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呢!”于是没多久的功夫,一阵年迈而爽朗的笑声响起,其中还有一阵狗里狗气的笑声不断参和其中。而在门外的院中,头戴簪花的吉祥殿主正在坐在石桌前,端杯饮茶。冬日气温很低,小炉上的茶水没多久就凉透了,需要她化灵气为火,不断温着。此时她刚温好一壶,听着院中的笑声感到意外。昨夜早上,有学子当街遭遇袭击的事便在内院传开了。无数人都将那武道双修的弟子传的神乎其神,也令她倍感惊讶。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师尊今早忽然从云海深处的竹林小屋出来,说要到外院逛一逛,看一看。她以为师尊是独居深山太久,想看一看人间烟火,于是随他一道而来。但令尤映秋没想到的是,师尊却直接来了碧水湖雅园,看望那个神念消耗后陷入昏睡的外院少年。正在此时,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尤映秋起身看去。师尊已经出来,叨念着莫送莫送,便出门。“师尊看完了?”“看完了。”老头含笑点头,背着手走出了碧水湖雅园。尤映秋微微一愣,感觉她的看与师尊的看似乎不是一个意思。她说的是看望,而师尊的看似乎是观察。一如当年她去争那吉祥殿殿主时师尊说过的,就你吧,我看你不错。她不知道师尊说她哪里不错,但据说师尊这种修为的人,连你的灵气如何运转都能够一眼看清。而当两人前脚刚刚离开院子,空中便有风声赫赫。曹劲松踏空而来,落于院中,已经满头虚汗,在寒日中头冒青烟,如同气蒸。往日在这院中飞来飞去,只需几分灵气便够,今日却像是撞了邪,怎么飞都飞不到。碧水湖上的石拱桥他好像是飞过了五次,但他又没有证据。此时,他终于飞到了目的地,不由得感叹自己的高深修为与铮铮铁骨的大毅力。“季忧也不知醒了没有……”曹劲松推门而入,便见到季忧正坐在床上伸着懒腰,终于是放松了下来。季忧正打着哈欠,见他入内道:“那大夫挺不错的。”“?”曹劲松懵了一下,心说谁请的大夫。神念消耗又不是受了伤,怎么还有人这么积极地请了大夫,莫非要抢我的学子。可恶……肯定是马教习和丁教习干的!自季忧感应天书之后,他们觊觎我的此子非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季忧忽然想起袭击的事情,开口道:“去外搜寻的弟子回来了吗?”曹劲松回过神:“我就是为此事来的,掌事院的三位掌事请我来问问你,是否愿意一起参与讨论,若是不愿意,他们也可以亲自前来。”“袭击我们的那三人抓到了?”“抓到了,但是抓到了五个。”“?”季忧微微一愣,心说抓匪徒这种事情竟然还有赠送的?曹劲松知道他没听懂,便解释道:“你们在城中交手之后,剩下的教习带弟子去追,但对方显然是有所预谋,直奔城外的万涿山,靠复杂环境遁形,路线明确。”季忧眉毛一挑:“这句话后面通常跟的是,我们地形不熟,最后跟丢了。”“其中有一队是追上了的,可是去的弟子境界不高,最后重伤了两个,但却没能留下他们。”季忧与他们交过手,深知其中凶险,融道境的人如果那么好抓,这个境界也不配划入上五境了。不过天书院……实力有点废啊。他叨念一声,又想起曹劲松刚刚那句话:“你们说抓到五个是什么意思?”曹劲松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另外一队本打算从山背追击,途中意外发现了一座山洞,洞口极窄,但洞腔很深,里面有五具干尸,我们认出了两具。”季忧眯起眼睛:“是蔡紫瑶和张从之……?”“你怎么知道?”季忧看他一眼:“你不是昨天才跟我说他们两个失踪了。”曹劲松点了点头:“不错,虽然外貌已经无法辨认,但从穿着与配饰来看,与张从之和蔡紫瑶失踪当日一致。”这傲世剑仙的剧本都快整成少年包青天了……季忧闻声沉默,便随着曹劲松去了掌事院。掌事院并不大,也就碧水湖一般的面积,但此时的院中却站满了人。有今日归来的搜寻弟子,还有昨晚在街上光知道震惊、骇然,但不出手帮忙的别宗行走。见着季忧进来,人群瞬间出现了小声的议论。尤其是当那日在街头观战的人,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三剑呼啸、挺立于夜色下冷酷挥剑的白衣剑师。在修仙界,遇到境界高深者施展道法,见者大多会高呼一声前辈神异。但昨夜,他们并未在这白衣剑师身上看到道法,却仍想称一声神异。剑在这个世界是辅助工具,要么灌输灵气以应敌,或负载道法以攻击。说白了,就如同哈利波特中的法杖,本身不会作为攻击武器使用。但他们前日一不小心,吃到好的了……季忧从无数崇敬的目光中走过,仰头打量,发现除了这些宗外行走,还有穿着大夏官服的一队,立于他们后侧。几日未见的匡诚也在其中,向他投来一束赞赏的目光。季忧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两个字:牛逼。可是老匡与这事有什么关系?哦,他进了司仙监。不对,他进司仙监也是文职工作,怎么也被叫来了。(新书榜第三了,求追读,求月票啊!!!) 第30章 被挖走的灵元 季忧进入掌事殿前厅的时候,幽暗的厅堂内已经坐满了人。有出门搜寻的领队,有参与搜寻的教习,同时还有被绷带吊着手臂的班阳舒,左侧则是褪了半衫,胸口处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计启瑞。班阳舒肩膀被铁拳砸伤,伤了骨头,计启瑞左胸被雷法擦中,烧焦了膀子。看到季忧走进来,两人神色复杂。明明是同样的战斗,他怎么好似没有参加一样,还能穿的如此俊朗……不过暗中叨念一声后,两人还是同时起身,对季忧郑重地道了一声谢。三位掌事也见状起身,情真意切地表示了关心,好像季忧伤的比班阳舒与计启瑞一样重。“你们刚刚聊到哪儿了?”班阳舒见状开口:“聊到了邪种。”季忧微微一愣:“昨日便见你们大喊邪种,究竟是什么?”“太古时期,掌控青云天下的并非人族,而是后被称为太古遗族的种族,此族肉身强横,天生通法,以人为食,奴役万物,最终惹怒了天道。”“天道遂降下七宗道器,被人族七贤执掌,太古遗族因此灭族。”“这邪种,就是太古遗族死后入邪而成。”计启瑞闻声补充道:“太古之战后,青云天下留有不少太古遗迹,分布各处,有些大而浩瀚,便是上五境也不敢入内,有的则小如荒屋,被民间称之为遗庙,邪种便在其周围出没,生食路过的樵夫与书生。”季忧闻声睁大了眼睛,心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匡诚说进京赶考者若走陆路,五个只能活两个,原来不是夸张。庙里哪里是小倩啊,简直是满屋的姥姥精。有这种东西在,老匡不死路上都难。季忧思索片刻后又皱眉:“你们说邪种喜生食人族,可为何找回来的人却成了干尸?”秦掌事听班阳舒与计启瑞将故事讲完点点头:“季公子果然敏锐,这也是我们需要调查的疑点之一,不知你可有线索?”“那鬼东西,力气很大。”“太古遗族与人族构造不同,本就力大无穷,即便死去肉身强度也不减,这倒不新鲜。”季忧思索片刻后抬头:“只是肉身,可有思考?”亲掌事摇摇头:“肉身入邪极其嗜血,但思考一事,暂无此例。”“不对,那鬼东西与我交手时是怕死的,我出第二剑后,他就一直开始躲避,眼中充满了恐惧。”“?”听到这句话,掌事院议论纷纷。太古遗族尸变后的邪种之所以不可怕,也未有仙宗前去清理,便是因为他们没有思维。便是吃些路过的樵夫、书生,也不值得仙宗出手。可季忧竟说与他交手的那个懂得恐惧,一股不详的味道便在院内传播开来。计掌事打断了众人的发言:“且不说那邪种,关于那名剑客和那融道境的黑衣,季公子可有线索?”季忧思索片刻道:“那剑客是杀人的好手,应是常与人打斗,与躲在山中清修的仙宗弟子不同。”“那位融道境呢?”“我与他是间接交手,并无消息提供。”计掌事点了点头:“阳舒与启瑞可有何补充?”班阳舒抱拳拱手:“那人只用基础雷法,本就是有意隐藏身份,未留下什么线索。”计启瑞听着众人讨论一番后忽然插嘴:“我有些事情要补充。”“说说看。”“我们几人从楼中离开时,因感受到煞气而止步,可当时那煞气先是从旁路过,远去后又忽然折返回来的,我怀疑他们袭击我们是一时兴起。”班阳舒听到计启瑞的话也是眼前一亮:“不错,那融道境也是在邪种之后才赶到的。”秦掌事眉心微皱:“那也就是说,他们并未预谋好了才对你们出手?而是邪种失控?”“应是如此。”听到这里,季忧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那邪种飞扑而来,看似要抓陆清秋,但身为当事人的季忧明白,他想杀的是自己。如果计启瑞所说无误,那便是袭击者本打算绕过他们离开,那邪种却不知为何失了控,盯上了自己。季忧眉心一舒。那邪种是女子,好美色。破案!不,不对,好美色的话那爪子不会一直往自己脸上挠才对。季忧抬起头,看向坐在上方的三位掌事,只见他们相互对视,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似乎已有线索。但实际上,他们毫无头绪。一开始接到消息,他们以为这是某个仙宗暗地针对天书院。但寻到尸体之后,却发现死者并不只是天书院弟子,其中还有两位修行天赋尚可的皇族宗亲,另一名身份暂不清楚。查线索是需要找共同点的,现在五位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是修仙者,仅此而已。等到将所有信息清查完毕,众人散场,三位掌事则转入到了后殿。后殿只有一扇小窗,环境幽暗,此时桌椅被撤去,空殿摆着五具干尸,有一名穿着长袍的道人正在细细查看,眉心紧皱不舒。“左丘殿主。”左丘阳转身看着他们:“可有收获?”秦掌事拱手:“私修很难修到融道境,那人必在仙籍之内,而那剑客则有私修的可能,最奇怪的是那只邪种。”“如何奇怪?”秦掌事压低了声音道:“世人皆知,邪种无法离开太古遗迹超过十里,可却出现在了盛京城,这是其一,其二,与它交手的季忧说它会恐惧,这就更奇怪了。”计敬尧此时看向那五具尸体:“不知左丘殿主是否查到什么线索?”“这青云天下,怕是要大乱一场了。”左丘阳看着那五具尸体,出口便让三位掌事一脸惊愕。这尸体确实是被吸干的没错,而并非被邪种生食,可重点并非如此。重点是五人都是修行者,而且都到了凝练灵元的那一步,可他们的灵元如今却被整颗挖走了。只是杀人,问题不大,但有出乎认知的事情出现,便会预示着更大的灾祸。更关键的是,当你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说明这件事已经不太怕被人注意了。 第31章 去泡她! “你为何也会来院里?”“你们遇袭的那天,我正巧在查另一宗失踪案。”“另一件?”从掌事院下山的路上,季忧将匡诚一同带出,询问之下大感意外。怎么这年头到处都是失踪案。匡诚看到季忧眼中的询问,随即开口道:“司仙监成立后,陛下打算以税奉贪污案为切入口,让我等彻查魏厉与崇王结党营私一事,其中涉及到一桩失踪案。”“你不是文职?平时舞文弄墨即可,怎还亲自去查案?”“监中同僚觉得此事就算查清对魏相也是不痛不痒,不愿深究,我就只能趁休息时间去找找线索。”季忧看着他:“什么失踪案?”匡诚压低了声音:“记得我给你提过,西城有一孤残院?”“记得,我的钱都被你捐到了那里。”“那是我的钱!”匡诚反驳一句后道:“在我们赴京之前,那里曾在一夜之间丢了很多的孩子,大部分是被遗弃的婴孩,我正在沿街查访,就被天书院叫来问话了。”季忧听后眉心深皱,心说是因为玉阳县消息闭塞,还是说真的就从这段时间忽起疑云啊。先是书院丢了学子,后来是老邱来信说三十里铺丢了牲畜,现在匡诚又告诉他盛京丢了许多孩子。这些失踪者没什么相同之处,人与牛马更不能一概而论。但不知为何,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像是被按部就班地笼络到了一起一样,难免叫人生出联想。季忧思索许久后回神:“有查到什么线索吗?”“因为我之前给那里的孩子捐过棉被,有些孩子对我并不防备,他们私下告诉我,有几个晚上能隔着门听到有人进进出出,还有大马车的车轮声。”匡诚卷起袖子:“大马车只有驿站或者大型商号有,商号不太好查,我打算先去驿站挖挖线索。”季忧听后眉心不禁一皱:“你这样单打独斗,无人相助,风险太高了。”“所以才需要你尽快做到天书院的掌教。”“我都说了,我熬不过他。”季忧皱着眉思索良久:“我问你,崇王有没有女儿?”匡城愣了一下:“崇王府有一位郡主,但据说修行天赋上佳,是皇室为数不多的天赋者,后来修了灵剑山的道统。”等等等,季忧打断了他的话:“天书院是大夏圣宗,怎么崇王的女儿修的是灵剑山的道统?”“据说是陛下不许皇室宗亲修仙,但是崇王手段高超,从灵剑山为她请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人物,在崇王府居住。”崇王本来就是亲仙派,对皇位有所觊觎,看来皇帝也不是傻子,不许他府中有人修仙便是为了限制。季忧思量半晌后抬起头:“那崇王府的郡主就不太合适了,魏厉呢?他可有女儿?”“有,跟我娘一个年纪,年轻时嫁给了户部一位官员,我们的调查对象中也有魏厉之女。”“你介意……大的吗?大的其实也好,知道疼人。”季忧说完就放弃了。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封建的,容不下那么刺激的事情。匡诚也很懵,不明白他说的大是什么大,哪里大,也不明白魏厉的女儿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季忧片刻后又道:“那魏厉总该有孙女儿吧?”匡诚想了想:“确实有一孙女儿,据说知书达理,性格温婉。”季忧点点头看着匡诚:“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你我这般的美男子,便是看狗都深情。”匡诚愣了一下:“这是何意?”季忧把他拉倒山下的草丛里蹲下:“找机会跟她偶遇,踢她小腿,要不就随便找个东西,问她是不是她掉的,总之产生联系就好。”匡诚蹲在草丛里听的云里雾里:“然后呢?”“认识之后就展现你的魅力去泡她,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若即若离,让她爱上你。”匡诚听后立刻红温:“我还未建功立业,怎能去考虑儿女情长!”季忧叹了口气:“权利的传播只有三种方式,性、血液、母婴,你现在孤身一人,就算查到了什么,你能活着回来吗?你要让魏厉有所顾忌,便只能如此。”匡诚思索了许久:“季兄,你喜欢大的吗?你们掌教有女儿吗?”“呵,你学的倒是快,看来是领悟了,滚吧!”目送匡诚下山,季忧本打算回碧水湖雅园,忽然就见到一群人朝他而来。这些人便是当时在街头围观战斗的那些别宗行走,此时一个个抱剑走到近前,向他躬身行礼,足有二十多位。“季公子,我是灵剑山的山外行走白夕。”“我是陈氏仙族陈不忘,见过季兄。”“山海阁邱尼!”“……”季忧看着他们:“各位道友有何事找我?”白夕闻声恭敬开口:“在街头见过季公子的剑后,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那三剑可有名字?”季忧想了想:“三剑归宗。”周围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称赞,心说好霸气的名字。白夕此时又道:“那敢问季公子的剑法师承何人?”季忧瞬间明白了,他们是想学剑:“我师承剑道高手王新安,爱好上班,诸位道友若想学剑,我可代师收费,一人一两。”闻听此言,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纷纷从袖中、腰间掏出银子……王新安最近几天可太快活了,天天在试剑林喝茶摸鱼,美得一批。不过就在此时,一群别宗弟子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试剑林而来。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吵醒了正在闭目品茶的王新安。什么逼动静?王新安从藤椅上起身,便见到一群人呼呼啦啦走来,单膝跪地求他教剑。见到这一幕,王新安立即明白了,这是季忧那小子昨日一战惊艳了他们,后又知道自己是他的剑道高师,便想来学艺。王新安哈哈笑了半晌:“虽说我的确喜欢教人习剑,每日兢兢业业不曾倦怠,可尔等毕竟不是我天书院学子,如何能在我天书院学艺?”“可是,季兄已经收钱了。”“????” 第32章 赠君以剑 为王教习代师收徒后,季忧便从掌事院回到外院。不过刚到登仙白玉台,班阳舒与计启瑞就追了上来,手中各有一把灵剑,要送他作为谢礼。季忧摆手推搡,最后在盛情难却间把剑系在腰间了,系了个死扣。内院师兄太阔了,还单纯,季忧有些感慨。他终于有了些想入内院的动力。“我都没看到季师弟何时系的扣……”“这番手速,当日与那邪种交手时还是藏拙了啊……”“……”与两位师兄道别,季忧走向朝碧水湖雅园。离得稍近一些时,他发现自己门前站着个女子。女子身穿滚雪细纱裙,捧着一把月牙白的长剑,左顾右盼,正是那日一同赴宴的娄思怡。女子无论性格如何,柔弱都是最主要的成分。当街遇袭时被男子所救,总会产生些小心思。于是在知晓季忧没有属于自己的佩剑后,她便托人去买了一把好剑。不过娄思怡在门前等到的却不是季忧,而是另外两名与她十分熟悉的闺中密友,正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而来。一位是云州千金陆清秋,手握珠光宝气的长剑,裙摆蹁跹而来,一阵波澜起伏。而另一位来人则是孙芝巧,手中同样也有一把长剑。不过三女似乎没有提前通气,见面之后稍愣,随后又注意到每个人手中的剑,略显尴尬。“你们怎么来了?”“季公子没剑,我来送他一把……”陆清秋听完娄思怡的回答,转头将目光转向孙芝巧:“还说是姐妹,竟不与我们商量一下便私自行动了?”孙芝巧抱着手中剑脸色微红:“赠男子佩剑本就容易叫人误解,何况他还是方若瑶的未婚夫,怎好说出口。”陆清秋细眉微挑:“你也知道他是方若瑶的未婚夫,还好意思莺莺燕燕地过来赠剑?”“可是清秋,你好像也是来赠剑的吧?”陆清秋被噎了一下,抿嘴半晌才开口:“昨日宴请是我做东,遇袭之事我也有责任,况且他昨日救我两次,我总不好什么也不表示,未免过于不近人情了。”孙芝巧和娄思怡对视一眼:“我们自然也是因为被他救了性命。”“他救你们只是捎带的,你们不必如此多礼啊。”“?”娄思怡和孙芝巧微微一怔,心说凭什么救我们成了捎带的。再说,不必如此多礼这句话应该是人家季忧说的才对。陆清秋没管她们,自说自话地继续道:“况且那日只有我的剑他一直紧握不放,想来甚是喜欢,我便送他一把一样的。”“那只不过是你的剑离他近了一些,若我的更近,他一直紧握的那把肯定就是我的。”陆清秋都不知道姐妹哪儿来的自信:“男子选剑,选的定然是一眼便心生喜欢的。”娄思怡白她一眼:“生死关头当然是随手为之,哪有清秋这般巧思。”“你……”孙芝巧看着两人要吵嘴,立刻开口:“好了好了,既然他可以用三把剑,那我们一人送一把不是正好。”娄思怡听罢住口,但又开始犹豫了:“我们送剑给方若瑶的未婚夫,是不是该与她知会一声?”陆清秋仰起头:“我们又没什么别的心思,既是问心无愧,何必做些多余的事,倒更让人觉得有什么了。”不过话音刚落,旁边就又跑来了两道身影,一个是钱云霄,一个就是白如龙。两人的手里也各有一把剑,与三女撞到一起,有些意外。看来,他们所有人都想了一起。季忧站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看着这一幕,心说这下好了,要变左千户了。“季公子。”陆清秋刚好看到他沿山道而来,伸出白皙的玉臂向其招手:“掌事院调查可有结果?”季忧摇了摇头:“事出古怪,掌事院目前也没头绪,诸位这几日还是尽量不要外出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会犯案?”“歹徒动机尚不明确,就无法判断他们会不会收手。”白如龙迟疑半晌后开口:“我这几日辗转反侧,倒觉得是与我同父异母的二弟雇凶所为。”娄思怡也忍不住开口:“我倒是觉得他们是冲我而来,许是盯上了我家的灵药。”季忧听罢笑了笑。若真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这事倒也简单了。可问题是,这种说法解释不了张从之和蔡紫瑶以及另外三名修行者为何遇害。在青云天下,能如此毫无顾忌的杀害仙宗子弟,这幕后的阴谋要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大。季忧回神,看着众人手里的剑咳嗽一声:“对了,你们几位找我何事?”娄思怡与孙芝巧这才想起来意,立刻捧剑上前:“季公子,听说你没有佩剑,我们特选了一把来送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陆清秋也扬起手中的剑:“还有我。”白如龙与钱云霄也随之点头:“我们也是,谢谢季兄救了我二人,今后我们两人便跟着季兄混了!”“诶,这是什么话。”季忧摆摆手,将五柄剑依次接过:“剑我就收下了,但小弟太贵重了,不合适。”“?”随后,几人被季忧放进院中,围炉煮茶。虽然他对世家子弟无甚好感,但毕竟收了人家的剑,总不能连茶水都不给喝。季忧将茶煮好,先沏一杯,端给了在他右手边的陆清秋:“先放放,小心烫。”“谢谢……”陆清秋接过茶杯,忍不住看向季忧。遇袭那夜,此人奋不顾身推开他,又在剑锋之前与他互换身位,还对她的随身剑爱不释手。现在第一杯茶便给了我,语气也是如此温柔。再仔细看,满桌的五只茶杯里只有她与季忧的两只同一花色,像是成双入对。果然,是有些无关同窗之谊的心思啊……云州千金陆小姐不禁托住下巴,盯着季忧的侧脸一阵观瞧。季忧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便连气质都十分不俗。她先前只知道对方是来自偏远之地的乡野私修,却从未察觉过这一点。看了许久之后,陆清秋回过神,不禁轻轻摇头。他对自己的好自己是可以看到的,但很可惜,自己不会选他。他没做错什么,只是错在了出身低微。来天书院之前,陆家长辈曾暗示陆清秋,要与楚河交好。因为楚家人,个个都是上五境的高手,且天赋可随血脉传承,这一点太可怕了。但陆清秋并不喜欢楚河,她总觉得对方过于激进,心思阴暗,与之相比,季忧这种男子就要比他好上太多。可即便如此,陆清秋还是不会选他。云州陆家以灵矿起家,本就颇遭妒忌,便需要通过联姻来与更多的势力联合。她姑姑便是因此而嫁给了山海阁一位长老的儿子。那长老之子虽不学无术,但却能使得那些觊觎陆家灵矿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便是联合。除非季忧能成为殿主亲传,继而留在宗内成为长老,开枝散叶,在天书院扎根。但这样的概率,太低了。在外院惊才绝艳者,入内院后却逐渐平庸的例子不胜枚举,班师兄便是其中之一。人力有穷时,只有世家才能传万代。青云天下便是这样的铁板一块。民间曾有戏文,讲述了一士族之女爱上一出身贫寒的书生,最后便是死了也要缠缠绵绵,化蝶双飞。但那,终归只是戏文,只有底层人才能写出的戏文。陆清秋思索良久,觉得还是要找机会与他言明利害。而此时的季忧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大小姐会有这么强烈起伏的内心戏。他现在想的是,因为这场袭击,自己好像好久没去天书内品足论道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饮了几壶茶水,闲聊半晌之后,陆清秋提议离开。见状,其他人抬头朝天边看去,发现果然已日近黄昏,于是纷纷响应。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季忧也起身跟他们走出了院子,并将院门关闭。“这么段路,也要来送嘛……”陆清秋对于季忧这种不动声色的暗中关护有些忧心。不过没等她张口拒绝,她就发现季忧并未与他同行,而是转身去了悟道场。(跟老婆吵架了,大逆不道地想拉我出去逛街,我的时间是逛街的吗,是用来码字的!求月票,求追读……or2) 第33章 仙子的幽怨 因为有弟子在盛京被残害,且死状骇人,天书院大部分外院弟子都心有不安。尤其是掌事院始终未调查出结果,便有了各种妖魔化的流言蜚语。而对季忧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境界。这方天下已隐有动乱的气息在无形之中扩散,袭击案也许只是一个开始。目前,唯有实力才是最好的保命手段。何况匡诚那家伙,越来越有愣头青的意思了。此时已是深冬,万物凋零,天上偶有碎雪飘落,纷纷扬扬。季忧来到悟道场,发现此处仍有一些学子未受这场动乱的影响,潜心修道多日。例如凝华上境的杜竹、凝华中境的岳泽、曾盼儿等人,皆是曾与楚河交好之人。于他们而言,天书院毕竟是大夏圣宗,就算是有些宵小之辈作乱,也逃不过被镇压为灰烬的下场。直到随着季忧的到来,这些正在悟道的学子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真的是毫发无伤啊……”“有人说他一人三剑,救了七人,其中还有内院两位师兄,是真的假的?”“应该是真的,因为有人见到那两位内院师兄向他鞠躬致谢了。”如今西城前街一战的消息已由小道流出,相对较为完整,已无人不晓。据说试剑林现在热闹非凡,去修武道的学子如今比试剑林里的竹子还多。有些两年半练习生的袇房距离试剑林较近,据说每日黄昏之际都能听到有教习在山上咒骂季忧。而此刻,方若瑶也在悟道场。她现在仍旧是启灵初境,与天地灵气的互通并不顺利。于是她比寻常人更加刻苦,终于稍稍摸到了一些门道。可就是这般刻苦,使她越能清晰地感知到人与人的差距并非是竭力便能赶上的。此时眼望着季忧席地而坐,整理着袍裾,她不禁有些恍惚。她与娄思怡、孙芝巧住同一间袇房,听过最为详实的版本,甚至梦到过几次那白衣剑师双手换剑,并挥袖御剑救了两位内院师兄的画面。今早上,她又不小心听到娄思怡暗中差婢女去城中寻剑,想作为赠礼送给季忧。不知为何,她心中的失落感极重。其实院中已有很多人在传,说她未婚妻的身份是假的,因为他们从未讲过话。“季忧,亥时前可否与我一起走走?”方若瑶鼓起勇气,喊了他一声。但此时却刚好有天光降世,层云之上虎啸龙吟,随后那天光便没入了他的天灵,显然是已入天书。见此一幕,方若瑶眼睑低垂,而悟道场中的众人则满脸复杂。入悟道场便有天书呼应,这玩意真的太装逼了,见一次便叫人嫉妒一次。此时季忧神念飞天,循着那漫天的浩瀚星光逐渐进入虚霩之中。但还没等他站稳,一只雪白的玉足便迎面而来,“啪”一声将他踢了出去。模模糊糊之中,季忧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红裙女子冷意十足地侧身看着他,面若寒霜,似乎十分生气。“?”“上来就奖励我?什么情况?”季忧从悟道状态之中被强行清出,一脸不解。随后他又入了一次,迎面而来的还是那娇嫩的玉足,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入虚无山。神念回归的季忧坐在悟道场上,掐指算了算日子,心说这也不是那几天啊!怎么生这么大气,都不让回屋了?而周围的学子则呆呆地看着天际那时隐时现的天光,一脸木然。直到第三次,季忧再入虚霩,终于没再遇到玉足迎面,而是成功进入。当虚无山与混乱天道在眼前不断清晰之际,他看到那位身着红裙的仙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黑石,不过表情却仍是冷的生人勿进。而最吸引人的,是她周身笼罩着一股深紫近黑的气息,如同火焰,不断在周身摇曳。“你……你身上的是什么?”“仙子的幽怨。”女子咬牙切齿,声音冰寒彻骨。她以为虽然两人不曾说过太多话,但每次都是下午进来修道,就算是约定好了。可谁知道他一声不吭,整整三日都不见踪影。一开始她还不以为意,心说我自小开始便在山上住了十几年,一人悟道修道,又能有何区别。但随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周围聚集了一股淡紫色的气体。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但后来才研究明白,她是以神念进入虚无山的,有些能够影响心境的心绪会以这种气息的方式出现在神念周围。第一天这颜色还只是淡淡的,第二天就开始变深,最后逐渐要朝黑色而去。而此时她似乎也明白了,那人在看自己脚丫子的时候,那周围飘飘摇摇的漫天黄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此时,季忧发现对方身上的气体忽然转成了一种极为悲伤的灰色。他看了许久,隐约间似乎察觉到她幽怨什么:“冬至那天晚上我与同门聚餐,回来的路上遭遇了歹人袭击,战斗之中消耗了太多的神念,一觉睡了两天。”“那你受伤了没有?”“没有受伤。”季忧想了想道:“院中这几日一直在查这件事,我也是刚刚被调查完回来。”“你是天书院弟子。”女子忽然伸手指着他道。她确实有些冰雪聪明,知道在这七大仙宗之中,以院自称的便只有天书院。季忧扬起嘴角,看着面前这只傲娇的仙子:“那仙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仙子看他许久:“颜书亦。”“那我开始修道了,不许踹我了,虽说足道也是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季……博长,取博采众长之意。”颜书亦抬起头,看着他头上呼呼冒黄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季忧知道这是要踢人前摇表情,于是屏住了呼吸:“颜书亦,你刚才说好了不踹我的!”“登徒子!”“我靠!”直到被雪白的玉足踢出“聊天群”,季忧仍在纳闷。她不应该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啊,直到他发现自己头上的黄烟盎然…… 第34章 七道玄光的楚河 季忧恢复了修道日常,致使悟道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陆清秋、娄思怡、白如龙,当日送剑的五位也都来到了悟道场,继续潜心修道。不过看着他总在悟道状态之中忽入忽退,众人心中满是迷茫。这道修的,为何如此销魂。“颜书亦,你再踹我,我就张嘴了!”“你敢!”虚无山下,季忧一脸从心地躲到了旁边的黑石上,看着冷面如霜仙子,一脸愤懑。漂亮女人,果然耽误修行!遇袭的事情至今已经过去五天了,他才堪堪聚出第六道灵光,剩下的全都是奖励。季忧不太明白,明明已经哄好了啊。而且这五天来,两个人照旧十分默契地配合着彼此的修炼时间,有时也会闲聊几句。怎么说起有女子赠他宝剑,这小魔女竟然这么大脾气。季忧神魂回归,转头看向旁边的白如龙:“我问你,女子赠男子配剑什么意思?”听到这话,白如龙还未反应过来,后方的陆清秋、娄思怡与孙芝巧已经先一步面红耳热。“传说近古混战时期,有一男一女的两位人族贤者,在必死之战中互赠了佩剑,死时相拥在了一起,魂归天道,于是异性赠剑在后来就成了想要与君结成道侣的行为。”白如龙解释道:“若男子收下了女子赠剑,两人便可结成双修之谊。”季忧张张嘴,淦!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世界了,但此时才意识到,他来此才不过三年。玉阳县陈夫子是个老光棍,他的藏书里更不会有这种爱情故事。所以自己从他那里了解的世界,其实是被筛选过的。这就导致了一些正常人都了解的传说、故事,他反而完全不了解。陆清秋此时正看着季忧,忍不住思索,若他误会了自己赠剑的动机,该怎么拒绝与他双修。他不是世家出身,只是乡野私修,自己是不可能会选他的。而就在此时,悟道场后侧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亦有起身、挪蹭的声音不断响起。“楚河……”“楚河出来了?”季忧等人也闻声望去,发现自感悟天书那夜之后就行踪诡秘,不愿见人的楚河竟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穿了一件锦绣梨花袍,发冠端正,眼神微冷地进入了悟道场。人不可能在屋内躲一辈子,外院的众人也预料过他一定会出来。可在他们的猜测当中,楚河应该是的备受打击,不修边幅地出现,而不该像现在这般风度翩翩。“楚兄,要出来悟道吗?”“刚出关,出来透透气。”楚河面无表情地说着,接着便席地而坐,将袍裾整理妥当。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楚家二子缓缓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悟道状态,而惊呼声则在这一刻开始传遍了悟道场。因为此时的楚河,额前亮起了七道玄光。最为惊诧的是陆清秋,此时看着额前七玄的楚河,她满眼都是难以置信。要知道在季忧感悟天书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境界提升几乎一致。而在季忧感悟天书之后,楚河因为受不了打击躲了起来,谁也不见,可陆清秋却一直在努力破境。而现在,她只聚集出了第三道,楚河竟然有七道,比感悟了天书的季忧还多。“原来楚河不是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他一直在闭关!”“没有感应天书的情况下,率先逼近了上五境的门槛,我简直难以置信!”“这便是楚家人的天赋,当真是恐怖如斯。”“原以为季忧进内院已是定局,没想到竟会有这种意外!”楚河现身,已凝聚七道玄光,超过了感应天书的季忧,这条消息迅速在外院传播开来。整个外院都议论纷纷,仿佛热油渐入了冷水之中。从秋入冬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接受了天才陨落,乡野私修逆袭的戏码,却想不到这故事竟如此一波三折。此事甚至震动了外院教习,纷纷赶到了悟道场。果真,那楚河正在悟道状态,额头的七道玄光熠熠生辉,甚至已经凝出了第八道的浅痕!“他感应了天书?”“不,此间没有天光之象。”“这不合理,他怎么可能比感应了天书的季忧还快?”曹劲松与其他教习站在碧水湖边沿,望着这一幕,深感不解。感应天书这件事很艰难,但却时不时地有弟子可以做到。但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感应天书的弟子,竟然在破境速度上超过了感应天书的弟子。难道楚家真的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在修行天赋上是不可战胜的?与此同时,在一座僻静无人的袇房之中,来自凉州的杜竹听着窗外喧嚣,微微握紧了拳头。他也是凉州很有名的仙门世家子弟,年未弱冠就到了凝华上境,距离下三境圆满只有一步之遥。可来到天书院之后,所有的荣耀全被楚河与季忧拢了去,他从万众瞩目的天才,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人物。甘心吗?不,不甘心。杜竹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一封信。信是父亲所写,言辞恳切地告诉杜竹,杜家的荣耀全都在他身上。随信而来的是一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十颗殷红的丹药,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写清了服用方法。杜竹捏出其中一颗丹药,沉默许久之后吞入腹中。而随着丹药在腹中化开,他感受到一股狂躁的力量忽然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要冲破天灵而去,随后又澎湃而归!凝华上境想要圆满,需要将体内灵元完全凝成。杜竹的灵元本来还是乳状,始终无法凝固,但随着那股气息不断灌入,他的灵元瞬间凝成。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信中为何夹杂着一种悲伤。这种能直接让人破境的丹药,有整整十颗,必是倾尽家产才能买到的。父亲举全家之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是杜家唯一的希望,他代表的就是杜家的荣耀。杀杀杀杀!他要入内院,他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杜竹呲牙咧嘴,口涎垂挂。 第35章 新元日 新元将近,昼渐长,夜渐短。这在青云天下是个十分吉利且重要的节日,意味着四季轮回的初始,万物将从此刻渐渐复苏。每到此刻,盛京城内都将张灯结彩,有花灯与庙会同办。民间还会制作祈春宴,绘制祈春符,期盼春日早归,冰雪消融。此刻,在盛京最繁华杏花巷中,一队山海阁弟子匆匆驶过,行色匆匆。为首的人是曾在天书院花一两银子修行剑术的邱尼,此时正拿着画像,四下询问街坊与商贩,是否见过画像中的几人。他们昨日丢了五个弟子,找寻一天一夜都未见踪影。而在旁边的杏花楼上,一群天书院外院弟子正在对坐而饮,顺便讨论着近几天院中发生的事情。“楚河昨天已经凝出第七道灵光了,距离破境只有两步之遥。”“不只是楚河,还有杜竹,你们记得杜竹吗?”“那个凉州来的凝华上境?”“没错,他像是忽然悟道了一样,月前忽然就下三境圆满了,后来告假说要出城省亲,没想到回来就已经聚了两道灵光。”听到这个消息,不知其中细节的几位天书院弟子纷纷对视一眼,显得匪夷所思。楚河忽然破关,从一蹶不振到七道玄光,但在弟子心中还算合理。毕竟,楚家天赋举世皆知。而季忧虽然是个乡野私修,本该不被看好,但却感应了天书,且是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修上来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前段时间,他以三剑硬控两个战场,在融道境手下救了两位内院师兄,这段时间威望也颇高。可那杜竹一开始只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色,此刻却忽然后来居上,着实让人惊叹。“原以为季忧入内院该是板上钉钉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一波三折啊。”“修仙一事,的确是玄之又玄。”“季忧并非世家子弟,若真的压着我们入了内院,岂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脸?”在座的弟子议论纷纷,同时忍不住转头,看向对面的熙和楼。陆清秋今日又做东,请了一些同窗对饮,其中也有季忧。她本来是想请楚河与杜竹一起来的,但自从破境之后,这二人就有些生人勿近,除了悟道哪儿也不去。“楚河如今已聚齐了七道玄光,眼看就要入了上五境,季公子是如何想的?”“他不抢我掌教之位就行。”“?”陆清秋以为他在苦中作乐,笑笑后眉心微皱。她还以为自己结交了一位前途光明的内院弟子,没想到楚河与杜竹来势汹汹。钱云霄夹了一筷子菜,忽然看向白如龙:“阿龙,你今日怎么如此沉默寡言?”白如龙眉心紧皱:“前几日,家中寄来一份用以修行的灵丹,叫我服下,还说什么白家荣耀都在我身上云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陆清秋从小就磕丹,不觉得有什么:“服用丹药本就是常事。”“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丹药能有什么问题?”白如龙环抱双臂:“自我娘亲死后,我爹偏爱二房,家中所有资源都给了我二弟,若真有什么修行灵丹,又怎会落在我手中?”听到这句话,众人忽然想起送剑的那一日的情景。当时他们猜测袭击者的身份时,白如龙便提到过这个二弟。他觉得那次袭击就是他二弟白似虎安排的,目的就是废了他,免得他回去继承家产。“是药三分毒,丹药还是少吃为妙,免得伤身。”季忧将面前的盘子清空:“虽然没证据表明丹药的危害,但以此入上五境的,基本都停留在的通玄境止步不前了,你看我,从不吃丹药。”白如龙愣了一下:“不是因为穷吗?”“那只不过是我的伪装。”季忧有些生气,伸手把他面前那份没动过的参汤端到了自己面前。娄思怡此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道:“说起破境,灵剑山的小鉴主前日好像也破境了。”“五年通玄至融道,融道至今不过三年半,如今又破境了?”“嗯,二十二岁的应天初境,当世亲传第一,不知是否聚出了法相。”娄思怡有些钦佩地说着:“据说她前日破境的时,还闹出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陆清秋极爱八卦,听后抬头:“什么有意思的事?”“问道宗的亲传心系那位小鉴主多年,闻听她破境,于是声势浩大地前去恭贺,还带了贺礼无数,结果没见到人。”“为什么没见到人?”“灵剑山掌教说她破境当晚就离山了,目前不在山中,她也不知人去了哪里,但大家都觉得那是借口。”“灵剑山是南方第一大宗,地位与天书院几乎等同,问道宗一直想与灵剑山交好,但也太过心急了,也怪不得人家不见。”正当几人聊天之际,远处忽然掀起一阵猛烈的风浪,吹的满城花灯不断摇晃。众人停杯,还未察觉出了何事,便见怀中的腰牌全都绽放出一丝金色的玄光。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便见到坐在对面的天书院弟子正急匆匆往回赶。“是天书院的召集令!”“我从未见过召集令亮过,还以为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腰牌。”“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今夜有事要发生了。”几人对视一眼,随后便放下筷子,沿着黄昏的夜色返回尼山。果然,此时的登仙白玉台已经集合了大批的弟子。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掌事院的三位掌事,已经满面严肃,拳心紧握,随后沉着开口。每年新元日,丹宗会护送大批量灵丹供应四方宗门,而在今夜,他们在城外的万涿山遇袭了。丹宗主修丹道,普遍战力不强。但是品质越高的灵丹稳定性越差,越容易损毁,所以每次送丹,都要有五名以上的丹师护丹。当世修仙者极其依赖丹药,所以这件事非同小可。因为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他们只好动用了召集令。此刻,随着三位掌事双指并拢,一柄巨大的飞剑从空中呼啸而来,落于白玉台上。(下章忒难写,晚个把小时,求月票求追读。) 第36章 丹宗遭袭 浓郁的夜色之下,盛京城内灯火连绵。而此时的尼山上空,则有一把巨大的飞剑穿破夜色下的层云笼罩,轰然向着万涿山的方向而去。三位殿主以法力御剑,维持着其高速飞行。耳听着巨大的风浪迎面呼啸,所有弟子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对即将到来事情怀揣着浓烈的不安。“是谁袭击了丹宗?”“我们只接到了求救传讯,究竟是谁还不清楚。”季忧看着王新安摇头,微微皱眉,手拂过腰间的三柄长剑。他现在有七把剑,但还是只带了三把。因为每多一把剑,对于神念的消耗就要大一分,有些战斗是需要迅猛的,但有些战斗则需要持久。季忧现在每日都在锻炼神念,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又猛又久。许久之后,周围的夜色开始越发浓重,一股寒凉之意袭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难言的味道。有弟子从远空望去,发现他们与盛京已经相隔甚远,脚下已经是无尽的荒野。“要降落了,稳住身形!”“记得离地三尺时以灵气浮空!”随着秦掌事沉稳的声音响起,被灵气驾驭的飞剑忽然间倾斜下落,闯入了一片水汽氤氲的诡秘山林之中。众弟子立刻飞身落地,而那柄飞剑则重重地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坑,沙土飞扬。不过众人却没时间去看那飞剑,因为放眼望去,山道上有十多家车辇全都侧翻倒地,丹药散落满地,却不见丹宗弟子。而远处则有山雾不断弥漫而来,其中人影窜动,看上去密密麻麻。“记住,你们任务是救出丹宗弟子,不要恋战!”“对方身份不清,勿要大意丢了性命!”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沉声一喝便腾空而去,其身后弟子也闻讯而动,于风浪之中冲入战场。见状,季忧挥手,御出腰间三剑,也落入山林之中。奇怪的是,这诡秘的山林虽然杀气浓重,却并未有打斗声,反而静谧的让人心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摇晃出现,瞬间让跟来的众人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张笼罩在煞气之中的狰狞面孔,枯如朽木,没有眼眸,只有黑漆漆的两个空洞。而随着它的出现,越来越多的影子密密麻麻地窜了出来。邪种,满山遍野的邪种。掌事院的弟子比外院弟子经验要老道许多,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忽改面色,但还是干脆出剑。但邪种肉身极其强悍,轻易便朝着他们飞冲而来,竟想将他们直接撞翻。就在此时,一阵嘹亮的剑吟响起,先入战场的掌事院弟子就瞥见有人飘然而至,随后便是一阵剑浪朝前方压去,瞬间撕开了一道狭长的缺口。灵气太钝,破敌时不可裹挟剑刃,但若是将其全部凝聚在剑柄,便能以剑刃开道。当然,这需要剑的品质好一些,不然铁器硬砍,很快就会崩断。幸好的是,姑娘们所送的剑没一柄是差的。“谁?!”“季忧……”三位浮空的掌事见到这一幕,面露惊诧。虽然他们知道季忧是一名剑修,且剑法思路清奇,但此时亲眼见到仍觉神异。不过此时不是感叹的时机,秦掌事大手一挥,立马命令掌事院弟子顺缺口攻入。而陆清秋、白如龙、钱云霄等人已经紧追而来,见到这一幕,迅速有了决断。我,要将季忧护在身前!而怀有同样目的其他人,也情不自禁的地凑了过来的。其实外院有很多学子只是听说过季忧一人三剑的传说,却也脑补不出他用剑竟然如此刚猛,竟然未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便在此时,一阵金石相撞之音传出,季忧的剑浪终于碰到了切不开的对手。那是一只猩红双目的邪种,肉身比其他邪种更加强悍。这鬼东西直接挡住了季忧向前的剑锋,一双煞气呼啸的利爪顷刻间直奔其胸口。于是,众人见到了季忧传说已久的第二剑。那柄剑是娄思怡送的,一直都悬空着,此时剑随心动,“嗡”一声穿过了对方的心口。季忧面不改色地将剑召回,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黑如焦炭且面目狰狞的尸体。可惜了,不是那夜袭击他们的那一只,因为它不会躲。邪种虽然肉体强横,但在仙宗眼里并不需要警惕,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不会思考。这些鬼东西仅凭借着嗜血性在杀戮,哪怕已经被刺中仍旧不会躲避,比北原外那些头脑简单的蛮族还不如。即便是肉身强横一些的,也是如此。如果这只像季忧那也在街头碰到的那只一样,不但会闪躲且出招也有章法,倒真的会令他头疼不已。“白如龙,小心后面!”就在此时,钱云霄惊恐的声音响起。他们几个将季忧护至身前,消消杂兵,却没想到后方又涌来一批。季忧斜了一眼,挥袖之间第三剑顺势飞出,如破风穿云,在夜色下狠狠削掉了一双煞气十足的臂膀。那邪种忽然失去了手臂,挺着胸就撞到了白如龙身上,不断蛄蛹,姿势暧昧。王教习赶到后一剑削去其头颅,并怒喝一声:“杀不了就退,别将后背留给他们!”白如龙满脸惊慌:“知……知道了……”王教习深吸一口气,再转身就发现季忧已经开始绕后,朝着更深处杀去:“季忧,别入的太深,找到丹宗弟子就回来!”“山北侧有花灯!”“什么?”王新安一脸的费解,心说这时候还看什么花灯。季忧一剑穿杀出去,二三剑瞬势收回,继续往前:“挂了花灯的地方,那里有几家农户!”王教习愣了一下:“你的任务是寻找幸存的丹宗弟子!”“这么多邪种,他们早死了,你再不叫人来帮我,我特么也死了!”“?”季忧怒吼一声,振剑杀穿了一只邪种,随后挥袖御气,二三剑并冲,蹚开一条血路。因为是新元日,山北侧确实有个正挂着纸糊的花灯小村子,距离最近的一家,门上的花灯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也没什么颜色,但却是分别可爱。以他即将通玄的目力,还可以远远看到有孩子的剪影映在窗纸。活着很难,但还是有人艰难的活着。季忧咬着牙一剑祭出,瞬间削去了半拉脑袋,结果心中却狂颤了一下。虽说知道不是同族,但毕竟也是人形,穿心而过的时候不觉得,可真造成了肉体的残缺,对他来说还是会有心理压力。也就在这恍惚的一刻,他的左肩却不小心就被抓了一下,鲜血瞬间直流。因为要持剑还要御剑,他的灵气全都集中在三只剑柄上,没有剩余的灵气用来护体,遭这一下也是早晚的事。最要命的是,山下的几户人家明显听到了动静,竟直接开门出来吃瓜。还有他家的一名小小稚童,也从大人的腿间挤出,懵懵懂懂地向上望去。“把门关上,把孩子抱进去!”“?”农户闻声一愣,因为从他的角度往坡上看只能看到有人在挥剑,但并不清楚在做什么。季忧深吸一口气,怒喊一声杀人啦!那农户这才慌了神,立马把孩子抱回屋中,将门扉关的严严实实。而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加剧,鲜血也在不断地渗出,将他的白袍晕成了扎染。更要命的是,不知是何原因,一些邪种开始不断向着他这边聚集。眼看着越杀越多,季忧头皮都麻了。难道邪种真的都是女的?季忧喘息一口,立刻甩剑而出,切开一个半圆,顺道把邪种引向了王教习那边。王教习也正带着其他的掌事院弟子冲过来帮他,于是顺势斩了上去。同时跟来的还有陆清秋一行人,挥剑而来,将把王教习护至身前的季忧护至身前。“掌事院的三位掌事呢?还有内院跟来的弟子呢?放火法啊!”“他们在沿山寻找丹宗弟子。”“找到了?”“没有,连尸体都没见到,应该是被劫走了,但绝对不会是邪种干的。”王教习持剑杀退一只邪种:“这次的袭击是有人在操控,诶,你怎么坐下了。”季忧倚树蹲下:“你们先顶着,我先歇会儿……”“?” 第37章 是物理,我加了物理 随着山林的雾气越来越重,原本满山游荡的邪种开始逐渐聚集。王教习剑砍的直烫手,只能怒而骂娘,而季忧这才缓了过来,拄剑起身。“要杀出去才行。”“太多了,杀不出去就会被困死。”季忧将剩余的两剑回鞘,掂着手里的那把主武器道:“排成纵队,你与我在前方开道,剩下的人背对背随后,这些鬼东西不强,单纯是多,有机会的。”王教习闻声看向周围的弟子:“也就只好这样了。”“动手吧!”季忧以灵气灌输长剑,在掌心不断聚集灵气,随后就一道嘹亮的剑吟响起,手中利剑瞬间穿风而去,杀穿一片。这一幕,就仿佛刚进山的那刻,密集的邪种堆被撕开了一条狭长的缺口。“换你了。”“?”王教习疯狂舞剑:“不是,才一剑啊,你这就歇了?”季忧挥手如砍瓜切菜:“我要蓄力。”灵泉破碎之后,季忧不需要借助灵元,自身呼吸便能聚集灵气,恢复速度极快。但一剑几乎清空了他所有的库存,所以他需要时间来恢复的,而这段间隔,就需要王教习顶住。正所谓名徒出高师,对于王新安的剑法,季忧十分信赖。他之所以只是个外院教习,终归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而是没人习武。不过听说季忧又歇了,王教授人都麻了。怪不得刚才那一剑如此迅猛,原来是用了所有的灵气,这自己要顶到什么时候?顶到坟头草三丈高吗?就在此时,季忧重新握剑:“好了,该我了。”“你灵气恢复的这么快?!”“那要不你再撑会儿?”“不了不了,你来你来!”夜色之下,原本突围速度已经放缓的队伍前方,忽然又是一道嘹亮的剑吟,前方再次出现巨大的缺口。季忧知道王教习实力不错,耐操,所以直接舍弃了普攻的机会,直接成为一个人形技能释放器。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冲的出去。王教习深受震撼,也不啰嗦,直接提剑顶上。他先前就说过,武技谁都能学,但想要将其演化为武道,终归是要有一份战斗意识在里面的。季忧的剑不是强在多么高明,而是在于如何运用。妈的,完犊子了。王教习有预感,今夜之后试剑林的人要更满了,他的工作再也不会快乐了。与此同时,阴云密布的山顶上,一黑衣老者与一腰系长刀的年轻人本打算要离开,此时却不禁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浑身煞气的邪种是一抹浓重的黑,聚集于一起便是一片浓重的黑。而天书院弟子的纵队则如同长龙,不断挺进,每当要力竭之时便有一道嘹亮的剑吟响起,剑气横穿。最后竟然真的有惊无险,引着所有邪种退回到了万涿山的边缘。“走吧,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要节外生枝。”“不行,杀了他。”“那三个被引走的掌事快要回来了!”“有一招的时机,天书院是重要一步,可却有意料之外的人一直在跳,不杀了不安心。”佩刀的年轻人刚要阻拦,却没想到黑衣老者直接杀了出去,伸手朝着那漆黑中的白浪而去,一束雷光瞬间落地。妈的,最近发过什么誓吗?季忧已经蓄力完全,但见天雷迎面而来,心中一惊,立刻举剑硬抗。上五境与下三境终究有着天壤之别,便是这一道惊雷便能直接要命。灵气绝缘,但很快就要被雷法顶破,季忧挥手召出第二剑,双剑碰撞间引雷而去,挥手剑落大地,巨大雷光直接没入了地下。见此一幕,王教习麻了,身后的弟子也麻了,而空中那位黑衣老者也麻了。同时,沿着夜色匆匆赶回的三位掌事及内院弟子也全都麻了。是物理,我加了物理。季忧抬起头,便见到那一袭黑衣一击不成迅速退走。三位掌事本想去追,没想到一股极大的威压忽然从天而降,将那黑衣老者直接拎走,转眼间便不见踪影。见此一幕,三位掌事心有余悸,追都未敢去追便愣在当场。随后他们便听到一阵阵的惊呼声,再往下看去,便见邪种已经顺坡而来。于是三人立刻祭起来时所坐的巨大的飞剑,直接狠狠将迎面将其拍在了山崖上。此时,危机解除,众人看向季忧。刚才那位黑衣明显就是融道上境,与下三境圆满之间隔着两个大境界。武道双修或可同境界无敌,但怎么可能在融道境下一击不死,还毫发无伤。“你……你硬抗了一道雷法?”“不,是大地母亲。”季忧抿了下干涩的嘴角,从怀里摸出一块冰凉梆硬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块不知道雕刻了什么图案的石头。王教习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刚才从一只邪种身上掉下来的,我抽空就给揣怀里了。”“你揣着它做什么?”季忧挠了挠头,有些遗憾:“我觉得太古遗迹沾了个古字,那里面肯定是有古董什么的,卖了或许可以换钱。”王教习睁大了眼睛:“生死关头你也没忘了发财啊?”“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正在此时,秦掌事忽然从空中落地,将季忧手中的石块接到了手里,查看许久。计掌事和郎掌事也一同走了过来,见到这东西,眉心深皱。如果所料不错,这是太古遗迹中的一块残瓦,应该是邪种离开坟冢的时候带出来的。他们以前一直觉得邪种一旦离开遗迹太远,身体就会失去活性,但现在看来,这一点变了。不然他们根本无法解释万涿山附近明明没有大型遗迹,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邪种。“秦掌事。”“嗯?”王教习喘了口气:“丹宗弟子找到了吗?”亲掌事摇了摇头:“失踪了,他们不是杀人越货,看来丹师才是目的。”就在此时,众人忽然感觉到一股灵气从盛京方向而来,是原本留守于院中的几位弟子。眼看着他们落地,秦掌事的心中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洪山灵矿遭遇邪种袭击,绿柳山庄遭遇邪种袭击。”秦掌事忍不住皱紧眉头:“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第38章 修仙界的现实 敌袭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剩下满山的邪种尸体,如同被刻意安排来制造混乱的工具,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便被随手丢弃。天书院弟子乘飞剑回到城,看着黎明将近时已燃尽的花灯,以及静谧的盛京,全都有种恍惚感。新元一日,原本该吉祥安泰。他们还约好要一起逛逛花灯会,没想到此刻烙印心头的却是城外那浓雾与煞气。而随后,连续不断的消息则更让人震惊。除了丹宗遭劫之外,中州、凉州与幽州全都出现了大批量的邪种。天书院所购的一批用以内院修行的灵丹被劫,所掌控的灵矿如今也死伤无数。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邪种明显是被人操控,而且不知以何种方法,竟能长时间离开太古遗迹。邪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若是某个仙宗在背后策划,或者某几个仙宗在背后策划,就是为了针对其他仙宗,那么这件事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并不新鲜。这些年,有能力摸到上五境门槛的弟子几乎都遭遇过查找不出线索的暗杀。北原这些年常有天生灵药出现,也曾引得死伤无数,巫蛮与大夏的战乱便是由此引起。还有百年前的阵师一脉,研究出了可以克制临仙境的惊仙阵,眼看便要崛起,最后却惨遭屠门。丹宗也曾经历过最为黑暗的耻辱时代,那时的丹宗弟子几乎全被劫走圈养,日夜不停地炼丹。灵剑山曾有一位鉴主,当年被诱入了一处太古遗迹,到现在都生死不知,此后的灵剑山与其他仙宗便再也没有来往过。所谓安久必乱。现在,真的有人耐不住寂寞了。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很散碎,但邪种与遗迹有关是可以肯定的。于是天书院先后派遣了无数弟子,以盛京为起点向外搜索,调查周边遗迹是否有异状。虽然掌事阁弟子不敢深入不可知的遗迹深处,但仍可以通过草木践踏的痕迹来判断灾祸的源头。“根据掌事院弟子多日来的查访,出现问题的遗迹分别在中州岐岭镇,凉州峪河镇,还有幽州北沙镇。”“邪种并不可怕,但其幕后的操纵者却有融道境和应天境的上五境高手,就代表他们有更大的阴谋。”“内院弟子现在已经被派遣了一部分,封锁了这三处遗迹,外院弟子也要参与其中。”“这是我们三人商议出的名单。”“青云天下沉寂已久,大多数弟子都藏在山中清修,现在需要他们时候到了。”掌事院中,从万涿山回来的三位掌事负手而立,将此事言明利害。而内院外的几位教习全都位列其中,看着手中的那份名单。很合理。因为名单中都是一些世家背景相对较弱,但是修为不俗的弟子。这种弟子派出去,存活能力够强,若是死了,也不会惹来大家族的非议。安稳千年的七大仙宗,都是这般做派的。曹劲松细细打量着,表情忽然一怔,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为何会有季忧的名字在此?”秦掌事闻声转身:“季忧天赋异禀,且是武道双修,剑法之精妙有目共睹,有他在,定能成事。”曹劲松眉心一皱:“秦掌事,此事不妥,季忧而今正在冲上五境,他需要留在天书院潜心修行!”“难道非得在天书院才能修行?内院弟子都可临危受命,外院弟子又怎能推辞?”曹劲松听后未语,但脸色渐冷。虽然秦掌事的说法有理有据,但站在他的角度,他还是怀疑这是刻意针对。要知道,新元之后的半年对于冲境来说至关重要。季忧没有丹药,没有灵石,唯一的依仗就是与天书感应。现在掌事院要把他派出去探查遗迹,危险程度暂且不提,可一定会耽误他的修行进度,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事情。“曹兄,就算季忧留下来,你觉得他就一定能入内院?”“不要忘了,楚河目前距离上五境只有一步之遥,机会最大,你又何必如此计较一件无果之事。”说话之人坐在曹劲松的左侧,留着一撮山羊胡,正是楚河的教习丁昂。曹劲松看着他冷笑一声:“莫不是早有勾结?”“放肆!”秦掌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看着他:“这份名单我曾承报内院,无尘殿的费殿主是点头赞成的,难道你觉得费殿主与我等也在暗中勾结?”曹劲松听后的紧锁眉心:“费殿主不是一直在闭关冲击临仙境?”“邪种之事闹得天下大乱,让我天书院宗威大损,引起了费殿主震怒,提前破关,难道我还能蒙你?”无尘殿主费舍,天书院最为接近临仙境的殿主,在五大殿主中的地位也是最高的。掌教隐居多年不问教务,很多事基本上都是他在做决断。之前季忧等人在街头遇袭,秦掌事曾叫人把昏睡中的他叫来问话,后来被宁殿主回了一句滚。如果不是费殿主此次开口,他又怎么敢把季忧加入到这份名单之中。“内院名额对外院学子极为重要,这点我想在座各位都很清楚,但比起这个,查清此事才是重中之重!”“另外,我想曹教习务必要看清现实。”“季忧虽每日都在天书院悟道,可直至目前也只凝聚了六道玄光,即使他继续留下,难道还能后来居上?”“相反,季忧的英勇便是维护我天书院宗威最好的利器。”“哪怕他因此入不了内院,难道我天书院就会亏待了他?”“此事便这样决定了,去吧,都回去告知自己名下的弟子,叫他们这几日准备准备。”曹劲松沉默许久,最后将手中的名单撇到桌上,转身离开了掌事院。无关什么英勇,也无关什么名额,季忧错就错在出身贫寒,没有家族背景。曹教习曾天真的以为,季忧感应了天书,哪怕家境卑微,也该被院中视为珍宝,可他还是错了。很多人都不关心所谓的内院弟子究竟花落谁家,只关心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有益。楚家是当世修行大族,尤其是在楚仙成为玄元仙府弟子之后,威望更甚。除了无法掌控道统之外,幽州甚至在当地称呼楚家为第八大仙宗。七大仙宗或许可以对楚家不屑一顾,但如他们这样的人,怎敢不去看楚家的脸色。在此等情况之下,如何抉择自然清晰明了。青云天下的修仙史,本就是一块世家笼络联合的铁板罢了,从未有过例外。因为如季忧这般的例外,都死了。死在暗杀之中,死在世家针对之中。(求追读、月票!!) 第39章 我命由钱不由天 曹劲松一边感叹着,一边来到了外院的宗务阁,凭腰牌换取了月俸,装进钱袋后扎紧。虽说是宗门行动,但出门在外,总归是要带些银钱在身上的。他月俸不高,但也算是尽一份师长之心了。此时残阳如血,火烧长云。曹劲松从宗务阁离开,行至白玉台附近,便看到有一圈学子正望着山门处窃窃私语。“你们不去修道,堵在这里作甚?”曹劲松如今看到能留在天书院,却不知珍惜的学子就感到生气。近前的几位弟子闻声转过头,眼见是他便立刻躬身施礼:“我等见过教习。”“免礼,出了何事?”“山门处有个姑娘,令我道心有些通明……”“?”借着学子闪避的空挡,曹劲松看到了山门之下的场景。那是一位仙姿佚貌的女子,身穿云锦长裙,勾勒着亭亭玉立的饱满身姿,微扬下颌,双眸清冷而透彻,正站在火烧长天的斜阳之下。天书院的山门前有护宗大阵运转,非天书院学子要得到许可才能入内。但女子似乎并不顾忌,行至近前时周身气息不断外放,与那拦下她的大阵竟能分庭抗衡,不退半步。寻常学子也许无法辨别其中深意,但曹劲松却微微皱眉。他发现那女子满身剑气,锋利无比,连他都觉得有些骇人。此时,风浪与剑气不断汹涌。天书院在设置大阵时,为避免误伤,第一重只是阻拦。寻常学子见进而不得,便不会再向前了。可女子并未止步。于是第二重的杀阵逐渐开始晕起光华,而阵前的女子身后,则也随之亮起一道玄弧,似是有什么正在凝聚。曹劲松揉揉眼,刚要惊骇,却发现阵法与那玄弧双双消失,仿佛只不过是错觉。女子忽然就走进了天书院,此时不禁抬头,向尼山之巅上轻挥的白袖看去,表情有些疑惑。七大仙宗之间暗中较量多年,互不服输。她也只想试试这圣宗的大阵威力到底如何,完全没想到会被人请了进来,还散去了她的法相,同时遮蔽了此处的天机。思索半晌之后,她朝山上微微抬手躬身,然后走上了登仙白玉台。此时,外院的连廊、拱桥陆续有学子停步,朝着这边望来。女子天姿国色,不似凡间之人,颦眉之间都煞是好看,亭亭玉立在白玉台上,自成风景。而更吸引人,则是其身上穿着与配饰。那云锦长裙,材质非凡,似是极为贵重的法器。而她腰间系着两柄灵剑也绝非凡物,头上随意插戴的三根灵钗更是极品。“是哪位太古世家的千金?”“不知,我在外院从未见过……”“没穿仙袍,或许是内院师姐?”“何以见得?”“如此天姿国色,我外院怎配。”“这才是真正的仙子,与她相比,便是陆小姐也显得俗气了些……”云州大小姐陆清秋刚好在悟道场,闻声皱眉,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仙气逼人。而最引得陆大小姐瞩目的,还是对方头上的那三根灵钗。当年陆家经手的第一座矿脉挖到了最深处,寻到了一颗完整且巨大的灵核,其中蕴藏了最为浩瀚的精粹灵气。于是陆清秋的父亲命人将其打造成了四支灵钗,其中三支以天价卖出,最后一支留给了她。正是因为知道这灵钗的价格,她才觉得不可思议。能承受得起这三支灵钗的,非仙宗血亲便是如楚家这般的千年世家了。曹劲松见到周围学子的反应,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世风日下啊,我们季忧就从来都不这样!便在此时,女子眉心微皱,冷眼看向四周。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万众瞩目,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是这一眼之间叫不少围观的学子目光闪躲,不敢再看。曹劲松此时已经甩袖离去,匆匆来到了碧水湖对面的雅园。从万涿山回来的季忧如今打着肩头绷带,正在桂树下的石凳上坐着,面前悬浮着一捆从仙膳房蹭来的筷子。那些筷子此时蓄满了灵气,在空中不断飞舞,左冲右刺,划破长空。因为体积太小,这些筷子看似飞的杂乱无章,但细看之下能够发现,它们的所飞行轨迹完全就是剑招。“你这是在做什么?”“御剑。”季忧将神念一动,飞舞在空中的筷子“嗡”一声便飞回了筷筒。经历了两场战斗之后的他发觉,一脑多用是一个需要突破的极大难题。如若不将此解决,他的战斗时间会缩短很多。团队作战可以有人帮他顶上,但若是孤身迎敌,这便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解决方式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不断锻炼神念,让自己支撑的时间更长,分神也能够更得心应手。这件事他一直都在做,从未有过松懈。而另外一个方法则是将御剑所用的飞刺,飞斩、飞挑等剑招形成习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烙印的记忆越深,花费的神念便会越少,相当于把剑招整合成一触即发的快捷键。如今看来,效果颇为不错,至少面前的筷子能够一个画方一个画圆。曹劲松听完他的解释,有些不懂,但还是直呼此子非凡,但高呼之后,他的情绪很快又衰落了下来。季忧看出了些门道,不禁开口:“出了何事?”“掌事院安排了许多弟子去调查邪种踪迹,最后锁定了中州岐岭镇,凉州峪河镇,还有幽州北沙镇,现在需要派人前去调查。”季忧忍不住想起了这几日不断从内院御空而去的身影,心中了然:“其中有我?”曹劲松点了点头:“不错,掌事院觉得你英勇无双,剑法卓绝,万中无一……”“他们若真是这么觉得,我就不会被派去了。”曹劲松将宽大的袖袍卷起:“前面那些话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希望你给世家子让路,毕竟你入院的表现确实威胁到了一些人。”季忧用指关节轻击桌面,嘴角轻扬:“他们可曾听过一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没听过,不过这次调查是有奖赏的,一百两银子。”“嗯?有钱?那我命由钱不由天。”曹劲松嘴角抽搐,心说此子当真视财如命啊。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钱袋:“就知道你喜欢这些,喏,给你准备的盘缠。”季忧看了一眼:“你先替我存着吧。”“呵,这可是怪事,发财了?”“钱这种东西,只有活下来才有意义。”曹劲松听后不禁正色:“遇事不要强出头,随你去的还有内院弟子,其他当地仙门也会配合,不需你冒险。”季忧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时间大概会在三天后,但不知整个行程需要多久,若是内院选拔……”“我会在内院选拔之前赶回来的。”闻听此言,曹劲松却没有了以往的乐观。楚河如今距离上五境仅有一步之遥,入通玄之后辅以丹药,说不定他的通玄境会提升的很快。而季忧如今还相差甚远,又没有天书辅助,便是连修行时间都无法保障。最重要的是,邪种事件的策划者中明显有不止一位的上五境,若真是遇到了,便连安危也说不准了。“这件事要和匡诚说一句……”季忧未注意曹劲松的担忧,而是思量着这几日的安排。他决定明日去盛京一趟,将事情告诉书生。另外……还要去一趟虚无山,让那个容易生气的仙子也知道此事,不然她又要闹脾气。季忧现在和她不算是很熟,也不算是不熟,但有事要开口讲明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曹教习,我要去一趟悟道场。”“都这样了还去悟道场?”曹劲松嘴唇微颤,似有种为师的感动在其中。都要被调出天书院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忘潜心修道,季忧与那些世家子果然不同。(求月票,求追读) 第40章 拐回来了 季忧从碧水湖雅园离开,从灵气盎然的碧水湖的石桥上走过,白衣随秋风舞动,衣袂飘飘。见此一幕,悟道场的目光全都汇聚而去。关于要调查太古遗迹之事,其实已有不少人有所耳闻。毕竟这几日,内院曾有十几柄大若仙船的飞剑于九霄之上飞过,坐的都是掌事院弟子。随后,便有关于调查名单的传闻流出。尤其今日,有人说季忧也在名单之列,而且极有可能要随之深入遗迹,九死一生。面对这样的消息,众人心中所想各有不同。这乡野私修本就是仙宗之中的异类,却又光环耀眼。踩着楚河感悟天书,一人三剑救了两位内院师兄,在同辈之中一骑绝尘,令无数世家子弟觉得脸上无光。可就在此时,峰回路转。楚河马上就要破境,杜竹也聚了四道玄光,已有后来居上之势。而他,此刻却被派出天书院,将与内院名额失之交臂。如白如龙和钱云霄这般,今日午时便直接骂娘了,此时见他翩翩而来,表情中充满了担忧。而杜竹则坐于人群之中,轻抬眼眸,额前四道玄光忽现,表情之中流露出嘲讽。至于楚河,他并没有睁眼,仍在悟道,周身气息骇人,已有通玄之意。不过大家都还记得今日中午,刚得知此事时,楚河说过的一句话。“便是留下,难道一乡野私修也能与我争锋?”陆清秋是其中心绪最为复杂的一个,因为她觉得季忧对她倾心已久。但一切终归如她所料那般,贫苦出身的季忧,哪怕天赋绝佳,也终归要泯然众人。限制寒门子弟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赋有限。不过就在此时,众人眼中的季忧忽然表情一愣,似是看到了什么。他行走的朝向原本是悟道场,可此时却忽然调转了脚步,带着越来越惊讶的表情去往了汉白石铺就四方白玉台。陆清秋、白如龙、钱云霄、楚河、杜竹、方若瑶、娄思怡……一众外院弟子转头,眼神逐渐惊愕。白玉台上是那位国色天姿的仙子,正在斜阳之下,裙摆微扬,秋风轻拂其发丝。季忧走上登仙白玉台,便径直地朝着那位仙气逼人的仙子走去。“他要做什么?”钱云霄忍不住开口:“男子总是喜欢欣赏美的……”杜竹冷笑:“他就这么走了过去?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他大概还瞧不出那女子身上的云锦长裙价值千金,却是她身上最便宜的一件。”“有时,无知者确实无畏。”这段日子以来,随着先后有人一骑绝尘,道心有损之下想寻一道侣补补的也不是罕见之事。但季忧的目标,却让众人心中诞出一种类似痴人说梦的情绪。以那女子气质与家世,岂是寻常男子敢去接近的?但他们看不到的是,白玉台上那位仙子此时也正看着季忧,清冷的眼眸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安。修行是枯燥的,日复日,年复年,但忽然有一天,你身边多了个不着调的男子。而这个人,你一旦见得久了,总会是有好奇的。于是你想更多了解一下,见见他生活中是什么样子,可真见了又不太确定是不是那个。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季忧,凝视她许久,不敢相认。虚无山不知是在天书之中,还是在高天之下,但总之不在人间,所以这更像是一场梦。梦中人怎么会在现实中见到,还这么水灵灵地站在面前,这太不真实了。季忧一迟疑,便忍不住看的久了些。此时,颜书亦的眉心渐渐开始皱起,有一种杀意正在酝酿,似乎是想说认错人了,但又觉得有些丢人,于是就想把对面一了百了。“额……”“你穿上鞋我差点没认出来……”季忧的烂话脱口而出,心中立刻咯噔一声,心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这一人三剑的悍匪名声算是完了。果不其然,颜书亦听后一怔,随后便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面对这般无礼的男子,她通常会用剑让对方闭嘴,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下意识地却想去踹他。但犹豫半晌,颜书亦意识到这并非是那座山下,周围还有旁人看着,于是只好无奈作罢。季忧松了口气,却又感觉有些遗憾,但很快便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登徒子,你骗了我。”“嗯?”颜书亦看着他道:“你是天书院学子不错,但你告诉我的名讳却是假的。”季忧屏住了呼吸,脑补出一个绝美的少女在盛京到处找季博长的画面:“你既然想来找我,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本以为知晓你在天书院,又知你名讳,找起来应该容易,却没想到你没有说实话,我便只能在此等着。”“你来时就没想过找不到我该怎么办?”颜书亦不以为意:“本就是一时兴起,找不到你回去便是了。”季忧嘴角轻颤:“姑娘心可真大。”“不许这般随意评价仙子。”颜书亦眯着眼凶他一声,末了微微一怔,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她平时并非这种性格,而是不苟言笑的那种,也从不会有这般骄纵的语气,但偏偏见了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是因为他们在没有其他人的空间里同道修行了一段时间?当时是觉得谁也不认识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稍稍流露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本性?不太像平常的自己了,反而有些娇气,想到这里,颜书亦有些烦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然去我院中一坐?”颜书亦回过神,忍不住抬起眼眸:“你只知道我名讳,却不好奇我究竟是谁?”季忧在前带路道:“灵州只有一个宗门,这个我是知晓的。”“我有点饿了。”“那先带你吃饭。”众人还在等着剑杀无力男子的戏码,此时却微微一怔,发现在两人窃窃私语之后,那位仙子竟然跟随他从白玉台离开,沿路去往了碧水湖。途径悟道场,他们能够短暂看到那女子的表情。发觉她虽带着些恼意,却没有刚才那般冰冷,而且一步一步跟着,模样甚是乖巧。不过在下坡的一段路上,仙子似乎举起拳头,悄悄瞄了季忧的狗头一下。见到这一幕,悟道场中的人全都是有些迷惑不解,便连楚河、杜竹、陆清秋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生人勿近的仙子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就这样被领走了。“怎么回事?”“那仙子好像就是来找他的……”陆清秋转头看向方若瑶,发现对方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最懵的则是白如龙与钱云霄,他们刚才见着季忧朝那仙子走去,直呼季兄当真是的道(色)心(胆)通(包)明(天)!但他们死也没想到季兄去了之后,竟然直接把人领回去了。我季兄之不凡,难道真的就是处处都如此不凡?与此同时,季忧与颜书亦已经一前一后地穿过了碧水湖上的石桥,恰好在桥头遇到了曹劲松。见到季忧带着那女子迎面而来,曹劲松愣了一下。方才在白玉台见到一堆学子围观一女子时候,他曾放言说季忧绝对不会这样。好家伙,他没令人失望,确实没去围观,而是直接给拐回来了……(求月票,求追读) 第41章 我喜欢踹你 晚膳时分,天高云淡。夜色从东方天际逐渐涌来,致使西方的火红渐渐消散,最后被收入那巨大的天痕之中。悟道场学子起身前往仙膳坊,经过白玉石桥不禁停步。他们看到曹教习正坐在石阶上,守着一个空荡荡的钱袋子,气急败坏地叨念着世风日下。怪不得给的时候不要,原来只喜欢抢的!这特么都是什么奇葩习惯?从悟道场而来的学子见他骂骂咧咧,全都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绕过,行至仙膳坊,便又看到了季忧与那位气质非凡的仙子,对面而坐。灵州只有一个宗门,名叫灵剑山。冬至日那天,他们去鸿鼎楼吃饭,班阳舒曾说,灵剑山原名灵鉴山。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太古蒙昧时期,天道曾赐下七宗圣物,灵鉴山的创教先贤所掌控的便是灵鉴。但传承前年之后,灵剑山曾有一位后世掌教,因为痴迷剑道而将其中的“鉴”字改掉。季忧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日感应天书之时,山下的仙子曾问他,你为何会在我的鉴里。那时候他以为那个字是“剑”,但后来越发觉得那个字其实是“鉴”,两字发音相同,且都与灵剑山相关。后面便是新元那天。他与陆清秋等人一同到盛京合餐,期间娄思怡曾说,灵剑山丢了一位刚刚破境的小鉴主。季忧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向正在小口吃菜的颜书亦。他好像真的拐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妞儿……但他着实是没想到,这妞儿竟然会一声不吭地找到天书院来。当代最强亲传,头脑与思路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就在此时,季忧忽然想起自己去悟道场的主要目的,于是思索片刻后轻轻开口。“我今后可能无法与你一起修道了。”颜书亦抬起头,好看的眉心渐皱。季忧见状解释道:“宗门有命,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今日去悟道场便是想去虚无山里和你说一声的,没想到你就来了。”颜书亦用筷子在饭里戳了几下:“太好了,没有你,山下总算可以清净了。”“那我冬至之后我没去的那几日,你上来踹我作甚?”“我喜欢踹你。”颜书亦说完话,感觉自己有些娇滴滴的,于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意。她是灵剑山的小鉴主,是执掌灵鉴的下一任掌教。家中长辈从小便培养她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不怒自威。自己现在这个语气,一定是他做的怪,不行就杀了他吧。颜书亦穿着一双月白色的靴子,小巧玲珑地在桌下晃来晃去,最后忍不住啪一下踢在对方的膝盖上。季忧被踢过之后抬起头,沉默许久后不禁笑出声。和颜书亦一样,他也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她,但又不确定真的是她。所以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点谨慎,不像是在虚无山那般自然,尤其是猜到她可能就是那位当世最强亲传,这种感觉更甚。他在虚无山之下犯起浑来甚至敢直接喊她小魔女,甚至对捏她脸这件事跃跃欲试。但现实中,他却觉得两人间有种隔阂。颜书亦表现得也与虚无山下不同,眼神里经常闪过一丝冷意,举手投足之间剑气盎然,似乎是抗拒与他很熟稔这件事,有些若即若离感。可随着这一脚,他心中那丝陌生感忽然减淡了几分。“你打算在盛京待多长时间?”“此番来盛京见过你之后,我还有事要做,很快便会离开。”颜书亦虽然嘴上一直在强调“一时兴起”“顺道来盛京”“随便逛逛就回去了”,但其实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我就是专程想来见见你的意思。事实上也的确就是这样。若不是因为他在盛京,颜书亦或许不会在中途折返这一下。若说是专程过来见他的,倒也真的没什么可以狡辩的。季忧点了点头:“可找好了落脚之处?”“灵剑山的山外行走都住在恒丰客栈,我已通知他们留房。”“那就喝杯茶再走?”“好。”冬日的清晨,寒气于万物之上凝霜,天边初露晨曦,如同淡墨轻染。经过一夜,炉子里的炭火还在逼仄的袇房里燃着,只是炭灰发白,眼看便要熄灭。修仙者可以以灵气御寒,但古代的炭火并非只有取暖一个用途。它还可以用来烤地瓜,沏茶。另外在其上坐一壶水慢烧,也可以维持室内的湿度。季忧沿着清晨的薄雾走出院子,将清理出的炉灰倒在外面,然后在炉子里填了新炭,以灵气催燃,并顺手在炉底扔了两个地瓜。颜书亦就坐在他旁边,看他不断忙活,乖巧而安静。他们昨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饮茶、吃地瓜,一直坐到了深夜。于是这位灵剑山的小鉴主就没有回恒丰客栈,而是住在了袇房的西卧。此时她早早起床,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还写着困倦,便抱着热茶围着炉子,明媚的眼眸轻眨。“早上想吃什么?”“没有胃口,就吃个烤地瓜吧。”颜书亦回答一声,伸手握住了火钩子,搂出了一个烤地瓜,剥开焦香的外皮。而季忧在忙活完之后,也寻了个马扎坐下,将筷子拿出来,继续锻炼着神念快捷键。两人其实见面时间不长,但越发有种生活在了一起的自然感。半晌之后,有一根筷子飞到了颜书亦的面前,被她直视一眼,便倏然落地。季忧微微睁眼:“灵剑山的剑道是什么样的?”“灵剑山主修的是的本命灵剑,不会像你这般用那么多剑。”虽然眼前所见的是筷子,但颜书亦一眼便知道他练得是御剑术的基础剑招。她打了个哈欠,有些慵懒地缩在旁边地桌前,两只脚脚贴近暖烘烘的路子,继续看漫天的筷子飞舞,心中一阵安乐宁静。其实她来之前也想过,两个人见面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她所想之中,大概会有两种结果。那就是男子并未如自己想象那般有趣,于是两人便闲聊几句,道一声珍重后各自分别。反正他们也不算很熟,只是一同修道的关系。又或者聊起来还颇为投机,便坐而论道一日,成为同道的朋友。但小鉴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缩在炉子边吃着烤地瓜,然后慵懒在这不用想着修道和破境的冬日清晨。而季忧,其实与她所想的差不多。觉得两人若是见面,要么就聊一聊,随后逛逛盛京,成为好友。若是能从遗迹安全回归,将来在虚无山再见,或许会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要么就是干柴烈火,一触双修,自己因为境界低,被强制榨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一日表现的如此正人君子,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道心通明。 第42章 富婆的香气 日头高悬的正午时分,阳光的温热稍稍驱赶了冬末的寒意。颜书亦在桌前打了个盹,醒来便见到季忧在收拾行囊。昨日围炉闲聊之时,两人就已经说起了过关于近些日子以来青云天下所发生的种种怪事。小鉴主也知道,他此行便是要前往遗迹的,但却有不同的看法。“你有没有想过,若这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阴谋,必定计划周密,你去了那三处遗迹可能也查不到什么,甚至有丧命的危险。”“我想也是,但……邪种一事还是要解决的。”颜书亦看着他:“为何?”季忧沉默片刻:“他们吃人,我不关心修仙者到底会死多少,但那些东西如果真的像掌事院调查的那样,已经不再受遗迹范围的约束,且喜欢生食活人,那就多杀一个是一个。”“你不是为了遗迹去的?”“我是为了洪山矿,那里遭遇袭击之后,天书院弟子踪影全无,周围到处都是邪种,有些矿工已经家破人亡。”季忧想起那日在万涿山北侧见到的花灯:“我打算先忽悠队伍里的一些人,帮我把邪种绞杀干净再说。”颜书亦歪着头看他:“那内院名额呢?”“人总会是要面临选择的,有时候我会宁愿跟着直觉走。”“我想出去玩了。”“?”季忧转头看着她:“你的思维也太跳脱了。”颜书亦站起身,看着门外的红日道:“带我出去玩吧,我还没逛过盛京。”“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回来再收拾啦,我想吃蜜饯了,给我买蜜饯。”随后,天书院山门前,灵剑山的小鉴主就拉着一位平平无奇的外院弟子出了尼山,到了西城的永盛街。途径盛京书局的时候,季忧微微一愣,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去见一个人。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他回过神,便见到颜书亦已经先一步去了前方,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古楼,楼上的匾额上书了三个大字,穹华轩。这是针对修仙者的一家千年商号,据说背后有仙宗扶持,专门对外售卖灵丹、灵石与各种法器。其店铺遍布青云天下,便是丹宗出品的上品灵丹他们都能拿到。季忧从来没有来过,因为那高大的门庭似乎在说穷鬼不能入内。他走到近前,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在里面打量了一下,心说这顶多也就是买个手把件哄她。曹教习真穷!他就不想想,自己这些年到底努力了吗?季忧咂咂嘴,跟着走进了穹华轩,巧合的是,穹华轩一楼正有一些天书院学子。其中,陆清秋、杜竹、钱云霄等人便在其内。他们三人同是马教习的学子,近日马教习生辰将至,几人便来此买些东西作为贺礼。颜书亦并不认识他们,指着货架上一只绿玉葫芦便让掌柜的取下,把玩片刻后捏在了手心,然后便哒哒哒地朝楼上走去。陆清秋望了许久,转头看向季忧:“季公子,带友人来买法器?”“随便逛逛而已。”“我早就怀疑方若瑶自称你未婚妻一事有蹊跷,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陆清秋抿着嘴看向楼上:“那位姑娘是某个世家的千金吧?一眼便挑中了店里最好的储物法器,那可是价值几百两银子的东西。”昨日季忧将那位突如其来的仙子带走之后,外院便议论纷纷。结合之前季忧与方若瑶从未有过交流一事,不少人都猜到所谓婚约其实是子虚乌有。但云州大小姐倒是有些不太舒服的,因为她之前一直觉得季忧倾心于自己。杜竹此时也忍不住转头:“来逛这种地方,季兄是不是没敢告诉她,你家境贫寒这件事?”季忧未理会,贴到钱云霄耳边道:“回去告诉曹教习,探查遗迹我不去了,我可能要留在这里打工还债,子子孙孙无穷尽……”钱云霄咽下了口水:“季兄,拦着点吧,楼上的更贵……”“?”季忧嘶了一声,立刻抬脚上楼,其他人秉着看热闹的心情便也跟着走了上去。此时小鉴主已经挑了许多的东西,全都价值不菲,看的杜竹一行人头皮发麻。她随后还盯上了悬挂在最高处的一张弓,命人从货架之上取下。陆清秋看见那弓箭通体玄光,心说这一张弓的价格,估计也顶得上之前所买的一切物品了。不过当看着季忧跟上来的时候,颜书亦忽然停下,然后撇头看向旁边一件男子锦衣,摘下后在他身前比量了一下。穹华轩不卖凡物,这件锦衣自然是一件防御法器。“这个,要三件。”“还有靴子,多备几双。”颜书亦将腰间玉牌摘下丢给楼里一位掌事。穹华轩也有所谓的贵宾制,但玉牌并不对外出售,而是赠送于七大仙宗或顶级世家。持玉牌在穹华轩购物也无需结账,账目会直接被送到玉牌所属的宗门之下。小鉴主张开手心,随着绿玉葫芦中的一道灵光浮现,之前被买下的东西便全都被收进了这只绿玉葫芦之中。随后,那只葫芦被递到了季忧的掌心。“今日见你玩那些筷子,便决定买套暗器给你,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狗命。”“另外,邪种战力不强可数量却多,以弓箭迎之,起码不会被围困其中。”“绿玉葫芦可以储物,包袱就不需要了。”“我……我之前说谎了,我其实不喜清净。”颜书亦说完话,发现季忧正在发愣,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也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没给男子买过东西,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和赠师姐师妹礼物并不是同样的心情。正在此时,她忽然发现一只手贴了过来,近时还能感受到其掌心的温度。随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脸蛋好像被这只手捏了一下。不是做梦,这么大一个富婆竟然是真的!季忧深吸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是捏了她的脸,于是屏住呼吸看了过去。出乎意料,被捏了脸的小鉴主并未抬脚,表情反而有些迷糊。 给彦祖与亦菲们的一份总结 .la五月份完结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该写些什么。很多朋友都对我说,继续写都市肯定是最为保险的,因为我在这个品类里还有一些热度。但其实,那是我最抗拒的一个选择。我写都市很多年了,如今也算是碰到了我个人的天花板,想来继续写下去,不会再有什么进步。因为我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江勤和冯楠舒,也耗尽了心血。再写一本,不过是炒一份冷饭,继续消费他们,消费大家喜欢的人和事。但在我心里,那些故事就是属于江勤和冯楠舒的,我不想张冠李戴给别的角色。毕竟冯楠舒对我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哪怕完本之后,我一直都对她念念不忘。我知道,如果我写一个差不多的故事,在一个差不多的世界观,那我心中依然还是会有她的影子。我不想再重复一个类似的故事,不想在舒适圈待到过气,慢慢被大家遗忘。所以,我选择了另一个品类,仙侠。其实我写仙侠并不是像大家觉得那样,为了版权,或者为了更大的收益,归根结底我是想寻求一份突破。我想试试多视角,不再将故事只局限于主角身上,而是再加一条游离于主视角之外的线。说白了,我写上本书的时候,总感觉只有江勤在动的时候那个世界好像才会动,他不动便是静止一片。我就在想,我能不能写一个主角在动的时候,世界其实也在动。有些事或许并非因为主角发生,但其实所有事物都在运转,最后汇聚一条庞大的脉络,指向一个最终的目标。而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其实是因为我在上本书里发现了自己的短板。我不太会处理多视角问题。就比如上本书,曹少爷和丁雪的故事其实我设计的挺甜的,但因为我一直在沿着主角视角写作,导致他们的故事没能顺利地插入主线,最后只能被放入了番外。还有庄晨,我一直想给他一个主线剧情的结局,也没插进去。张广发家中水果滞销的剧情,也被一笔带过。我发现我好像只会写主角的故事,这让我觉得恐慌。所以我知道我还很嫩,还不到家,还需要继续修炼。我决定像我刚毕业那段时间一样,每周逼自己去做一件自己本来觉得不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我选择了仙侠。写这本书的时候,很艰难,我对自己极不满意,以至于一章可能会写三遍,目前草稿箱已经有几万的废稿了。之前写匡诚高中那一段,有读者说哪能一夜出结果,其实是因为我删掉了主角外出打工的三张,却忘了修改时间。还有就是,开头老邱本来有一场跪地求人的独角戏,为了凸显生与死的反差,但最后也被我删了。实际上,直到今天之前,我还在一直不断地修改前文。我开书之前没有想过要写出什么样的成绩,也没想过会像上本书那样被大家喜欢。但它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在折磨自己,在找一条不一样的路。我之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我写了十年时间,其中六年都在扑街。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笨鸟先飞,去写自己不擅长的,让这些不擅长的来暴露我的缺点,然后去改正它。写书就是我的本职,我没有别的工作,也没有别的身份,所以我没有退路。于是我很珍惜自己的每一本书,珍惜自己的每一个机会。我不希望新时代的船把我丢下。所以不管成绩如何,我都会好好写下去。因为我知道,杀不死我的终将令我继续强大。这算是回应一下大家对我换品类的迷惑,以及对目前故事剧情的一个简要总结,也是为了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最后,老生常谈地,求月票,求追读,对于目前新书期的老错来说,这些数据还是很重要的……or2.la, 第43章 这书生好生眼熟 “买完了,走吧。”颜书亦摸摸自己的脸颊,叨念一声,有些恍惚地朝穹华轩的一楼走去。行至陆清秋、杜竹、钱云霄三人身前时,她忽然回了神,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剑意忽然升腾。灵剑山的剑道主修剑心,即使灵气并未外御,但锋锐之意也足以让人凛然。三人骤然屏住了呼吸,双眸逐渐紧缩。他们昨日在登仙白玉台见过女子一次,对她的印象主要是国色天香、背景神秘尊贵。到今日第二次见,看她买东西给季忧,便觉得更像个活跃的小家碧玉。但此时面对面,他们才感受到一股令人紧迫的威压。那无关于境界,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势。杜竹三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到底是何人?为何这女子只是在转身之际,便会生出与之前毫不相同的气势,不断呼啸。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这位小鉴主一时兴起来找人玩,以他们的身份,怕是此生都难以见她一面。不过让三人松了口气的是,面前清冷而锋锐的女子并未有何动作,转身就下了楼。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小鉴主刚才是想拔剑戳他们几下,让季忧知道自己其实是很有威严的女子。“季忧,我想吃蜜饯。”“……”季忧跟着下楼,看着前面的小鉴主负手而行,步伐沉稳地走着,与来时的气质丝毫不同。不过没威严一会儿,她就又开始情不自禁溜溜哒哒了起来。真是奇怪的女子……季忧不禁嘀咕一声,忽然就看到一个书生从面前路过,也正盯着他看,神色有些怪异。季悍匪微微一怔,心说此人好生面熟,但末了又觉得,无所吊谓,不相干。“季兄,你怎么在这儿?我刚要去尼山给你送信。”“?”西城杏花巷后侧,临近春华巷的拐角处有一座瓦屋,这便是匡诚在入职了司仙监后的住所。不大的房间仅有卧眠三尺之地,除此之外便是一张案牍和满地的书卷。瓦屋后侧还有一方小院,落叶堆叠,看上去还未来得及收拾。季忧随匡诚进了屋,坐在案牍之前,而颜书亦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坐在院子里乖巧品茶。“我要离开盛京一段时间,调查邪种一事,归期不定,特来知会你一声。”匡诚看他一眼:“是吗?可你在街上好像都不认识我。”季忧瞬间正色了不少:“那不过是我的一点伪装罢了。”“季兄原来如此谨慎,这倒也是……”“对了,你托人给我送信作甚?”匡诚压低了声音:“上次说过,司仙监在查魏厉贪污税奉一事,目前已经有了眉目,我也趁此机会查到了一些孤残院孩童失踪案的线索。”季忧看着他:“查到了幕后黑手?”“我引着同僚去查了城外的雁行驿站,发现其中一批婴儿是送去玄元仙府的。”匡诚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以人炼药这种事玄元仙府干的最多,我们在玉阳县也曾见识过了,季兄当了掌教之后,不要放过他们。”季忧想起了邱茹,攥着茶杯开口:“自然不会。。”“另外,这些线索之中还有一个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匡城压低声音道:“婴孩失踪案并非是从孤残院开始的,而是从三年前就已经有孩童不断失踪了,甚至有一些是刚出产房的孩子,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就被盗走了。”“至今为止,我查到的已有一百三十八起,盛京的几处衙门之中都有案卷,报官记录相对集中。”“最离奇的是,宫中有三位皇子也先后失踪了。”“可是我查了雁行驿站的出关记录,发现运送次数与此并不匹配,其中有一半的孩童并未送去玄元仙府。”季忧微微皱眉:“除了玄元仙府,还有别人?”匡诚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我查到了几个地方,也是出自雁行驿站的记录,我觉得有些问题。”季忧将纸条展开看了看,眉心逐渐皱紧。匡诚入职司仙监后担任的是文职工作,并不接触查案,日子也算清闲。但他和季忧一样,不想当个闲散人,总觉得还是要做些什么的,于是他就开始查这起婴儿失踪案。至于为什么,其实还是源于匡诚第一次去孤残院送棉被时,遇到的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那孩子叫虎娃,什么都不要,只是跪地磕头,求匡诚能帮他找回相依为命的妹妹。其实在去查之前,匡诚也知道,偷窃婴儿一事很可能与仙宗有关。毕竟如今这天下,平民都食难果腹,又有谁会去偷几百个孩童。可即便如此,匡诚仍旧觉得,他应该给虎娃一个交代。而如今查来查去确实查到了仙宗的影子,但匡城已经无能为力了,才希望季忧能有办法。但他没想到的是,当季忧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候,他感受到一股窜上脊梁的寒意。那上面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三个小镇的名字。岐岭镇、峪河镇、北沙镇。季忧沉默许久,下意识地将纸条捏紧:“你为何会从雁行驿站的运送记录中挑出这几个地点?”“雁行驿站的其中一支车队去这些地方的频次太高,这毕竟是偏远小镇,哪怕从京中采买物资也不该每月都有一趟,而且他们的出行与失踪案发生时间高度吻合。”匡诚说完之后看着他,有些疑惑:“你是不是知道这三个地方?”季忧将纸团揉进手心之中:“不知道,从没见过,不过我会帮你去看看,有消息通知你。”“多谢季兄。”“查到这里,以你的能力已是极点了,好好专心升官吧,莫要忘了匡家的担子如今全在你的身上。”匡诚听后点了点头:“魏厉贪污案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户部更换了一大批官员,陛下这次推行新政的决心很大,便连年号也从太吾改为了太元,我有更多的事能为百姓做了。”季忧听后抬起头来:“朝堂其实不比江湖安全,万事不要强出头,也别让人当枪使,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去泡魏厉的孙女,或者去泡公主!”匡诚听后转头看向坐在院中的颜书亦:“那是你们掌教的孙女吗?”颜书亦此时正坐在石凳上,眼睛看着树上唯一悬挂的一片枯叶,表情乖巧。季忧也随之看去,许久后轻笑:“不是,只是个可爱的小妞儿。”“……”话音落下,两人肩膀忽然一颤。因为刚才好像是有什么气劲忽然射了出去,在那一刹那,树上唯一的枯叶连带着树枝一同断裂开来。坐在石凳上喝茶的小鉴主不动声色,唯有漂亮的双眸开始微微眯起。 第44章 你忘了我是应天境? 修仙者耳目通达,这是季忧修仙之后的感受,所以他那句话说的极为小声。但他不清楚,上五境之所以会被称为诸法,就是因为此等境界的修仙者能够运用天道法则,而巡风辨音便是最基础的能力。季忧心尖一颤,假装无事地将头转回:“匡兄吃饭了没?”“还没……”“我家曹教习请客,你去不去?”匡诚听后摆了摆手:“我与曹仙人并不熟稔,还是算了。”“诶!”季忧摆摆手,“那怕什么,他又不来。”“?”匡诚懵了一下,心说请客怎么还有不到场的:“这是何礼节?”季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待会儿给他打包一份回去便是,他不喜辣,吃不到一起去。”匡诚还是摆摆手:“罢了,你有友人同道,我就不掺和了,还是等你平安回京之后再聚吧。”“你是不是怕挨揍?”“我只是,见不得血……”季忧呵呵一声,心说她顶多就是踢我几下,怎舍得拔剑。随后,两人告别,季忧带着灵剑山的小鉴主离开了这处偏宅。如他所料一般,颜书亦并未拔剑找他麻烦,只不过一直固执地走在他前面,左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扶剑,不发一言,表情清冷,似乎在表现自己并不可爱。但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在季忧眼中就越是可爱。甚至,他都忘了面前这丫头其实是灵剑山的下一任掌教,更不记得她还是一名应天境的最强亲传。两人很快便到了一家名叫登盈居的饭馆,与鸿鼎楼、熙和楼相比,这里名声不显,但据说酱骨头很好吃。不过酱骨头似乎并非适合淑女的吃食,以至于颜书亦无从下口,在桌下踢了他两脚。“我不日便要启程,你可有去处?”颜书亦将面前的骨头丢进盘里:“我明日也要离开,去青州,灵剑山有一批弟子在那里失踪,我便是为此而来,看你只是顺路。”青州在灵州与盛京之间,顺不了一点,但她还是喜欢强调这个。季忧听后则是皱眉:“灵剑山也有修仙者失踪?”“已经失踪数日,我离山之前特地派了青州附近的弟子赶去调查,这几日差不多也有线索了。”“先前天书院也有弟子失踪,与邪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要照顾好自己。”颜书亦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轻轻点头:“没事,我可是应天境。”食罢,天色已经渐暗了下来,夜幕已经随着日落天痕而渐渐涌入。两人沿着巷子返回,固执的冷面小鉴主仍旧走在前面。两人亦步亦趋着,渐渐接近了一家出于此巷的客栈,这家客栈在京中很受修仙者欢迎,灵剑山的山外行走基本都住在这里。前日晚上,还有弟子曾到楼下的柜台多订了一间,但却空了一夜。颜书亦走到门前,转头瞄了一眼,随后便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朝着尼山天书院的方向走去。季忧跟在她身后,经过恒丰客栈时也看了一眼,面带浅笑。不过未等他细想,他便忽然皱起眉心,朝着刚刚路过的巷子转头看去。从穹华轩离开之后,他就总觉得好像有人在一路跟随,但神念外放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捕捉到了一种气息,但此刻又完全敛去。那气息并没有恶意,但不知为何一直跟着自己。季忧往回走了几步,望着空荡荡的巷子皱眉许久,直到颜书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才转身离开,回到了天书院。与昨日一般,深沉的夜色之下,两人照旧坐在袇房之中,升起火炉,望着窗外一脸的闲适。昨日的地瓜已经烤完了,不过季忧还有存下的花生,便将其添到壶里。小鉴主似乎仅用了一夜就熟悉了这种生活,进门之后看着他催火生炉,被渐渐升腾的炉火映亮了娇嫩的脸庞。“我好像忘了给谁带饭似的……”“算了,不相干。”季忧将凳子从墙角拉过来,给颜书亦的那个铺上了今日在城中买的垫子。小鉴主捋着裙摆坐下,顺手将脚上的月白带翠的靴子脱去,露出一双如玉般小巧精致的脚丫子,朝着炉火慢慢暖着脚心。她的脚总是凉的,所以极不喜欢穿鞋,在山上的时候也总是光着脚的。昨日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没好意思,但现在似乎也不太在乎了,粉嫩玉润的脚指头在火光前微微蜷曲,感受着热度一点点涌来。不消片刻,壶里的花生也被煮好。季忧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将花生倒入筐内,然后放凉了一些,递到了她的面前。颜书亦抓了一颗花生,将其剥开,塞进了嘴里,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山下的镇子见到过这一幕。那是一户农家,家徒四壁的那种。女人每日在房里给人补衣服,男人便白日去给人做零工,晚上便一起围着炉子闲聊些有的没的。颜书亦当时也没觉得那有什么好的,如今却不知为何,心像是化开了一般。……修仙者不需要每日睡眠,两人便在炉前坐了一夜。季忧跟她聊起曾在玉阳县的过往,顺便还说了一下今日那个极为眼熟的书生是谁。颜书亦则跟他讲了些山上的生活,有些细语喃喃。就这样一言一语,窗外逐渐天明。到了第二日的辰时,颜书亦便收拾好了东西,站在袇房外的院子里有些闷闷不乐。她来时没想过这样,只打算见上一面便走,然后冷面游荡江湖,将失踪的弟子找回。结果不知为何,竟在这住了两日,还习惯上了每日烤炉的无聊生活。而直到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她第一次见过面的男子。“帮我收好我的垫子。”“还有我的被褥,那是我的。”“还有还有,那个漆了金线的杯子也帮我收好,不要落灰。”颜书亦临行之前认真地嘱咐着季忧,倒也没说爱来,还来之类的,但怎么看都是还想要来的样子。季忧站在袇房门口看着她:“已经收好了,你昨晚便提过一次。”颜书亦沉默了一下,还想说要不我再住上一日,但这个想法刚刚生出,其腰间的山门玉牌便绽放出一阵玄光。她昨日便与季忧说过,灵剑山的弟子在青州失踪多日,她派了附近的弟子前去暗中巡查,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线索。“季忧,你捏我脸,说我可爱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应天境?”“?”颜书亦扬起嘴角,周身忽然玄光乍现,如同海浪狂奔,远比季忧见过的所有人威压更甚。便在这刹那之间,灵剑山的小鉴主已从原地消失,一跃千里,遁入风中。她不喜欢告别这种事,便觉得走就要走的快些,此时便如流星般穿越了白日晴空。而季忧则看着原地停留的旋风,不禁屏住了呼吸。昨日有食物在眼前晃的时候,他幸亏没有一时冲动,自己是真的打不过这位当代最强亲传。不过临走之前还要示威,未免有些可爱了一些。(小鉴主不退场,从另一条线进,求追读,求月票,追读真的很关键,现在还差一些就有机会拿到活动了,跪求大家没事就翻一翻吧……or2) 第45章 一剑叫姐姐 青州,屏风山北侧野树林。随着夜幕于天际不断涌入,密林之中山雾渐起,如同薄纱飘荡于山头之间。此间的一方野湖之中,蛙鸣开始不断响起,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便在此时,一支护送着四辆马车的车队正在夜色下的密林之中穿行,车上人似乎全都带着黑色的斗篷,看上去无比神秘。而就在这支车队行驶方向的侧边山崖上,潜伏在此的二十七名灵剑山弟子全都精神一振,困意全消。数日之前,青州有一队山外行走无故失踪。卓婉秋收到山门密令,匆匆赶来此处,不断调查,终于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指向此处山林。随后,自山门而来的一位院外师弟宋子恒匆匆而来,与他们汇合,一行人已在此暗中潜伏了三日之久,如今终于寻到了踪迹。不过就在此时,卓婉秋发现师弟宋子恒悄悄抽出了长剑。“师弟,你要做什么?”“机不可失,当然是将他们拦下来,问清楚他们把失踪的弟子带去了哪里。”宋子恒已经在凝聚剑气,目露寒光。卓婉秋皱紧眉头:“有能力劫走十三位山外行走的,必有上五境高手,山门密令是要我们紧盯此处,切勿打草惊蛇!”“只需制服一个,或许就能套出可用的信息。”“此次任务是我来负责,莫非师弟不肯听令?”宋子恒闻声看向了卓婉秋,沉默许久后松开了剑柄。不过随着马车距离山崖越来越近,气息逐渐可以感知之时,他又忍不住开始暗中凝聚剑气。因为他发现,跟随马车的五人只不过是凝华上境,与他这个下三境圆满有一境之差。他转头看向卓婉秋,剑气继续凝聚。这位师姐也许并不知晓,他是灵剑山外门最有天赋的弟子。自入山之后,他便闯过了先贤剑意林,如今已经聚了三道玄光,上五境近在咫尺,内院名额已如探囊取物。但内院不过是一道门槛,宋子恒真正想要是三大峰主亲传的位置。来青州之时他便打听过了,据说此次行动便是山上一位大人物亲自过问的,他需要一个让峰主见到自己的机会。只是五个凝华上境……宋子恒握紧剑柄,最后在车队即将路过的一刹那猛然窜了出去,剑气凌空而下,如同闪电般耀眼的剑光瞬间撕开了夜色。剑锋扫过,剑吟嗡鸣,一颗脑袋横空飞起。得手了!宋子恒立刻飞身回剑,没想到四柄雪亮的长刀立刻迎头而来,速度奇快。他脚下灵气汹涌,轰然躲过,随后大笑一声持剑而上。刀光剑影之间,杀伐之气四窜。那四名刀客出手十分迅速,刀光阵阵,密织成网,向前压来,刀气迸溅而出,势若劈山。宋子恒怒睁双眼,手中长剑迎向四刀,剑气纵横间火光四溅,金戈之声不绝于耳。但随着这一次的交锋,宋子恒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渐渐凝固。下三境被称为本身境,境界的提升其实就是速度与力量的提升。但此刻,这四个凝华上境却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劲,每一刀都携着撕裂之势,刀风如罡。宋子恒疯狂运转灵气灌输剑身,手中绽放出猛烈的强光再次迎击。而火光迸溅的一刹那,他心头瞬间一颤。因为他发现随着对面四人挥刀,一股浓烈的煞气开始四处飘散,而那劈山而来的刀竟然一下比一下更沉,最后重若千斤,简直要将他的手骨震裂。会死……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宋子恒的表情开始流露出恐惧,越战越怯。一刀,两刀,三刀……八刀!眼见着面前的刀已经沉如山岳之际,宋子恒知道自己绝对顶不住下一刀了。于是在仓皇之间,他忽然聚出一道猛烈的剑气斩出,然后转身,迅速朝着众人藏身的山崖飞速奔来。卓婉秋看着眼前的一幕,怒不可遏,却也顾不上责备,立刻抽剑而去。“该死!”“全体弟子,随我去救人!”二十七名弟子立刻御气横空,落剑时如寒芒迸溅。四名刀客确实有古怪,肉身强度根本不是凝华上境。但即便如此,在数量差距之下,刀客根本没有蓄力的时机,在刀剑相撞的铿锵之声中被灵剑山弟子斩节节败退。卓婉秋悬着的心稍微松了一些,心说虽然未遵山门之令,但事态好像仍旧可控。可就在此时,她却恍惚看到一道刺眼的金光横空而起,如同巨大的金轮玄空,连周围夜色都在此间融化。此刻,坐于头辆马车的那名马夫已经浮空而起,周身灵光外放。“还有人?!”“师姐,是融道境……”黑暗的山林之中,众人举目望去,在难以置信间面若死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这一支小小的车队,竟然会有一位融道境强者做马夫。陷阱?不,不可能。他们潜伏在此的消息没有外人知道,若不是宋子恒急于立功也不会就这样暴露。况且,若是融道境想杀他们,还需要什么陷阱?唯一的可能便是这融道境真的只是一名马夫,这究竟是一支什么车队?便在这不断的思索当中,卓婉秋的脸庞已经被面前曜日金光照的惨白,便觉得一股狂风迎面袭来,杀气在夜色下狂舞。轰地一声,如呼啸一般的拳意猛然坠下,首当其冲的五名弟子直接被震断了长剑,横飞而出。那身披斗篷的融道境随后便再聚一拳,似是雷火在手,恍若天神。“走,快走!”“师姐……”“迅速离去,禀告师门。”卓婉秋挥剑而起,咬牙抵抗着面前的威压,随后横剑而去。这无疑是送死,卓婉秋明白,而她身后的弟子也明白,但却别无他法。不过就在此时,一股更加强大的威压忽然从远处的山林之中升起,至使那名融道境的身体猛然一僵。下一刻,远山之间风浪呼啸,枯树折腰,一柄巨大的剑意在月色之下凌空而起。随着一声清冽的剑吟,那凌空的剑意飞射而出,直接创飞了那名融道境,顺带将山壁劈出一道深刻的剑痕,土浪翻涌。待到尘埃落定,众人才发现那名融道境失去了一臂,却还留了一口气不断呼哧呼哧地急喘。灵剑山弟子惊愕转头,便见一女子掠空而来,身负灵光,飘然若仙。她十岁圆满,次年入上五境,从来不会有人敢夸她可爱,因为她出手便是灵剑山最锋利的剑。七大仙宗的亲传当中,她是唯一一个还未做掌教就已经执掌了道统圣器的那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代表的是灵剑山随后的百年兴衰。她今夜从盛京乘虚而来,出的第一剑便直接斩了一位融道境。愣在原地的二十二名灵剑山弟子很快便意识到了她的身份,立刻单膝跪地,但脸上仍有惶恐。所有人都知道灵剑山会有内门的大人物要来,但谁也没想到会是长居云顶殿的小鉴主亲自前来。“别跪了,先去救人。”“再去检查一下那四个有没有死透,死透的再杀几剑,没死透的锁起来。”“其他弟子,去看看车上有什么。”颜书亦从沙尘土浪中走过,看了一眼那位被嵌在山壁里还没断气的融道境,挥手将他扯了下来。他的斗篷已经被震碎,露出一张还算年轻的脸。见到这张脸,卓婉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是陈清河……”颜书亦转头看着她:“你认识他?”“禀鉴主,他是陈氏仙族的外院弟子,两年前灵剑山的问剑会上我曾见过他,但……他那时候只是下三境圆满。”“两年破通玄至融道?”颜书亦眉心紧锁,有些难以相信。因为她才是公认当世最快的那个,但即便是这样,她通玄破融道却也用了五年。卓婉秋看向陈清河,发现他正张牙舞爪地不断挣扎,似乎并没有恐惧:“鉴主,他……好像不太对劲。”“将他锁了,然后去通知陈氏仙族,明日我要去问山。”“问山……”卓婉秋屏住呼吸,立刻拱手称是,随后安排弟送重伤的师兄妹回山,然后又叫人把已如野兽的陈清秋锁住,安排人将其连夜送往陈氏仙族,再去检查马车。车上所装运的,全都是一些比较偏门的灵草。所谓偏门,指的是对修仙者并无境界提升作用,并不在七大仙宗的培育名册之中。其中有一些甚至带着剧烈的毒性,如流泉草、圣阴花。这些线索并不足以让他们找到丢失弟子究竟去了何处,唯一的指向仍是陈氏仙族。颜书亦命人将车上的所有草药记录在册,随后便见到一人匆匆而来,正是刚刚临阵将众人护至身前的宋子恒跑了回来。“外院弟子宋子恒参见鉴主,弟子方才斩杀一人。”“是吗?可我见你退了。”“弟子……弟子是听从卓师姐的命令,想迅速回宗门为鉴主报信。”颜书亦十岁便入了上五境,已经忘了下三境圆满原来这么弱了,弱的简直挥手就能杀死。可那家伙也只是个下三境圆满,怎么却敢捏她脸蛋,还色胆包天地夸她可爱呢?真该让他看看刚才的那一剑,吓得他叫姐姐才好。“来人,将宋子恒的玉牌取下。”“鉴主且慢,鉴主可能有所不知,我现在是外院最有天赋的弟子。”“你?”颜书亦看了他两眼,眉心微皱:“那我们灵剑山岂不是比天书院差远了?”(追读飙升了,给大家磕头,一开心多写了一千字……or2) 第46章 鉴主问山 青州是陈氏仙族的属地,坐落于黄云山上。他们是唯一从上古时期便保留着世家形态的仙宗,入门弟子皆需忘本改姓,归入陈族。而就在太元初年,立春将至,冬意归去的明媚之日,黄云山大阵轰然解除,原本笼于山际的仙雾也随着掌教的挥袖渐渐散去。此间,天光涌动,内院外弟子分列山道两侧,窃窃私语。“有别宗弟子要来拜山?”“护宗大阵都解除了,这明显不是拜山,而是问山。”“拜山与问山有何区别?”“别宗弟子无论何人,哪怕是当代亲传,要去别宗也需先递拜帖,被称为拜山,只有别宗掌教因事而来,才能被称作问山,为表敬意,被访仙族需解除护宗大阵。”“我为何从未听过有其他宗门的掌教离山?”“昨日有师兄见到灵剑山派人来过,据说这次来的是灵剑山亲传的那位小鉴主。”云海万顷的黄山绝巅,也有三个人立于风浪之中,脚边是旭日东升的万道金霞,将涌动的云海染的白浪漂金。三人之中有两人是年轻男女,一个叫陈洛,一个叫陈汐,是对主家血脉的兄妹。虽然年轻,但两人如今已是融道中境,便是陈氏仙族这一代的亲传。而他们背后那位则是一位老妪,无疆境强者,也是他们的护道人。三人从云海下探,见陈氏子弟满山排列,并有仙鹤伴云而飞,神情十分不解。“去年秋日,我和妹妹也曾去过灵剑山,持的是拜山礼,这颜书亦也仅是灵剑山亲传,凭何敢来问山,还惊动了老祖?”陈洛冷漠开口,看向了身后的老妪。头发花白的老妪闻声开口:“少爷所言极是,但灵剑山的这位小鉴主,与别的亲传不同。”陈汐不禁好奇:“吴婆婆,她何来不同?”“当世七大仙宗内,除天书院未定下亲传之外,其他六大仙宗皆有亲传,但灵剑山的小鉴主是唯一不同的。”老妪背过手去:“因为在六大亲传弟子当中,只有她已经执掌了天道圣器,虽不是掌教,但已有掌教身份。”陈汐与陈洛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生出一丝惊诧。其实他们也知道,即便是做了掌教亲传,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做掌教。就像玄元仙府的楚先,一身玄功所向披靡,惊才绝艳,但玄元仙府终究姓纪。所以当代玄元掌教究竟会不会传教于楚,这还是一件悬而不定的事情。青云天下仙道昌隆不假,但终究与俗世王朝有着通性,便是家天下。大夏民间常有戏文,说有弟子惊艳万古,上山后被掌教看重,既传功又嫁女,恨不得给了一切。可想想便知道,传承了几千年的仙宗里,有谁真的会愿意将偌大的一个族群连同兴衰的权柄交于一个外姓人手中。甚至就算是同姓,内部的权利争夺也旷日激烈。就比如灵剑山的天剑峰、玄剑峰与问剑峰三支主脉,互相争夺了几千年,最后大权被天剑峰独揽,连续出了五代掌教。可随着上一代出身天剑峰的鉴主神秘失踪之后,灵鉴也随即失去了掌控。直到那一日,它落在了玄鉴峰。所以,灵剑山的小鉴主与当世所有亲传都不同。因为执掌了天道圣器的她,注定会是灵剑山下一代掌教,便是现今那位掌教都没权利干涉。圣器代表着道统,只有道统传承仍在,宗内子弟才有机会从上五境入临仙境。而七大仙宗若是失去了道统的认同,便只能算是个大一些的世家。所以其他六大仙宗,没有人真的会把她只当做一个小小的亲传。即便是她去了位列第一的天书院,天书院掌教也会亲自解除护教大阵,以视两宗友好。陈洛与陈汐听后,满脸惊讶。老妪忍不住开口:“青云天下之所以安稳千年,便是因为七大仙宗各自为营,但近几日邪种频现,俨然是乱世将至,灵剑山的小鉴主第一次出山便来了我陈氏,无论缘由,对其他仙宗及宵小之辈都是威慑。”陈汐听后恍然大悟:“所以她破境那日,问道宗亲传才敲锣打鼓前去祝贺?”“不错,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陈洛与陈汐若有所思片刻,便见到云中仙鹤忽然仰天而鸣。随后便见通山神道上出现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身后跟着十余人,从容不迫地朝着族内大殿而去。陈氏仙族的几位遗老已经在殿内就座,掌教陈如海立于堂前,双方见面互相持礼。“鉴主远道而来,我陈氏不胜荣幸,还请上座。”颜书亦浅笑:“多谢陈掌教。”陈如海捋须点头,随后递给旁边人一个眼神。不消片刻之后,一位身材干瘦的族人便被带入了大殿,先向太爷行礼,随后向颜书亦行礼。立于陈如海身边的,是族内大掌事,名叫陈盛,此刻开口道:“鉴主昨日送上山的那位,我们已经查清了,他名叫陈清河,原是我陈氏仙族子弟,这位便是他在族内修行时的授业之师,陈恩。”颜书亦眉毛轻挑:“曾经?”陈恩随即拱手:“回鉴主的话,陈清泉确实曾是我徒儿,但在下三境圆满止步多年,一年多以前便已下山。”“也就是说,我灵剑山丢的弟子,与你们陈氏仙族无关?”“鉴主明鉴,陈清泉的行动绝非我陈氏仙族指派。”颜书亦看向陈恩:“那你可知,陈清泉下山后去了何处?”陈恩摇了摇头:“五年期满,师徒缘尽,他下山后的事我并不知晓。”陈如海此时沉声开口:“既然灵剑山弟子是在青州消失,我陈氏仙族自有责任,现已派出外院弟子前去搜寻。”颜书亦看了一眼陈如海,又转向陈恩:“他离开时是下三境圆满,一年多以后到了融道上境?”“昨日收到灵剑山传讯,我们也觉得奇怪,连夜嘱咐弟子,去整理了陈清河的所有所修行功法,服药种类以及寝食记录,请鉴主移步,随我去弟子堂。”颜书亦随即起身,跟着陈恩去了弟子堂,查看陈清泉的一切。陈如海则看了一眼陈恩,二人从后堂离开,进入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最后进入到一间石室内。陈清泉被铁锁捆缚,正在石室内挣扎,从昨夜到现在,一停未停,显然已经没了人性。“查清了?”“查清了,他离山之后去了中州岐岭镇。”陈如海面无表情地开口:“最大的那处太古遗迹就在岐岭,至今无人能开。”陈恩看了一眼太爷:“和邪种忽然离开遗迹有关?”“必然有关,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年时间,竟能让一位下三境圆满破境至融道上,遗迹之中一定有不得了的秘宝。”“可是,陈清河没有人性。”陈如海呵呵一笑:“那又如何?便只是杀器,也不能落于旁人之手,天书院派弟子去查所谓的邪种事件,怕也不是为了宗威如此简单。”陈恩听后思索半晌:“那我们也要赶紧派人前去了,免得落于其他仙宗之后。”“然也。”“那……是否要禀告老太爷一声?”陈氏仙族是世家传代,所以即便是掌教陈如海也并非完全的掌权者。真正掌控天道圣器的,是一直在深山修道的族长陈老太爷,当世临仙。陈如海思索片刻后摆摆手:“连些眉目都还没有,怎敢去打扰他老人家,先查出些线索再说。”“是。”“还有,你想办法稳住灵剑山一行人,留他们多住几日,免得走漏风声。”陈如海将袖袍卷起:“灵剑山小鉴主非同小可,但终究还是少活了些年月,只顾着寻找失踪的弟子,却忽略了这背后更大机遇。”陈恩听后,立刻转身,暗中传讯内外院,挑选了一批弟子迅速换装,从后山小径离山,前往岐岭镇。而随着一众弟子潜行离去时,卓婉秋及三位弟子从后山小径的一棵千年古树后露面。“鉴主所猜果然没错,跟上他们。”“……” 第47章 煞气中的岐岭镇 灵剑山小鉴主前往陈氏仙族问山一事,对于青云天下来说是件大事,转眼间便已传遍了四方。其中蹊跷,自然有人会细细琢磨。尤其是问道宗,他们的亲传曾去公开拜贺,结果却未见到其人,结果那人转眼便出现在了陈氏仙族,便令他们的处境显得有些尴尬。而在前往中州的一柄巨大飞剑之上,一行前往遗迹的天书院弟子也在叨念此事。唯有坐于剑前的季忧在锻炼神念,并未参合其中。“季兄知道灵剑山的小鉴主吗?”“据说她天姿国色,修行天赋惊人,已是灵剑山确认的下一代掌教。”白如龙坐在飞剑尾侧,忍不住看向身负七柄长剑的季忧。他这个白家长子,似乎是被二弟夺了气运,在拒绝了那份从家中送来的丹药之后,便进入了探查遗迹的名单之中,不知是因为不受家族待见还是如何。不过他显然没有拿到内院名额的机会,能出来转转,倒也没有多么抗拒。至于可能遇到的危险……无妨,将季兄护至身前便是了。季忧此时微微睁眼,听他询问自己是否听说过颜书亦,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却忍不住揉捻了一下腰间的绿玉葫芦。他不知道灵剑山的小鉴主多厉害,只知道她爱踢人,脚脚挺白嫩罢了。与此同时,周围的弟子不禁转头看来,窃窃私语的话题便转变成了楚河与杜竹。此行出发之际,他们曾看到楚河与杜竹并立山门之前,似笑非笑。身后站的,则全都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而原定的那位内院唯一候选人现在却被撵出了天书院,与自己这些落魄世家子一样前途未卜。在众人看来,哪怕他们能平安归来,季忧也已经没了进入内院的机会。就在这议论之际,于前方坐着的班阳舒忽然站了起来。他在内院多年以来都未有寸进,自然也成为了名单当中的一个。而此时的他面露严肃,不断地朝着飞剑之下望去。身后的一众外院弟子不禁俯身,连季忧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表情瞬间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岐岭山脉在中州偏东南的位置,因为有遗迹与邪种,起初并未有城镇在此建立。但随着洪山矿在附近被挖掘,这边便开始有了的矿工所建立的城镇,亦有天书院弟子守护,另外还有些世家的旁支在此。太古遗迹当中充满了煞气,但基本都只环绕于岐岭山周围。可此时,太古遗迹的煞气已经遍布山林之间,便连之前设好的落脚点在视线之中都已经变得灰蒙蒙一片。班阳舒未敢贸然命人将飞剑落下,而是引燃一根传讯香,与第一批赶来的内院弟子联系。很快,随着传讯香的飘散,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中响起。“班阳舒?”“温师妹,你们现在在何处?为何这里的煞气如此骇人?”“你们降落在原定地点便是。”随着传讯香的烟雾散去,班阳舒便指挥在以灵气驾驭飞剑的弟子降落。而随着飞剑不断贴近地面,一座寂静的城镇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此时再抬头望去,天空则是一片昏暗。一行十余人迈步进入城镇,遇见了先一步到来的天书院弟子及掌事院弟子,发现众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其中,站在正前方的是内院女弟子温正心,也是这次行动的带队人。虽然她比班阳舒入院较晚,但是修行天赋极快,如今已入融道境,她本是有希望争夺自在殿亲传,但温家却处于小世家的行列。“温师妹,出了何事?”“试着运转一下灵气。”班阳舒微微一怔,随后运转灵气,发现体内灵元狂颤,但灵气的吸收效率却极其缓慢,令他大吃一惊。温正心看他一眼:“这里的煞气会压制灵元的运转。”听到这句话,班阳舒身后的弟子瞬间议论纷纷。压制灵元?季忧看着四周围微微一愣,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正在此时,温正心又再次开口:“不止是煞气可以压制灵元这么简单,这里还很难实现天人感应。”所谓天人感应,便是神念飞天的学术名称。换个说法,处于煞气范围之中,修仙者很难感应到天道,于是修行也就会变得异常艰难。班阳舒尝试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脸色更加难看:“掌事院弟子先前来调查了三次,为何从未说明过这一点。”“你以为呢?”“……”听到这句话,刚来到此处的众弟子们逐渐白了脸色。青云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仙宗最是无情,但来的时候他们隐有期望。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会被派遣到这种连修道都无法继续的鬼地方。正在此时,他们看到小镇里又涌来了一批人,身穿灰色的道袍,胸口绣着一座小塔,正是陈氏仙族的弟子。除此之外,还有几队队便装而来者,虽然区分不出来自何处,但明显能够感受到的灵气波动。班阳舒皱紧了眉头,看向温正心:“我们来这里不是调查邪种的,天书院还有别的目的?”温正心看他一眼:“不该你问的别问,明日随我进山便是,查清楚里面的事情后,会有殿主前来接手,我们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山里有仙宗想要的东西?陈氏仙族也是为此而来?”“知道的太多,对你不会有好处。”温正心仍有着内院种子的骄傲,说完话便去往了小镇之中的驿站。而剩下的弟子则转头看向那远处一眼望不到边,如同迎面压来的岐岭山脉,不自觉地涌上一股寒意。光是距离那么远,煞气就已经如此浓重,真要进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此时的众人,心中充满了抗拒。他们到仙宗是拜师学艺的,交了供奉,钱货两讫,为何要来这种地方卖命。可饶是如此,却没有人敢说一句我不去,然后挥袖离开。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背后代表的,是自己家族传承与执掌这方天下的仙宗之间的关系。季忧此时转头看向班阳舒:“师兄,你们先回驿站,我出去一趟。”“去哪儿?”“洪山矿。”班阳舒听后皱眉:“洪山矿就在岐岭山脉的边上,那里已经有邪种不断游荡,你只是个下三境圆满,去那里做什么?”季忧将剑抱在怀里:“我不是为了你们的任务来的,我去那里是为了做一些下三境圆满能做的事。”“你要去救那些被围困在矿场的矿工?”“嗯。”班阳舒看着他:“你有认识的人在矿场?”季忧掂掂手里的剑:“还真有。”“你出身丰州,在中州会认识什么人?”“认识幼童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和老翁的儿子。”季忧咧嘴一笑,扛着剑朝着洪山矿的方向走去。从玉阳县出来之后,他就入了天书院,和匡诚商量着,一个要权倾朝野,一个要做圣宗掌教,然后让这个世界变的更美好一些。但是,太慢了。他在书院里活着,每日修修道,抢抢劫,活的越来越轻松,却也好像失去了目标。掌教之位离他太遥远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到,难道这期间便什么都不做了?直到天书院派他来中州。他忽然觉得,哪怕自己境界低微,也有能做的事。以前他曾学过一篇课文来着,说海浪褪去之后沙滩上留下了许多搁浅的小鱼,在水汪里挣扎着等待死亡。然后就有一个小男孩,不断地捡起它们,扔进海里。有路人见到便笑,说你又不能救了所有鱼,谁会在乎呢。男孩说,这条在乎,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他以前上网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说,教育是有滞后性的,但终有一天,它会正中你的眉心。 第48章 黑雾下的剑光 从岐岭镇出来,沿着浓重的煞气往前走,已经有不少邪种开始出现。尤其是入内的方向,越来越多,一直连到进山的那条野路。而那条野路向北,就是洪山矿的入口。有其他不明身份的修仙者此时正掠空而过,随手斩去碍眼的几只,继而匆匆而去,入了黑雾磅礴的岐岭山。他们并不在乎邪种,也不在乎被邪种包围的矿场,心中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目的。此时的季忧伸手握剑,开始从黑雾之中穿过,御剑而出洞穿了两只邪种的心口。邪种闻到生人气后会迅速聚集,这也省得他来回去找了。于是,呼啸的剑浪便在这黑雾之中不断闪现。簌簌几声之后,于外围游荡的邪种纷纷倒地,季忧踩过那些黑如焦炭的尸体,继续向着洪山矿走去。再往深处,此处的邪种已经开始变得密集,季忧不敢托大,挥手招出另外两剑。与当日在万涿山一样,季忧以剑浪开道,但从不回剑,每次都是在摘取之间免去多余的剑式。随后他绕弧线而行,将两边的邪种砍光。“有种猪妖砍树的既视感。”“但是……对境界提升并无帮助。”“若是一刀九九九,说不定我明天就能当掌教了……”几番下来,季忧逐渐开始摸清了在这黑雾之下,灵气的消耗速度与补充速度。随后他的脚下开始灵气汹涌,如同一道闪电般窜了出去,原本寂静黑雾之中忽然剑浪狂涌,如同霞光迸溅。与此同时,温正心正带着五名通玄境的内院弟子与十五名外院弟子,来到山脚的外围观察岐岭山脉的情况。在此处,她遇到了陈氏仙族的门内子弟。领头的二人皆是融道境,还恰好是熟人,一个名叫陈玉珊,另一个则是陈文亮。温正心与陈玉珊在三年前的论道会上交过手,当时温正心技高一筹,将其杀出擂台,此番相见,二人的目光全都有些的锋锐。“听说温姑娘想做天书院自在殿亲传,怎么如今却被出来了?”温正心冷眼看着她:“你不也是一样?”陈玉珊远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我们?掌教曾说,若在遗迹之中有所得,我们便能入荒塔修行,你们也一样?”荒塔是陈氏仙族的创教先贤所掌控的圣器,与天书院的天书一样。听到这句话,温正心面色一变。自许多年前开始,天书院的弟子便再没见过天书本体,陈玉珊的语气中颇有讽刺。不过就在此时,三人全都听到远处一声清冽的剑吟,嗡鸣声如魔音绕耳,极有节奏的不断响起。放眼望去,黑雾之下正有一身穿天书院仙袍的男子不断挥剑,将小半个区域的邪种杀的片甲不留。而且他的出剑极为怪异,手握的长剑不断叠着剑浪,另外两剑随身绕行。剑浪的间隔当中,他没有任何无用的动作,摘了悬空一剑便放一剑悬空,逐渐杀入了深处。灵剑山……?当世七大仙宗,最痴迷剑道的就是的灵剑山弟子,他们以为这人便是灵剑山的弟子。因为之前在岐岭镇的时候,他们曾见到过灵剑山弟子的踪迹。不过他们并不能理解,入山口明明在南侧,为何那男子却向北而去。“是季忧。”“谁?”有天书院外院弟子开口:“是我们外院的季忧,武道双修,而且一人三剑的只有他。”温正心微微一怔:“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就是今年外院的新生,感应了天书的那个。”“感应了天书的人,被派来调查遗迹?”外院弟子抿了下嘴:“他是个乡野私修,不是世家子弟,另外,有人比他更快……”温正心想了片刻:“你是说楚河?”“不错,虽然季忧感应了天书,但是破境还差一些,而楚河已经摸到了门槛。”“楚家人的天赋,真是恐怖如斯……”温正心闻声感叹,转头看向了陈玉珊与陈文亮,却发现二人仍旧顶着远处,眉心却忍不住皱紧了一些。他们来时已经发现,此处煞气有遏制灵元的效果,虽然对境界限制不大,但恢复速度奇慢。但他们发现那个叫季忧的天书院学子在挥了如此多剑之后,灵气似乎仍旧充沛。许久之后,季忧已经闯入了深处,将身边扫空后站定。煞气可以压制修仙者灵元确实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但更可怕的是,他没有灵元……甚至,他连灵泉都是炸的。挥剑驰行百米之后,季忧有些气喘吁吁,御气落于一棵矮书之上,看向远处的矿场。洪山矿有先前便搭建起来的高墙,邪种聚集在高墙之外,无法入内。但旁边的一个棚屋,如今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仔细看去,还有些碎尸散落在地,让他忍不住心中一沉。新元日那夜,应该有不少被仙宗派来的矿工,在棚屋之内盼着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最后却死在了那里。“邪种太多了,这要是放了出去,中州可就完了。”“不过,这些邪种和万涿山那些不同,并没有被人为控制的迹象。”“天书院说是为了调查邪种而来,但却执着于进山,其他宗门不知道为何也跟了过来,总感觉山里似乎是有问题的……”“还有洪山矿,这里被攻击估计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两个入口挨的太近了。”“在掩盖什么呢?”季忧微微皱眉之际,忽然看到有另一队修仙者正在往邪种群里杀去,看样人数还不少。而且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山口,因为若是那里,修仙者只需要御空掠过这些邪种即可。更有意思的是,这些修仙者里面还混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正抱着头不断闪躲,似是慌张不已。而那些修仙者原本是把他护在其中的,可随着邪种不断扑上,队形逐渐就被冲散了。眼见着一直邪种正朝着人群的缺口而去,季忧从绿玉葫芦之中取出弓箭,绷紧弓弦之后飞射而去。嗖一声,正朝着那年轻人扑去邪种直接被洞穿了脑袋。年轻人脸色惨白,见状望向射箭的方向,随后作了个缉。季忧微微一笑,心说看在你们也在帮忙杀邪种的份上,救你一命。但随后,他的脸色就开始变了。因为他先前已经把此处的邪种清空,此时就见那聪明的年轻人朝着他狂奔而来,身后吸引了一堆邪种。“妈的,他想把我护至身前?” 第49章 廉价的修仙者 “兄台救我……”年轻人开口第一句话便让季忧直接嘴角抽搐。不过幸好,他此刻已经恢复了体力与灵气,直接越空而下,落地时撩剑斩去一只邪种。随后他将余下的六柄长剑全部召出,边斩边退,拉着那位年轻男子向后撤回。御空的剑声于黑雾之中不断呼啸,男子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充满钦佩,望着季忧挥剑背影,眼珠子都是亮的。还好,这个区域是季忧一路清扫过来的,除了男子引过来的那一批,也仅有些游散而来的邪种。年轻男子眼见着脱离了险境,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你不是仙宗弟子?”“额……在下元辰,是来给他们领路的。”季忧收剑后转头打量他一眼,发现这男子简直细皮嫩肉,连手上都没有任何茧子。要知道,住在岐岭镇的基本都是洪山矿的矿工,或者是矿工的后代。这些人过的都是苦日子,哪会生的像他这般白净,甚至就连容貌都只比自己这种人间绝色也只差了一点。“要不你再编一个?”元辰抿了下嘴:“其……其实我是矿工的儿子,家里人在洪山矿里,我想进去。”季忧听后,收剑便走。洪山矿入口的邪种太多了,他想直接杀进去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只能回去先做整顿。至于这男子,明显不说实话。目前局势太杂了,除了之前认识的那些人之外,对这种人还是要心存警惕才好。不过那叫元辰的男子却依依不舍,直接追了上来:“兄台,我看出你也想去洪山矿,我们可以联手!”季忧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和你?”“我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无论什么都行,我只想进去找人。”季忧思索片刻,抽出剑来:“把手腕伸出来。”元辰刚卷上袖子,还未伸出便微微一愣:“干什么……?”“我给你剌个口子,你去洪山矿的那个入山口跑一圈,然后把那些邪种全都吸引到北沙镇的前方,让那些修仙者去解决,我则偷偷进入矿场。”“咦,好主意啊!”元辰感到惊喜,但很快就又皱紧了眉头:“那我怎么出来?”季忧看着他:“就你这智商,赶紧离开此地吧。”正说话的功夫,远处的岐岭山忽然绽放出万道金光,一时间惊动了所有北沙镇的修仙者。那是一种至真至纯的灵气波动,开始朝着山外不断扩散,甚至将岐岭深处雾气都照的四散开来。便在此时,季忧发现有更多的飞剑开始向此处聚集,看着山里的光,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元辰咽了下口水:“那是他们在找的东西……”“谁找的?”“仙宗。”季忧看着他:“找什么东西?”元辰看着季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是能让仙宗心动的东西。”“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诶,兄台……”元辰还想去追,没想到被那群与他结伴而来的修仙者拦了下来:“少爷,您也看到了,这地方根本不能待,回去吧。”“不能回去,我要找回我阿姐。”“少爷……”元辰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们:“如果阿姐真的进了山,那只有洪山矿的矿工可能见过她的行踪,所以无论如何我要进去。”修仙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些鬼东西,太多了。”“那个人,能一次用把七剑,斩的如同旋风一般,我觉得他一定可以进去。”“他和我们一样,也只是个下三境圆满!”元辰也不理会他们,转身便追着季忧而去。此时的季忧已经进了城,但并未回落脚的客栈,而是搜寻着北沙镇的原住民。他的手中拿着一张草纸,上面画了一只展翅的大雁,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这是匡诚交给他的,是雁行驿站的走货旗帜,如果他们真的来过这里,应该会有人见过。果不其然,当他问到第二个人就已经找到了答案。那人是城中的铁匠,见状点点头:“是平时采买送货的车队。”“他们的车队里有没有孩子?或者是哭闹声?”“孩子?车队里怎么会有孩子?”铁匠有些不解。季忧沉默了半晌,心说匡诚的直觉难道是错的?又或者那些被拐走的孩子,其实早在中途就被运到了别处?他正想着,忽然就见到陈氏仙族的两个人也正沿着街头而来。他们的手里也握着一张纸,四处找人询问,但与季忧手中的雁行图不同,他们手中是一张画像。便在此时的,那个名叫元辰的男子又追了上来,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兄台,你去洪山矿是不是也丢了家人?”“你才丢了家人。”元辰忍不住跟上几步:“不论目的如何,兄台总归是要进去的,我可以给兄台难以想象的回报。”季忧听到回报后站住了脚步:“你能给多少银子?”“?”元辰愣了一下:“银子就行?还有这么廉价的修仙者……”季忧皱了下眉。元辰立刻回神:“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百两。”“我可不是那种廉价的修仙者。”“黄的。”季忧沉默了一下,将这位年轻的男子带回了众人落脚的驿站。他本来就是要去救人的,中间还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而且这人,明显没有什么脑子,处事经验也并不足,也没什么武力,带着也就带着了。回到驿站之后,季忧与班阳舒、白如龙等人汇合,眼看他带回来一个,不免有些好奇。季忧直言是路上捡的:“山里,那是什么?”“不知道,但……肯定是能让人境界大升的东西,温师妹已经传信回院,请掌事前来支援,明日我们这些弟子要先行进山探路。”“我要先去洪山矿。”班阳舒看他一眼:“我会跟温师妹说,安排你在北沙镇等待院内掌事。”季忧拱手:“多谢师兄。”“……”“兄台,难道真的就不想去山里看看?”元辰跟着季忧上了楼,忍不住问了一句。季忧推门进屋:“不要总是兄台兄台,我姓季名忧字博长,取博采众长之意。”“原来是季兄。”季忧将他请入屋内,随后坐在塌上,不发一言,开始神念飞天。这里的煞气有遮蔽天道的力量,便是上五境弟子都无法感应到天道,无法修行。季忧早先已经试过一次,的确如此。不过这对他仍有益处,因为他可以在此地无限地锻炼自己的神念。就仿佛古代人练武的时候喜欢在腿上手上绑沙袋一样,季忧如今的神念就像是绑住了沙袋,即便观不得天道,但却能突破更大的极限。元辰见他已经入定,周围灵气不断呼啸,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卷书侧。这是在青云天下中颇为盛行的一部话本小说,名叫《飞仙》。故事大概说的是一位仙门公子斗战四方道友,最后踏天而去,直上虚空的故事,成为一代仙人的故事。元辰似乎向往这热血沸腾的故事,两眼放光,看的手不释卷。 第50章 丹辰子 随着岐岭山中仙光大盛,直冲云霄,导致许多隐秘已不算隐秘。七大仙宗以及各地世家,全都忍不住心动。这件事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整个青云天下都风起云涌,岐岭遗迹显然已经成为了修仙者的目光聚焦之处。而随着这件事传开,更多关于遗迹当中的风声被不断走漏。“据说岐岭遗迹之中的煞气已经溢出了中州,正在向外围扩散,那些煞气不但会压制灵元运转,而且还会阻隔天人感应,无法修行。”“那季忧……?”天书院悟道场,陆清秋、钱云霄等人全都在议论纷纷。他们身后的世家也已经派人前去遗迹,知道的细节不少,这几日总在议论此事。没了天书的季忧,在修道之事上本就没了优势。如今听说煞气阻碍修道,不免得更加为其摇头。正当众人议论不停之际,一股风浪忽然开始在悟道场中间聚集,灵光开始不断呼啸,冲上云霄。不多时,一阵雷光就开始在层云之中不断闪现。众人将目光转去最中间的位置,就发现悟道状态的楚河已经凌空而起。不消片刻,一股令人淡淡威压便开始四散而来。随后轰地一声,楚河周身光芒大作,额前第九道灵光凝聚,随后迅速汇聚于眉心。见此一幕,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楚河,破入通玄!不多时的功夫,内院的云雾之中便有一道仙光飞射而来,落于悟道场之中。来者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身躯伟岸,穿一身绣金的黑袍,看向楚河,满意点头。见到这一幕,在场的众人不禁想起季忧感应到天书的那夜。那次也如这般,内院自在殿与吉祥殿的两位殿主御空而来,不知打碎了多少人的道心。而此刻的来着,周身的气息却比左丘阳与尤映秋更加恐怖,像是已经悟到了那无数人追求的玄妙境界。这便是天书院不尘殿的殿主费舍,半步临仙境。见此一幕,所有弟子都纷纷起身行礼。楚河此时也已经破境圆满,通玄上境的修为致使他周身气息变得截然不同,已有诸法境的飘然之气。“楚家人的天赋,这是直接惊动了不尘殿,要钦定亲传了吗?”“楚河还未入内院,这不合规矩。”“不过,天书院的历史之中,确实有弟子入内院之后直接成为殿主亲传弟子的消息,不过那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楚兄这还不算惊才绝艳?那季忧已经感应了天书,都赶不上他的速度!”此时曹劲松也闻讯而来,站在石桥之上,看着气息大变的楚河,面露忧色。他也听说了关于遗迹之中无法修行之事,心中已知,楚河入内院已成定局。他背着手,眼看着旁边的马教习笑容满面,和四周围的其他教习拱手道贺,内心沉闷不已。裴如意也在悟道场,此时看见曹教习,循声而来,向他拱手。“教习,我明日要去岐岭了。”“你也去?”裴如意点了点头:“岐岭之中,好像出了什么东西。”曹教习沉默半晌:“你且在此候着。”“教习?”曹劲松摆摆手,走向后方,那里有几个与他私交不错的教习。裴如意便看到他满脸堆笑,凑了些银子,最后装进怀里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季忧临走之际,我给了他一袋,这一袋便是你的。”“这……这不合适,哪有教习给学子银钱的?”曹劲松面露严肃之色:“未知之地最是凶险,而且煞气还会遏制灵元,你多弄些灵石与丹药带上,遇到季忧,便与他互相帮扶,遇不到也一定要保住性命。”裴如意看着手中的钱:“我们会平安回来的。”“如果你们真能平安,而季忧不愿意回来,你就说他死在里面。”“?”裴如意微微一愣:“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回来?”曹劲松叹了口气:“他对仙宗没有归属感,一直叨叨着若不是邱家女童,早就上山做悍匪了,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这一点。”“但是七大仙宗对叛教者惩治十分严厉,除非他死了,否则无法脱身。”“可即便回来,入不了内院,也没什么意义。”“其实我已经后悔,为何要将他带入天书院,一个乡野私修,本就不该属于这里。”曹劲松说罢,看向了悟道场上春风满面的楚河。与此同时,北沙镇驿站二楼的东道第三间。季忧的金色神念不断朝天飞去,竭力地挣脱着此地的限制,额前已经汗液遍布。而随着他不断洗练神念,远天之上的黑暗也越发清晰。但不知为何,与在天书院悟道不同,突破了神念极限之后的他并为有通畅与自在感,反而有一种渗人的感觉不断压来。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轻呼一口气,只觉得头脑发昏。元辰还在他的房中,此时看着他,有些惊愕。不知为何,他感觉对方气势似乎比之前更加庞大,甚至在直视其眼眸之际有强烈的刺痛感。“他们说……这里不能修炼,你怎么可以?”“我没有悟道,只是在锻炼神念,对境界提升无用。”元辰听后若有所思:“锻炼神念有什么用?”季忧不愿多说,休息许久后张口:“明日,我带你去洪山矿,然后和那些矿工一起离开此地。”“离开?你真的不去山里?”季忧闻声沉默,心中犹豫万分。此地无法修道,便是侥幸出去了,可能也入不了内院,最好办法便是救了人之后离开,带老邱一家去山林中隐姓埋名。办法也有,就说在解救矿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神秘物品,疑似仙宗所要找的东西。于是揣在身上悄悄离开,结果路上遭袭,险些身死,养伤养了许多年,并组建了一个山寨。这计划,绝妙。季忧伸手扯出一根从镇子里寻来的绳子:“明日出发前,你我二人绑住腰,我在前面杀,你在后面捡。”“捡什么?”“捡我射出去的剑,那都是花钱买的。”元辰听后嘴角抽搐一番,心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别具一格的修仙者。不过想到他说的两人缠腰,元辰不禁抿了下嘴:“那我们就算是生死之交了吧?”“要给我加钱?”元辰倒没加钱,而是微微拱手:“既然是生死之交,那我便坦白一些,季兄,我是丹宗弟子,道号丹辰子,那夜你们在万涿山见到的车队,是我姐姐在护送的,我就是来找她的。”季忧微微一愣:“丹宗?那为何你手无缚鸡之力?”元辰伸手,掌心一片彩光汹涌:“丹道与天道不同,我们不掌杀伐,只从仙鼎之中传习丹道,虽然我不会杀人,但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死掉。”季忧看了他许久,心说这还是个奶妈:“你为何如此肯定,你姐姐是被带到了这里?”“就在不久之前,有个满身煞气,如同邪种一般的人来我丹宗,找人改制一款丹药,开出了天价,我姐姐一眼便看出那是用活人炼制,于是拒绝。”“因为那人实在太古怪了,于是我们丹宗派人暗中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他最后来了这里。”“再然后,我们丹宗的车队便在万涿山遭遇了袭击,我姐姐也不见了踪影。”(还不通知我上架,好想爆更啊,求追读……or2) 第51章 入山 翌日清晨,分不清是晴天还是阴天。所有仙宗弟子都陆续进山,穿行在不见天日的古老山林,朝着那光华绽放之处而去。岐岭山脉的范围极大,而遗迹就在整个山脉的中心偏北,越是向前,煞气对于灵元的压制就是强烈。起先,还有些通玄境弟子御空而行,飘飘若仙,但入山后不到片刻便仓皇落地。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灵元运转的阻塞感,汲取灵气的效率降低了近乎一半。温正心与班阳舒的面孔变得异常凝重,开始理解为何遗迹存在了几千年,却仍未被探访过。而天书院的队伍后侧,跟随而来的白如龙有些抓麻。季兄被留在北沙镇值守,他已经不知道该把谁护在身前了……其实季忧不过是个下三境圆满,而班阳舒是通玄上境,带队的温正心则是融道中境。按道理来说,跟随他们,白如龙应该更有安全感才是。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班阳舒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身边站着的是温正心,却始终不如那夜街头之战,有季忧在身边那样安心。尤其是深入山脉后灵气的运转受到阻塞,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许久之后,一场白雾混着黑色的煞气忽然开始飘荡在山林之中。除了宗内同门之外,刻意维持着距离的其他仙宗弟子、或者世家子弟,身影已经在浓雾之中越来越模糊。但此刻,他们距离遗迹入口处还有两座山头的距离。与此同时,在岐岭山脉的正上空,来自七大仙宗的飞剑不断在盘旋,飞剑之上的弟子不入煞气之中,而是默默观察着,准备伺机而动。“我记得天书院掌教曾说过一句话,青云天下并并非完全属于人族。”“什么意思?”“他指的,就是太古遗迹。”“虽然太古之年,人族联合天道令奴役众生的遗族彻底消亡,但所有不可知的遗迹,仍旧是他们的领土。”飞剑之上,手持重剑的山海阁修仙者,与灵剑山的一位早年相交之人侃侃而谈。虽穿着不同,但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器宇轩昂、飘飘若仙,与山里那些面色凝重的先遣同门相比,骄傲而自信。他们在仙宗之内属于身份尊贵的弟子,所以不用涉险,只负责摘取最后的果实。而就在此时,一位灵剑山的内门弟子闲的无聊,渐渐朝着另外的方向看去,眼神忽然就被盯住。随后,观察到他的目光朝向,立于其旁边的几位弟子也看了过去,眼神随之被定住。一个两个三个……最后几十位灵剑山弟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而在他们目光的汇聚之处,正有两粒白点在一片浓黑之中不断向前而去。那两粒白点,明显是两个人,浓黑则是密密麻麻的邪种。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手握一把三尺长剑,每次出剑都如晨光初绽,生生在其中劈开一条血路。等清理出一片空地之后,那人招出一张强弓,确定了方向之后,弯弓搭箭,朝前飞射。随后弓箭被收回,那人重新换剑,继续向前不断砍杀。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位,则趁着他以剑开道的功夫,跟在后面不断将射出的箭从邪种身上拔回。不过很快,那两人的砍杀就吸引来了大批的邪种,随着它们的越发密集,两人逐渐被围困在了洪山矿入口处的荒野之上。那柄长剑还在不断飞舞,但明显越来越急。但更多的邪种开始蜂拥而至,已然将前路堵死。飞剑之上,灵剑山的弟子忍不住有些惋惜,心说这人的剑玩的着实不错,但最多也只能走到此处了。世间所有兵刃都是如此,当施展空间被掠夺,便是剑法通神也没有施展之力。然而就在此时,那黑浪之前忽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灵光,五柄长剑贴地飞出,被澎湃的灵光裹挟着,直接向前斩空了十丈。而持剑的剑客则双手握剑,如陀螺狂旋,直接清空了周遭的一圈。飞剑之上的灵剑山弟子见到这一幕,一阵惊愕,似是从未见过如此用剑。“邪种,好像比昨日少了。”“山里有那么多的修仙者入内,应该是被引走了一批。”季忧趁着面前被清空的时机,从绿玉葫芦里召出一大批灵石,以剑气碎开后迅速恢复灵气。昨日夜里他一直在锻炼神念,生成的剑式快捷键越来越熟练。持双剑并御五剑这种事,对如今的他而言已不是难事。只是灵气的消耗在面对群殴时仍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他没有灵元,自一夜两境后被反噬,他的灵气的交换走的是周身气窍,恢复灵气的速度超快。但即便如此,此刻仍旧有些赶不上趟,只能用灵石蓄补。许久之后,季忧面前的所有灵石都在渐渐失去光彩,而他则感受到一种神清气爽。元辰看着再次涌上来的邪种,内心焦急万分,四下环顾时忽然发现悬浮在季忧面前的灵石中,有一支蕴有精粹灵气的宝钗,立马惊声尖叫。“我的天,那钗子是灵核雕的?用那个,那个用了足够我们杀个三天三夜,杀到三更半夜了!”季忧循声看去,发现那钗子的时候微微一愣:“怪不得问她怎么只剩两只,她非说是丢了……”“什么?”元辰看着他在生死之际忽然露出姨母笑,一脸费解。季忧将灵钗收入绿玉葫芦:“这个不能用。”“为何?”“姑娘赠我的。”“?”季忧挥袖召剑入手,以灵气驱御,横贯而去,狂妄的剑意如同海啸狂涌。元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腰间绷紧的绳索着往前走去。他惊愕地睁大了眼,心说这人怎么比之前还要勇猛,就像是吃了他爹一直不教他炼的合欢丹!此时,洪山矿内部的人显然已经听到动静,此时站在高墙之上看去,有些惊愕。他们已经被困了七日,这七日来,矿场上空有仙宗弟子不断在呼啸而来,有时也会路过洪山矿上空,但对他们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的。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直接杀了上来。矿场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其中的矿工不明白,仙人老爷到底来此作甚。 第52章 私修 洪山矿内情况,出乎了季忧的意料。这里不止有矿工,还有一些女人及孩子,有一些是在矿场做活的,还有随丈夫住在此处的,也有一些是趁着邪种涌出岐岭之前涌入进来的。矿场内的几百号矿工见到季忧提剑进门,杀气如麻,全都紧张地蜷缩在了墙角。其中有一位,看样是监工或是领队的角色,名叫罗酉,是个四十岁的汉子,挡在众人面前。出乎意料的是,他是个私修,从灵气波动来看,已经启灵了几日。而除他之外,藏在暗处几个汉子,也已有了灵气波动。洪山矿是整个青云天下最大的灵矿之一,修仙者所消耗的灵石有三分之一来自这里。因为其中灵气充裕,其实很多矿工都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先天真灵在不断地涌动。但因为私修是杀头之罪,很多人都不敢尝试。而如今的他们,看来已经在绝望之中想尽办法自救了。“仙……仙人老爷想要什么?”“我们被困住了,还有……一点粮食。”这个胆子大些,适合给我当堂主,季忧还在琢磨着自己的山寨。眼见对方不说话,罗酉看了眼藏在后面已有身孕的妻子:“开采出来的灵石也还有些,可以都给您……”粮食是保命的,灵石是修炼好了杀出去的希望。他们没想过有人会来救自己。因为矿工死了就死了,等到此处煞气散去,便再弄来一批就是了。“你们……想离开吗?”季忧本来是想带他们出去的,但此刻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若真的只是普通矿工,出去倒还好说,但如今成了私修,便也遭遇到了季忧当日遭遇的抉择。罗酉听到他的问话愣了一下,内心仍旧惶恐,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们知不知道,私自修仙是要杀头的死罪?”罗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只求仙人老爷给我们一段时间,让我们把妻儿送出去。”季忧明白了。他们不是不知道私自修仙要杀头,而是早已有了赴死的觉悟。他们启灵之后大概是要护着家人逃出去,觉得即便死在邪种群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若只是一批精壮的汉子,即便是都是普通人,只要能跟得上,大概也能救出去大半。可如今还有小孩,孕妇,这便是死局了。季忧转头看向了元辰:“先问你的问题吧。”元辰点了点头,从自己的随身葫芦里取出一件仙袍。与天书院的仙袍不同,这件袍子通体黄色,衣襟是红色,后背有暗绣的一尊四足方鼎。“你们,见过六个人,穿着这种衣服在此处出现吗?”罗酉看了一眼:“没……从没见过。”元辰又抖了一下,有些焦急:“再仔细看看呢?可能只是从此路过,也可能是被人押着。”“确实没有见过。”“那新元日那天,有没有奇怪的人到这附近?就像是邪种一样的,浑身煞气的样子。”罗酉仔细看了许久:“新元那日山里忽然涌出大批的邪种,杀了守矿的仙人,我们就躲在了这里,什么都没见到。”丹宗炼丹,需要密闭且稳定的环境,在元辰看来,矿场是极为符合的地点。但眼望着一堆人摇头,他不免有些绝望。季忧拍了拍元辰的肩膀:“走吧,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我送你离开北沙镇。”元辰拼命摇头:“我阿姐一定来过这里的,既然不在此说,那说不定是被带进了山。”“你总犯不上为了一个猜测就一头扎进去,我猜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那我建议你先回去和家里说清楚,从长计议,最好找一些信得过的上五境高手,再做准备。”“我还不知阿姐生死,怎能回去……”“既然他们抓丹师是为了改制丹药,你阿姐在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真的?”季忧指了指脑子:“这个东西,其实有时候也挺好用的。”他说完这句话,捻了一下手中的绿玉葫芦,随着灵光忽现,储存在其中的一堆粮食被召了出来,落得如小山一般。罗酉看着这一幕,有些惊慌,手足无措地看着季忧。“本来是想救你们出去的,但现在看来,我做不到。”“你们继续修行吧,说不定还能修出一线生机,出去之后往东逃,如果幸运,你们大概遇不到仙宗弟子。”“粮食是来之前从北沙镇粮仓里弄的,那里已经没人看看管了,够你们吃一段时间了。”季忧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两枚银子,有些恋恋不舍地开口:“我是收了钱来救你们的,不知是谁的母亲,谁的妻子,还惦记着你们,但我没把你们救出来,钱我就不收了。”元辰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指尖一捻,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只四方匣子。匣子里是他带来的丹药,本来是为了以此为代价,找其他仙宗的人帮忙的。现在线索断了,匣子里的丹药便用不到了。不过他没说该怎么吃,只是推给了矿场的矿工,便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前。“他们来过,然后进山了。”“?”罗酉的妻子看着那些粮食,碎银子和丹匣,忽然在他们转身之际开口:“穿那样衣服的人,进山了,被带着斗篷的人押着。”罗酉转头看向妻子,陷入了沉默,但终究没有阻止。元辰愣了许久,忽然转头看向了季忧:“季兄,千两,黄的!”“我只是个下三境圆满,去不了。”“我可以给出我能给的所有,只想救出我阿姐。”罗酉闻声抬起头,犹豫了半晌后开口:“如果你们要进山,可以走矿道,能近一些,洪山矿有一条矿道是通往山内的。”季忧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憨厚的矿工,心说你们是元辰雇来一起演我的吧。我就是想落草为寇怎么会这么难?元辰抬头看着季忧:“我阿姐很漂亮的……”“我不稀罕,我见过最漂亮的。”“那当小的也行……”季忧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你问过你姐的意思吗?”元辰人都是要蔫了:“命才是最要紧的,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再加一千两,我的寨子需要初始资金。”“成交!”季忧转头看向罗酉:“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对岐岭所知道的一切,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或许有用。”罗酉看着眼默默点头的妻子,最后叹了口气:“这些年,其实经常有人在山中进进出出,我们只敢远远地看,不敢跟进山里,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不只是抓了穿那种衣服的人,还有很很多仙宗里的仙人。”罗酉的妻子见状补充了一句:“还有婴儿。”季忧转头看着她:“什么?”“这三年之间,山里每日都有婴儿在哭,之前矿里有人循声去找过,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听到这句话,季忧整个人都愣住了。匡诚在找丢失的婴儿,最后从雁行驿站的记录查到了线索,季忧曾在北沙镇问过,但镇上的人都说不知。他还以为线索断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被重新连上。 第53章 姐夫别反悔啊 因为钱财、或者是走失的婴儿,总之种种原因之下,季忧答应了跟着元辰进山一趟。而在进山之前需要准备一番,于是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恢复神念与灵气。“我们进山只为了找人,之后不管见到什么东西,都不要乱碰。”元辰听后点了点头,面容严肃地开口道:“我明白的姐夫,找到我姐咱就出来。”季忧嘴角一阵抽搐:“我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你不用把你姐卖了。”“多个亲戚多条路,这是我爹告诉我的……”元辰嘟囔一声道:“而且我姐除了很漂亮之外,还很温柔。”“我不喜欢温柔的。”“?”季忧懒得与他废话,闭上眼便开始再次尝试天人感应。因为无论是在山里,亦或是出去后落草为寇,修为总归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与前几次一样,他还是失败了。哪怕他的神念在经过锻炼之后,强度已远非天书院时期,但仍旧有种落入泥沼的感觉,无论如何挣扎都难进寸步。不知是错觉还是过于谨慎,季忧总觉得此处的天道似乎与外界的天道并不相同。青云天下,也许真的从来都没被人族完全掌控。季忧的金色神念在的虚空之中遨游半晌,见不到任何一丝光芒,只感觉到一种荒芜的死寂。片刻之后,他悄悄回神,脑中一片空白。元辰正看着手中的那本《飞仙》,见季忧睁眼时双眸金光闪现,有些惊奇。“你的眼睛可以发光?”“是神念突破了极限的征兆。”季忧敛去眼中光华。元辰出身丹宗,传习的是丹道,但作为年轻人,他这个年纪是会对打打杀杀更感兴趣的,所以才会如此沉浸于民间流传的话本小说。在他看来,一剑千里的剑仙才是他想成为的样子,而不是每日坐在丹炉之前,炼丹制药。季忧是他接触第一个用剑的修仙者,好奇自然良多。“我之前来到北沙镇,也见到有些修仙者尝试修道,但试过一次就放弃了。”“因为此处无法感应天道。”元辰听后看着他:“但他们也不像你,每日拼命尝试锻炼神念什么的,上次问你锻炼神念能怎样,你也不告诉我。”季忧思索了片刻后开口:“神念其实就是人与天道感应的载体,但很多修仙者觉得够用就行,并不会刻意锻炼神念。”“那你呢?”“我是武道双修,需要控制更多的剑来增加战斗的胜算,而每多一把剑对神念来讲就是一种负担,所以我需要更强的神念,此处虽然不能悟道,但很适合神念的锻炼。”元辰听后想起了他七剑飞斩的身影,越发满意自己为姐姐找的姐夫。正在此时,罗酉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季忧随即起身,知道是时候该进山了。元辰也拍了拍屁股,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随着季忧与罗酉进入了一个老旧的矿道。这矿道仅有一人之高,进去之后甚至直不起腰,弯弯曲曲,压迫感十足。“这条矿洞是几百年前被挖穿的,我只是听老一辈的矿工闲聊时提起过。”“当时的洪山矿并非是仙宗所控制,而是属于某个世家。”“在挖穿这里之后,那个世家很快就派了修仙者赶了过来,最后调查许久,将此处封住,不再许人入内。”“后来洪山矿就停工了许久,直到近些年才被天书院重开,我们也才会来到此处做工。”洪山矿经过几百年的挖掘,地下的矿道四通八达,如果没人领路,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迷窟。罗酉一边提着灯,一边提醒二人改道。此时,季忧稍稍停步,看了一眼罗酉,而罗酉则转头看了一眼季忧。四目交汇之时,罗酉有些紧张:“我们……不敢轻易相信修仙者。”“你们做的是对的,修仙者本就不值得相信。”“您不像个修仙者。”季忧笑了笑:“我也是个私修,本来是想落草为寇的,但家里人活不下去了,不得已入了仙宗。”罗酉思索片刻后开口:“您进山之后,我们会清扫此处,带走该带走的,留下该留下的。”“多谢。”元辰跟在后面,看看季忧又看看罗酉,觉得他们虽然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懂,但又像是加密了一般。季兄曾说,脑子有时候也挺好用的。但是他现在用了用,还是觉得一脸茫然。许久之后,三人穿过了一条冗长的矿道,出去之后便是一片昏暗而原始的山林。巨大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草木丰茂,几乎看不见裸露的地面。季忧从未见过如此高壮的古树,甚至有一些,躯干的沟壑之中已经深红一片。罗酉说他也没来过,所以不知道准确方向,但知道他们找的地方大概要往西去。随后,他与季忧、元辰二人告别,又钻回了矿洞之中。季忧放眼望去,忍不住感叹:“这地方……绝对有姥姥精。”元辰没听懂,反而看向季忧:“季兄,你和罗酉在矿洞里说的,到底是什么?”季忧握剑往前走去,顺便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条矿道既然已经被封了百年,他是怎么知道路线的?”“诶,对哦。”“其实自邪种涌出遗迹之后,他们就已经在思索逃生的办法了,但我们问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实话。”季忧挥手砍断一棵拦路的古树:“他们没想过要正面冲出去,而是打算借助矿道,打通山壁逃生,这条进山的矿道便是他们在摸索之中发现的。”元辰听后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他们虽然恐慌,但却没有过多的绝望,那他说清扫矿洞又是什么意思?”“我们走了之后,他们会留下一些东西做记号,如果发生了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我们可以沿路借他们逃生的矿道出去。”“我也要锻炼神念!”元辰听后,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而就在两人不断向西去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浓烈的煞气忽然间狂涌而出,铺天盖地。元辰屏住了呼吸:“他们找到遗迹的入口了……”季忧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矿洞的方向走去:“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咱们还是撤吧,我去当土匪,你回家从长计议。”“姐夫,你答应我要救出姐姐的,你不能反悔的。” 第54章 你这个得加钱! 遗迹入口被寻到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青云天下,此刻,所有修仙者的目光全都聚集于此。太古遗族曾是青云天下最强大的种族,甚至敢硬撼天道。他们所留下的坟冢里到底蕴藏了什么,是无数人都在关心的事。而随着仙宗弟子的进山,遗迹的神秘忽然被解开了一层。有弟子称遗迹之中是大片的荒林,林间是古老的断壁残垣,如房屋一般,但高大如山。而在浓密的草木之中,还有人见到了各种奇异的石像,其上青苔布满,似笑非笑。也有人看到了晦涩难明的符号,难以辨认。当年太古遗族被七位先贤联合天道消灭之后,人族还处于蒙昧时代,并未有多少关于这个时代的记载流传下来。此时见到这些石像、怪异的废墟,神秘的石刻,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等到了第三日,一位前去探山的弟子从遗迹内归来,所言所语惊动了所有仙宗与世家。于是那日,悬停于北沙镇上空的无数飞剑都朝着遗迹的入口呼啸而去。“宝藏,是成仙的宝藏。”“大片的灵草与仙苗,取之不尽!”“我感觉到了成仙的契机,仿佛就在眼前,在最深处,最深处……”闻听消息后,随之而来的仙宗子弟越来越多,来者的境界也越来越高。随着他们深入遗迹,却是发现了无数天材地宝如同不要钱一般,遍布于荒原之上。紧接着又有传闻,说山海阁的一位弟子寻到了一枚朱红色的果子,吃完后竟然浑身仙光大作。没有危险,没有杀机,只有无处不在的仙缘。而当仙缘被彻底流传开来之后,同行的修仙者则成为了杀机。入遗迹的第四日,荒林之中煞气密布。灵剑山弟子卓婉秋带着三位山外行走,在阴暗的荒林之中匆匆驰行,面色严峻。他们和别的仙宗弟子不同,谨记着寻找宗内弟子的任务,并未想要夺宝。但偏偏,机缘出现令人猝不及防。他们在山林深处捡到了一枚朱红色的果子,随后便被一群陈氏仙族的子弟盯上。此时,随着一阵破空声掠空而过,一位通玄境的男子落在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把东西交出来。”“好,我们可以交,但……你要放我们离开。”陈氏仙族的通玄境点了点头:“当然,我也只是为了仙缘,不想满手沾血。”卓婉秋深吸一口气,将那枚朱红色的果子放在地上,缓缓后退。但就在此时,那名通玄境忽然抽刀,一股夹杂着雷劲的刀气迎面而来。卓婉秋挥剑抵挡,被斩飞了十丈,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发出一阵闷哼。“放你们走,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身上有这果子?”“我们来此只是为了找人,不会说出去,你大可放心。”“死人才不会说话。”尽管遗迹内与岐岭山内一样,空气中遍布煞气,让灵元运转不畅,但通玄境始终比他们高出一个等级。眼见对方提刀而来,卓婉秋有些后悔,为何要捡了这果子。然而就在那通玄境将要挥刀之际,一柄飞剑忽然从远处呼啸而来,扬起无数一片土浪翻涌。那通玄境反应极快,立刻挥刀挡开,猛然回头露出一副凶恶表情,却发现还有五把剑以不同的轨迹飞速斩来,立刻狼狈闪躲。“什么人,躲在暗处算什么仙宗弟子?”“妈的,他还挺正义凛然,弄他!”通玄境闻声脸色一变,就见那飞出去的六柄长剑忽然转向,各斩出不同的剑招。这六柄剑看似飞的混乱,但剑气汹涌的那一刻却锁住了所有可以躲闪的空隙,剑光如同百花齐放。躲避与应敌,自然是前者更节省灵气,但这六柄剑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通玄境的陈氏弟子怒喝一声,灵气运满,挥刀与那五柄长剑狠狠砍在了一起。他来时已经和别人打了几场,灵气并不充裕,之所以敢来劫果,不过是看着灵剑山的这四人境界不高,而且脸色疲惫。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子里还有别人。而且,那一定有超过五位的下三境圆满。“妈的!”那通玄境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提刀边战边退。果子已经倒手,他不愿意多冒风险,最好的选择就是先行离去,恢复灵气。通玄境的陈氏弟子运转灵元,浑身气劲一泄而出,刀光横斩而下,直接振飞了凌空的六柄飞剑,随后转身就走。但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穿风而过,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我的个姐夫哥,你在这里竟然能越境杀敌?”“不管多高的高手,灵气耗空就没什么的本事了,太好杀了,以后就遵循这个思路,我不信这里有人能耗得过我。”“你不是说进来之后什么都不管,只找我姐?”“来找人的灵剑山的弟子不能不管。”卓婉秋此时被弟子扶起,看着林中远来的两人,面露警惕。她不认识这两个人,以为他们也是来夺果子的,于是带着三位同门持剑不断后退。和我一样的下三境圆满?卓婉秋响起那六把呼啸的长剑,有些惊愕。这里的灵气运转如此之慢,一人御六剑除非可以做到一击毙命,否则与自杀无疑。但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二人来到之后,未看那通玄境手中的果子一眼,而是拔走了那根透过其心口钉在树上的箭矢,转身离开。“你身上的那宗玉盘,能感觉到你姐姐的位置了吗?”“不行,这个玉盘的感应范围有限,需要距离近些才有用。”“这地方这么大,去哪儿算近些?”“总不会就在边缘吧,我觉得应该再往深处去一些。”“深处?你这个得加钱啊!”“我姐姐很漂亮的……”“漂亮也得加钱啊!”卓婉秋与其他三位弟子愣了一下,看着那未被取走的果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进入此处的人,都是为了机缘而来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对此不屑一顾,只是拔走了射出去的箭。而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不少落于险境的修仙者都见过这行如鬼魅的两个人。一个满嘴加钱,一个模样憨憨。 第55章 给我搜他身! 夜色渐渐涌入,没有日月的遗迹深处阴森至极。此时的残垣之中燃烧着三堆篝火,火焰之中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炸开一缕缕的火星。中间的篝火旁是元辰和他雇来的悍匪姐夫,左边是卓婉秋等四位灵剑山弟子。他们也是来找人,眼见着两人似乎有所方向,于是便跟了上来。而右侧则是季忧这一路上随手救下来的七八个人,守在篝火旁不敢入睡,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在元辰看来,姐夫这个人,好像有什么强迫症似的。他嘴上叨叨着见人就躲,绝不寻宝,免得惹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杀身之祸,但却做不到见死不救。按他的说法,这些低境界的弟子明显就不是自愿进来的,不该因为别人的仙缘死在这里。真是个纠结的人啊……元辰琢磨着,将葫芦之中的感应玉盘唤出,看着上方已有的微弱光芒,内心稍稍平静了许多。已经能够探寻到姐姐的存在了,说明很快就能找到。这让元辰一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不少,微微闭眼,一夜天明。到了第二日,众人继续深入,朝着那仙光涌动的高山而去。离山越近,周遭的煞气就变得越发浓重,对于灵元的克制几乎到了极点。有几人昨日遭遇别宗弟子袭击,将灵气挥霍一空,这若是在遗迹之外,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恢复的。可一夜过后,复归而来的灵气却还未过半。这让卓婉秋等人的心情越发沉重,已经生出了撤离的想法。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个持剑救了他们的天书院弟子,他的灵气一直都充沛异常,似乎比众人多了个灵元一样,让人大为不解。“有人过来了。”“?”正当几人走到一处山坳时,季忧忽然开口,背后的三柄长剑已经应召而出,灵气四溢地悬在空中。听闻此言,所有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情,迅速将手中兵刃亮出。这几日,七大仙宗派了更多的弟子进来,争端与冲突也愈演愈烈。尤其是越往深处去,能见到的血迹就越多,尸体也到处都是,也就意味着危机随时可能出现。就在几人神经紧绷之际,山林之中走来五个人。当看清他们的容貌与服饰时,卓婉秋微微一愣,瞬间松懈了下来,手中长剑收入剑鞘。来者有五人,其中三名是灵剑山弟子,两名是问道宗弟子。走在前方的是一位灵剑山的女剑修,眉心点着红色的朱砂,反手握剑,一脸冷傲,吩咐着另外两人随时警戒。“是我灵剑山的内门师姐丁瑶,公子请收剑。”季忧转头看向卓婉秋:“一个通玄初境,怎么能指挥两位通玄中境?”卓婉秋抿了下嘴:“公子有所不知,丁瑶师姐是我们小鉴主的婢女,在宗门地位颇高。”“那两个男的呢?也是她的婢女?”季忧眼神微冷。“公子误会,那二人都是问道宗弟子,走前面的那个我还认得,是问道宗内门的闵诚师兄。”“可信?”卓婉秋点了点头:“闵诚师兄心仪丁瑶师姐多年,应该可信。”季忧将剑收回,眼神微冷:“问道宗亲传喜欢你们小鉴主,现在又有问道宗弟子追她的贴身婢女?”“我灵剑山与问道宗历来交好,这事倒也不新鲜。”“灵剑山怎么不与天书院交好呢?”卓婉秋愣了一下,心说一个在最南方,一个在北方腹地,这也着实太远了,又能如何交好。与此同时,丁瑶与那闵诚二人也发现了树林之中的季忧一行人,迅速拔剑。卓婉秋见状一慌,唯恐因误会引起矛盾,立刻上前施礼。“丁师姐,我是灵剑山的山外行走,卓婉秋。”丁瑶居露出询问的神色:“山外行走怎么会在这里?”卓婉秋直起身子:“我们正在找失踪于青州的弟子,最后追查到了此处。”闵诚想起了前几日小鉴主问山的传闻,立刻睁大了眼睛:“颜师妹去陈氏仙族问山的时候,跟随而去的是不是你们。”“是我们。”“那她人呢?我希尧师兄可是每日都在惦记。”问道宗亲传名叫商希尧,对灵剑山的小鉴主倾心许久,这是青云天下人尽皆知之事。卓婉秋听后抿了下嘴:“鉴主并未来此,而是去查另一件事。”丁瑶闻声看向闵诚,笑颜如花道:“闵师兄回去之后,先劝商师兄不要心急,我与鉴主情同姐妹,若鉴主回山,自会传信过去。”闵诚听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丁师妹了。”“是我们该谢谢闵师兄与商师兄,灵鉴虽然归了我玄剑峰,但天剑峰一脉始终虎视眈眈,不客气地说,问道宗将会是鉴主最大的依仗。”丁瑶说完话看向卓婉秋:“可寻到什么?”卓婉秋从怀中取出一枚果子:“寻到了这个……”“朱果?!”“是,在路边偶然发现。”丁瑶迅速将果子拿入手中,眼神有些炙热:“还有吗?”卓婉秋摇了摇头,心说便只是这一枚果子就险些要了我们的命,又岂敢还有第二颗。闵诚看了一眼那果子,转头指向仍站在树林中的季忧等人:“师妹,你说他们身上还有没有?”丁瑶思索片刻,朝那两位通玄上境道:“去,搜一搜。”“师姐不可,那是与我们结伴而行的道友!”“放心,不会伤他们性命,这几人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下三境圆满,搜搜又如何。”卓婉秋看着两名通玄境朝季忧而去,脑子瞬间一懵。那可不是寻常的下三境圆满,莫说通玄,在这个地方,以他灵气运转率,说不定连融道境也能耗死!而且那天书院弟子救了她的性命,可她却是灵剑山弟子,真打起来该帮谁?此刻,卓婉秋满脸紧张,仿佛看到了那如同叠浪的剑气呼啸而出。虽还未选定目标,但手已经落在了剑柄之上。“你紧张什么?”“那个……那个人的剑很厉害。”丁瑶听罢冷笑,心说灵剑山的剑道冠绝天下之事举世皆知,还未听说过天书院弟子有什么剑道高手的。况且,再强的下三境圆满,面对的两位融道又能如何。果不其然,季忧与元辰并未反抗,和其他几个落单的修仙者一样,任由他们搜了身。、见到这一幕,卓婉秋眼神微愣。因为在她看来,虽然那位白衣的天书院弟子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剑意却异常锋利。剑意便是剑心,而剑心便是人心。她知道,那位天书院弟子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但此刻他不动声色地被人搜身,令卓婉秋大为不解。片刻之后,那两位灵剑山的通玄境弟子回来,摇了摇头,称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丁瑶此时看向卓婉秋:“你跟我们走吧,灵剑山的弟子如今都在山坳里候着,我们要去最深处,为灵剑山寻到那份最大的仙缘。”卓婉秋愣了一下:“可我们还要寻人。”“丢几个弟子又如何?可这份仙缘若是被其他仙宗所得,还如何能傲立这青云天下!”丁瑶不顾卓婉秋的反对,带着人离开。此时元辰正整理着被搜乱的衣服,转头看向季忧,眼神颇为不解。“姐夫,他们都摸到我们怀里了,你就这样任由他们羞辱?”“不然如何?”“他们在这里打不过你啊!”“毕竟是灵剑山的弟子,这次就算了,等遇到他们的小鉴主,我就在她身上搜回来。”元辰听完之后咧开嘴,心说我姐夫可真能吹牛逼。那是青云天下最快的应天境,别说搜到她怀里,说不定你多看了她一眼就被劈死了。季忧也不解释,看了一眼远去的丁瑶,提起剑朝着山林的更深处而去。 第56章 灵剑山围攻天书院 岐岭遗迹深处是一座万丈高山,隐于云雾之中。季忧与元辰行至山腰,发现天空天雷隆隆,山里的煞气越发地摇曳,偏偏就是这个方向,令那寻人的玉盘的光芒大盛。“姐夫,我给你加钱……”“你真懂事。”季忧横剑在身,带着元辰翻过了面前的小山,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那座高山而去。这是他们原定的计划。绕开所有好走的路,以免碰到藏有祸心的仙宗弟子,之后找到人,迅速从矿道撤离。不过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正是因为这条崎岖之路,给了他们一个意外惊喜。此时,他们前方枯藤悬挂的山崖弯路上,赫然是几架车辇。遗迹当中全都是当初的遗族之物,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熟悉的东西。元辰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对着车辇一阵打量,最后却有些失望的。他本以为这会是他们丹宗运送丹药的车辇,结果发现并不是。但季忧却拿起了车上的一面旗帜,看了许久之后,心中一沉。是雁行驿站的马车。如果罗酉的妻子未说假话,这应该就是运送婴儿来此的车。可直到如今季忧也想不明白,他们运这么多的婴儿来此做什么,那些婴儿多是贫户因养不起而丢下的,跟仙宗并无关系。“姐夫,下面有修仙者打起来了。”“?”季忧转头看去,眼神微愣。不远处的山麓下方确实爆发了混战,打的异常激烈,剑吟声不断呼啸,以至灵气四窜。仔细分辨便能知道,这是两个仙宗弟子在联合围攻另一仙宗的弟子。而让季忧惊愕的是,被围攻的不是别人,而是天书院弟子,班阳舒和白如龙都在其中,领队的是温正心,一行几十人正面露严肃。更让他惊讶的,是外院首席裴如意也在其中,此时已经浑身是伤,嘴角鲜血外溢。“东西,交出来!”“朱果已经交了,你们还要什么?灵剑山岂能如此欺人!”“灵石,将你们储备的灵石交出!”天书院弟子被打的节节败退,随后便被数量多了一倍的修仙者团团围住。其中一半身着蓝袍,显然是来自于问道宗,另外的一半更眼熟,便是灵剑山的弟子。丁瑶此时就站在前方,居高临下,眼神中冷意十足。她并非灵剑山中境界最高的,但因为陪小鉴主一起长大,便是连身后融道境弟子也要听命于他。又因为问道宗亲传一直都心系灵剑山的小鉴主,所以问道宗的来人,也愿意给她面子。于是一行人结伴,便在山麓之下遇到了天书院弟子。此处煞气浓重异常,许多修仙者的灵元已经运转的十分艰难,想要进山夺取仙缘,就需要大批量的灵石来补充恢复。所以不只遗迹之中的天地宝材,便连灵石也成了紧俏的资源。裴如意听了曹劲松的话,备了许多的灵石,却在路上露了财,此刻被围攻,也不是什么怪事。而山海阁、陈氏仙族等其他仙宗的弟子也在山前恢复着灵气,为进入最后的那座山做准备。此时看到了这一幕,不自禁议论纷纷。“天书院只有一个融道境,对面……有三个啊。”“灵剑山要与天书院撕破脸了?”“在如此机缘面前,就算撕破脸又如何,入山之后若得机缘,青云天下或许再无七宗并立一说了。”“仙机……涌动啊!”众人望向山脉深处那道直通天际的仙光,心中澎湃不已。也就在这议论声中,天书院弟子已经被杀退到了无处可退的地步,多数弟子已经浑身是伤。还有战力的,唯有温正心、班阳舒、徐瑾等内院弟子,还有裴如意这个虽然身在外院,但也已摸到了融道门槛的外院首席。温正心此时正硬抗一位问道宗的融道初境,还算是旗鼓相当。灌于剑刃的雷法不断随着出剑而轰鸣,电光四射之际打的山石都寸寸崩裂。而班阳舒与徐瑾则联手抗衡另一名融道,打的无比艰难。这位年近四十的融道境灵气比他们浑厚,术法也更加玄妙,即便是手无寸铁,一道灵光打出也锋利如剑。而最狼狈的,还属只身硬抗一位融道境的裴如意。她境界本就稍低,又没有帮手,能坚持不败一是因为她基础雄厚,二也是得益于此方煞气对修仙者的限制,让两人的差距拉近了一些。可这煞气,显然也会要了她的命。因为她的灵元并不比对方强大,灵气无法回补,最后便只有被耗死的结果。砰!与裴如意对战的那名融道冷脸挥剑,强烈的剑意随灵气催发,自上斩下。裴如意解放了灵元,以保留的灵气相抵,但还是被劈了出去,直接撞碎了身后的山崖。“如意!”“师姐!”班阳舒与温正心齐声大喝,便见第二剑凶猛而至,迎头劈下。结束了,我的仙梦……裴如意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剑柄脱手。丰州没有仙门世家,她之所以能入天书院,是因为裴氏在云州的主脉曾有过修仙者。入院那天,父亲曾说他们这一脉的未来就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入院后努力修行,每日九个时辰,比别人更加勤奋,想撑起全家。只是那年她遇到了温正心,那是她修仙一途中永远追逐不上的天骄。但即便无法进入内院,她也一直在勤勉,以外院弟子的身份冲到了通玄上境。按理来说,外院弟子只能在院内待五年,但为了留下,她加入了宗务院,还跟着教习到处招生,一直赖在天书院之中,待了十年。那日在玉阳见到方若瑶之后,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们都是小人物,没有那么高的天份,没有显赫的家门,被同窗笑是小镇修仙家,只能拼命努力。她没有骗方若瑶,因为她用自己证明了,努力其实真的有用。但很可惜,努力终究没有世家身份有用,所以哪怕如此努力,她也只能被派到这里,为天书院赴死。结束了。周遭的修仙者不禁一阵轻叹,知道天书院一行人全都要身死于此。但就在这闪念的一刹那,那落剑的融道境却豁然抬头,收剑横于身前。众人随之看去,就见山坡上,一柄灌满了灵气的长剑横杀飞来,如虎啸龙吟,寒芒中尽是剑意无双!(求月票,求追读……最近故事虽然有点慢,但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or2) 第57章 七剑归宗 铿锵!剑吟嘹亮的山麓,那灌满了灵气的长剑如闪电划过,迎面猛斩融道,却被对方横剑相抵。金戈相撞之间,火花四溅。那融道境被剑意狠狠顶飞了出去,即便未被斩中分毫,仍感觉到一股剑意的冰寒将自己笼罩,半晌才稳住了身形,不禁被震的掌心发麻。“师弟?”“季兄!”人群之中,班阳舒与白如龙齐声惊呼。此时的季忧应声而来,如恶匪下山,手握另一柄长剑,周身气窍全开。游荡于天地的灵气汇入其四肢百骸,冲入原本应有灵元的丹田,一部分散入其体内,一部分留于经脉之中。“来吧,七剑归宗。”季忧神念开始外放,眼中金光浮现。身处于遗迹之中,他也不知道神念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只发现自己连对面每根漂浮的发丝似乎都能锁定。而眼见着他的到来,灵剑山、问道宗及其他仙宗的修仙者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一阵哄笑。他们原以为天书院埋伏了一名能够左右战局的融道,或者更高的应天,却没想到来人连通玄都未入,竟只是一位下三境圆满。而丁瑶也是露出笑颜,认出了持剑而来的季忧。便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相遇过,而面对灵剑山的搜身,此人连一丝反抗都未敢。此等小角色的到来却让天书院的几人面露惊喜,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丁师姐认得此人?”“之前在路上偶遇过,搜了搜他的身,发现没藏什么东西,便将他放过了。”开口的问道宗弟子听后轻笑:“我还以为来了救星,就这样一人,怎让这天书院的人如此惊喜?”丁瑶转头看着他:“大夏太祖出身天书院,建国后就将其册封为圣宗,现在看来,皆是虚名。”其实她这番言论,在南方圣宗看来并非虚言。谁都知道北方圣宗全是纯粹道修,在同等级的战力之上比不过南方圣宗。尤其是堪称南方最强的灵剑山,当初被天剑峰掌控之时,就曾与天书院针锋相对过不少次,从未落过下风。便在此时,那名被飞剑斩退的融道晃晃肩膀,露出一丝轻蔑的表情,随后拎剑而起,蓄满灵气直接迎面斩了出去。砰一声,气浪飞涌。季忧被斩退三丈,沉重的力道压下,险些崩裂了他的虎口。他那剑,果然有问题。刚才御剑飞斩的时候,季忧加了振剑的招式,想解其武装,但硬是没有撼动。如今再次交锋便已清楚,那人的剑看似寻常,但实则极重。若不是煞气压制了上五境高手的灵元,这一剑若在外面对自己使出,绝对要将其砍死。“师兄,干活了。”“如意已无法再战了。”“让师姐歇着吧,我比以前强了一点。”温正心此时以劈剑斩退问道宗的一名融道,看向班阳舒,表情有些不明。与对方一样,他也不知道一个下三圆满的弟子来此能做什么。但只有班阳舒知道,他们有机会逆风翻盘了。便在此时,心动,剑动,灵剑山的融道一惊,便见一道剑气如叠浪般迎面而来,取中正之道,迎面横斩。好快!灵剑山的融道来不及蓄力,挥剑而挡,顺势力劈而下。季忧并不畏惧,单手持剑,袖袍狂舞间剑随心动,冲劈点刺,与其两剑猛撞。那融道境走的剑路明显是配合了重剑,讲究的是势大力沉,意如劈山。季忧才不会与其比力,而是遵循唯快不破的原则,出剑如风,脚下灵气汹涌,快若鬼魅。嗡!两人越战越疯,便在无数次剑锋相撞的火花之中,融道境渐渐觉得心惊。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对方的剑快了一倍,而且角度极其刁钻。便在这慌神之际,一丝锋利的剑气以斜上的角度猛然飞射,直接在将那融道境的肩膀斩的血花四溅。见此一幕,现场顿时哗然一片。谁也没想到一位下三境圆满出剑,竟能直接伤了融道境。“公输仇,不要见对方境界低微便大意了,此地有煞气压制,认真一些!”丁瑶沉声厉喝,以为是他过于轻蔑对手。但这位尊贵的鉴主婢女不知道是,这名为公输仇的融道境已是满心惊诧。太快了,这剑快的有些离谱。虽说灵元被压制的运转缓慢,但融道境的洞察力并未减弱,可他一介剑修,却看不懂对方的剑了。原本那一间是斜斩而下,若要再攻必然要从下至上回剑,可他惊骇发现对方没有回剑,却有剑锋直奔心口而来。太快了!怎么会这么快?回剑呢?预料不到他的剑?不……不对……我草,不是太快了,他他妈怎么有两柄剑!公输仇骇然大惊,劈剑而出,瞬间拉开了双方的距离。他发现这人一直都暗御着另一把剑,随时以不合逻辑的方式换手刺出,就因为多了一把剑,他的所有剑式根本不用回手!也正因如此,剑招根本无法预测。砰!山林之中扬起一阵飞沙走石,众人转头往另一边,发现刚刚还游刃有余地另一名融道境此刻竟被斩退了出去,胸口已是鲜血淋漓。而与此对阵的温正心则顺势收剑,眼神一阵恍惚。她是融道初境,对方是融道上境,境界差距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压制他。但不知为何,刚才这飞沙走石的战斗之中,明明有金戈相撞之声,那融道境的剑却始终未能落下,反而像被锁住了身形。而她的剑刚好走到中路,竟直接一击给与对方重创。而另一边,独战班阳舒和徐瑾的那名融道境则是骂声不断。“妈的,暗剑。”“谁放的暗剑?!”瞬息万变的交战之中,众人还未明白为何其他二人落了下风,便见公输仇卸万钧之力,中间劈下。众人原以为这一剑便能要了对方的姓名,却忽然见到一阵嘹亮的剑吟漫天嗡鸣!没错,一阵,并非一声。下一刻,七柄长剑贯穿了沙浪,如同剑龙横空,直接创的公输仇应接不暇,竟不知该如何落剑。众人才见到那白衣的下三境圆满从黄沙之中走来,浑身是剑,灵光涌动。快捷剑的好处就是以灵气作为推力,只需耗费一缕神念,意随心动,便能形成组合的剑式。虽然一心多用之间无法七剑齐发,但只要速度够快,便也有能抵消时间差。此刻,七剑归宗,季忧剑意凛然。“我嘞个姐夫哥……”山林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此时忍不住惊叹一声。而坐在后方的白如龙人都麻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邃的黑夜。但不同的是,季兄的剑更强了。最直观的是那悬空的剑,原本只能做简单的刺与斩,但此时已经千变万化。众人此时才开始正视这位平平无奇的下三境圆满,发现他此刻眼中金光汹涌,如同明灯。“师弟,再分我一把,我和徐师弟一起弄死他!”班阳舒怒吼一声,直接提剑而去,像是打了鸡血。回来了,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那夜他与计启瑞联手对战融道境,今日,他则要与徐瑾师弟斩杀一名融道!季忧闻声顺势挥袖,七柄剑中一柄落回手中,另外六柄四散飞去。环身圆斩!朝天贯!攥心刺!那名独占班阳舒与徐瑾的融道境心中一颤,发现自己的三个方位全被锁死,而迎面的两柄长剑则直观胸口而来。刺啦!血流如注!问道宗的融道境心直接被刺穿了小腹,还险些被凌空斩来的飞剑直接削去手腕。见此一幕,众人直接屏住了呼吸。“是季忧!”有灵剑山的弟子忽然惊呼一声:“天书院的武道双修!”丁瑶闻声看去:“谁?”“先前白汐师妹与我说过,天书院有个古怪的剑修,曾一人三剑,硬是配合两名通玄打退了一名融道和一只肉身强悍的邪种。”随后又有一位弟子睁大眼睛:“这不就是那个在北沙镇斩杀邪种的那名剑修?”丁瑶面色一沉,飞身而起,就要将那漫天飞剑斩落。但就在此时的,一柄长剑横贯而来,竟是一位先前力竭的下三境圆满。天书院弟子此刻全部起身,汹涌而来,与灵剑山、问道宗混战在了一起。而季忧直接拎剑而起,杀入那融道境的面前,周身剑气不断外放。“我草,有暗剑,怎么还有暗剑?”“妈的,快躲,这些剑会伪装成死人的剑,注意脚下!” 第58章 杀了一名融道境 混战之中,鲜血迸溅。围观的其他仙宗弟子咧开嘴,看着的不断躺尸的问道宗弟子,不明白一个下三境圆满的到来为何会左右了整个战局。最要命的是那五柄暗剑,斩出去就掉落在地,伪装成阵亡弟子的剑。但随后又不知何时会忽然窜起,直取项上人头,防不胜防。“咦,怎么被扎死的都是问道宗的?”“你别说,还真是!”“这里面有问题,问道宗怕不是被坑了?!”丁瑶听到周围的议论顿时咬牙切齿:“公输仇,别压制了,迅速杀了那个下三境圆满!”听闻此言,那名融道彻底解放了一直被压制的灵元,气息大盛,气浪滔天。季忧能越两境硬控面前这位融道,其实还是占了灵气运转速率的便宜。他敢灵气全御,因为他的恢复速度很快,但对面的融道却一直在压制灵元,只敢半力出手,唯恐被耗空。但此时眼见着战况急转直下,再压制便是傻子。公输仇抬剑,顿足,气息大盛,将剩下的灵气全部灌输剑身,剑如虎啸,横劈而来。这一剑,就如同夜空中的一道惊雷,狂妄的剑气冲天而起,威压席卷全场。“师弟,躲开!”班阳舒大喝一声,眼神惊恐。彻底解放了灵元的融道境,哪怕只能全力一击,对下三境圆满也必然是致命的。二人的境界差的太多了,并非巧妙的剑招与充足的灵气便能弥补的!话音落下,季忧已经感受到无尽的压力,就见那剑意已如奔雷而来。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此刻竟然举剑相迎,以剑刃切开了对方的剑气,直接与其相撞而去。在公输仇的眼中,自己的剑会直接振断对方的剑,然后顺势从其脖颈斜斩,给他一分两半。“就等你了。”“小飞棍来喽。”季忧面无表情地扬起嘴角,而对面公输仇的双瞳则骤然紧缩。因为对方的剑,离手了。不是持剑是御剑!公输仇骇然大惊,发现那迎面的一剑虽然一直被对方握在其手中,但实际上却不知何时换成了御剑的方式。脱手之后,那长剑仍旧沿着原定的切斩路线继续扫去。而那持剑的下三境圆满却以极限身法与其错身而过,左手灵气呼啸,裹着一根黑色的尖刺,狠狠惯向了他的心口。砰!季忧将灵气在掌心捏爆,振掌而出,那根锋利的黑刺直接贯穿了他的心口,狠狠钉在了对面的石壁之上。公输仇看着心口开始血流如注,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此刻,现场一片死寂。而那位白衣的剑师则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汗,而后傲立于场间,剑意汹涌。一名下三境圆满,杀了一位融道境。即便是灵元被压制的情况之下,这件事也令人难以置信!班阳舒与温正心此时也停了手,一脸愕然地回头看着季忧,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刚才那般凶险,明明是季忧将要身死道消,可最后却是那名融道境死了。“师弟,你……有没有事?”班阳舒一脸苍白,生怕是什么以命换命的险棋。季忧摆摆手:“我手里的那柄剑不是持的是御的,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在用灵气操控了,为的就是引他的剑,然后,我在左手藏了一根尖刺,等他。”闻听此言,众人愣了一下,随后便有一股凉气窜上脊骨。他其实并不怕对方解放灵元,而是一直在等他这么做,而后全力输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对方没有余留的灵气可以护体,于是暗中改持为御引去那全力一斩。他则欺身而去,将那没有灵气护体的对手一刺穿心。这一招可以看作偷袭,只能用一次,因为一旦对方有了警觉,下一次便不会再奏效。所以前面七剑如流,暗剑伤人,都在为这一刺做铺垫。青云天下安稳了太久,大家都在潜心修道,便是论道大会,也是以境界压人。但季忧不同。他决定武道双修的那一刻,就是想着以后若是离开天书院,就要以匪入道。于是,他所有的剑都是学来杀人的。若只是较量,低境界者确实赢不了高境界者,但生死不同。让人死,可以有很多的办法。此刻,丁瑶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名融道境,脸色苍白。【那人的剑很强】她忽然回忆起在山林搜身之时,卓婉秋跟她说的那句话。身为灵剑山的内院弟子,她当初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尤其是那人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搜身,更令她完全没将那人放在心上,便连随手杀了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对方究竟强在哪里。不只是剑,也不只是神念,就连他的灵元运转强度,甚至都已经超越了融道境的。可她不清楚,若是如此,当日相遇的时候他为何没出手反抗。她抬头看去,发现那位下三境圆满已将所有的剑召回,悬于场间,面色冰冷地看着那些灵气已经接近枯竭的修仙者,一个人包围了所有人。“师兄,带人先走。”“好。”班阳舒将剑收回剑鞘,立刻差人扶起裴如意,带着弟子纷纷朝着山坡的密林而去。温正心则留下断后,准备等所有人走远了再走。便在此时,她听到了季忧的声音忽然在沉寂的场间响起。“你们现在若是一拥而上,有很大几率能把我群殴死,毕竟我也不强。”“但是,何必呢?”“要知道,我和温师姐一起出手,就算死在这里,但死之前总能杀掉几个,或者十几个。”“杀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季忧拿手轻指了几个修仙者道:“你可能觉得未必会是我,但凭什么不会是你,都是被仙宗派来做炮灰的,干嘛这么拼呢,他们给你们多少钱?”话音落下,灵剑山与问道宗的弟子沉默了许久。于是,一个下三境圆满,七柄隐隐嗡鸣的长剑,真的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要知道,剩下的两名融道境虽然受了伤,但杀一名下三境圆满不成问题,而其他境界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可此刻就是没人敢上前出头。温正心常年待在内院之中,与季忧并不熟识,此刻看着他匪气十足的侧脸,眼神不禁变得十分复杂。入山之前,班阳舒曾向他禀报,说要留个下三境圆满的弟子在外接应。她并未多想,总觉得一个下三境圆满,也未必能增加多少实力。然而那漫天飞舞的七剑归宗,则完全颠覆了她对下三境圆满这三个字的认知。随后,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剑离去。便在此时,众人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于是转头看向倒地不起的公输仇,发现他的右手正颤巍巍地从血泊之中抬起。 第59章 险些二字何解? 立春前夕,青云天下的冬意未如意料般来临相反的是一场忽然的大雪落下,以至白茫千里。幽州、云州北部,以及整个丰州,都有饿殍冻死于路边的土沟之中,最后被官府派人草草收尸,抛入了乱坟岗中。此间,天书院弟子的日子则过的格外恬淡悠哉。这份悠哉一方面是来自于季忧离去,皆是世家子弟的仙门终于没了季忧这般出身乡野,却又璀璨夺目的异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楚河已入通玄境,昨日还去了内门之中游山。关于此事,书院中的学子全都议论纷纷,心说难道内院名额便这样定下了?可秋日比斗还未开始,这不合规矩啊。不过随着楚河于悟道场飘然而至,这般声音便迅速止住,仿佛从未有过。他们入院已有半年,相互之间的脾气秉性已经摸清,知道楚河此人十分记仇,有许多事不能提及。例如感应天书,还有便是季忧二字。不过随着一则消息从遗迹之中传来,外院还是掀起了一阵滔天的议论。“听说了没,遗迹之中起了冲突,灵剑山联手问道宗围攻了我天书院。”“咦,我天书院与灵剑山从未有过冤仇,为何会如此?”“据说是裴师姐他们,进山前带了许多灵石,而遗迹之中灵气运转不顺,便在中央那座仙山前遭来了觊觎。”“结果如何?”“自然是赢了。”“靠,不愧是我天书院,竟如此强悍!”“据说是咱们院的一位下三境圆满忽然到场,一人七剑扭转了战局,还险些杀了一位灵剑山的融道境剑修!”“?”遗迹之中的仙缘,尤其是中央仙山中的那道仙光,一直都挑动着七大仙宗与无数世家的神经。如云州陆家、凉州杜家、幽州白家等,皆有族内高手与外姓供奉暗中潜入了山中。天书院的这些世家嫡系不必去其中冒险,但消息却格外灵通。此时的天书院悟道场上,听到“下三境圆满”与“一人七剑”和“险些杀了一名融道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沉默无声。巧合的是,他们全都想起了一个几乎快要淡忘的名字。但仔细想想,便又轻笑着摇头。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证实了众人心中所想,于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季忧于遗迹之中出手,一人七剑,险些斩杀一位灵剑山的融道境剑修……此间,悟道场中悟道的学子全都看向前方,那个身穿紫色锦袍,昨日刚从内院归来的楚河。“险些杀了一位融道境?呵呵。”“你们不觉得,这险些二字所惨杂的水分,怕不是大若玄海了?”楚河冷脸而言,瞬间让众人哑口无言。是啊,不是真的杀了一名融道境,而是险些,这便是极大的不同。险些这个词类同于差一点,但差一点究竟是差了多少,谁也不知。“许是内院的温师姐与班师兄将人打了个半死,叫他去善后,他却还没能杀了对方,结果却被传成了险些。”“我天书院毕竟要在意宗威,被围攻已然丢了面子,便在他身上夸大一些,倒也正常。”“原来是这样……”外院悟道场,随着楚河揪住险些二字大作文章,令周围的世家子弟开始不断附和。陆清秋坐在不远处,听后与娄思怡孙芝巧对视一眼,也都觉得楚河言之有理。虽说遗迹之中煞气遍布,会压制灵元,但季忧也一样会受到压制。越两境杀人这件事,着实是太过夸张了,整个青云天下都没有过。不过议论将歇之时,碧水湖的白玉桥上忽然走来两道身影,两前一后。众人细看,发现这二人一个是楚河的教习丁昂,另一位则是杜竹的教习吴恺。他们行色匆匆,面色严肃,分别来到悟道场,与楚河和杜竹二人一阵窃窃私语。很快,楚河面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眼中随即生出一抹难以置信,随后便跟随丁教习,前往了试剑林。见此一幕,悟道场上的弟子全都有些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试剑林是武道修行的场所,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这几十年来,只有季忧才会天天去。陆清秋也觉得疑惑,但还未细思,她便见到自己的教习马致远也来到了场间,表情虽比丁教习、吴教习好些,但也凝重非常。“教习,您怎么来了?”马致远闻声开口:“清秋,你……还想争内院名额吗?”陆清秋被问的一愣,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她入院之时确实曾以内院为目标过,但随着季忧感应天书、楚河破境通玄、杜竹后来居上三件事后,她也认清了现实。天赋这种事,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她目前虽然已有四道玄光,但距离通玄境仍远,已不做过多痴想。马致远见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必去试剑林了。”“教习,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要去试剑林?”马致远负手而立:“我本想告诉你,若你还有心要争内院名额,最好现在就去武道双修,毕竟最后究竟选谁,还是要看比斗结果的。”陆清秋与周围的弟子全都面露不解:“就算想争内院名额,那也不是非要去武道双修吧?”“难道你们还未听说,那季忧在遗迹里,险些杀了一位灵剑山的融道境的事?”“可那融道境并没有死,险些二字水分太大,不是这么说都行?”马致远沉默半晌:“没死不是因为杀不死,是季忧不知何故而手下留情,留了那融道境一条性命。”话音落下,外院弟子微微一愣,随后一片哗然。没错,险些二字总归是差一些的意思,如何解释都通。但他们议论了那么久,却从未想过这险些二字,指的是竟然是手下留情。一个下三境圆满,对一个融道境高手手下留情,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无数人瞬间头皮发麻。而此刻,陆清秋等人看向试剑林,忽然明白了为何楚河与杜竹会被带入试剑林。当初季忧被写入探山名单,无数人都觉得他将与内院名额失之交臂,就此归于平凡,更严重些,说不定还会死在遗迹当中。可直到他饶了融道境一条狗命之时,众人才发现事情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内院择生最终还有一场比斗,即便楚河先一步入了通玄,大家还是认为他对上季忧时,会输的很惨。 第60章 真是糟糕的世界 遗迹深处的山林之中,天书院弟子以蹒跚之姿纷至沓来。一直行进到一处太古时代断壁残垣之时,众人才纷纷停下,受伤的开始疗伤,未受伤则开始警戒,并点燃篝火。此时的季忧盘坐在倒塌的断墙上,开始闭目回神。遗迹之中灵气还算充裕,只是煞气压制灵元难以运转。但此刻,季忧的周身却开始灵光隐隐,无数散落的灵气开始以他为中心不断流转,在其周围渐渐浓郁。见此一幕,正在为裴如意处理伤口的温正心抬头看向班阳舒。“这个,就是你留在北沙镇的弟子?”“嗯,外院的季师弟。”温正心微微皱眉:“冬至那日,有人说你与计师弟在街头遭融道境袭击,被一下三境圆满所救,不是谣传?”班阳舒听后摇了摇头:“以当日的情形来说,确实可以这么说。”“什么时候下三境圆满竟强到如此地步……”温正心回想那漫天飞舞的长剑,与那满身剑气的师弟,仍觉得惊心动魄。冬至那日的传闻,她在内院其实也有所耳闻。但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亲眼见过,她才明白这个连内院都在议论的下三境圆满究竟有多少的含金量。“季姓,是哪个州的世家?”温正心不断地为裴如意灌输着灵气,随口问道。“没有这个世家,季师弟他是个从丰州偏远县城出来的乡野私修。”“?”温正心微微一怔,更觉难以置信。班阳舒也在为裴如意渡入着灵气,又道:“据说师弟曾是一名私修,后来因为家中有一女童被玄元仙府看重,要拿去炼药,不得破境入下三境圆满,进了天书院。”“不得已破境?”“他说他那时只是随便修修的,根本不想进入天书院。”班阳舒面无表情地说着,再抬头,发现温正心凝望着季忧,已然愣住。他笑了笑,没有言语。其实自季忧感应天书之后,他就对这位师弟颇感兴趣,留心之下便听到了不少传闻。关于私修破境,女童炼药一事,都是从外院之中的流言里听来的,当时他的表情,与温正心一般无二。其他人或许更在意季忧是个私修的身份,但班阳舒却总觉得还有件事不明。那就是季忧,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修仙的。他不像楚河,自八岁启灵便一直受到万众瞩目,所以此事一直是个谜。而在传闻之中,丰州玉阳县季家曾在三年前遭遇过一位过路修仙者的制裁。那时的季家死的死,逃的逃,据说季师弟也在逃亡中误入了深山,最后被人解救出来,在医馆躺了班阳舒觉得,那时候的季师弟,也许还不是修仙者……原因有二。以他对季忧的了解,便是连不认识的矿工都要救,他当时若有修为在身,怕是拼出命也要杀人。第二,若他真的是个修仙者,已经过灵气淬体,即便是走失山林,也不会虚弱到要在医馆躺了一个足月。但若真是这样,那就代表季忧从启灵到下三境圆满,只用了不到三年。外院都在说楚家人天赋恐怖,可在不到三年便下三境圆满的人面前,楚家所谓的恐怖天赋算什么?莫说楚河这种八岁启灵的,便是他兄长楚仙也做不到。这青云天下,也唯有那位灵剑山的小鉴主能与之一较高下了。这个想法一直藏在班阳舒的心中,从未说过,因为这太过惊世骇俗。但其实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季忧仿佛和他们并不处于相同的仙道体系之中,尤其是这次的反攻战。虽然没人提过,但大家都知道,他的灵元似乎比融道境更加强大。可惜了,他不是个世家子。若他生于楚家,青云天下或许真的要出个惊艳万古的人物了。正在此时,裴如意忽然睁眼,但随着她的睁眼,她的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那人用的是重剑,气劲可以透体,所以她伤的很重。“逃出来了?”裴如意看着周遭,用虚弱的声音开口。温正心看着她点了点头:“是,逃出来了。”“我感受不到灵气了……”“没事,是煞气的原因,出去就好了,我明日就安排弟子送你出去。”裴如意闭上眼睛:“那人的气劲伤了我的灵元。”温正心咬着牙,没有开口,眼中已有水雾浮起。季忧来之前,他们已经与灵剑山与问道宗缠斗了许久,而裴如意则是以通玄之力,凭一己之身硬拖住了一位融道境。若不是她消耗了对方大半的灵气,季忧或许真的没办法打败那公输仇。但此番战斗,也令对方的气劲震裂了她的灵元。裴如意闭着眼轻轻开口:“当初入院时,你整日嘲笑我太过努力。”“我再也不笑你了。”裴如意睁开眼,摸了摸她的脸:“每个时代的人都会遇到一骑绝尘的人,我的前面一直都是你。”温正心眼中噙泪:“其实外院那年,我虽然笑你,但一直都害怕被你追上。”“可你终究是我追不上的人,又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呢?”“我争自在殿亲传,输了,那人把我写入了名单。”裴如意看着她:“你没打过她?”温正心摇了摇头:“她的世家,比我温家大太多了。”“真糟糕啊,这个世界,季师弟也是这样的……”“别说了,你先休息,我明日便派人送你出去。”班阳舒也闻声开口:“丹宗有丹师可以修补灵元,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话音落下,三人同时沉默。丹宗的丹师,没背景的人便连见都见不到,更何谈请来疗伤。不过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一直站在季忧身边守着的元辰迈步而来:“要不,我来试试吧。”“?”“我是丹师。”班阳舒看着他:“可是修补灵元,需要上五品的丹师。”元辰没有多言,取出一枚棕色的丹药喂入裴如意口中,然后席地而坐,屏住一口呼吸,周身忽然有彩光不断迸溅。随后,便见有无数细小的气息窜入裴如意的丹田之内。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阵涌动的生机正在不断地掠过裴如意的灵元,极速地愈合着上面的裂痕。见此一幕,温正心与班阳舒骇然一惊。因为面前这个人太年轻了,而如此的上五境丹师,只有丹宗亲传。可这一路上,他们明明见到此人一直在搀着季忧,又是端水又是捶背,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厮。“你是……丹辰子?”元辰点了点头。班阳舒看了一眼远处的季忧:“你怎么会和季师弟在一起?”“他答应帮我进山救姐姐,我就把姐姐许配给他。”温正心微愣,看向班阳舒。班阳舒抿了下嘴:“我不知道,但季师弟来此之后已经救了不少人了,我把他留在北沙镇说是接应,其实是因为他想去洪山矿救被困的矿工。”温正心听后茫然,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仙宗子弟。也就在她茫然之际,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忽然从密林深处响起,引起了天书院弟子的警觉。于是众人拔剑而出,看向那发出声响的方向。不多时便有数十人凑了上来,全都是一脸惊慌的样子,看着眼前利剑未敢再次上前,而是找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们的穿着并不一致,有的是仙袍,有的是常服,但大多都境界低微。“不用紧张,那些都是姐夫路上随手救的,还有一些是他们的同伴,跟了我们很久了。”“季师弟为什么要救他们?”“他整天教训我,让我进来之后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节外生枝,但自己却忍不住,还说这些人明显是被迫进来的,不该死在别人的仙缘里。”元辰为裴如意疗愈着道:“他其实也很纠结,整天说自己不喜欢仙宗,也不喜欢仙宗弟子。”(看到不少人问,说一下,本书大概是下周上架,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起点怎么安排,另外,求追读,求月票……or2) 第61章 十日谈 (上) 裴如意的灵丹被修复了许久,逐渐可以感受到灵气波动。不过因为消耗过大,没多久她便陷入了沉睡。温正心与班阳舒其实也一直在硬撑着,此刻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恢复灵气。此时遗迹深处一片死寂,唯有篝火的噼里啪啦声不断。元辰此时从裴如意面前起身,又看了一眼已经回神结束,睁开了眼睛的姐夫,沉默片刻,便朝着其他伤重的弟子而去。“姐夫,我可能要忙到半夜了。”“辛苦你了,等他们出去之后给了我诊金,我分你两成。”正接受治疗的弟子闻声抬头,心说怎么个事,还要钱?能不能不治……元辰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你把钱看的比命还重,我不信你能给我两成,你要不给我念念那本书吧,刚看的精彩呢。”“?”季忧转头看向断墙的右侧,见到了元辰一路上都手不释卷的《飞仙》。故事讲述的是一名仙门公子,从小天赋异禀,受到了万千瞩目的故事,和那位楚河的前半生似乎十分相似。他十岁就入了上五境,修行速度一日千里,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什么游仙会、问剑会,但凡是有他参加的所有论道大会,全都是他赢。季忧缓缓的读着,不多时,便有无数的仙门弟子竖起耳朵默默倾听,就连温正心和班阳舒也睁开了眼睛。这书的爽点套路极其简单,都是主角一个人赢赢赢,但确实满足了场间所有仙门弟子的幻想。一个身份背景高大的角色,还天赋卓绝,受宗门重视,试问谁的梦想不是这样。正当众人上头之际,季忧声音在夜色下戛然而止:“差点让你们爽到了,试听结束,建议开通vip。”“什么?”“给钱。”“姐夫,你真是死要钱……”季忧呵呵一笑,心说若不是为了钱,我山寨的成立仪式都搞完了,谁会进这鬼地方来。他笑完后又默读了几行,忍不住摇了摇头。此书能在世面流通,应该是得到了仙宗的首肯。毕竟在如此仙凡有别的青云天下,以修仙为题材的话本小说是很难私自发行的。七大仙宗之所以允许这本小说流行,可能也是为了向外界宣扬仙人的超凡脱俗。故事的内容是没问题的,但令季忧有所不适的是写书人的口吻。这本书的主角通篇都在以仙人自居,张口便是本仙如何如何。而到了偶遇凡人的桥段,在描述则会以凡人、蝼蚁,更甚者用人奴指代他们。毫无疑问,这是一本主观色彩强烈的毒教材。故事将仙人地位高高捧起,将凡人极尽丑化,比作牛马牲畜。他不知道这是约定成俗的习惯,还是规范的撰写用语。但毫无疑问,这些话本小说在仙门子弟间流行的过程当中,会潜移默化地将修仙者与凡人分裂为两个不同的种族。丑化凡人,将修仙者比喻的高高在上,这就会让修仙者对于“人”的身份失去归属感,只觉得自己是仙。一代两代,代代相传之后,仙门家族的子弟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人。这便能解释为何玉阳县的百姓为何不管见到什么境界的修仙者,都要尊称为仙人。也能解释为何奉仙山庄拿人炼药,却没有任何良知上的不忍。因为这种意识形态的流传,早已把人与修仙者割裂,那些山上仙人望见凡人,便如望见牛马无疑,毫无同胞感。季忧握着这本《飞仙》,决定改一改,于是轻轻开口道。“仙门公子斗战四方,打败了所有仙宗亲传,赢得了全天下的喝彩,终于跻身于临仙境,登临仙道之巅。”“世人提起他的名讳,都会伴以最好的赞美。”“于是他开始朝着飞升成仙的目标继续修行,一修便是百年时间。”“后来他忽然开始思索,我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成仙证道?为了长生不死?”“他总觉得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的自己,忽然像是找不到方向一般,尤其是回首一生时,深感空洞而乏味。”“他几乎一生都在修道,日复一日,看的是同样的山,听的是同样的赞美,百年修行之日,如同只活了一天。”“他身边没有心爱的姑娘,没有至交的好友,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听到最后一句,周围的仙门弟子微微一愣,眉心开始微皱。他们似乎有个朋友,想求他别说了。而元辰则拧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季忧。这一段剧情他其实已经看过了,知道后来仙门公子成功飞升而去,证道一代仙圣,并没有这样的转折。而此时,季忧的声音仍在黑夜中悠悠响起。“既然暂不知去处,仙门公子便想着寻寻来处,于是寻来寻去,他发现自己的祖上竟在一偏远小镇,家中曾是一偶得仙缘的铁匠。”“原来我也曾是凡人的血脉。”“仙门公子决定下山,去往了祖辈过活的小镇,在此认识了一位名叫季博长的道友。”“这位季道友风流倜傥,仙姿飘飘,已有无上境界,却在此做了个小小县官。”周围弟子:“?”有人好像夹带了什么私货,骚了骚了的,一闪而过。季忧气定神闲地继续道:“仙门公子见他便问,季兄,你可知吾辈修仙究竟为何?”“季博常便也问他,别人是怎么告诉你的?仙门公子便道,家父曾说,修仙便是为了成仙。”“可……成仙之后呢?仙到底是什么?人人都想要成仙,可谁又见过仙界究竟是何样子。”“季博常便轻声一笑,指了指脚下。”“仙门公子听后似懂非懂,于是决定长住于此,寻找他所说脚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别人都以为他是落魄家族的子弟,与他相处融洽,还有人说要给他介绍姑娘。”“但仙门公子的家族并不理解他,派人将其请了回来,告诫他,他的目标是飞升成仙,于是他便回了山中,继续修道。”听到这里,一众弟子开始挠了挠头,神情恹恹。不知为何,这故事没了之前斗战四方那般精彩,平淡的叫人觉得乏味了。但就在此时的,季忧的画风忽然一转。“直到某一日,一个平静傍晚,西方涌来无数黑云。”“下一秒,面目狰狞魔族便掠空而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仅一日,大地便一片生灵涂炭,死尸千里。”“?”班阳舒忍不住开口:“季师弟,什么是魔族。”季忧想了想:“就是一种比人族体魄更强,杀性更重的另外一个种族。”“那不就是北原的巫蛮?这群丑陋的生物,整日觊觎我族领地!”“搞文艺创作不可代入现实!”季忧收回目光道:“此时的七大仙宗关闭了山门,开启了护教大阵,各自为营,那位仙门公子本也在清修冲境,不问世事,但某一日,他忽然下山迎向了魔族。”“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可以理解。”“只不过后来有人说,他那日其实收到了季博长的一封信,信中说羊娃被砍掉了脑袋,阿婆被挖走了心脏,秀秀被钉死在了墙头。”“他进小镇那日,是羊娃给他带的路。”“阿婆住在他的隔壁,说他长得俊俏,要给他介绍个好姑娘。”“而那个姑娘,就是秀秀,一农户家的女子,长得只是一般,土里土气,并无仙姿。”“他此生见过无数仙子,自然看不上这般农女,又觉得仙凡有别,便百般推辞。”“秀秀并不难过,只是见他整日蹲在田间思索修仙为何,忧心忡忡,以为他吃不起饭,曾偷偷给他塞过还几次饼子。”“而公子下山时,秀秀已经被钉在了城墙上,如同枯草,迎风摇摆。”“跑……”“秀秀还未死透,见着他,弥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跑……”季忧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便见到人群之中的白如龙正咬着下嘴唇,眼含着热泪,差点把周围的草都薅秃了。他代入了,非常的感同身受,但许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样的姑娘。元辰也听到愣住,心口仿佛缺了巨大的一块,手中的丹光都慢慢散去。被他医治的弟子面色苍白,我是没救了吗? 第62章 十日谈(下) “公子下山之后,七大张仙宗的人都在猜测纷纷,那天骄一般的公子为何下山?”“难道,是那魔族带来了庞大的仙缘?!”“但唯有身临其境的小镇百姓看到,他将秀秀抱下,并在城墙上刻下一行字,随后便从季博长的尸体上捡起了长剑。”“自那刻开始,就再未有任何一位魔族能够踏过边境线。”“那一场战斗打的天崩地裂,无数魔族折戟于城头,而仙门公子那飘然的白衣也被鲜血染透,但仍未退半步。”“就在此时,天地忽然轰鸣,漫天的仙道开始不断交织,映的十方明亮。”“在远方仙山上以大法力观望的众仙家振奋不已,因为他们知道,这是飞升之前的景色。”“果然,那魔族带来了无量仙机!足够令人成仙的仙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只是个巧合,那漫天的仙光,只不过是因为仙门公子刚好到了要飞升的时机。”“一夜之后,黎明渐起。”“百姓在日光下抬头,发现魔族已经退去,但城墙上仍有一道伫立的身影。”“不知为何,那仙门公子没有飞升而去,反而浑身是伤地战死在城头,尸体仍旧倔强地挺立着。”“满城百姓看着这一幕,沉默许久,最后如潮水般跪下,对着那死战不倒的身影不断叩首。”“七大仙宗派人前来查看,将此事记录在册,称其为未解之谜,因为他们想不通,那日仙机明明已经四方涌动,为何那仙门公子未曾飞升,却死在了此处。”话音落下,密林的夜色之中,无数仙宗弟子满脸恍惚。这个故事完全不符合青云天下的逻辑,极大地挑战着他们的神经。天下修仙者无数,求得便是无上仙道和长生不死,怎会有人如此惊才绝艳,却舍弃了飞升成仙,为凡人战死。但不得不说,当季忧描述那仙门公子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怒喝前方人族之地,魔族禁行之时,他们确实觉得有什么被点燃了。温正心此时蜷缩起双腿,看向季忧:“他最后挥剑而去的时候,在墙上刻了什么?”季忧眯起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墙上刻了他寻到的道。”“什么道?”“仙之大者,为生为民。”听到这句话,满场弟子微愣,莫名感觉到一股气息窜上了脊骨,于是下意识抬头看天,心中难明。温正心咬了下薄唇:“这是你自己编的?”季忧知道被发现了,随手把书丢开:“故事嘛,自然是跌宕起伏一些更精彩,一直赢什么的,就如我的人生一般,太无聊了。”“可是这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仙人。”“我明白,所以它只是个故事,不是现实,听听便好,不作数的。”季忧也没想着要通过一个故事将众人对人族的归属感唤醒,只是单纯不喜欢书中原本的故事,随后胡诌了一顿,觉心情舒畅。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天赋,出去写书也能活啊。“这是个好故事……”温正心想着“仙之大者,为生为民”八个字,默默地叨念一声。他们来此其实是被当做了弃子的,要为仙宗赴死。但此时想来,同样是死,却不如故事里那般轰轰烈烈地死去,显得有所意义。而其他仙宗弟子听过之后也是面露沉思之色,最后长舒一口气,没有作声。他们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滋长着,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温正心此时忽然抬头:“你刚才,好像在映射现在的事?”“什么事?”“七大仙宗所寻的仙缘在你的故事之中,其实只是自以为是的愚昧无知。”季忧听后压低了声音:“师姐,明日带他们出山吧,山里根本不是什么仙缘。”温正心微微一怔,望向遗迹深处的那座中央圣山,先说那里仙光如此汹涌,怎会没有仙缘。季忧知道她不信,便盘腿而坐下:“我来证明给你看。”“怎么证明?”季忧并未开口,而是缓缓闭眼。见此一幕,周围的弟子不禁也围上前来,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然而下一刻,无数面带茫然的弟子忽然开始惊呼,便连温正心也脸色一变,忍不住退后三步。此时的季忧,周身开始回荡着一股玄妙的气息,先开始只是一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磅礴汹涌,气浪翻滚。“师姐,这是……上五境的气息?”“他要破境入通玄!”班阳舒此时迈步而来,沉声道了一句,眼神之中也也满是惊骇。遗迹之中煞气弥漫,阻隔了天人感应,无法悟道,更无法破境,这是所有修仙者都验证过的事情。他们想不通,为何季忧此时已有了通玄境的气息。不过就在众声嘈杂之际,那股玄妙的气息戛然而止,气浪瞬间溃散。季忧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金色一闪而逝,转变成了一股戾气十足的猩红。“你吃过朱果?”“没有。”温正心难以置信:“那你刚刚……?”季忧深吸一口气:“我为了御剑,一路都在锻炼神念,境界虽没有提升,但一战过后刚好突破了煞气的限制。”温正心与班阳舒对视一眼,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知道遗迹之中的煞气会限制灵元、神念和天人感应,但却没想过竟然有人会用此等方式硬练神念强度,硬是达到了摆脱煞气的地步。外院之中一直在说楚河如何如何天赋异禀,连感应了天书的季忧都可超过。可此时此刻,他们从心里觉得,这位外院的下三境圆满从未被超越过。季忧深吸一口气,眼中猩红退散:“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一件事。”“误会?”“煞气可以限制灵元和神念不假,但不会限制天人感应。”班阳舒闻声皱眉:“不可能,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法进行天人感应,不是限制是何?”季忧抬头看着他:“前几日有传言,说有一山海阁弟子服了朱果,一日破了两境,那他为何不受限制?难道就因为吃了个果子?”“这……”“你们无法天人感应,不是因为煞气可以限制神念,而是这里本就没有天道。”从进入北沙镇到如今已有九日,季忧每日都像如此这般,突破着神念极限。虽然诡秘无比的煞气连天道都能遮蔽,但每日突破一些,总能越飞越高。而随他不断的突破,今夜的他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令他大吃一惊。于是他放弃了不断洗练神念的方式,高飞而去。到最虚无之处,他发现虚空的最深处是一片暴乱的虚霩,整片苍穹都是邪意凛然,仿佛一道扭曲的身影在其中不断晃动。天人感应一词指的便是人以自身理解,去洞察道的运行。所以在这一刻,修仙者的神念与天道的气息是互通的。季忧在天书院感应天书时,曾近距离见到天道。虽然那时的天道寂静、充满死气,但其中不断演化的大道法则却中正平和,与这扭曲而挣扎的黑气丝毫不同。那些吃了朱果而破境的人,感应到的根本就不是天道,而是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第63章 祭品 中州与青州边境,宁城县。傍晚的天色逐渐昏沉,沿长街做生意的小贩正在捅着棚屋下的炉,想让它生的旺些。随后便见一女子沿街而来,在摊位之前停下。这女子生的国色天香,穿一件滚雪长裙,凝眸如秋水般柔美深邃,肌肤盛雪,但面色冷冷,有些生人勿进的高傲。她每日傍晚都会来此买一块地瓜,看似喜爱,却又总要叨念一声不如他烤的好吃云云。一开始小贩敢怒不敢言,但随着听得次数多了,也难免会因此而抱怨几句。“姑娘总说我不如别人烤的好吃,为何还要来买?”“因为他不在啊。”女子将红薯剥了皮,眯着眼道:“你知道么,其实我和他只见过一次。”小贩听完之后瘪瘪嘴,心说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我倒是知道,姑娘口中的“他”若是个男子,大抵是思春了。买了红薯之后,女子沿着长街离开,向一座荒院走去。灵剑山弟子曾在青州遭遇袭击,百般跟踪调查后,线索被导向了岐岭遗迹。但有一件事,被很多人都忽略了。那就是陈清河原本的身份。陈氏仙族收弟子有一条规矩,与其他仙宗都不同,那便是拜入山门的弟子都需要改姓认族。之所以有这条规矩,是因为他们不希望周遭有太过兴旺的世家。而根据她所查到的资料,陈清河改姓之前并不姓陈,而是姓郑。诸国混战时期,郑其实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旧皇姓。大夏得仙宗助力之后征战中原,郑国降,从皇族变为了庞然世家,但并未衰落,因为他们族中子弟的修行天赋都极好。尤其是最后一代郑家老祖,曾是陈氏仙族现任掌教陈如海的师兄,百年前有人称他们为郑氏双骄。但因为没有道统加持,郑家老祖无望临仙,寿元用尽后便与世长辞。而自其辞世之后,郑家自混战时代所延续的气运似乎就败光了,到如今家中子嗣凋零,便连祖宅都卖掉,举家迁往了别处。若只是陈清河原本姓郑,这倒也并不值得灵剑山的小鉴主亲自来一趟。可还有一件事,在其中更显古怪,那便是洪山矿。洪山矿位于中州,原本是被郑氏所控,据说后来矿工无意间打通了一条矿道,通往岐岭深处。当时郑家得知此事,几乎倾巢而出,他们的门楣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失了气运,子嗣不断凋零。先是郑家的洪山矿挖穿,通向了岐岭。再就是家中子弟郑清河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并一直往返于岐岭山脉,护送车队。若说没有关联,颜书亦根本不信。长街很快走到尽头,小鉴主手中的地瓜已经吃了一半。此时她正处于一处废院的门前,抬头看去,就连匾额都已不在。唯有门前石墩上刻着的字,表示这曾是郑氏曾经的祖宅。此处宅院极大,曾无比兴盛过,但此时却大门紧闭,铜锁生锈。砰!一缕剑气溢出,郑氏祖宅的大门轰然倒塌。颜书亦迈步入内,便感觉到一个阴冷不断地袭来,四周围飘散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宅子的第一进,满亭都是齐膝的荒草,除此之外,只有破烂的砖瓦以及几乎倒塌了一半的正厅。小鉴主在其中环视了许久,随后离开前院,去往郑宅深处。人若是想藏东西,定然不会藏在面上,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颜书亦一边迈步越过荒草,一边摊开了柔嫩的掌心。随着仙光的涌动,一面石镜便浮于空中,镜中仙光打落而下,纤毫毕现,射入了最后那间宅屋的内堂。颜书亦拔剑走入屋,眼看着仙光不断飘忽,细思片刻,一剑斩碎了后墙的石壁。轰地一下,墙体直接被削去一半,但裸露出的并非是宅屋后面的黄昏,而是另一堵墙。这墙是中空的,看似一面,但实际上藏了一条夹道,有一阶石梯不断向下。“……”颜书亦站在上面沉默许久,并未挪步。她怕黑。这和实力境界无关,单纯是心理因素。但沉思片刻之后,她还是走下了这条冗长的暗道,经过长长的石阶,最后抵达了深处。眼前是无比广大的一座地宫,面积不比顶上的郑氏宅院小多少。但与顶上全是亭台楼阁不同,地宫之中只有一间又一间被铁栅栏封住的石牢。“郑景辉、郑玉、郑晨、郑弘文……”颜书亦的目光从石牢的铭牌上扫过,最后停下脚步,眉心深皱。从铭牌来看,被关在此处的都是郑氏子弟。但小鉴主在石牢内见的东西,却……并不是人。那是一具具枯如焦炭的干尸,已经失去活性已久,被关在单独的牢房中,早已被尘土所覆盖。颜书亦不断往石牢深处走去,走到最深处时忽然停下了脚步。隔着铁栅栏,她所看到的是一只满身煞气的邪种,正蜷缩在角落之中,墙壁上全都是深刻抓痕,似乎都是它所抓挠的。眼见着有生人入内,这邪种忽然狂性大发,扑上前来,一双枯朽的爪子狠狠抓挠,似要把眼前的一切撕碎。但与其狂虐的行为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口中却传出一阵孱弱的声音。“救救我……”“老祖他们骗我,救救我。”颜书亦见到这一幕,瞬间感觉到一股凉气涌上心头。郑家为何会子嗣凋零,难道真的如外界所说是因为气运消亡所以生不出孩子,以至于偌大一个旧皇族会落魄到连祖宅都舍弃?其实在看前面那些牢房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了个答案在呼之欲出。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在见到邪种竟然口吐人言,那种强烈的不适感仍旧笼罩上了她的心头。不过随后,颜书亦又注意到了一具干尸,就在这邪种身后的阴影处。那是一具真正的干尸,并非是死去的邪种失去了煞气而成。她能看到的这干尸有着长长秀发,是个女子,身上还穿着灵剑山的长袍,明显是被吸干的。颜书亦转身出了地牢,心中已经冰凉一片。而随着她来到地面,远处的岐岭山再一次仙光大作。与仙宗弟子进山那次相比,这次的仙光更加汹涌,四方彩霞漫天,如同金鳞在山脉上空不断铺开。早先那些乘飞剑,在煞气之外跟随进山弟子的仙宗天骄,此时已忍不住心中激动,一柄柄大剑不断落入其中。 第64章 三向奔赴 遗迹深处,被称呼为“中央仙山”的高山对面。缓坡上坐着一批灵剑山弟子,正看着前方涌动于天际的仙缘。而此时,还有另外一人躺在地上,深陷于昏厥之中,生死不明。卓婉秋正端水而来,和其他几位弟子一起将此人从地上扶起,开始为其褪去衣衫。他身上并没有的太多的伤,只有心口偏有一寸的地方有个从前穿透的血洞,污血已经发黑,不过这对一位融道境来说,还伤不了性命。但,事情怪也怪在此处。修仙者有神念感应,不会有找不到心脏一说。唯一的可能就是伤人者是刻意为之,偏偏就偏了这么两寸。更古怪的是先前那场战斗,死掉的几乎都是问道宗的弟子,这也导致了问道宗那边猜忌纷纷,再未与他们同道。【记住,不要节外生枝,也不要多管闲事】【姐夫,你不是说不要多管闲事?】【不行,灵剑山的弟子要救。】卓婉婷为公输仇更换着纱布,脑子里不断响起当日在山林之中听到的对话。那个名叫季忧的人似乎对灵剑山的弟子心存善意,但她又不知这善意究竟来源于何处。灵剑山远在最南边的玄海之滨,从未与天书院有过所来往。若那季忧是问道宗的弟子,源于问道宗亲传对自家鉴主的喜爱,这次的手下留情倒也算合理。可关键他不是……卓婉秋将绷带扎好,脑子里还在想着此事的可能性,忽然就看到腰间的山门玉牌一阵发亮。能够调动玉牌传讯的,除了掌教便只有小鉴主。她只是一个山外行走,掌教不可能会传讯于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小鉴主有事找她。卓婉秋将手中换下的绷带丢入盆中,走到一四下无人的角落,将玉牌拿出,随着一阵仙光涌动,鉴主清冷的声音从中传出。“传令所有弟子,立刻离开岐岭,若有违令者,逐出山门。”卓婉秋愣了一下:“鉴主,发生了何事?”“山里的不是仙缘,是大祸,对了,撤离之前你去通知一下天书院弟子,叫他们也尽快离山。”“?”卓婉秋刚才还在思考天书院与灵剑山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听闻自家小鉴主专门嘱托她去通知天书院,更觉疑惑。那季忧对灵剑山的善意,好像不是单向的……卓婉秋思量许久后道:“鉴主,丁师姐日前和问道宗一起围攻了天书院,我说的话他们应该不信。”“围攻?”“嗯,天书院有个女弟子带了大批灵石,正好山中煞气阻碍灵元运转,丁师姐便盯上了他们。”小鉴主沉默了片刻:“死伤如何?”卓婉秋抿着嘴:“对方有几位弟子重伤,公输仇险些身死。”“两宗围攻,竟还有一位融道境险些身死?”“本已经打赢,但后来有个武道双修的弟子跳了出来,御了七柄剑,公输仇被他一刺破体,但不知为何对方手下留情,留了他一命,对了,他之前还救过我,说什么灵剑山的弟子还是要救的。”“哼,他还蛮厉害的。”“?”卓婉秋心中浮现出一个问号,心说小鉴主的语气似乎有些夹了起来,不知是否染了风寒。不过,这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夸赞则更让人觉得奇怪。没等她细想,小鉴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婉秋,你还是要去一趟的,天书院弟子若不信你,你就去找那个叫季忧的,他若也不听劝,你就说我会生气。”话音落下,玉牌的仙光迅速隐去。卓婉秋在原地愣了许久,眼神里透出一股清澈的茫然,她好像没说那人叫季忧……另外,遗迹深处仙缘涌动,引得仙宗、世家趋之若鹜,唯恐落于人后。此时劝人离开,无异于劝人放弃仙缘,但小鉴主却要自己告诉那个季忧,若不走自己就会生气。那也就是说,鉴主觉得自己生气在对方心中,要比仙缘更加重要。卓婉秋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起身去找丁瑶,将鉴主传讯之事告知了她。“撤走?仙缘近在咫尺,怎么能撤走?”“鉴主说,若有人不肯听令,即刻逐出山门。”丁瑶看着近在咫尺的无量仙光,虽然百般不舍,却也不敢不听令,于是思索良久之后下令撤走。不过灵剑山还有另外一批弟子,从内门而来,并未听从命令,而是沿着撤走的混乱遁入了夜色之中。这些弟子都是修为高深者,乃是随后才来的,其中大批都属于天剑峰。即便是听到鉴主传讯,说山中将有大祸,他们也并不在意。富贵险中求,他们大多数都在修为瓶颈卡了多年,此时让他们放弃仙缘,着实太难了,这便是个体意识与集体意识的冲突。其实自打邪种之祸四起,不断有仙门弟子失踪开始,很多人便猜到有人在搞事,而岐岭山脉之中必有大祸。可即便如此,仙宗与世家还是应邀而来了。因为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七大仙宗,除了丹宗以无可取代的丹术独立世间之外,其余六大仙宗势力均衡。可一旦有人在其中得到仙缘,维持千年的平衡就将被打破。而未得仙缘宗门就会如当年灭亡的阵师一脉、如在黑暗时代而被奴役的丹宗,所以无人可置身事外。“丁师姐,你们沿原路返回,我要先行离去。”丁瑶转头看着他:“你要去何处?”卓婉秋思量半晌,觉得有鉴主御令倒也无需隐瞒,于是开口道:“我要去通知天书院弟子,叫他们迅速撤离。”“那个季忧救你一命,你便想要报恩?可你莫要忘了,我们现在与天书院是死敌,管他们作甚?”“是鉴主叫我去的。”“什么?”卓婉秋看她一眼,便挥袖离去,心说丁师姐你平日在山中嚣张跋扈,别人念你是鉴主婢女百般礼让。可如今,你好像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那人的了不得不是因为修为,又或者是地位,完全是因为小鉴主的喜好啊。卓婉秋遁入山林之中,凭借记忆朝着天书院离去的方向而去,很快便寻到了温正心一行人。因为他们此时正沿路返回,打算从进山的唯一一条主道撤离,能相遇也不算怪事。而见到身穿灵剑山仙袍的卓婉秋时,天书院弟子立刻拔剑,迎向了她。“我……我不是来寻仇的,是来通知你们,山中有祸,请快些撤离。”温正心眯起眼睛:“我们是进是退,不劳灵剑山弟子费心。”卓婉秋在人群中四下打量:“季忧呢?”“你找他何事?”“我有要事要,他先前救了我的命,我不会害她。”白如龙闻声开口:“她的话不假,当时在山麓中我望见她许多次,她没有对我们动手。”班阳舒听后一愣:“都打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盯着姑娘?”白如龙眯起眼睛,心说姑娘令我道心通明。温正心犹豫片刻开口道:“季师弟与我们分别后就进山了,要去救人。”“救未婚妻!”白如龙张口解释了一句,心说我季兄简直太无敌了,哪里都有未婚妻,天书院有个,外面还有个!还有上次在登仙白玉台那个仙姿飘飘的,两句话便拐走了,简直吾辈楷模。卓婉秋:“?” 第65章 喊着就冲过去了 卓婉秋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季忧有未婚妻,自然不会与自家鉴主有何关联。自己这脑子……也不知怎么的,以往在灵剑山的时候也是如此,看见男女走在一起便觉得他们有情。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仙山再一次发出嗡鸣。这是第三次,遗迹最深处的中央仙山迸发出无量仙光,致使外界漆黑一片,而他们所处的岐岭却明亮四方。温正心握着长剑,仰头回望一眼,心中震颤。“迅速撤离!”“灵剑山的那位,你跟我们一起走。”卓婉秋闻声回神,看了一眼进山的方向和离山的方向,纠结许久之后跟上了天书院弟子。人家去救未婚妻,你总不好跑过去拦着。于是一行人沿着来时路迅速撤回,因为来路已经走过一遍,所以去时要快许多。跟着跑了许久,卓婉秋渐渐恢复了思考,看着前面天书院弟子与无量仙缘背道而驰,没有半分犹豫且头也不回,不禁感到惊讶。灵剑山弟子说撤就撤是因为鉴主御令不得不从。天书院弟子是为了什么?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就因为自己一句话,便令这些先前还与灵剑山结了仇的人改了主意。“你们原本便打算撤离?”“师弟说山里的不是仙缘,是大祸,让我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温正心回复一句。其实她之所以会相信卓婉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和师弟一样,都在劝他们离去。卓婉秋听后愣了一下:“他那般说,你们便信他?”“嗯。”温正心点了点,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从进山到离开,此地猜忌深重。有人猜测山里必有阴谋,也有人会猜忌同伴不可信任,但由始至终,天书院弟子包括那些跟着逃难的仙宗弟子,都没人想过季忧的人品不可信任。也没有人见他自己逆流而上,劝别人回头,就觉得是他想独占仙缘。漫长的跋涉之后,众人终于出了遗迹,进入到了岐岭外围连绵起伏的山脉。此时邪种已经遍布山谷之中,如同被激活了凶性,睁着血红的双目不断地朝着山外而去,沿着浓浓的夜色涌向四面八方。北沙镇此时彻底被冲垮了,镇子中全都是未来得及逃生的百姓,惊恐的嘶喊声此起彼伏。灵剑山人早一步到了进山口,闻听脚步声响起,立刻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向了天书院弟子。这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的班阳舒看了他们一眼,又抬头望着那密不透风的夜空,沉默许久。回来的路上他接到了班家暗中传讯,要他进入中央仙山,伺机为家族寻找仙缘,壮大逐渐衰落的家族。其实其他弟子也和他一般,出来之后才意识到除了仙宗身份,他们还是世家子弟,或大或小。“这有点像师弟故事中的黑夜。”“嗯。”见着温正心点了点头,班阳舒伸手拔出了长剑。他们这些人从未做过人生的主角,即便短暂地绽放过,但最后也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故事中的路人。但人是可以选择的,可以选择不和他们在同一个故事里。他们出来之时已将裴如意带来的灵石用完,此时灵元满溢,灵气澎湃。丁瑶见状立刻拔剑,以为他们要报仇,瞬间杀气四溢。这一幕令卓婉秋吓了一跳,立刻出言阻止。虽然不知道小鉴主与天书院的季忧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可以确定他们绝非对立,那便不能再加深彼此的仇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班阳舒并未剑向灵剑山,而是转身持剑,杀向了北沙镇。温正心愣了许久,随后也提剑转身,追随而去。随后是裴如意、白如龙、徐瑾……最后连那些被季忧随手救过弟子也转头杀向围困北沙镇的邪种。期间,杀向邪种的人全都不发一言,亦没有什么交流。就当是一场挥霍,一场放空,就当是暂时忘掉所背负的枷锁,顺了此刻的心意。灵剑山的弟子神色微怔,便见到他们嘴里喊着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人能越过我的剑圆、前方人族邪种禁行什么的,就冲过去了。“师兄,杀光之后,我要在墙上刻最装逼的那句话!”“不行。”“是不能破坏百姓的一砖一瓦吗?”“不,因为那是我要刻下的。”班阳舒冷酷地念了一声,冲杀在最前方,一剑斩飞了大片的邪种。他毕竟是通玄上境,灵气充沛的情况下,斩杀效率远高于以技取胜的季忧。不过就在他杀穿了整条入镇官道之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便是这稍许的停顿,险些让他被一只邪种迎面掏心。此时的白如龙急速奔来,为他挥剑挡下一爪,顺势斩去了对方的头颅。在遗迹之中半月,白如龙也经历许多,早已不再是只会将季忧护至身前的娇弱世家子。“师兄,你怎么了?”班阳舒十分恍惚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在吟唱……”白如龙竖起耳朵听了听:“什么都没有,师兄你代入了!”“好吧,我以为我也会如故事当中那样,见到仙光。”“那只是故事。”白如龙说完之后爽利挥剑,又朝着班阳舒道:“师兄,仙门公子在城墙上刻下了自己的道,那季博长呢?他指着脚下,那他脚下的是什么道呢?”班阳舒摇了摇头挥剑杀到了小镇最前方的城门。白如龙也紧随其后,唯恐最后的名场面被师兄抢占。结果二人一路厮杀至此,忽见到城墙之上已经刻下了八个大字,顿时间破口大骂。“这是谁刻的?!”“该死啊,这明明是我要刻的!”温正心此时正坐于城墙之上,单手竖剑,笑容灿烂:“不好意思,先来者得之。”白如龙提起长剑:“我要刻个小的……”班阳舒也提起剑抵在城墙之上:“我要刻最大的那个。”而此时,灵剑山弟子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亦不知他们是生是死,嘴里叨念着疯了二字。卓婉秋本是想要去助其一臂之力的,此时腰间玉牌却微微发亮,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前往了北面的宁城县。 第65章 他去救未婚妻了 宁城县一座小楼之上,颜书亦已经收到了灵剑山弟子撤出的消息。但天书院包括他是否撤出,她还并不知晓。此时小鉴主正伫立于高楼之上,看着远处那第三次涌动的仙光,心中思考着先前与卓婉婷的传讯。【他说灵剑山弟子要救】【不知为何,他手下留情了】颜书亦沉默许久,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在,于是抬起手来缓缓捏了捏自己脸颊,微微眯起眼睛。很快,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小鉴主迅速放下了自己手,恢复了一脸清冷的表情。转头看去,卓婉秋已经快步上楼。“鉴主。”“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卓婉秋拱手道:“玄剑峰一脉弟子已全部撤出,但天剑峰一脉还有弟子并未听令。”颜书亦听后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自她掌了灵鉴之后,玄剑峰便成为了灵剑山的掌权一脉。而曾经执掌道统几百年的天剑峰自然是不服的。此次遗迹之中仙缘外溢,于他们而言就是机会,即便是折掉一些弟子,该去夺的也要去夺。这或许也是其他仙宗明知山中有鬼,但仍要弟子前去赴死的原因。因为据说那山里的仙缘,简直比飞升时的天地共鸣更加浩瀚。颜书亦把弟子撤出是有些冒险的,因为危机与富贵向来并存,若天剑峰真的寻到了可以改换道统的仙缘,玄剑峰或许又要因此衰败。但她不想自己门下的弟子去死,这种事她做不到。她从小便是这样的,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都要好好保护着。颜书亦转头看着卓婉秋:“天书院的人呢?”“禀鉴主,我已去通知了他们,目前天书院弟子已经撤出,但……季忧还在山里。”卓婉秋说话的时候悄悄抬起眼眸,观察着自家鉴主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吧……自家小鉴主是灵剑山下一任掌教,地位崇高,便是其他仙宗都不敢轻视。而季忧只不过是天书院外院弟子,据说还是个乡野私修,背后连个世家都没有。本来他修到下三境圆满有了入内院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往上走走,结果却遇到了惊才绝艳的楚家人,被当做弃子丢在此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产生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颜书亦并不知晓卓婉秋的心理活动如此复杂,张口便道:“为何他还在山里?”“据天书院所说,他好像是去山里救人了。”“天书院的弟子不全都出来了?他还要救谁?”卓婉秋抿了下嘴:“我也不知道,总之说是去救人了。”颜书亦看着她,半晌后眯起眼睛:“我们灵剑山要修剑道,走的便是直来直去,可你的剑心似乎有些犹豫,婉婷,你有事情瞒着我?”“鉴主恕罪……”卓婉秋慌了一下,立刻跪地:“据他的同门所说,他要去救的是自己的未婚妻。”颜书亦闻声一怔:“他有未婚妻?”“据说……还不止一个。”“一个小小的下三境圆满,心思还挺杂的,怪不得当初见他时黄烟浓浓。”卓婉秋抬头看了一眼:“鉴主,您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颜书亦用冰冷的眸子看向了远处仙缘涌动的高山:“一个下山游历时顺道见过,且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而已。”“原来如此。”卓婉秋拍拍心口,心说果然是我想错了:“鉴主,既然玄剑峰的弟子已经撤出,我们是否启程回山?”颜书亦坐在长椅上摇了摇头:“等着。”“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鉴主可尽管吩咐弟子。”“没有事情要做,就是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局能弄出如此大的场面,看看天剑峰弟子是否能拿到想要的,再顺便看看他那未婚妻长什么样子。”颜书亦靠在栏杆上,柔声细语地说着,刚才还在晃动的脚脚此刻已然静止。卓婉秋听到前面的几话时还觉得鉴主果然深谋远虑。尽管她不愿涉险,但作为灵剑山下一任掌教,此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总归是要看清的。而且天剑峰究竟能否有所得,这事关乎于灵剑山的归权,都是十分重要的事。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卓婉秋却僵在了原地。前两件事都很重要,但若是第三件事能与这两件并列在一起,那说明这件事在鉴主心中也格外重要。坏了,我好像一开始猜对了,但现在又猜错了。季忧毕竟是有恩于她的,她可不想见到他一出山就被削去脑袋。“鉴主……”“嗯?”“若是看到了……会怎么样?”颜书亦听完这句话,微微一愣,觉得她的问题问的有些奇怪。看到了最后的局以及天剑峰弟子是否得到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日后有所防备。至于看到了季忧和他的未婚妻,那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满足了一下好奇。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反正就是一时兴起,然后见了一次的人,烤的地瓜比较好吃而已。颜书亦哼着灵州当地的小曲,心说见他没死就好,还能怎么样。卓婉秋盯着自家小鉴主看了半晌,最后沉默后告退,去往了楼下等着。此时的丁瑶等人也赶来了宁城县,来到她们所在的酒楼,立马就要上楼拜见。事实上,颜书亦之所以通知卓婉秋而不通知自己的贴身婢女丁瑶,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贴身婢女与问道宗有关。她不想让闲杂人等来烦她。可是丁瑶也不是死的,眼见着卓婉秋偷偷离去便料定鉴主在此,于是偷偷跟随而来。此时的卓婉秋正好下楼,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他们。“卓师妹,鉴主呢?”“在楼上。”卓婉秋说完后补充一句:“丁师姐还是等等再上去拜见吧。”丁瑶刚要往楼上迈步,闻声看她一眼:“这是为何?”“我觉得鉴主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第66章 石窟 宁城县一座小楼之上,颜书亦已经收到了灵剑山弟子撤出的消息。但天书院包括他是否撤出,她还并不知晓。此时小鉴主正伫立于高楼之上,看着远处那第三次涌动的仙光,心中思考着先前与卓婉婷的传讯。【他说灵剑山弟子要救】【不知为何,他手下留情了】颜书亦沉默许久,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在,于是抬起手来缓缓捏了捏自己脸颊,微微眯起眼睛。很快,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小鉴主迅速放下了自己手,恢复了一脸清冷的表情。转头看去,卓婉秋已经快步上楼。“鉴主。”“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卓婉秋拱手道:“玄剑峰一脉弟子已全部撤出,但天剑峰一脉还有弟子并未听令。”颜书亦听后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自她掌了灵鉴之后,玄剑峰便成为了灵剑山的掌权一脉。而曾经执掌道统几百年的天剑峰自然是不服的。此次遗迹之中仙缘外溢,于他们而言就是机会,即便是折掉一些弟子,该去夺的也要去夺。这或许也是其他仙宗明知山中有鬼,但仍要弟子前去赴死的原因。因为据说那山里的仙缘,简直比飞升时的天地共鸣更加浩瀚。颜书亦把弟子撤出是有些冒险的,因为危机与富贵向来并存,若天剑峰真的寻到了可以改换道统的仙缘,玄剑峰或许又要因此衰败。但她不想自己门下的弟子去死,这种事她做不到。她从小便是这样的,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都要好好保护着。颜书亦转头看着卓婉秋:“天书院的人呢?”“禀鉴主,我已去通知了他们,目前天书院弟子已经撤出,但……季忧还在山里。”卓婉秋说话的时候悄悄抬起眼眸,观察着自家鉴主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吧……自家小鉴主是灵剑山下一任掌教,地位崇高,便是其他仙宗都不敢轻视。而季忧只不过是天书院外院弟子,据说还是个乡野私修,背后连个世家都没有。本来他修到下三境圆满有了入内院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往上走走,结果却遇到了惊才绝艳的楚家人,被当做弃子丢在此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产生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颜书亦并不知晓卓婉秋的心理活动如此复杂,张口便道:“为何他还在山里?”“据天书院所说,他好像是去山里救人了。”“天书院的弟子不全都出来了?他还要救谁?”卓婉秋抿了下嘴:“我也不知道,总之说是去救人了。”颜书亦看着她,半晌后眯起眼睛:“我们灵剑山要修剑道,走的便是直来直去,可你的剑心似乎有些犹豫,婉婷,你有事情瞒着我?”“鉴主恕罪……”卓婉秋慌了一下,立刻跪地:“据他的同门所说,他要去救的是自己的未婚妻。”颜书亦闻声一怔:“他有未婚妻?”“据说……还不止一个。”“一个小小的下三境圆满,心思还挺杂的,怪不得当初见他时黄烟浓浓。”卓婉秋抬头看了一眼:“鉴主,您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颜书亦用冰冷的眸子看向了远处仙缘涌动的高山:“一个下山游历时顺道见过,且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而已。”“原来如此。”卓婉秋拍拍心口,心说果然是我想错了:“鉴主,既然玄剑峰的弟子已经撤出,我们是否启程回山?”颜书亦坐在长椅上摇了摇头:“等着。”“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鉴主可尽管吩咐弟子。”“没有事情要做,就是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局能弄出如此大的场面,看看天剑峰弟子是否能拿到想要的,再顺便看看他那未婚妻长什么样子。”颜书亦靠在栏杆上,柔声细语地说着,刚才还在晃动的脚脚此刻已然静止。卓婉秋听到前面的几话时还觉得鉴主果然深谋远虑。尽管她不愿涉险,但作为灵剑山下一任掌教,此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总归是要看清的。而且天剑峰究竟能否有所得,这事关乎于灵剑山的归权,都是十分重要的事。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卓婉秋却僵在了原地。前两件事都很重要,但若是第三件事能与这两件并列在一起,那说明这件事在鉴主心中也格外重要。坏了,我好像一开始猜对了,但现在又猜错了。季忧毕竟是有恩于她的,她可不想见到他一出山就被削去脑袋。“鉴主……”“嗯?”“若是看到了……会怎么样?”颜书亦听完这句话,微微一愣,觉得她的问题问的有些奇怪。看到了最后的局以及天剑峰弟子是否得到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日后有所防备。至于看到了季忧和他的未婚妻,那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满足了一下好奇。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反正就是一时兴起,然后见了一次的人,烤的地瓜比较好吃而已。颜书亦哼着灵州当地的小曲,心说见他没死就好,还能怎么样。卓婉秋盯着自家小鉴主看了半晌,最后沉默后告退,去往了楼下等着。此时的丁瑶等人也赶来了宁城县,来到她们所在的酒楼,立马就要上楼拜见。事实上,颜书亦之所以通知卓婉秋而不通知自己的贴身婢女丁瑶,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贴身婢女与问道宗有关。她不想让闲杂人等来烦她。可是丁瑶也不是死的,眼见着卓婉秋偷偷离去便料定鉴主在此,于是偷偷跟随而来。此时的卓婉秋正好下楼,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他们。“卓师妹,鉴主呢?”“在楼上。”卓婉秋说完后补充一句:“丁师姐还是等等再上去拜见吧。”丁瑶刚要往楼上迈步,闻声看她一眼:“这是为何?”“我觉得鉴主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第67章 灵熄丹 季忧并不知晓自己的名声在外面已经被糟蹋的不行了。什么一个未婚妻,两个未婚妻,到处都是未婚妻什么的。他更不知道此刻正有人等着他,打算看看他那不存在的未婚妻究竟长什么样子……此时的他正猫着腰,跟着元辰在一处狭窄且黑暗的洞窟之中穿行,因为躬身太久感觉一阵胸闷。这玉牌,高德牌的吧……季忧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已经无比的躁动,仿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此时,洞窟不断地传来破空之声,并伴有欣喜若狂之声此起彼伏。季忧不知道那些仙门弟子在山上见到了什么,但总有破境的气息在山上不断涌现,仿佛真的有仙缘在此。可所谓悟道,讲的是个悟字。若说有引人悟道的契机,季忧是相信的,但若说有东西可以用外力绕开悟而令人得道,这本身便不合逻辑。就好似读书一般,吃些增长记忆的药,但最终还是要亲眼去看。除非,这青云天下还有什么让人不理解的存在。正在此时,走在前方的元辰忽然叫了一句姐夫。季忧借着玉盘的光亮看去,发现前方是完全不同的血红色的岩石,两种石材在两人经过的位置产生了明显的断层,如同水油分离。“山体外面的是岩石,但里面裹着的……不一定是什么。”季忧暗语一声:“赶紧往前面走,速战速决,然后你付钱我撤退,钱货两讫。”元辰听后瘪了瘪嘴:“我姐呢?”“你休想用你姐钓一个如我这般的惊才绝艳的姐夫回家。”元辰听完后闷闷地跟在他后面,随后二人便穿过洞穴,走进了一处空旷而静谧的石窟之中。而令人颤栗的是,这里到处都是白骨。好消息是这里的白骨有大半都不是人族,因为光从形态上看,便能分辨出不同。尤其是其中一根无比巨大的看似腿骨一般的东西,要比季忧整个人还粗。“狄人……”元辰喃喃一声。“什么?”元辰抬起头看着他:“据说是太古时代有一种非常巨大种族的,栖息于九州外的十万大山,但最后却被遗族吞噬,不过蛮族中的一支部落似乎还保存着这个种族的一丝血脉,但需要狂化才能得到巨身。”“先前镇北军攻占北原,便遇到过这样一支蛮族部队,但体魄已无祖先那般强悍。”季忧眉心一皱:“蛮族并不是一整个种族,而是统称?”元辰转头看着他,让季忧感受到一种高中生看初中生的蔑视感。季忧呵呵一声:“我来自丰州玉阳县,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方,只有陈夫子家里有几本破书,连带图的都没有,你指望我能知道什么?”元辰愣了一下:“还有这么穷的地方,怪不得姐夫那么爱钱。”“没办法,穷怕了。”元辰转头看向那根腿骨:“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辛密,太古那场大战打的太猛了,以至于其他部族为避战而逃往了北原之外的蛮荒大陆,所以蛮族并非只是一个种族,而是除人族之外的所有种族。”季忧思索片刻道:“不是还有妖族?”“不错,不过在那场战争之中,妖族是站在人族一方的,所以不归于蛮族之中。”季忧正思索着,忽然猛地伸出手去,一把薅住了正往前走的元辰。猝不及防的重力脱坠让他的手臂之上青筋凸起,但那一瞬间产生的爆发力刚好拉住了元辰全身的重量。此时的元辰双脚悬空,额前瞬间已经被吓出冷汗。他方才前进的时候没有注意,前方的已经没有地面,此时竟然悬空了,而脚下则是一个向下的深坑。若不是季忧伸手抓的及时,他就直接掉进去了。随后,元辰被提了上来,然后借着玉盘的光亮看了过去。眼前的深坑之中全都是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堆叠。与先前那些古老的骸骨不同,这些尸体都是人,又或者说是修仙者。尸体全部都是腹部被剖开的样子,中心留着巨大的空洞.季忧来此之前只不过是个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不知道怎么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而且这处遗迹之中似乎并没有“腐烂”这种自然分解行为,便是神探来了也无济于事。但从那些干涸的血迹和衣服上遍布的灰尘,这些尸体应该不是最近的。好消息是,这些人之中并没有丹师。季忧蹲下身来,指着那些空洞的地方看向元辰:“这个位置缺失的东西是什么?”“灵元……”“?”元辰咽了下口水,不寒而栗。丹师同样是医师,对于人体构造十分了解,修仙者在练气之后便会产生灵元,便隐于此处。但就连他,也从未见过生剖灵元这种事情。这得多疼啊……元辰虽然不修天道,不凝聚灵元,但亦有内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了。于是他回首看着季忧,发现对方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触动。季忧此时也转头看着他,心说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这种东西。“灵元拿出来能做什么?”“灵元离开人体就是一颗丹珠,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又或许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天书院先前发生过弟子走丢事件,随后有人在洞窟之中找到了五具尸体。但为避免引起恐慌,也为了不让其他仙宗世家起任何别的心思,掌事院并未对外公开细节。可饶是如此,季忧仍能在隐约之间想起那些失踪的天书院弟子。“继续走吧,赶紧找人,不能赚了钱没命花……”季忧将手中的长剑抽出,灵气如烟尘一般附上了剑身,一片寒光于夜色之中绽放。下三境修体,走的是灵气淬体的路子。只有到了最后的凝华上境才可以凝练灵元,最后下三境圆满。也就是说,死在这里的人最低的境界也是凝华上境,甚至可能都是下三境圆满,与他修为一样。这黄金千两,挣的是着实不容易。两人继续往前,便看到无数的铁笼排放在整个石窟当中,密密麻麻,周围全都是指爪抓挠的痕迹。除了铁笼之外,这里还有些蒲团、香炉等等,从数量来看,人数不少。但就如坑洞之中的尸体一般,这些蒲团、香炉全都落了一层细灰,以时间来测算,最起码有半月以上没被动过。原本被称为“不可知之地”的遗迹实际上早就被人占了巢,随后邪祸不断,仙缘出世……然后这里的人早早撤走,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季忧思索之际,元辰看着手中的玉盘忽然绽放出一阵华光。随后,灵气相互感应所散发的气场迅速驱动了玉盘的旋转,最后锁定了洞窟的南向,定格在了那里。元辰端着玉盘,迅速跑了进去。便在此时,高山之巅传来轰隆一声,群山开始不断摇晃。 第68章 灵熄丹 石窟的位置就在那座中央仙山的右侧,一座比其低矮许多的山包上。季忧他们从下方潜入进来,根据距离测算,已经到了山体的内部,再往前便是唯一的空间。而此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间专门被开辟而出的丹室,里面坐着一尊巨大的铜炉。这炉子,简直与太上老君炼孙猴儿的那个有一拼。不过这铜炉并未在炼制状态,顶盖早已被掀飞,盖子落下时应该是砸到了一个人,下方血肉模糊。季忧的灵气在脚下飞悬而出,直接一跃而起,跳上了丹炉,两只脚踏出沉闷的响声。出乎意料,丹炉之中则是空无一物,只有焦灼的痕迹。见此一幕,他双目绽放出金彩,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修仙者五感通达,可观察入微,虽然他对草药没有任何的了解,但也可以分辨出炉中全都是草本之香,并无任何血腥之气。没有婴儿……季忧面色凝重,手中长剑下杵,将自己的身体稳在丹炉之上,目光深邃。从玄元仙府的邱家一事开始,他就知道修仙者有拿人炼药的习惯。而在的得知有大批婴孩被送往此处,且有丹师被劫走之后,理所当然,他会以为这些婴儿被炼了药。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依照罗酉妻子的话,三年来每晚都有婴孩在山中哭泣,数量如此之多,又该会去了何处?与此同时,他目光下落,看到一位身段姣好的妙龄女子倒在丹炉后侧,一动不动。从季忧的视线看去,女子秀发散落,口溢鲜血,脸色发乌,已经满身死气。元辰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苍白地扑到了其身前。季忧心中一沉,刚要开口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时,却被元辰直接打断。“姐夫,快带上我姐,我们赶紧出去。”“?”“没死,姐姐是吃了灵熄丹。”季忧傻了一下,心说这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不过眼看着元辰坚毅的眼神,他还是将剑收入鞘中,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腰带……元辰愣了一下,立刻睁大眼睛:“姐夫,虽然我已经将姐姐许配给你,但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让开。”“那我出去守着……”季忧骂骂咧咧心说守你妹,然后将地上女子背在身上,然后用腰带将其系紧。虽然来时的路上并未遭遇什么危险,但难保出去时不没有。他只有两只手一持一御,都需要用剑,便只能如此。季忧将其捆好了之后颠了两下,便感受到一种弹软感不断触及后背。呵,真是人心黄黄。“赶紧走!”元辰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姐夫并非想在此处开枝散叶,立刻跟了上去。季忧背着妙龄女丹师一路驰行,嘴里叨念着钱货两讫,钱货两讫……从进入洪山矿,到进入岐岭,随后到遗迹,再到所谓的中央神山,这是季悍匪最为原始的动力。现在只要把人带出去,那就真的钱货两讫了。此时遗迹之中天光大作,又有一些上五境强者于此处落地,驰行间一步十丈,朝着山上而去。季忧远远避开几人,便见那山头飞来一道强横的刀气,如同开天辟地一般,轰然掀飞了山下的一切,随后山上便传来张狂的大笑。山海阁、灵剑山……无数飘飞的身影落于山上之后,不消片刻,气息便大不相同。其中有一道气息,甚至直接暴涨了两倍。此时的季忧仍旧感受不到天道,于是眉心一皱,下意识托了托身后挺翘的臀儿,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离去。就当三人沿着山脊外侧游走向外的时候,元辰却忽然叫停了季忧。“姐夫,我要给姐姐解丹!”“就不能出去再解?”季忧的神念此时已经全部解放,黄金的双瞳不断迸溅着灵气,感觉之前那股煞气正在不断旺盛。这些气息刚开始入山时并不强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已经满溢。他不想在此过多停留,唯恐发生什么别的意外,只想赶紧钱货两讫。元辰紧跟着往前追了两步道:“灵熄丹不可服用太长时间,否则我姐姐就真的死了,姐夫你就没娘子了。”“别乱咒,小心挨踢。”季忧将身后的女子解下,放到了一处断裂的墙体之上,束好腰带,这才看到女子的容貌。元辰的确没有说谎,她姐姐的确生的花容月貌,精雕玉琢的五官显得清秀而俊美。她应该比灵剑山的小鉴主还要大个几岁,都是女子初熟的年纪。但相比之下,季忧还是觉得颜书亦更好看一些。想起这爱踢人的小仙子,他忍不住有些担忧。入山这么久了,他见到了许多灵剑山弟子,还和他们打了一架,但却始终未见到她。据卓婉秋的说,她是被派来搜寻失踪的弟子来的,那她现在又在何处呢。季忧的一路上不断地神念飞天,感应天地,其实也是想确认她是否进了山中。山野之中煞气弥漫,混乱的天空开始忽明忽暗。此时的元辰不断地向阿姐体内输送着丹气,不消片刻,那妙龄女丹师脸上的黑气就开始渐渐淡去,肌肤恢复了柔亮。灵熄丹是丹宗不对外出售之物,可令人进入死状,这是丹宗保命的万千手段之一。他们不修天道,不掌杀伐,但却因此而经历了被奴役的黑暗时代。于是在那之后,丹宗就创造了各种保命秘术,先前用以搜寻的那只玉盘便是其中之一。许久之后,元采薇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开始渐渐清晰。随后她就看到熟悉的脸庞,认出是弟弟,脸色顿时苍白。“阿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元辰伸手取出一颗补气丹送入姐姐口中:“阿姐,宗内安排了许多人来找你,可始终没有线索,我心中急切便一咬牙跑了出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姐究竟因何被抓来了这里?”元采薇服下补气之后恢复了些多,随后便眉心紧皱。灵犀丹服下之后令她身体负荷极大,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记得丹宗应邀炼出了一炉极品灵丹,准备送去天书院。但因为稳定性太差,于是派她跟随,以丹气护送,随后便见到满山的邪种狂涌而来……元采薇豁然睁大了双眸:“丹术,有人从我这里窃走了丹术。”“什么东西?”季忧愣了一下:“你把丹术典籍全都带在身上?”话音刚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能够强行搜人神魂的,只有当世临仙……这都是什么事,连临仙境都来了,这还是我一个平平无奇的下三境圆满能参和的吗?季忧立刻抄起剑,拔腿就走。元辰立刻起身:“姐夫,别丢下我姐啊!”元采薇正觉后怕,听到弟弟口中的称呼后一愣,目光随即一沉:“元辰,你在乱叫什么?”“阿姐,我忘了跟你说,他叫季忧,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你。”元采薇抬头望向前方的背影,心中顿时一沉。对方只不过是个下三境圆满,弟弟便敢随他进来,简直是不要命了。这种修为在仙宗外门或许还算天骄,但放在外面,根本就不够看。她都想象不到弟弟是经历了如何的九死一生才找到自己,却又气他不惜命。元辰没看到阿姐眼神,继续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把你许配给他了。”“?”(推荐白金作者三戒大师的最新力作《南朝玄怪录》,家人们帮我去支持一下我的山东老乡。) 第69章 丹宗的择婿标准 从山脊后侧越过,前方是遗迹边缘的一处古战场。无数巨大的飞剑断裂于此,其中还有不少具已经被风干的骸骨,被钉在断裂的石壁上。这是他们来时从未见过的地方。事实上仙宗子弟自入山后走的便是直道,对于岐岭遗迹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千分之一。班阳舒曾说,遗迹大者浩瀚无垠,确实不是吹的。不过季忧并未因此而停留,压制住了所谓“捞些古董发财”的匪心,继续向前,嘴里叨念着钱货两讫。“姐夫,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感觉到了,不要回头,继续往前,到达矿洞附近我再说。”山中仙缘惊动了天下,以至于寻仙者无数。但因为争端剧烈,所以许多境界低者虽心怀野心却不敢深入,于是只好在入口处徘徊。此时跟随他们三人的,是三名中年修行者。两个男人已是通玄,还有一个熟妇,身段连绵起伏,气质姣好,是下三境圆满的修为。以他们这般普通资质断然不可能来自仙门,应该是来自世家。按照逻辑而言,他们三人应该都是那种苦修无果的人,眼见此处仙光冲天便想来冒一次险。而从三人身上已经渐有的鲜血来看,他们寻找仙缘的方式是在此盯梢落单的修行者,然后杀人越货。“姐夫他们跟上来了。““你们先走一步,到矿洞口等我,我去劝劝他们。”“?”季忧停下脚步后转身回头,灵气一点点在凝聚。他入山的原则是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速进速退,但这次不行。他不知道矿洞里的那些矿工究竟有没有逃出生天,若真留个尾巴,说不定就是大祸。紧随其后三位修仙者见状立刻止步,冷笑一声后拔剑,却见到一股浩瀚的灵气汹涌而出,随后七柄灵剑窜出山林。嗡——清冽的剑吟之中,满天剑浪呼啸,如龙环绕。三位修仙者睁大了眼睛,拔剑相抵,直接被剑气创飞了出去,便见到对面已经弯弓搭箭,如漫天寒芒飞射……此时的丹宗姐弟未曾停步,一直跑到了矿道的入口处。趁此契机,元采薇又一次炼化了一颗补气丹,恢复了精神,觉得脑海里还是有些片段模糊不已。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她的手纤细玉白,但此刻却有淡淡的纹路在其间,如同玉质。玄玉丹手……这是用了玄玉丹手之后尚未恢复的样子,代表着她曾炼过什么。就在她冥思之时,耳边传来阿弟嘟嘟囔囔的声音,听不太清,但大概是在说担心姐夫。元采薇忍不住转头:“元辰你听着,姐夫这两个字是不可以乱叫的。”元辰站在矿洞入口处,闻声瘪了瘪嘴:“家里已经给阿姐下了最后通牒,要你寻一夫婿,姐夫正是合适的人选,他是个乡野私修,没有世家背景但却战力惊人,极适合做我丹宗赘婿。”“这件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为我操心了?”“我知道阿姐心气高,但姐夫他着实不错,虽然我也说不上到底有何不同,但我隐约觉得他必将独冠九州。”元采薇看他一眼:“独冠九州?连楚家人都不敢如此自称,我看你就是被那些民间的话本小说毒害了。”丹宗本身不具备战力,但偏偏丹道一脉只能在他们手中传承。所以为保证他们这一脉能够顺利的延续,青云仙规早已规定任何修仙者不可伤害丹宗弟子。但规定……总归只是规定,并不会打消某些宵小之辈的觊觎之心。就比如这次的遇袭事件。所以这百年以来,得了丹宗传承的女子都会挑选小家族里天赋最好的,招上丹山做赘婿。其一是小家族容易控制,野心不会太大。其二是大家族不会有人愿做赘婿,更不会依附于丹宗,便达不成以姻亲缔结后聚沙成塔的目的。所以选一背景并不深厚的良才,再辅以丹宗仙药,这才是丹宗屹立于青云天下的手段之一。但对于元采薇而言,季忧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丹宗口中的小世家,最起码也要有十个上五境,和乡野私修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况且,下三境圆满根本不在我的择婿条件之中。”“我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或是许了你什么,但这个念头还是作罢吧。”丹宗是当世七大仙宗之一,元采薇虽然不是出身嫡系,但也是丹宗有名的大小姐,断不可能选一个上五境都未入的人做婿。是心,元辰默默低语一声。没有迷魂汤,他看到的是心。丹宗位处于凉州与幽州之间,通过各种方式,如赠丹、救伤、结亲等方式与世家结缘,确实笼络了两地的小世家。可姐姐失踪之后呢?尽管那些世家都派了弟子向外寻找,但却没有一人敢入遗迹。后来仙光涌动之后,那些人倒是敢入遗迹了,却是奔着成仙去的,甚至直接把他丢在了北沙镇。所以在既得利益之前,这种看似牢靠的关系根本就靠不住。但姐夫不一样,姐夫虽然喊了一路的钱货两讫,但却有好多次让他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就像入了洪山矿的时候,像他一路救的那些人,像他讲过的仙门公子的故事。若靠不住,便是临仙境,也比不上一个下三境圆满。作为丹宗下一任亲传,元辰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他觉得季忧必会是阿姐的良配,能让阿姐一生平安。不过未等他想好怎么把心中所言讲出,阿姐的声音便又从耳边响起。“你让他跟你进山的时候,许了他什么丹药?”“黄金千两。”“只是银钱?这么廉价?”元采薇怔了半晌,心说乡野私修果然是乡野私修:“他知不知道你是丹宗亲传?”元辰回忆了一下:“他师兄猜出来了,但他应该还不知道。”“给他两千两吧,此人陪你冒了如此大的风险,不要亏待了。”元辰听出了姐姐的意思,与姐夫一样都是钱货两讫,然后各不相干,至于姻亲之事不要再提。但其实元采薇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若他能回来的话。虽然丹宗不修道法,但却有自己的方法望气,所以她知道对面有两个通玄境,还有一个与他一样的下三境圆满。去劝劝……?看对方那副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早就杀心四起了。元采薇觉得这人能和阿弟在这里往返,除了天真之外,气运也是好的吓人。也就在她一阵琢磨之际,脚步声忽然从山林之中传来,季忧闲庭信步地中走来,身负长剑,白衣飘飘,手里攥着三只钱袋子。 第70章 传说之中的业火 “那三个人呢?”元采薇转目看了看他身后,发现并无他人,而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打杀痕迹,表情微愣。“被我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哭喊着说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感动到把钱袋子一起送给了我。”季忧微微一笑,看的元辰一阵颤栗。这是感动后的馈赠吗?这怕不是遗产……元采薇却没想明白,只当是见了鬼,没再说话,毕竟她无法理解季忧的剑在遗迹之中究竟多强。季忧将那钱袋子塞进怀里,又把从那熟妇身上找到的一只玉葫芦拿了出来,以灵光唤起。葫芦之中有五枚血红的朱果,还有一些品质不等的灵石,夹带在其中的是两枚丹药。这丹药看上去十分朴素,乌的发黑,瞧不出什么古怪。但毕竟是药,季忧还是谨慎地将其捡起后递到元辰面前:“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丹药,值不值钱?”元辰拿起丹丸看了一眼姐姐,小声道:“姐夫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是壮阳丹……”“?”季忧想了想方才那三人的配置,心说中年人搞对象原来比年轻人还要放肆。不过他不是很需要这个东西,因为他很强。季忧将丹药小心翼翼地收入葫芦,塞入腰带之间,随后带着二人钻入了矿道……与此同时,岐岭山脉上方的无尽黑夜之中,有数以千计的飞天车辇匆匆而来。早先进山的仙宗子弟与世家子弟在山中悟道破境的消息不断传出。陈氏仙族的一位修仙者立于高山之上,饮下了天际垂降的仙露,此刻已经有了应天境的气息。而他的年纪,比灵剑山的小鉴主还小一岁。山海阁一分阁亲传,在此间连破两境,突破到了无疆。这股气息就像是被直接灌输而来,不断地融于他的灵元之中。恍惚之间,他仿佛可以伸手触摸到天际,渐渐感受着身躯的不朽,顿时间欣喜若狂。从邪种离开遗迹,再到有人控制邪种四处攻击,还有就是丹宗遇袭。他们一步步追到此处,猜测到遗迹之中必有蹊跷。但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寻到如此浩瀚的仙缘。这诱惑,太大了。千百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修炼天道,希望可以得道飞升,却从不知晓青云天下竟隐藏了可以一朝悟道的登仙地。不过亦有人犹豫不已,于岐岭之前不断踌躇徘徊,似乎尚未下定决心。因为就在日前,灵剑山的鉴主曾传讯而来,说了八个大字,山中有祸,人化邪种。“之前应该是有人误入了遗迹,开启了隐藏在其中的仙道传承,引出了邪患。”“盛京先前就出现过有意识的邪种,据说陈氏有一子弟也是如此,且境界高深,肉体无双,我猜他们应该都是在遗迹之中得到了仙缘的人。”“而化为邪种,就是得到仙缘的代价。”“但同样,化为邪种之人应该有能够控制邪种的能力。”“这未必是一场将灾祸,就如你我一般久未破境的人,枯坐山中还不如放手一搏。”“即便是化为了邪种又能怎样?意识还保留着,最后飞升成仙之时必然可以褪去肉体凡胎,凝成仙体,便无所谓了。”“而且邪种若是训练得当,甚至可以作为我世家战力,至此独霸一州。”仙宗、世家各有心思,全都是权衡着仙缘的得失。与此同时,季忧三人已经从洪山矿中逃出,来到了矿场的缓坡之上。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前脚刚刚踏出,季忧就感觉到那阵头皮发麻的感觉倏然减轻。他四下打量着,发现原本被困在此处的矿工已经全部逃出。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那些人早就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可以打通山壁逃出去的矿道。季忧松了口气,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就有一阵炸响从三人身边响起。没有任何防备季悍匪只觉得腰部猛然受力,竟直接被顶飞了出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元辰和元采薇顿时一惊,立刻四下环顾,却发现周围并无他人,只有满地的玉碎。“什么人在攻击?我……我怎么没看清?”季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灵石和丹药,眉心微皱:“不是被人攻击,是那只储物葫芦炸了,用不起不要用啊,搞这种劣质产品做什么!”不过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灵石与丹药之间的朱果忽然开始萎缩,最后直接化成了一地的黑渣。元辰看到之后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季忧也是有些发懵,随后就意识到了自己在遗迹中神念飞天后看到狰狞与扭曲,沉默半晌后道:“也许是天道相斥……”“什么天道相斥?”“我们头顶的天道,好像不接受这种东西存世。”元辰思索片刻后一懵:“坏了,我感觉不到我的脑子。”而丹采薇听到季忧的自言自语后一怔,随后回望向遗迹的方向,双瞳一点点紧缩。然后她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口中默念法诀。一片玄光之中,她那只纤细的柔荑开始变得晶莹剔透,最后变得如同玉石。这便是丹宗所修的玄玉丹手,一种用以炼丹的术法。而随着她的动念,玄玉丹手之间忽然跳动出一串扑簌簌的火苗,火焰呈现着妖艳的黑色,如同乳状的黑水在不断跳动。业火……丹采薇怔了许久,心说果然。丹宗从仙鼎之中传承丹道,随后深研丹术多年,开发了很多的成丹体系论。其中有一个体系论虽然存在已久,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未曾被印证过。因为根据成丹的规律,有种在太古年间被记载的天地之火应该存在,可他们却寻了几百年都没有寻到,就因为寻不到,所以这条理论被当做是死路,没人再用。但现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后找不到,所以每个丹术体系都要被熟知。丹采薇抬起头仰天看去,忽然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山里冒出的不一定都是仙光,也有可能是正在接近沸腾的丹气。丹道与仙道一样都是天道的分支,所以有些至尊级的灵丹出世时也会有仙光涌动,就如同有人飞升。现在,它要开炉了…… 第71章 诡异的飞升(今晚上架求首订) “家主,大事不好了,少爷……少爷他没了!”“什么?”“那遗迹不知怎么回事,只让进不让出,少爷去时得罪了一仙宗弟子被围攻,本想出来暂避风头,便在出山之时在我眼前化成了黑灰!”雍州沈家,当代家主正在岐岭山外围赞叹那仙光涌动,忽闻噩耗,脸色瞬间一白。不是说得到仙缘的代价是化为邪种?只要升仙之后褪去凡胎便是,为何会直接湮灭?沈家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想到山中还有老祖、胞弟与女儿,于是立刻叫人传令,暂不许任何人从山中出来。也就在此时,山里再次引发了一阵轰鸣之声。但此刻所出现却并不是前几日所见到的仙光,而是无数黑色的火焰摇曳升天,如同狂舞的黑蛇,瞬间点燃了群山。尼山、黄云山、灵剑山、问道山、玄元山、丹山、雾山。七座仙家道场之上,无数灼灼目光正向着此处汇聚。蛮族领地的十万大山深处,一如同山岳的枯朽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洞穿了夜色,望向中原。北原西侧的妖域,一座伟岸的身影也在云层之上显形,骇人的气息不断在夜色下汹涌。此刻的岐岭,堪称举世瞩目。但遗迹仙山的修仙者,此刻却已经觉察不到外界的传讯,因为他们正沉浸在无尽的玄妙之中。沈家老祖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岁,停留在无疆境已经多年。凭借着强大的修为,他是最初登上仙山,已经在此坐了三日,每日饮仙露炼天光。他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大自在的玄妙境界,如同飞升一般进入了浩瀚无垠的虚空,不断地随着仙气而飘。随后,他看到了一座伟岸的身影。那是一位老者。苍老的面容如沟壑纵横,白发飘飘。他的双手交叠地垂放着,如同干枯的树枝,但却浑身都是盎然的仙意。在其明黄色的旧袍下方,所遮罩着是蠕动着的庞大肉身,就像无序的血肉堆积在一起而生成的粗壮而肥胖的尾巴,盘踞在一座悬浮于虚空的高山之上。沈家长女名叫沈雁,在她的视线当,老祖的身躯正在摇曳的黑色火焰之中渐渐消融,最后只剩下一颗璀璨的金丹。而在外界看来,此刻则有一道血红之气从山中冲天而起,洞开了层云。按照时间来说,此时已是黎明之际,该有红日初升。但此时却未有红日出现,而是有粘稠的黑色以岐岭为中心,向着四下蔓延。尼山之巅自在殿主左丘阳从云雾之中走来,望着诸天回荡的气息,面色凝重。“有人要飞升?”“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左丘阳作为天书院五大殿主之一,知道在青云天下想要飞升成仙,需要道统的认可,也需要圣器的引路。所以这股成仙的契机可以出现在七大仙宗的任何一处,却绝对不会出现在在岐岭山脉之中。除非那个地方不受天道的约束,可以让人直接飞升。便在此时,另一道红光猛然升起,直接轰向了黄云山。陈氏仙族的护教大阵迅速升起,却在这一击之下轰然溃散。直到黄云山深处出现一位佝偻的老者,目光灼灼地望来,那道红光才算消散。这是挑衅,是示威。左丘阳看着这猛然的一击,眉心瞬间皱紧。山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临仙境,但气息还在不断攀升,无限逼近于成仙。这种气息,左丘阳只在师尊某次醉酒时才感受过。他沉默许久,最后飞身离开了自在殿,来到了尼山最深处的一处林海之间。世人都以为天书院掌教的居所,必将是恢弘无比,可比肩天宫,但谁也不知道,其实他住的是一座建在林海之中的篱笆园。而随着左丘阳来到此处,长生殿主柴胡与无欲殿主吕奉川也已经到了篱笆园前。还有不尘殿主费舍,他冲击临仙遇到了瓶颈,此次出关后并未再次闭关。眼见着左丘阳飘然而来,柴胡率先开口:“师兄,有人在飞升。”“我已看过了,岐岭山中燃起了黑色火焰,飞升的气息便是从那里传出。”“许是……真的有人得到了成仙的机缘?”话音落下,场间四人全都沉默,遥望天际,神情肃穆。吕丰川忍不住开口:“我从未如此赤红的仙光,邪念冲天,令我的神念十分不适。”费舍沉默许久后开口:“不必议论了,请师尊定夺吧。”吕丰川与柴胡对视一眼:“师尊不在竹屋。”“不在?”“他老人家行事前喜欢遮蔽天机,我和吕师弟寻了许久都寻不到,刚才还在猜测他是不是又下山喝酒去了。”左丘阳这才发现场间只有他们四个:“尤师妹也不在?”长生殿主与无欲殿主一同点头。而就在此时,掌事院的三位掌事乘风而来,落在了尼山之上。秦荣躬身拱手:“岐岭出事了,进山的弟子气息消散,传讯始终不应,其他仙宗、世家弟子皆是如此……”与此同时,在浩瀚云海之中,一艘破旧的木舟正乘风而去。捏着酒壶的老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衣,看着远处天色,表情凝重无比。吉祥殿主尤映秋此刻就站在她后侧,跟着看了许久后开口:“师尊,山里到底是什么?”“已经死了的东西。”“已经死了的东西为何会闹出这种动静?”“遗迹闹出邪患之后,我以为只是遗族的仙道不小心溢出,但没想到竟然有活着的人想用那死了的东西证道。”老头捋着长须叨念着,随手将一方玉匣递给了她。尤映秋将玉匣捧住,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愕然。这玉匣中装着的是天书院的圣器,也就是传说中为人族启灵的天书。但不知为何,此刻的天书全无灵性,便连一丝气息波动都不存在了,就仿佛……死去了一般。可她成为吉祥殿殿主的时候还曾参拜过天书本体,也曾见过它的玄奥而恢弘之气啊。正在此时,木舟忽然闯入了一片夜色,随后便迅速开始下降。他们下方是一座县城,但距离火光熊熊的岐岭山脉还有一段距离。“师尊,我们不去山里?”“现在去了也没用,得先把季忧找回来才行。”“?”(今晚0点上架,求首订or2) 第72章 借用天书(今晚上架求首订) 浩瀚的红光染透了夜色,大批的邪种随着喷涌而出的煞气涌出了遗迹。季忧带着丹宗姐弟从洪山矿离开,沿路西行,前往宁城镇。这个县城位处中州的西北方,没有受到煞气侵扰。四周围的百姓在大夏官兵的协助之下,全都在朝着宁城县撤离,这是让季忧比较惊讶的事情。因为在这种的关头,所有人关心都是遗迹,大夏朝堂能有如此的反应速度,说明先前的“整顿吏治”有些初见成效了。季忧沿着人群往前看去,发现领路前方的车辇挂着一面绣蟒的黑旗。这,就是司仙监的标志。“老哥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有仙人救了我们……”“仙人……还会有这样的仙人?”“说是正心仙子,阳舒天尊和如龙仙帝,也不知嘴里喊着什么便一路冲了过来……”“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季忧混在人群之中,看着沿路土墙上刻着的“仙之大者,为生为民”,眼神逐渐发怔。而元辰也在看着那些字迹,听着耳边的喧嚣,忽然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来到宁城县,城中已经拥满了难民,所有人都望着如今赤红到仿佛滴血的远天,看到一道身影臃肿如肥虫的身影正在迎着血光腾飞。而它肥硕的身躯之下,岐岭山脉不断有金色的灵光冲其而去。那肥虫也在因此而变强,散发出更为可怕的气机,如同要将天际撕裂。城中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见着这一幕立刻如潮水般下跪,满心惶恐。季忧也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一道眼神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转头看去,神情有些意外。隔壁是一座茶楼,二楼之上有一张长桌,东侧坐着的一位妇人,头戴簪花。另一边坐着的则是一位老头,而且是极为面熟的老头。季忧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遭遇邪种袭击之后,在天书院为自己检查过身体的老头大夫。此时的老头对他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尤映秋也看着那少年,眼神之中意味不明。那妖人马上便要飞升,她不知道师尊为何非要来见他。“我上去见个熟人,你们还没给钱,不许跑。”季忧转头看向元辰,忽然发现少了一人:“诶,你姐姐呢?”元辰指了指城中的位置:“她说要去给你取银票。”“那你去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跑了。”“?”季忧转身上了茶楼,看着老头眨眨眼:“还真是您,好巧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老头笑捋长须:“老夫是被司仙监征召过来的,一是为了救治伤者,二是怕死者太多会出现瘟疫,早早预防一些。”“原来如此。”“来来来,孩子,你坐下陪老夫一起喝杯茶,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找你聊聊。”季忧与这老头大夫也就见过一面,算不上是什么熟人,不过因为上次相谈甚欢,也就没有推辞。坐在对面尤映秋给他倒了杯茶,没有作声,便在一旁陪着。老头则看着他打量了许久:“多日不见,壮实了许多?”“壮实倒不至于,就是风餐露宿的,倒是沧桑了不少。”“我看是壮实了许多,若无意外,肯定能把你们天书院的掌教熬死。”尤映秋听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嗽着从袖中掏出了手绢,慌里慌张地擦着嘴角。季忧知道老头在说他上次那封家书的事:“您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不过怕是没什么机会了。”“为何会没有机会了?”季忧心说我不打算回天书院了,我要落草为寇。本来这件事还只存在于想象,还有很多的逻辑需要推敲,但现在不用了。元采薇身上有灵熄丹,他待会儿收钱的时候要一颗,到时候找到温正心他们,服了丹往地上一躺。从此,这世上便少了一个要熬死掌教的仙宗少年,多了一个惊才绝艳的绝世悍匪。不过这句话是不能说的,这是他的秘密。老头见他不语,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不想回天书院了?”“没有啊,你别污蔑我,天书院在我心里就是温馨的港湾,里面的人又有趣,说话又好听。”季忧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心说我的匪心真的如此显而易见?不应该吧……老头落下茶杯:“人各有志,做个私修说不定会有更好生活,我以前便认识一个这样的修仙者。”季忧忽然来了兴致:“然后呢?”“他离开了仙宗,不会种地又无法早起,就此过上了闲云野鹤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美好日子,饿的要命便上山当了匪,结果发现劫不了仙宗便只好劫贫民百姓,然后娶个大差不差的女子,下一代循环往复。”老头说着话:“那女子倒是不错,不会用剑也不傲娇,温婉贤良,极喜清净。”尤映秋喝着茶,发现对面季忧的脸色越来越绿,差点又被呛着。自上次师尊专门下山去看他,她就觉得师尊似乎极其喜欢这少年。此时见师尊恨不得把“离开天书院会饿死”写他脸上,更是确定了这一点。远空的那个妖人已经越来越强,但在师尊心目中却不如劝他留下更重要,她实在有些不解。正在此时,老头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回到正题吧,有件东西,你能不能准许我用用?”“什么东西?”“一个小物件,对你没有损失,这是租金。”季忧看着桌上的那锭金子,沉默半晌后严肃开口:“用,随便用。”尤映秋不太清楚师尊要借什么,但很快就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右侧。就在季忧那句“随便用”落下之际,玉匣之中的天书忽然外放了一阵滔天的气息,如同在沉睡之中的仙道忽然苏醒。她愣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惊骇地看着季忧。也就在天书被唤醒的同时,虚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并有一道紫色的雷光垂降而来。 上架感言 .la又要上架了,今晚00:01,或者00:02,或许会有延迟。此刻的老错坐在电脑桌前,再次将头发梳成大人摸样,穿上帅气西装,感慨万千,无语凝噎……我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让主角参与主线而不是创造主线的故事,能坚持到此刻,多亏了各位读者大大的包容和耐心。我知道很多人都是从上本书跟来的,即便觉得不合胃口,也一直在支持着我。很明显的感觉就是,上本书的免费期我其实一直写的很孤独。但这本书的免费期,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在一起。对此,我感激不尽。老错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写什么都可以写好的人,是因为你们,给了我敢于去尝试的勇气。大家应该会发现,我写上本书的时候坚持天天水群,从不偷懒。因为之前的故事线我写的很熟,大家的建议不太会影响我的思路。但写这本书就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敢看QQ,不敢看评论,只有改错别字的时候会瞄到几眼,其他的事情都麻烦了我的运营官帮忙。在此也感谢一下他,每天晚上都在给我反馈。另外,感谢五组主编水墨大大,一直帮我看数据提意见,感谢我的前任编辑透明给我打气,感谢编辑折羽帮忙看推荐。这波是他们的广告位,投稿记得找他们。透明很好说话,折羽是个大美女,两个都是学富五车。然后,再来说说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说实话,写别的类型确实是不习惯的,毕竟是换了个大分类嘛,思路与写法都有所不同。就连我的输入法也不习惯,老给我写一些错别字,一点也不成熟。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也算是好过来了,最起码我觉得我写的是越来越顺利了,没有那么多的纠结。另外因为不算太新了,可能也确实有了点身份的提升,所以这次的写作过程还算顺利。没有像上一本一样,遇到那些呕心沥血每天坚持恶意差评的人。没有遇到被人在各种阴暗角落肆意抹黑的情况。也没遇到被人开小号钓鱼,逼我一定要说我刷票了的事情。毕竟那些花招百出的兄弟们到现在也不温不火,而我已经是大神了,嘻嘻。但是!我仍旧要感谢他们。因为我写上本书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叫嚣着说错哪儿了来自xx,写到50万字必崩。那我就咬紧了牙,必须要写到100万字。随后又有人说他100万字必崩,那我继续咬牙,一定要写到200万字。因为我需要证明自己,也要证明我所代表的千千万万个他们。不是说我有资格代表他们,而是时局把我推到了那个风口浪尖的位置,那我就不能丢份儿。还是那句话吧,老错才学不够,懂得不多,只有一腔热忱,啥也不是。因为没有什么别的职业,只会写文谋生,所以生怕对不起各位。于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算是终于坚持到了此刻。老错狗胆包天在此求各位一个首订的支持,冲一冲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万订。赢了,依旧虔诚,扑了,恪守本心。今晚零点,月光明媚,虽千万人吾仍往矣。.la, 第73章 残破的天道(求首订or2) 赤红如血的天色之下,紫色的雷云猛然凝聚,狠狠劈落,声动九霄。而在蠢蠢欲动的雷云下方,一个只有上半身的老者正拖动着无序血肉生成的血尾,正在仙路之上飞升。而当看到万千雷动如同利剑悬空之时,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深凹的眼窝之中血光迸溅。天道明明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将死之际,为何还能有所反应。也就在这一刻,如利剑般的雷光滑落直接将那老者斩的鲜血迸溅,令他满眼惊恐。“为何只有被七大道统承认才可成仙?”“因为你快死了,你根本管不住青云天下,便只能以此续命!”“我惊才绝艳了一整个时代,奈何却不是七大仙宗血脉,只能枯耗到寿元将近,这是什么道?”“你选出的先贤,当真贤吗,他们子孙也贤吗?”“这是个残破不全的世界,你也是残破不全的天道!”“我以无天之地为炉,引燃业火,借万千修仙者灵元炼化遗族仙道,早已超脱了你的掌控,你根本拦不了我!”而随着他的叫嚣,又一团更大的雷云开始凝聚。老者瞬间窒息:“我方才只是在逞口舌之快,若你真有道,便不要拦我!”回应他的是不断地天雷轰落,每一道都斩杀在其蠕动的血肉之上,四溅横飞。老者直接被天雷打压了下去,但没多久便又狰狞而来。他那条巨大的血尾此时已经烂了,裸露出令人恶心的粉嫩,如同油脂一般不断溢出,但仍旧逆流而上。因为他觉得天道是在逞强,是纸老虎!它一开始便聚集如此声势浩大的雷劫,便是因为它聚不出第二道。只要能以此丑陋的身躯撞开仙门,褪去肉体凡胎,后方便是吉祥长生的大自在。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在那雷光斩尽之后,天空再次凝聚出一座深紫色的雷云,声势比之前还要浩大。老者更加窒息,咆哮着只是口舌之快,只是口舌之快,猩红的双目异常却狂躁而愤怒,以至于身后的血尾不断地挣扎,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地猛烈吸取着剩下那些灵元。遗迹深处,那座所谓中央仙山之中。无数修仙者还在沉浸于“仙道美梦”之中,肉体未被业火融化,却浑身剧痛,灵元直接爆体而出。此刻没有所谓的大自在,没有所谓大玄妙。噗呲噗呲的血花之中,整个山头都被鲜血染红。天书院掌教此时已经立在了九霄之上,随着狂风的舞动,浑身气息不断迸发,便连白须也随风飞扬。他的手里托着的便是那一卷金灿灿的天书,此刻正在强烈的抖动着。但即便如此,掌教仍旧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始终没有出手。他入不了遗迹,天书也不能,因为会被污染。而在此刻,重新凝聚的天雷朝着狰狞而来的老者狠狠劈了下去,一丝湮灭的气息回荡四方。老者已然僵住,但那巨大的血尾却还在疯狂挣扎,剧烈地尖啸着,似乎想要挣断而去。便是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带着令人颤栗的气息,令地上无数百姓都在狂颤。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远天之上雷光与红光交替闪烁,惶恐之时便越跪越低。至于城中的修仙者,其实也难以看到任何的东西。因为那方天地早已被搅的七零八落,天道紊乱而躁动。“天上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用神念或可一观?”季忧单手拉着茶楼的立柱,左脚踩在了向外凸起的飞檐之上,上半身都已经探出了茶楼,眼中缓缓升起一道金光。但还未等他神念飞天,他就听到“噗”地一声响起。对面民屋的瓦顶上,一位同样爱看热闹的老哥此时口吐鲜血,直挺挺地栽倒在了街上。不要用神念,老哥昏死之前叨念了一声。“算了,不看了。“不是怕死,我只是不喜欢看热闹。”季忧将身子缩回来,淡定地端起茶杯,然后抖得满桌都是茶水。就在此时,一道更为恢弘的惊雷顺天而落,天地清明了一瞬,但又迅速复归黑暗。可就在这清明的一瞬间,季忧仿佛看到有一股粘稠的黑色正在缓慢地贴着天际向外扩散。夜太黑了,相同的黑色融在一起很容易叫人看不清楚,但它确实在不断地扩散。修行者需要达到无疆境才能真的遁入虚空,所以他并不知道天是否有顶...说起来,他认识境界最高的修仙者就是爱踢人的仙子。然后,一团焦黑中惨杂着粉嫩与油脂的烂肉从天空落下,似乎还在颤抖。而老者的血眸已经浑浊,全身都在颤栗之中不断崩坏。他虽然是在油尽灯枯之前不得已而为之,但准备了这么久,却没想到连传说之中的仙门都没见到此路是走不通的。但是这已经与他无关了,因为他要死了。而想到“死”这个字,老者那七零八碎的血肉瞬间又挣扎了起来,似乎给他灌输了最后一口气息。随后他大口一张,一道血红的光柱直接刺穿了千里虚空,狠狠地洞穿了黑夜,消没于远方。也就在这一击之后,老者眼眸中的光彩全然不再,直接坠落到了群山之间,落在了那被鲜血染红的山头。而此时天书院掌教才应声而动,手托天书直达九霄。季忧刚才没有看错,在无边的夜色之下确实有粘稠的黑色正在暗中覆盖青天,此刻更是加快了速度。但随着天书绽放出一道仙光,那粘稠的黑色就仿佛是密密麻麻的蚁群遇到了火焰,迅速地退散而去。但蚂蚁总归是活的,眼见此路不通便开始绕路。天书院掌教则便手持天书追击而去,书页之内出现一片璀璨的金光,直接将其烧穿。此刻,天地真的开始清明了起来。宁城县外的煞气在这一瞬间呼啸退去,迅速涌回了山中。独留下那漫山遍野的邪种忽然像是失去了生机,直接栽倒在地。一束日光从天空照射而来,刺的众人赶紧躲避,许久之后才习惯了这样的光亮。随后他们才意识到,此时并非夜晚,而是午时。此时的大部分人都还不清楚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得无数飞剑又争先恐后地飞向遗迹,但表情已变得慌张无比。季忧此时回过神,从茶楼之上离开,站在日光之下遥望青天。也就是这一眼,他感受到了恢弘的天道已经归来,于是浑身有一股强大的气浪呼啸而起,并伴随着灵光迅速四窜。站在前方的修仙者全都回过头,看着他年轻的面庞有些惊愕。他要通玄了.....这本就是应该的事。在遗迹之中他就已经能够感受自己跨过了门槛,只是那里没有天道,所以他的境界便一直在被压制着。不过想了想之后,季忧却狠狠压制住了神念,不与天道有任何回应。于是,那还未落下的天光又迅速地收敛了回去。他暂时不打算落草为寇了,因为老头大夫点醒了他.….离开仙宗后他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却不能就这样破境通玄,因为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很多人都不会希望他活着回去。毕竟这里是岐岭,毕竟这里死了那么多修仙者。那么,多死一个姓季的又有何区别?所以他要先回天书院,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境,先接受众人的赞美,然后再看看那些女子仰慕的眼神,被外院不断传颂,响彻八方。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敢对自己暗中动手。也不怪这世间都看不起乡野私修,他这种身份的人就是要谨慎一些。季忧压制住境界后打了个哈欠,转头沿着长街看去,心说去取钱的怎么还不来?他们该不会跑单了吧?他正琢磨着,忽然就看到对面巷子里被抛出了一锭银子,咕噜噜地滚到了前面不远的地方......“?”“野生的银子?” 第74章 而现在,我要抢劫了(求首订or2) “阿姐,好像雨过天晴了...元采薇此时拿着一沓银票,看着那些掠空而过的飞剑,心中并没有任何的轻松感。无天之地,业火熊熊,这是炼化众生之术。若山中修仙者真的被炼化,那么执掌丹道的丹宗也许会变成众矢之的。乱世并未戛然而止,也许只是刚刚开始。元采薇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银票递给元辰:“你把这些交给季忧,然后钱货两讫,速速跟我回宗。”元辰接过银票:“阿姐为什么不能直接给他?”“你当初承诺要将我嫁给他,我怕只给钱他会不同意,若他非要嫁入我丹宗怎么办?没有世家背景的修仙者,怎会放弃丹宗这颗大树。”“即便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能和丹师结成秦晋之好亦是无数人梦寐以求,阿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元采薇心思缜密地讲了一通后道:“待会儿我便不出现了,你把银票给他便是。”元辰看她一眼:“择婿一事是拖不了一生的,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人要.....”“?”“没没没,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你怎么想,没有任何世家背景的下三境圆满,就算我答应了,你觉得爹爹会满意?”元辰听后没有说话,随后便带着姐姐回到了酒楼,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没在这里看到季忧的身影,表情不禁有些愕然。姐夫这个死要钱的,银票都还没拿到呢,怎么可能离开此地?他伸手抓住一只小二:“劳驾,请问有个身穿白袍的,背着好几把剑的人去哪儿了?”提着茶壶的小二想了想:“哦,那位客官啊,我记得他,他顺着对面那条巷子往里走了。’“走了?”元辰面露古怪,迈步出了茶楼,然后叫上姐姐一起往巷子里走去。两人没走太远,便在一处空旷的空地上见到了季忧。而他的面前此时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手持长剑的通玄中境,一个是手持长刀的通玄初境。元辰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那个通玄中境,就是当初在树林之中对他们搜身的那个问道宗弟子。卓婉秋当初介绍过他,说他名叫闵诚,与灵剑山小鉴主的婢女交好,也是问道宗亲传与灵剑山之间的联络人。“姐夫,他怎么在这里?!”元辰跑过去,顿时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季忧拿着一捧碎银子气急败坏地开口:“好拙劣的陷阱啊,他们为了引我过来竟然扔了一路的银子,偏偏我如此聪慧竟还是落入到了这拙劣的陷阱之中!”元辰:“?话音落下,一道强烈的剑气与刀气横扫而来。季忧一把推开了元辰,身后七柄长剑在嗡鸣之间蓦然出鞘,狠狠迎了过去。金戈相撞之间,剑浪狂涌而出,火花四溅。季悍匪直接被砍退了七步,噔噔噔几下勉强站住了脚,一阵气血翻腾。“杀融道,斩通玄,难道你以为你真的很强?”“我不知道你的灵气为何如此浑厚,但没有了煞气的压制,我便是单手也能斩你,你又何必徒劳挣扎!”闵诚一阵怪笑,随后提剑而来,满身灵光呼啸着向前飞斩。问道宗亲传已知晓小鉴主就在此处,传讯给他,让他立刻去找,于是他才从山中出来。结果小鉴主没找到,他却看到了季忧。天书院的那场战斗死了许多问道宗的弟子,都是此人所为。他不知道山里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但若是回山,他就需要拿他去问罪。呼啸间剑落,季忧挥剑而斩,与闵诚对锋,左手迅速唤六剑劈向那刀客。剑锋相对之间,剑浪狂叠。铿锵!季忧架住了面前的长剑,不得已飞身后退。随后一刀一剑连翻袭来,节奏越来越快,沉重的气劲当头便劈。直剑如奔浪袭来,季忧不得已再次御剑再次以六剑战那一刀一剑,在连翻的打斗之中已经开始克制不住神念的迸发。这就像生理需求一般,你不可能一边滋却还能一边克制着流速。闵诚忍不住扬起嘴角:“你不是只杀我问道宗弟子?有本事再杀一个我看看?”“妈的,不压了。”“别说憋不住,我捏都捏不住了!’季忧甩剑退回,握住手中的剑默念一声,随后一阵剑浪轰然向前,剑气漫天迸溅。而随着他挥剑之际,一股磅礴的气息开始从其身上不断涌现,竟比日光还要耀眼,直冲云霄。闵诚微微一愣,便见季忧另一只手所指控的长剑猛然斩向了那位握刀的通玄初境。噗!剑落,刀断。通玄初境的刀客横飞出去,浑身鲜血迸溅,前胸是一道深刻的剑痕。杀一个看看,那就杀一个看看。季忧双眼微闭,于玄光之中回身,灵光与剑气无比盎然。元家姐弟此时就在他后侧,看着他满身的气息涌动,嘴巴渐渐微张。许久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虽然修的是丹道,但也见过不少修仙者破境的场面,那些人基本都是要端坐一个多时辰才让气息稳定下来,却从未见过如此淡然写意者。但面前的季忧确实破境了,那股气息是骗不了人的。闵诚瞬间停下了脚步,对眼前这一幕也是始料未及。愕然一瞬之后,他下意识地开始后退。他知道对方虽然不是灵剑山弟子,但是剑意无比凶猛。方才那一番攻击,若是放在其他的下三境圆满身上,此刻早已重伤,但他却直接硬撼了下来,更何况他此时破了境。“你..…...你都没在悟道状态,如何能够破境?!”“我早就该破境了,不过你说的对,煞气的压制效果确实很强,我以为我是通玄初,但我没想到我已经通玄中了。”季忧握住剑看向他:“现在我要抢劫了,请把钱都交出来。清冽的剑吟忽然间响起,闵诚看到六把气息浑厚的剑冲天而起,如同剑龙呼啸,穿风而来,立刻惊慌挥剑。剑锋交击,寒光飞闪。闵诚抡圆了手臂,以最快的速度狠狠斩截了三剑,并迅速以灵气护体。季忧便在这漫天剑舞之中横剑而来,狠削而下。第一剑算是防住,可下一刻闵诚的双瞳骤然紧缩。遗迹之中的那场战斗,与季忧针锋相对的是灵剑山的公输仇,他并未与其交手。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公输仇明明是融道境,却惊恐地大喊太快了。他与其对剑一招,需要迅猛回剑,但出剑后的季忧却直接腾手换剑,飞刺而来。嗡鸣之中,闵诚被暴刺的不断崩溃,最后被震得虎口崩裂,直接被劈飞了出去。“你不能杀我!”“说个理由。”闵诚立刻惊慌大喊:“我和我家亲传情同兄弟!”“我动手之前就已经给过你提示了,可你还是答错了。季忧拎剑而来,剑气横贯而下。而闵诚立刻召剑而回,荡剑迎刺,并在剑锋交错之间迅速从怀中摸出一颗圆球掷出。下一瞬,迎面出现无尽狂烈的刀气四下奔窜而来,仿佛一瞬间被解放到了狭窄的小巷,直接将季忧斩的节节败退。“妈的,这又是什么我们穷鬼不知道的好东西?”元采薇立刻开口:“是一种储藏攻击的灵球,刀气不是他的,但应该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季忧的七剑环天圆斩,剑啸如龙,将那些狂烈的刀气不断消磨殆尽。而此时闵诚已经御气腾空到了百丈之外,披头散发地惶恐逃窜。季忧看着那狼狈的身影,许久之后才转头看向元辰:“没事吧?”元辰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了姐姐的嘱托,将手中的银票递出去。季忧伸手接过银票数了数,有些惊讶:“怎么多了一千两?”元辰看了一眼元采薇:“一千两是先前说好的,另一千两是我的心意。”“多谢老板,下次家里有人失踪记得再来找我,我现在更强了。”季忧将银票收入怀中:“这样一来我们便钱货两讫,记得给家中报个平安,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元采薇眼看他干脆利落地就要转身离开,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阿弟将自己许配给他的事,忍不住怔住:“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季忧转过身,奇怪地看了眼元采薇:“我知道,你是丹宗掌教的长女。“你知道?”“而你,元辰,你是丹宗亲传。”元辰睁大了眼睛:“这你也知道?”季忧有些自信地露出微笑:“丹宗遇袭之时我也去了万涿山,当时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找丹宗弟子,元姑娘的优先级是最高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份,便能推算出元辰是谁。”元辰睁大了眼睛,心说原来姐夫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谁。“至于帮你们,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什么原因?”“元姑娘是为了给天书院送丹失踪的,天书院便欠了丹宗一份人情,班师兄他们私自退出遗迹是叛宗罪,若我判断有误,山中没有危险,他们便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就可以是为了救丹宗姐弟。”季忧语毕朝二人拱拱手,随后转身离去。元辰此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阿姐。元采薇怔怔地看着那抹身负长剑的白衣飘飘,更加愕然。她不明白为何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丹宗掌教之女,也没有任何想来攀附的意思。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不是自己看不上在前,是季忧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心思。见到阿姐这个表情,元辰立刻拉上她朝季忧跟去。他知道阿姐似乎有些动摇,于是打算再花一千两,雇姐夫送他们回去,在烈火里添一把干柴。季忧是要去找先一步撤出的天书院弟子,与他们一起回山,于是便一直向前走着。元辰直接把元采薇推到他旁边,强行要二人并肩漫步。“我得抓紧时间去找天书院的人,再跟着我就要加钱了。”季忧说着话,与一座沿街酒楼错身。就在此时,一枚银子从酒楼二层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季忧的头上,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脚边。又来?妈的,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穷鬼了吗?季忧警惕抬头,眼神瞬间一愣。楼上站着个细腰长腿的仙子,穿着一件红色的八幅罗裙,相貌宛若天成。此时的她正环抱藕臂,红唇微抿,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并行的两人。“采薇姐,好久不见。” 第75章 鉴主又染了风寒?(求首订or2) 自遗迹中仙光涌动开始,颜书亦便一直待在此处,要看清是什么大局。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妖人飞升,也看到了季忧和“他的未婚妻”,随后看到他挥剑破境,看到了他独战闵诚。在此期间,卓婉秋和丁瑶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在这个过程当中,卓婉秋发现了许多细节。在妖人飞升之时,鉴主浑身的气息都异常锋利,虽站在下面,但绝美的五官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亦有一种战意在柔亮的眼眸中绽开。这样的鉴主,她见过许多次。拜入灵剑山的山门会上,游仙会的仪式上。那时候的鉴主总是一袭红裙而来,回眸间便能惊艳众生,却又与世疏离,不苟言笑,亦看不出情绪。但随着一道身影闯入城中,她忽然发现鉴主的眼眸鲜活了起来。朱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的,但随后便又抿在了一起。因为此时季忧身边还有一位女子,随之而来。随后便是小巷中的战斗,她看到鉴主好几次都忍不住微微挺动饱满圆润的胸脯,眼神里好像多了份很骄傲的情绪。尤其是他在破境之时,最为明显。而在闵诚战败之时,她则发现旁边的丁瑶想要拔剑,于是立刻伸手将其按住。她已经确定了,那个季忧在鉴主心中非同一般。但她和丁瑶耳语时并没有说透,只是说了一声他你招惹不起。丁瑶当时并不明白,但看到卓婉秋眼中浓烈的警告,最后还是收了手。闵诚一直想要和她做双修道侣不假,但其实也是为了讨好问道宗亲传,她的心思自然也是一样的。自家小主虽已执掌灵鉴,但玄剑峰始终不如天剑峰底蕴深厚。想坐稳掌教之位,还需要其他仙宗助力。她与闵诚亲近,其实也是想先一步接触可能性最大的问道宗,以此来抢占先机。但若说两人感情如何,其实也没有多深刻,所以在听到卓婉秋的警告之后,她便决定先观望一下。“要不要我为鉴主通传一声?”“不必,只是偶然顺路见过一面的人而已。”颜书亦很平淡地说着,然后在三人即将走过酒楼时倏然皱眉,小手微抖着扔出了一直捏在手中的银锭……卓婉秋愕然不已,发现鉴主眯着眼,满脸都是我不小心的。然后丁瑶便听到了那句“采薇姐姐”,心中一颤,有些感激地看向卓婉秋。她以为对方说惹不起的“他”是“她”,是跟随于季忧身边的那位女子。元采薇也是微微一愣,抬头看去有些惊诧:“原来是小鉴主,丹宗元采薇见过鉴主。’“这不是在山上,采薇姐不必多礼。”颜书亦转头看向季忧:“这位平平无奇的陌生男子是谁?”季忧:“?”元采薇看了季忧一眼:“他叫季忧,是天书院弟子,我这次在岐岭遇了险,多亏了他才能脱身。“还真是个好人。”颜书亦看了季忧许久,粉唇轻启。季忧于她而言确实只是修道时偶然认识,下山游历后又见过一面的男子。虽然相谈甚欢,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听到卓婉秋说他有未婚妻,小鉴主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想见见那是什么样的女子。但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他有了未婚妻,还总是看她的脚,甚至捏了她的脸。她是将银锭扔出去了,也如预料般引来了季忧,但此时看着两人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卓婉秋此时凑上前来:“要不要叫他们到院子里喝茶?”颜书亦摇了摇头,又开口对元采薇道:“舍命相救可见情义颇深,必是累坏了这位公子,姐姐打算什么时候与他成婚,我去送份贺礼。元采薇听到颜书亦的询问后一愣,立刻红着脸摆手:“鉴主误会了,我和他也是初次相见,他是我阿弟的友人,是受了阿弟所托才去救我的。季忧也随之皱眉:“怎么总有人在外瞎传?不要命啦?”“姐姐不必不好意思,儿女之事本就是人之常情。”“这倒是不假,所以他若真是,我又何须对人隐瞒?”“......”“那不如就一起来我院子里喝茶吧!”颜书亦忽然蹁跹转身,哒哒哒地下了楼。岐岭镇上的这几日,灵剑山的小鉴主一直住在酒楼后面的闲庭小院之中,此时对他们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卓婉秋屏住了呼吸,似乎是吃到了什么好的,立刻随之而去。只有丁瑶听着鉴主忽冷忽热的语气,一时间竟无法判断这女子的身份。随后几人便来到了酒楼后方的小院,坐在了桂树下的石桌前。季忧刚刚落座,就觉得自己的右脚被轻轻踩了一下。抬头看去,颜书亦若无其事,吩咐着丁瑶与卓婉秋为三人上茶。元采薇接过茶道了声谢,随后开口:“鉴主可知山里究竟发生了何事?”颜书亦挥手放出一道仙光隔绝了外界道:“有妖人以修仙者灵元为丹,炼化山中仙意,意图逆天升仙,最后死在了九霄雷劫之下。“那妖人是谁?”“身份还未确认,但婉秋追踪失踪弟子的时候曾抓到过一个叫做陈清河的人,他祖姓姓郑,我顺势查到了郑家,怀疑是郑家老祖。颜书亦说罢又道:“洪山矿曾经是郑家所有,他家祖宅下面也关着许多的邪种。’卓婉秋此时忍不住开口:“郑家应该是通过洪山矿误入了遗迹,得到了所谓仙缘,却不小心放出了大量的邪种,引起了仙宗追查,郑家老祖刚好油尽灯枯,于是将计就计选择了炼人飞升。”季忧闻声皱眉,看向颜书亦:“郑家也是世家?”元采薇闻声看向季忧,有些意外。因为按照习惯来讲,一群人坐在一起,就算是问问题也会选择最为亲近的那个。她不知道季忧为何选择问颜书亦而不是他,又道这灵剑山的小鉴主平日最为清冷,怕是不会同陌生男子讲话。而丁瑶与之所想的,几乎一样。作为小鉴主曾经的贴身婢女,她对自家小主更是了解颇深,嘴角便忍不住泛起一丝嘲讽。她知道季忧只不过是天书院外院弟子,这种身份的人,若不是因为那位同行的女子,怕是根本喝不到鉴主的茶。但出乎意料的是,颜书亦双手忽然搭在桌上:“郑家是中州最大的世家之一,混战时期曾是旧皇族,你连这都不知道。“那郑家老祖又是谁?”“是郑家上一代家主,师承陈氏仙族,也是现任掌教陈如海的师兄,几十年前并称为陈氏双骄,都达到了上五境圆满,但陈如海是嫡系,最终传承了陈氏仙族的道统。”季忧思索良久:“但搜索元姑娘神魂的是临仙境。”颜书亦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查到的也是这样,可见岐岭之中必定有无视道统,能令人直接通仙的存在,你觉得呢?”旁边的丁瑶抿了抿嘴,心说我觉得鉴主声音有点夹,似是染了风寒。季忧捏紧放在桌上的拳头,觉得不对,于是看向元采薇:“元姑娘在山中多日,亲身接触过他们,可曾见过婴孩?”“婴孩?没有..…”“一个也没有?”“虽然我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但可以确定并未见过什么婴孩。”季忧听后沉默许久,心说这就更不对了。若真像卓婉秋所说的那样,是巧合开启遗迹,得到的仙缘,放出了邪种,以引起仙宗警觉,于是借机飞升。那婴儿呢?总不能一件事完结了,所有事情似乎都说得通,却刚好多出了一条用不上的线索。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现在能了解的东西有深有浅,看似有序却根本就杂乱无章。颜书亦此时又转向元采薇:“还有一件事,是那妖人为何能炼化修行者灵元为丹,丹宗可有这种丹术?”“太古卷中确有记载,但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丹师能做到。”“为何?”“因为缺少业火,这是一种先天之火,需要怨气引燃,可炼化众生,但怨气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颜书亦若有所思地看向季忧:“听说灵剑山与天书院在遗迹之中起了冲突,公子曾对我宗内弟子手下留情,为何?”听到这句话,元采薇恍然大悟。怪不得颜书亦愿意与他交谈,原来还有这份情谊在。而丁瑶则是脸色一沉,有些担忧他说出之前在林中劫掠之事。季忧则看着她白皙无瑕的脸蛋,有种想捏捏的冲动。这丫头,演这种不认识的桥段演上瘾了...“天书院同门生死存亡关头,我其实杀心很重,只可惜情急之下选错了武器。季忧从葫芦里唤出一根黑刺,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地道:“这是一位仙子临行前送我保命的,所以我出招的时候迟疑了一瞬,不想用它杀了仙子的人。”颜书亦听后微微一怔,随后冷面生红,端起茶杯来咕嘟嘟喝水,脚脚轻晃。丁瑶、元采薇和插不上话的元辰都听的有些云遮雾罩。只有卓婉婷深吸一口气,有些上头。等到茶水喝透之后,颜书亦对三人道:“你们刚从山里出来,想来已疲惫不堪,不如便在这院中休息一日?”元辰听后看向姐夫,心说姐夫还急哄哄地要找同门呢,怕是无法在此歇脚了。“好啊。”季忧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心中暗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算了,无所吊谓。 第76章 如龙仙帝遭劫 元采薇因为吃过灵熄丹,再加上一路逃亡,神魂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便早早睡下。季忧此时仍在琢磨着关于遗迹的事情,试图捋顺所有的事。直到他将茶水喝干,然后伸手去拿壶。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所触及到的不是茶壶,而是一只冰凉玉润的小手。他微微一怔,没敢抬头。说好了牵了手就算约定?元辰握着壶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姐夫,你要喝茶吗?要不还是我给你倒吧?”“?”季忧抬头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将手缩回去,心说怪不得骨节这么大:“免了,我不喜欢喝茶。”颜书亦此时正端着茶杯,小口地喝着,并眼神凶萌地看着他。这家伙,刚才好像是想摸她手来着。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有个声音响起:“请问季忧季公子是否在此?”卓婉秋前去开门,来者是茶楼的小厮,手中攥着一张纸条:“刚才.…...有人来茶楼寻公子,叫我若是见到帮忙留意,他们描述一番,我心说这如此仙姿非凡的也就只有一位,便沿路寻了过来。季忧接过信,展开看了一眼,眉心微皱:“我说我忘了什么呢。”小厮讪笑着,在一旁搓着手,但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见状,卓婉秋从腰间取出一枚银子递到了他的手中。丁瑶看着卓婉秋行为觉得古怪,心说这是天书院弟子之间的事,怎么还需要灵剑山给赏钱。而卓婉秋看着则没有言语,心说我已经吃透了一切。“我师兄师姐在原先那个茶楼等我,我要先过去一趟,和他们报个平安。”季忧起身后下意识地看向颜书亦,然后又立即转头看向元辰:“我还会回来,今晚在这儿住。”元辰听后微微一怔,心说我姐夫心当真是太细了。这句话也许并非是说给我,而是要借我之口说给阿姐听的。而灵剑山的小鉴主在旁不动声色,冷艳无双,唯有茶水喝出了泡泡。离开了闲庭小院之后,季忧在茶楼见到了裴如意、温正心、班阳舒与白如龙四人,在此专门等他,而其他弟子则安顿在城中驿站。“呦,原来是如意神女,正心仙子,阳舒天尊和如龙仙帝在此等我。季忧抱拳拱手:“平平无奇的一人七剑,武道双修的乡野私修季忧向四位见礼了。四人老脸一红,刚要摆手称那只是虚名而已,但随后便愕然地抬起眼眸,看向季忧周身的气息。下三境和上五境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差别。班阳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师弟,你通玄了?”季忧点了点头:“今日未时破境。”“怎么会是通玄中境?!”“山里的煞气压制太狠,出来之后得见晴天,根本就憋不住。”裴如意看着他,蓦然想起了曹劲松的那句此子非凡。曾经的她嗤之以鼻,如今只能逐字学习。随后几人交流了一下关于遗迹的消息,听说了季忧如今得知的事情,所有人都是一阵后怕。如果他们当初一意孤行,或许就成为了别人的仙缘。“师弟,你......还回天书院吗?”季忧闻声看着裴如意,点了点头:“回,为什么不回?内院我是一定要入的,天道也挡不住我,我说的。”听到这句话,四人对视一眼,心说楚河这回算是碰到硬茬子了。一个出身偏远之地的乡野私修,先是感悟天书,随后又直接破境到通玄中境,那楚家二子当真是时运不济。于是几人约定好了出发时间,为了稳妥,决定坐仙船返京。白如龙此时朝着四周望了望,有些好奇地开口:“季兄,你的未婚妻救出来了没有?”“什么未婚妻?”“之前灵剑山的卓婉秋来通知我们,说山中有祸,请我们速速离去,还特地提到了你,我就告诉他你去救你的未婚妻了。’季忧听后微微愣了一下:“卓婉秋来通知你们离开?”温正心闻声点头:“对,她说是得到了鉴主御令,要我们赶紧撤离,我思索了许久,许是灵剑山也不想彻底得罪了我们天书院。季忧不动声色地看着白如龙:“来,如龙仙帝,咱俩找个角落,把未婚妻那段细说。“?”“诶?”“哥我错了!”半晌之后,细说了未婚妻那段的如龙仙帝回到了茶楼,捏着空空的钱袋子,蔫儿的像被沸水浇过的花。妈的,遇到悍匪了。季忧这次出来当真发了,笑嘻嘻地坐下,然后看向班阳舒,稍稍有些奇怪:“我如今已经入了通玄,为何还是看不透师兄的气?”班阳舒听后淡笑一声:“通玄上困了我许久,原本已无望融道,可此番历经生死后我却破境了。“原来如此。”温正心此时忍不住开口:“我们当时杀了不少邪种,他非说听到了故事中的天地轰鸣,叨念一路,结果还真就破境了。”班阳舒知道她在刻意逗乐,于是道:“许是我代入最深。”白如龙听着几人开口,没有说话,其实他在刻字时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后来天上雷光炸响时感受更深,如今也有点要破境的意思,但还没彻底通透。裴如意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对季忧道:“先吃个饭吧,这顿我请,算是感谢师弟的救命之恩。’季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师姐,善,但我建议如龙请。”“季兄,我没钱了......”“你可以借我的,回去连本加利还。”如龙仙帝双唇颤抖,心说未婚妻多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么,怎么会这么记仇。季忧从闲庭小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吃完饭便到了晚上,温正心要带他回驿站,但被季忧拒绝,说是与友人同住。随后,他便出了酒楼,行了数十步,忽然驻足望向天上。自未时天开之后,他们见到的才是真的夜色,悬挂着一轮月勾。但是……那条横贯天际的血痕却变得更大了。直到如今季忧也不知道这血痕是什么,问了许多人,也只是说自太古便有。季忧思索良久不得其解,随后便推门入了闲院。折腾了那么多天,其实一行人早已支撑不住,元辰和卓婉秋如今也已经早早睡下。此时的庭院之中只有颜书亦,坐在屋前的木栏上,手中握着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有些困顿的想打哈欠。这几日她其实也很紧张,因为有人升仙代表着道统出了问题,而她所持的便是灵剑山的道统。闻听开门声,颜书亦转头看了过来,然后眼眸盈盈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近。【卓婉秋来叫我们走,还特地找你】【他们说是鉴主御令】季忧的脑子里响起方才的对话,然后漫步走了过去,行至近前伸出了手,捏住了颜书亦左边的脸颊,入手有些冰凉,但却真如玉脂般滑嫩。小鉴主被捏的一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凶狠。丁瑶此刻还没睡下。她心里琢磨的事儿太多了,在想着是否要将位置通报给问道宗,又想着闵诚现在如何,于是在辗转反侧之间失眠。像这般的小院都有个对床的小窗,推开窗便能看见夜色,于是丁瑶伸手将窗户推开。也就是这一番望出的动作,她看到了月下那惊人的一幕。鉴主正坐在木栏上,仰着头,而那个叫季忧的天书院弟子正站在她面前,伸手捏着鉴主的脸蛋。这人简直找死!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场间血光一片,然后那只臭手被连根切断。可出乎意料的是,颜书亦只是凶了他一眼,然后便随他捏着脸,踢踏着脚,望向夜空。半晌之后她将手里的狗尾巴草甩了两下,递给了季忧。季忧则伸手接了过来,夹在了耳朵上。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只有明月与风声。闲坐了半晌,颜书亦忽然又开始打起了哈欠,然后从木栏上下来,伸着懒腰便回了屋,关门之前还忍不住挥了挥拳。见此一幕,丁瑶迅速将窗户关上,坐在床头愣了许久,满心不解。她一直以为季忧是因为认识元采薇,所以才能和鉴主说得上话的,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人与鉴主根本就是早先便认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丁瑶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开始通了。季忧的手下留情,鉴主的夹子音,卓婉秋的古怪神色.…可这不合理,因为两人身份根本不对等。这世间什么都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各取所需,所以只有当世亲传才能配得上当世亲传,这才是最合理的。但这个不合理的猜测补进她所有感受之中,确实是最合理的。可一个天书院外院学子,怎可与问道宗亲传相比,她无法理解鉴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到这里,丁瑶忽然觉得问道宗那位亲传有些可怜了。他献殷勤了许久,甚至都没能和鉴主说上几句话,但如今那人却能随意捏着鉴主的脸蛋。 第77章 属红杏的姐夫要出墙 无尽的夜色之下,众人各有各梦,安睡于榻上。唯有守城官被腾飞而来修行者喊醒,于是立刻起床,一只脚穿鞋,一只脚不穿地,慌慌张张地将城门打开。向外望去,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有众多车辇与修仙者从遗迹归来,进入宁城县,表情稍显凝重。塌了。全部塌了。天雷落下之后,岐岭入口处的三座主峰被夷为平地,倒下的山崖将原本那条进山路堵死。因为煞气还在山中回荡,且浓重不已,所以没有人敢腾虚御空,于是赶回城中歇脚。直到寅时深夜,山海阁请来了阁中长老来到此处,在岐岭山脉上空以高强法力做剑,将崩塌的山道劈开,才又有人陆续进山。而这一夜的崩裂声则吵得梦中百姓瞬间从梦中惊醒,此后惴惴不安着,嘱咐家中孩童赶紧入眠。菜贩老李的儿子睡不着,便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抠弄着土墙中的秸秆为乐,便见到远处的山里火光连绵。此时,遗迹入口,大片的碎肉落在山上。虽然说是碎肉,但每一块都要比人还大,粉嫩中带着焦黑。中州沈家家主此时亲至,跌跌撞撞地跑进山里,看到是无数的黑灰,从入口处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上。就在众人满眼惨状之际,遗迹之中的草丛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断响起。众人立刻拔出兵刃,神情严峻地朝着草丛望去。很快,草丛内便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一个女子从草丛之中爬出,目光浑浊地看着外面的众人,双眼之中全都是痛楚。“爹...…”“雁儿......?”“快,快将小姐扶出来,快点!“...清晨的日光渐暖,将春日残存的微凉驱散。季忧一夜好眠,早早便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前的廊道中,面对远天伸了个懒腰。人族仍旧是习惯生活于白日的生物,见到这明晃晃的天日便觉得心安。于是他沿着走廊向西侧慢走了两步,便见到颜书亦的房间已经开了门。此时的小鉴主手捏着一张信笺,正在看有关于山里的传信,好看眉心轻皱着,露出一丝凝重,随后便要下床。所谓君子之礼,便是只可远观,而暂时不可亵玩焉。于是季君子就站在门口,看着那挺翘的臀儿坐于床沿之上,将雪嫩的玉足微微翘起,动作轻柔地穿好罗袜。此时卓婉秋正在为鉴主打水,见到季忧站在门前,轻轻颔首见礼,却未关门。小鉴主眯着眼一挥袖,直接将房门关闭。“婉秋,你为何不关门?”卓婉秋想起上次有所隐瞒却被发现,立刻开口:“我不知道该不该关.....”颜书亦将走下床榻,看了一眼窗外的身影:“怎么能在陌生男子面前洗漱。“您还在他面前穿袜子呢,何况他不是鉴主夫人么...…”卓婉秋是个逻辑鬼才,她觉得小鉴主虽然是个女子,但将来肯定是要执掌灵剑山,必不可能嫁到别家。据说季忧是个没有世家背景的私修,那他便会入赘,入赘了就是鉴主夫人。颜书亦假装没有听到,将双手伸进了水盆。昨晚又被捏脸了,不太想见他。小鉴主心中的女帝性格与嘤嘤怪性格正在相互冲撞。洗漱结束之后,颜书亦从房间里出来,而卓婉秋也跟了出来,有些满头大汗的样子。其实自打从岐岭遗迹出来,卓婉秋就接替了丁瑶的位置,每日清晨起来便照顾自家鉴主梳妆。她觉得鉴主之所以这样安排,应该是知道了她知道了一些事的缘故。鉴主天生丽质,便是不用胭脂水粉也可惊艳众生,但今天却有些在意,打扮之后去见了她口中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子....季忧已经在院子里喝过了茶,正朝外走去,此时闻声转头,便见她从房内出来。“我打算去街上买些早饭,你去不去?”颜书亦一脸高冷地瞥他一眼,随后轻轻点头,哒哒哒地跟了出去:“昨夜山里传来了声响,你可曾听到?”季忧转头盯着她看了许久:“虽然你每日都好看,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的好看。’颜书亦有些冷不住,听完后眯起眼睛:“住口,你这没有礼貌的陌生男子。”“还要和我演不认识的桥段?你这穿上鞋便不认人的女子!”“有弟子看着,自然要有威严,我当日下山去了盛京的事已经传开了,叫他们看到,说不定会被误会我是专门去找你的,但其实我只是顺便看了你一眼。”季忧边走边道:“嘴比我还硬..”颜书亦跟在他后面喃喃开口:“就是顺便去看了你一眼。”“还住了两夜。”“只是坐而论道,不许对别人说,小心问道宗的人知道了打死你…..”季忧闻声停顿了脚步:“这么说,你真的要嫁到问道宗?”颜书亦挺起圆满的胸脯:“就算要嫁我也要选自己喜欢的,不像某些人,未婚妻都一堆。”“那是谣传啊,我昨日已经把如龙仙帝揍了一顿,还抢走了他的钱财。“关我什么事,你这登徒子。”此时街上的修仙者极多,都在议论着进山的事情,以及在山中见到的场景,还有就是正在流传的绯闻。季忧听了许久,最后停下了脚步,望向街边的摊位。这摊位上卖的是炒货,其中还有烤红薯,坐在摊位后的小贩也正在和隔壁摊的人窃窃私语,见到有人走来立刻起身,旋即一愣。“姑娘又来了?”季忧看向身后正走神的小鉴主:“你们认识?”小贩没看到颜书亦警告的眼神,微笑开口:“姑娘前些日子天天来,却总说我烤的不如别人好吃,我倒是真想见见那人到底是怎么烤的。“?”颜书亦高冷着眼神,一副人美但心很恶毒的样子,买了些烤地瓜回去。小贩忍不住挠了挠头,心说姑娘今日有点凶啊,然后低头看向摊位,眼神有些惊诧:“怎么给了这么多的赏钱?”日头稍迟了些许之后,元采薇也从床榻上起来,推门走到了院中。昨夜山里的动静她也听到了,此番出来便想着和阿弟商量一下,看看何时启程返回丹宗。她失踪多日,宗内急切不已,如今阿弟这个亲传也流落在外,爹爹估计已经急疯了。岐岭山脉出事之后,影响会开始逐渐扩大,尤其是死了那么多人,必将要有人承担仙宗的怒火,这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时候流落在外,对于没有战力的丹师来说是极其凶险的事。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季忧。阿弟一心想要撮合她和季忧,费尽了苦心。自己一开始是因为季忧没有世家背景且境界较低拒绝,但他昨日却一举破入通玄,还直接到了通玄中境。弱冠之年的下三境圆满在丹宗看来或许还过不了门槛,但这个年纪的通玄中境就稍微有点分量了。元采薇似乎也见到了他身上的不凡之处,觉得似乎可以接触看看。阿弟想继续雇他护送,她觉得倒也可以。毕竟她与颜书亦姐妹相称,如今自己要离开那季忧也不太好独自留在这里了。灵剑山小鉴主身份尊贵,知书达理,若是季忧在此不走,她或许不会说些什么,但总归会心中不喜。不过就在元采薇来到庭院时候,却看到季忧正和颜书亦在院子一边吃地瓜一边聊着街上的传闻,彼此坐的很近。“陈氏仙族掌教陈如海重伤,不知是真是假。”“传的很细,应该是真的,那道赤红色天光击中,大家都见到了,瞒不住的。”季忧听后叹了口气,心说别人都是拿眼看热闹,他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拿命看热闹。此时的他忽然想起昨日闲聊时,颜书亦曾说郑家老祖师承陈氏仙族,但最后却未得到道统,神情一凝。“看来那生着无序血肉的妖人真的就是郑家老祖?飞升失败后还不忘报仇?”“执器者也是人,也会有私心,除非他们真正飞,升之后才能彻底摒弃杂念,但飞升后还怎么传道?所以七大仙宗都会将圣器传给嫡子,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颜书亦端着茶杯喃喃道:“郑家老祖对陈氏仙族应该有着相当大的怨恨,或许也正因如此,才会将最后一口气息攻向了陈如海。”季忧微微皱眉:“但还是有些古怪。”“因为太巧合了。”颜书亦抬起轻柔的眼眸看着他:“整件事似乎都是巧合推动的,并不合常理。季忧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思索片刻道:“你将来也要将灵鉴传给你的嫡子?’颜书亦冷面渐红,眼眸眯起:“不要你管。”“真的?”“我想杀了你...元采薇在后方看了半晌,眼神微怔。丹宗长女与灵剑山小鉴主都是大宗千金,自小便认识,却她从没见过颜书亦如此小女子的姿态。她方才还想着若把季忧单独留在此处,颜书亦或会不喜,如今却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一些。正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阿弟元辰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院子里,看着这一幕肝肠寸断。灵剑山小鉴主不是不苟言笑的么,怎么总喜欢和我姐夫贴贴?我那煮熟的姐夫,又怎么如此见异思迁,才一夜的功夫就要红杏出墙!“你们在聊些什么?”元采薇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但思量半晌还是迈步坐了过去,自己也不知为何,似乎很想分开两人之间的莫名相配的氛围。“山海阁、陈氏仙族死了一大批弟子,中州沈家的下一代几乎全都没了,陈氏掌教如今也是重伤昏死,我灵剑山的天剑峰一脉也死了许多弟子。’事情其实和传闻之中的相差无几,七大仙宗皆遭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打击最惨的还是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族。根据目前的传讯,几近灭亡的家族就有四个,山海阁是最先在山中得到仙缘,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所有人去之前都知道,得到莫名的仙缘必有代价,但所想的代价不过是化为邪种。可谁都不曾想到,原来所谓得到仙缘的代价竟然是做别人的仙缘。元采薇听后心中一沉:“山里的人真的死光了?”“昨夜仙宗进山的时候还活着三个,但后来又死了。”“不是活着,怎么又死了?”季忧此时接过了颜书亦的话:“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化为灰烬的朱果吗?和他们一样,那些人走出山便化成了灰,不被天道接纳。”颜书亦看了一眼季忧:“他说如果是这样,有一件事就不成立了。”“什么事?”“如果得了仙缘的人都无法走出遗迹,那之前出现在盛京的那些有人性的邪种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元采薇听完之后瞬间凝了眉,觉得这事太诡异了,还是要及早与阿弟动身才好。片刻之后她又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她觉得他们刚才好像有种一唱一和的感觉。颜书亦没这种感觉,她觉得她今日在众人面前冷酷的刚刚好,就连丁瑶都没看出来,表情十分自然。但她此时根本没意识到,刚才二人侧身齐齐朝着元采薇说话的时候,季忧像是要将其揽在怀里,而如此贴近她却并不介意。人与人交集是有舒适范围的,过于侵入便会引起反感,尤其异性之间,距离更比同性更远。可这两人之间,似乎没有这样一说...... 第79章 抛头颅洒热血(万订了搞一章) 从宁城县离开,天书院一行人乘坐马车来到了西面五十里的风行渡。此时节春和景明,怒江畔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交融,一碧万顷。右侧的马车上,元采薇轻挑窗帘,眺望季忧。她今早便察觉到自己那好姐妹颜书亦似乎很欣赏他,心中复杂了许久,但如今已经好了不少。不管小鉴主是不是真的对他感兴趣,自己总不好与她抢。不过这件事说来也怪,以颜书亦的身份,问道宗圣子她看不上,偏偏愿意亲近一个天书院外院弟子。想着想着,拉车的马儿忽然顿足,一行人便抵达了渡口。此时,一座恢弘的仙船正在岸边停靠,船舷两侧雕栏玉砌,上下三层错落有致,其上人影憧憧,如同水上浮宫。一行人从马车下来,进入渡口,抬头便见一群修仙者正立于甲板处。而船上的修仙者也看到了他们,一开始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但随后便纷纷望来,就连议论声都小了许多。元采薇此刻正走上跳板,发现无数目光正朝自己集中,不禁眉心微皱。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那些人看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天书院的武道双修,叫季忧…...”“那个?”“嗯。”“背了这么多剑.…”“据说都是姑娘送的,其中还有云州陆家千金的一柄。”遗迹之中,灵剑山联合问道宗对天书院出手一事,虽然不如有妖人飞升来的轰动,但也算是修仙界的大事。毕竟这么多年来,七大仙宗间虽暗流涌动,但明面上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此正面的冲突还未有过。有人说这件事虽没有飞升大,但影响却更深远。因为无数人都知道问道宗想和灵剑山结亲,如今联手围攻天书院怕是透露出了不少意味。但若只从这件事来看,究竟谁的风头最大,那必然是天书院那个下三境圆满。出身偏远之地的乡野私修,还是个武道双修,踩了楚河一脚,甚至险些杀了一位融道。这个人的身上,几乎叠满了所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标签。“季兄,你似乎已名满青云。’“诶,虚名而已。”白如龙指着仙船二楼:“你看,上面有几位女修,看着你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怕不是又要让你多了几位未婚妻。”季忧看了眼跟在身侧的卓婉秋,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如龙仙帝,待会儿到我房间细说春风满面。”“算了,呵呵,我有点累了。”季忧一脸核善:“没事,我去找你。”白如龙咬住了牙:“我如龙仙帝为何总要遭此大劫..”“因为有人听到会吃醋。”裴如意忍不住接了句话,顺势看向一旁的元采薇。师弟这两天都没跟他们一起住,在天书院的眼中,应该是和未婚妻在一起了,毕竟茶楼见面后宴请时,师弟吃了许多壮阳之物。虽然未成婚便那样有些不合适,但仙人毕竟洒脱。而元采薇此时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神情则有些若有所思。关于季忧对灵剑山一位融道境手下留情一事,她曾在颜书亦的口中听过,却并不知细节。因为那场战斗在众人口中被称为“围攻”,所以元采薇以为季忧是在混战之中抓住了可乘之机,不顾危险地杀向一名融道境高手,最后手下留情。但此时的议论声和目光却告诉她,事情并非是她所想的那样。“阿弟,天书院被围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元辰闻声看向元采薇:“那个啊,我和姐夫进山救你,结果路上碰到了天书院被围攻,当时裴仙子他们都已经受了重伤,险些身死,是姐夫他出剑相救。”元采薇愣了一下:“如何出剑相救?”“姐夫一人七剑、三剑御空、助那位班师兄和另一位通玄杀退一名融道,剩下三剑助温仙子杀退另一名融道。元辰比划着:“然后姐夫单独迎战一名融道,将他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不知何故留他一命。元采薇听后微微张大了眼睛,随后又问:“那乡野私修是怎么回事...?”“姐夫出身丰州,没有修仙资格,是私自修行的。”“私修不是死罪?”跟在左侧的裴如意此时忍不住开口:“确实是死罪,但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不同,元姑娘不修仙道大概不知,能在师弟这个年纪达到下三境圆满的,仙宗都会抢着要。”元采薇张了张嘴:“他便是因此进了天书院?”“不,他瞧不上天书院,而是为了救一个女童才不得已入院的。”话音落下,不只是元采薇,就连元辰都张大了嘴。瞧不上天书院这段他没听过啊,小舅子眼神火热,想让她展开细说。裴如意倒没说太多,而是抬头看向那已经在卓婉秋目光中如正人君子一般挺胸抬头地回房的季忧,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玉阳县时,她每次在季忧的语气里听出瞧不上天书院的意思时,总觉得可笑。但现在,她却觉得师弟不只是可以瞧不上天书院,甚至可以瞧不上任何仙宗。她不清楚这种认同是因为师弟的修行天赋,还是他这一路的所作所为,又或者是他所讲的那个故事。元辰此时看着元采薇:“阿姐,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一定要让你招姐夫为婿了么?”元采薇眼光闪烁了一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还是先不要叫他姐夫。元辰看了一眼阿姐,心说阿姐啊阿姐,我叫姐夫是因为我换了阿姐。你看看人家灵剑山的小鉴主阿姐,人家多会啊,一顿饭吃半个时辰,三次贴贴!期间我掉了一次筷子,去捡的时候发现人家脚正踩在姐夫的靴子上。阿姐你是没希望了,老姑娘就是这样,拖走良人便只剩下自己,再心动也迟了,最后只能抱着丹炉哀叹当初为何不能主动一点。八字只有两笔,可那是小鉴主姐姐和姐夫之间的。你和姐夫之间,怕不是隔着个龘字.....季忧不知道元辰的戏如此之多,而是率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用钥匙打开门锁。进门之前,他还找到了船上侍者,要来了纸笔墨砚。“敬爱的曹教习,多日未劫(划掉)”“敬爱的曹教习,多日未见,可还安好?”“我与众师兄师姐们在前往岐岭遗迹时,已做好了为天书院抛头颅洒热血,欲夺得青云天下最大仙缘。”“奈何进山路上,我们遇到了丹宗亲传进山寻找姐姐,也就是丹宗掌教之女元采薇,道号丹薇子、二十三岁,三围95、61.......(划掉、涂黑)。”“闻听元采薇为天书院护送灵丹遭劫,我们便决心代天书院担起责任,助丹宗亲传,注意是丹宗亲传,助他救姐。”“期间历经千难万险,几次都险些身死,幸不辱使命将其救出。”“元辰目前看上去精神奕奕,元采薇则......走起路来活蹦乱跳,而我虽在此期间身受重伤,现在已经养好且看不出来,仍无怨无悔。’“不过因为当时情况危急,未能及时上报,思来实在不安,特此传讯。”“后来,我们本打算先将丹宗姐弟送出遗迹,再深入岐岭报效天书院,谁知山里忽然雷光炸裂,以至于无法返回,不能为天书院继续抛头颅洒热血,心中悔恨万分….”季忧将信写好,随后出门,交由温正心代传天书院。然后他就遇到了在甲板上元辰:“你们往丹宗传讯了吗?”“传了,阿姐昨日睡前便传讯了。”“那差不多也该有所反应了...”季忧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看着仙船前呼啸的风浪,眼眸深邃。季忧破到了通玄中境的消息没多少人看到,且因为山里发生的事太大而引走了别人的注意力,所以还暂未在院中流传。但总有人会有特别的消息渠道,例如楚家。根据消息所称,季忧已经破境,而且到了通玄中境,现在已经登上了仙船,朝天书院返程。楚河的教习丁昂在昨日亥时便接到了传讯,于是一早便去了掌事院。“季忧在岐岭一事当中脱离队伍,无视院规,私自行动,理应逐出天书院?”秦掌事看着丁昂:“这么做会不会引起院内争议?”丁昂转头看着他:“楚河已经是通玄境了,内院的几位大人物也很看好他,没必要再多些意外,那个乡野私修本就不属于这里,而且信件之中消息属实,你只是照章办事,谁能挑理?”秦掌事沉默了许久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吧。”正在此时,掌事院外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一门弟子进入堂内:“秦掌事,丹宗传讯。”秦掌事闻声看向丁昂:“丁兄,待我看完丹宗传讯,再拟这一道判卷如何?”丁昂点了点头:“丹宗把控着所有极品灵药,地位超然,自然要先处理此事。”秦掌事转头看向那位弟子:“说吧,丹宗传讯何事?”“丹宗长老说派了一支小队前来,后日便到,并送来谢礼。”“为何给天书院送谢礼?”“据说是季忧,他在准备进山为天书院抛头颅洒热血时偶然救了丹宗亲传一命,随后在进山为天书院抛头颅洒热血时又救回了丹宗掌教之女,丹宗掌教要派人前来表示感谢。秦掌事和丁昂对视一眼,在惊骇之中起身:“你听谁说的?”掌事院弟子转身指着外院:“外院的曹教习正在登仙白玉台念呢,胸脯都要挺炸了.” 第80章 鉴主的来时路 自季忧与裴如意先后离开天书院前往遗迹之后,曹劲松在院外之中的行事便低调了许久。一方面是觉得季忧可能不会回来,以此打好季忧假死在外的基础。一方面他确实过于担心两人安危,以至于整日神魂不宁。尤其是那神雷动荡九州之时,整夜未睡。直到他收到了季忧的传讯,此刻站在登仙白玉台上,如同年轻回了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挥斥方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和丹宗有关,听着全都是什么热头血头的,怪渗人的....”“内容不重要,但看情况.....应该是季忧要回来了。”此时的夜色之下,一艘仙船纵横于怒江之上,船底仙光合拢,聚尖锐的剑锋割开了迎面的风浪。季忧捏着一张纸条从白如龙的房间回来,开始盘腿悟道,周身气息呼啸。进入通玄境之后,他对于周围一切都感受玄妙,无论是风动亦或是水流,即便不是用双目直观,也能洞察的一清二楚。这个境界便是极端放大人的五感,去观察更为微观的世界,以此领悟术法。而真正修“道”便是由此而始。季忧此刻能感觉到灵气在不断流动,已经远比先前更加浩瀚。许久之后,他的掌心似乎有一个微小的风团,虽然肉眼不可观测,但房间内的气息流动却因此而被改变。当日在遗迹之中与融道境战斗时,未见有人用过术法,是因为天道无法感应。若不是因为这个,越境杀敌一事根本不可能完成。他呼出一口气、将周身气息收敛,散掉的风掀飞了桌上的纸笔。“颤栗吧,天书院掌教。’“悍匪又回来了....”季忧喃喃自语一声,回去熬老头的雄心蠢蠢欲动。寄到天书院的信应该已经被收到了,自己此番回去,应该是有种衣锦归来的意思。他缓缓睁开双眼,随后抬头,便见到卓婉秋正立于门前,怔怔地看着他。此时的她正抱着剑,手里还握着一块提前准备好的热毛巾。“公子擦擦汗。”“额,多谢......”季忧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心说明明是说好了是来保护元家姐弟的,结果灵剑山弟子的偏爱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他忽然想起卓婉秋来时说漏了嘴,叫他鉴主夫人什么的。虽然傍富婆是他的理想,但他可没想过入赘。软饭这种东西,他向来喜欢硬吃。“你们家小鉴主回山了?”“嗯,我已经收到传讯,天剑峰如今实力大减,在宗门大会上提出了想与问剑峰合并的念头,问剑峰应是被许了好处,已与他们私下说好,鉴主虽掌了灵鉴,但灵剑山掌教之位终究还在天剑峰,十分恼火。”灵剑山分为三支主脉,分别是天剑峰、玄剑峰和问剑峰。其中天剑峰最为强势,底蕴也最深厚,问剑峰最弱,排在最后。如今天剑峰的实力在遗迹之中受了折损,便想从问剑峰上补回来。人的欲望在向来都是这般,过于强烈,此消彼长,已经持续了千年。而千年之前,这种情况也有,却并不会如此激烈。据说当年青云天下的发展还是以俗世王朝的更迭为主,而仙宗,只不过是隐于仙山之上的避世之地。那时候百姓也对修仙者神异颇有耳闻,但并不觉得羡慕,因为枯坐深山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事。直到中原诸雄混战,仙宗因为供奉而参与其中,发现了权利的香甜,就此一发不可收拾。随后便是世家联合,仙宗通亲,连丹宗都在不断物色上门女婿,然后不断地巩固实力,一步步成为了如今的庞然大物。究其原因,是真正能得到飞升的人其实并不多,于是更多人在乎的是当下所握住的权柄。季忧将毛巾递回,双手扶膝:“她在山上是怎么样的?”卓婉秋闻声浅笑:“鉴主在山上极有威严,总是冷冰冰的样子,是灵剑山所有年轻弟子心中的神女,但谁也不会想到,她和公子在一起时会那么爱闹。”“她没什么朋友?”“自灵鉴选择了鉴主之后,便没人再敢与她称朋友了,后来因为丁瑶的事,她也开始刻意与人疏远,不再深交。”季忧闻声皱眉:“丁瑶?”卓婉秋点了点头:“鉴主一开始非要与丁瑶姐妹相称,说不喜欢别人见她就低头,后来丁瑶师姐便愈发尊贵,在宗内拉帮结派,性情越发乖张.....”“怪不得。’卓婉秋抬起眼眸:“鉴主和公子是偶然间遇到的?”季忧想起了虚无山上的事,点了点头:“嗯,对。“这就不奇怪了,鉴主讨厌被安排的生活,骨子里有股......….”“叛逆?”卓婉秋咳嗽一声,心说鉴主是您的,您当然可以说,我可不能说,于是又道:“据说鉴主小的时候就不想做掌教,把灵鉴丢出去好多次,有一次还把它沉进了玄海里,把整个灵剑山都吓坏了。”季忧脑补出一个调皮捣怪的小姑娘,赤着脚跑到海边非要把鉴子丢了的画面。“后来呢?”“后来玄剑峰弟子总被天剑峰欺辱,大概也是被小鉴主的态度影响了,众人都觉得小鉴主既然如此排斥,灵鉴终归还是要回到天剑峰。卓婉秋回忆着道:“风气影响之下,玄剑峰弟子终日丧气,任人欺辱,鉴主知道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不想做掌教。”“后来鉴主就自囚于山,终日悟道,成为了当世最强亲传。”季忧与颜书亦相识于天书,但其实对她的生活与背景了解的并不深刻。冬天她偷偷跑来玩,也曾聊过,但她总说自己是伟大的鉴主,是当世最强的亲传,是灵剑山未来的掌教。但其实她的生活一直都很枯燥,守着破鉴子终日悟道。她知道整座山都在看她,甚至整个青云天下都在看她。如今她面对天剑峰,要维护的是玄剑峰,将来做了掌教,她面对的就是其他仙宗,维护的是整个宗门。季忧对她而言是亲自认识的朋友,对她来说便不一样。“那问道宗亲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盯着她不放?”卓婉秋闻声开口道:“问道宗亲传名叫商希尧,是仅次于鉴主与楚先之后的亲传,钦慕的他的女子颇多。”季忧眯起眼睛:“有我这般好看?”“比公子自然是要差一点的,但也不多。”“那也不得了啊,天下竟有如此奇男子....”卓婉秋屏住了呼吸,心说果然有夫妻相啊,我家鉴主也是如此自信的。季忧此时又开口:“那,这与灵剑山有何关系?”“问道宗与灵剑山相隔不远,他们想壮大实力,首选的便是与灵剑山联合,小鉴主极其反感这种事情,但据说鉴主父母极其赞同,丁瑶师姐也因此与问道宗走的极近。”卓婉秋随后又补充道:“灵剑山是首次出现掌鉴者与掌教不是一人的情况,这其实对宗内来说很危险,因为鉴主现在越来越强势,下面的弟子已经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季忧听后抬头:“一旦两脉彻底撕破了脸,天剑峰会狗急跳墙?”“不错,鉴主终究是一个人,但天剑峰的底蕴却十分强悍,唯有玄剑峰若与问道宗结亲,方能迎刃而解。”“仙宗之内,竟然也如此复杂。”卓婉秋看着季忧,想说鉴主与你之间日渐亲密,其实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不过她又觉得鉴主也没说要嫁他,现在说这些也不合适。鉴主从小就在想选的和要选的之间不断做着抉择,也许自己也曾希望抛掉一切。在闲庭小院住的几日,她说话总是忽冷忽夹,心中的对冲估计也是来源于此。“对了公子,方才温仙子曾来过一次,叫你下去用饭。”“那便走吧。”随后二人一前一后去了船厅用饭,温正心已正在席间,身边坐着班阳舒与白如龙,与对坐的元家姐弟闲聊着。一开始他们只是聊一些关于天书院修道的事情,随后便又聊到了季忧的身上。因为修道之事异常枯燥,但季忧身上的故事,似乎可说的有很多。“如龙仙帝怎么不吃菜?是不喜欢吃吗?”“方才,我遭遇了悍匪......”温正心放下筷子看着他:“你都被劫了一次了,身上还有钱?”白如龙沉默了许久:“我打了欠条。班阳舒咧着嘴,心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你的剑跟着你都觉得丢人。正在此时,季忧带着卓婉秋迈步而来。天书院等人见状抬头,见到这一前一后全都有些微怔。灵剑山弟子是以“保护元家姐弟”的名义跟他们一起上船的,但实际上好像并非如此。卓婉秋并不时常跟在元家姐弟身旁,而是会差遣几名弟子随其左右。自己则经常跟着季忧,每当季忧独处,身边没什么人在的时候,他们总会警惕在四周。这感觉就仿佛保护元家姐弟是捎带手的,保护季忧才是重中之重一样。先前聊天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了,这几日师弟并非单独与他们住在一起,还有灵剑山的小鉴主也在。是因为师弟对其门人手下留情,所以在灵剑山看来需要偿还人情?季忧此时撩开袍裾,坐于餐桌之前:“裴师姐呢?”温正心忍不住开口:“她在房间,还没出来,我已经派人去叫了。”季忧点点头,随后看向白如龙:“嗯?如龙怎么不吃菜,是不喜欢吗?” 第81章 悍匪从不抱怨环境 天书院弟子开春而去,归来时便已春雨纷纷。此时盛京城内,雨水打落在路上,将往日被草鞋、云履摩擦圆润的石板浸的透亮如镜。在永安街一处酒楼,几位身着华贵的京中世家子正列席而坐,面前菜肴琳琅满目,但却未被动过。坐在上座是一名女子,身着素雪千水裙,头戴凤钗,仪容尊贵,便是崇王之女,长乐郡主赵云悦。她右手边的女子穿着玉色花襦裙,脸蛋生的如光水润,云鬓花颜,乃是魏相的孙女魏蕊。其下还有几位官员的儿子,其中做东的是窦尚书之子窦远空。几人都有些修为在身上,其中长乐郡主最高,已经是下三境圆满,但并不算仙宗子弟。因为当年大夏建国之时便有圣谕,朝中重臣家眷可以修仙,但不可归属仙宗。所以这些人,家中都有从仙宗请来的高手做客卿。如长乐郡主,家中便供奉着一位灵剑山的长老,终日在王府修行。“不是约好了已时,怎么还不见人来?”“郡主莫急,许是有事耽搁了...”“让人先把餐食撤走吧,待会儿重做一份,免的让客人看了不喜。”赵云悦淡淡地说着,忍不住锤了锤久坐后有些发麻的丰润臀儿。他们今日来此,是为了宴请包括陆清秋、娄思怡在内的几位天书院弟子。但与寻常宴请不同,他们今日是得了家中授意,为的是灵矿与仙苗之事。自新元前后开始,皇帝便开始选用新人,并成立了司仙监,原本以为又会像以前那般雷声大雨点小。可谁知司仙监立马开始查税奉贪污一案,并以此为由抓走了大批官员。若是以往时期,朝堂之中的亲仙派倒不畏惧。就如崇王那句话,青云天下是仙权至上。可遗迹出事之后,各大仙宗都损失惨重,至今仍有人在山中徘徊,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京中又有镇北神将坐镇,威慑着百官,于是皇帝便借此安排了大批新官上任。其中便有涉及到灵矿开采、仙苗培育的几个重要官位。而且皇帝的手这次伸的很长,如云州的几处灵矿,目前都有朝廷新到任的官员来回视察。这种行为,自然让京中世家以及仙门世家颇为不喜。这些仙门世家便与亲仙派的几个京中世家约好,以会友为名义在此一叙,实则是相互通气,将那些官员打发走。不过就在餐食被撤下没多久,娄思怡身边的婢女便打着伞匆匆而来,进入了楼中。“郡主,魏小姐,窦公子,我家小姐今日不能前来赴宴了,想改日再约。窦远空不禁起身,有些意外地道:“改日?这是为何?”娄思怡的婢女抿住嘴角:“小姐说今日有人回院,她要去见,孙小姐也是这般,所以今日都不能来了。”“?”闻听此言,众人不禁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是谁回院,竟连提前约好的宴席也不来了。而娄思怡的婢女刚刚离去,陆清秋的婢女也随之赶来,说的话大抵相同,也是今日有事,不能前来赴宴。赵云悦轻咬薄唇:“陆清秋可是个高傲的女子谁回来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让她也要去凑热闹?”“许是探访遗迹的那些人回来了?”陆清秋的婢女开口:“是季忧季公子今日回院,我家小姐曾赠他佩剑。”席间众人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了季忧这个人。据说是私修入院,随后感应了天书,但就在冲境之时被派出了天书院,去探访遗迹的那个。“那………楚公子来了吗?”“楚公子好像也不来了。楚家与朝堂倒并无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家族名头响亮,但凡有什么宴请,那请帖子就必有他一份。当初崇王宴请楚河,赵云悦曾远远在偏厅见过他一眼,觉得他豪言壮阔,风度翩翩。后来天书院发生的事她也曾听说过,据说季忧率先感应了天书,让楚河深受挫败。但楚河后来闭关无数日月,后来居上,率先进入了通玄初境。所以赵云悦有些奇怪,为何那季忧回来的事会引得楚河也去凑热闹。“云悦姐姐,既然都不来,那今日便作罢吧。”魏蕊不禁轻声开口,有些细语莺莺。赵云悦思索片刻道:“反正今日闲来无事,我倒是好奇是谁来了,走,我们也去天书院看看。“这.…”魏蕊其实不懂朝堂之事,只是个喜欢琴棋书画的柔弱女子。她今日之所以前来,是因为魏相是亲仙派的代表,需要他们家有人出面。她此时还在想着城外的事,但性格又是软软糯糯,不善于拒绝,于是只好跟着赵云悦上了马车,前往了天书院。街上的小雨此时已经停下,众人来到天书院、便见到另外一些人在此处站着,好像是一些常驻盛京的宗外行走。而天书院的弟子则三三两两分散于山门下、神道上和神道边。其中,楚河与陆清秋站的较高,前者眼神阴翳,后者则神色复杂。而他们身后还有几位丹宗弟子,穿着红黄相间的袍子,身后绣着一尊三足鼎,似乎是在翘首以盼。“好像并非只是季忧归来这么简单。赵云悦若有所思,喃喃一声道。魏蕊则觉得有些无趣,于是眼神开始飘忽,忽然就见到了人群之外的偏远柳树之下站着个书生。那处积水严重,所以没有人,但书生往水里垫了两块砖,便站在上面向着天书院方向看去。许久后,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书生忍不住转头,见到魏蕊时微微一愣,随后拱手行礼。魏蕊也忍不住浅笑,向他微微欠腰,随后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公子怎会来此?莫非也是对修仙者感兴趣?”“我有一友人今日归来,我想亲眼看看他是否平安。”“原来如此。”“姑娘呢?”“嗯……我是被拉来凑热闹的。’匡诚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好微笑。他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只是这几日因为邪患四起的缘故,城外多了许多的难民。这些难民来自四面八方,不敢向仙门世家的地方聚集,便只能来到了盛京。匡诚这几日一直在操心着难民的事情,跟随司仙监到外维持秩序,便见到这位姑娘在外施粥,他也去帮了几次忙,不过并未说上几句话。魏蕊此时看着他、脸庞不知为何有些微粉,于是轻道:“公子今日可还去城外?”“看完便去了。“我也是。”匡诚听着她的回答,不敢直视,却又很想问她名讳。就在此时,寇远空从远处而来,走到魏蕊身边:“怎么来了这里?”魏蕊看了他一眼:“见到一位朋友。“这是你朋友?”“是与我在城外施粥时认识的。窦远空忍不住看了匡诚一眼,又对魏蕊道:“你今日还要去外面施粥?”魏蕊点了点头:“去的。”“我安排人跟着你吧,那些难民吃不饱便会哄抢,免得你伤着。匡诚此时已经将头转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京中的小姐皆是达官贵人,看她与友人穿着也十分不凡,像他这般在司仙监任个闲职的穷书生,很难与他们结交。匡诚想着,就听到位于天书院对面地方响起一阵议论声。目光所及之处,四辆马车缓缓驶来,在天书院的山门神道前停下。天书院一行人从风行渡乘船,于城外驿站换车,历时一日一夜终于回到了盛京。悍匪归山了,季忧默念一声,然后挑头看去,发现到处都是目光,险些要被看杀,看来自己破境的消息这几日还是传了出去。而此时,围观之人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出了何事,怎么大家的表情都如此古怪?”“那个季忧....已经入了通玄。“..除了丹道独有的望气法之外,低境界瞧高境界是瞧不太清的,所以他们只能看到大境界。但此时楚河却脸色十分难看,甩袖便走。他已经是通玄初境了,自然能看出季忧的境界与自己并不相同,家中传讯他本还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了。陆清秋也隐约听过季忧破境的传闻,却不明白和他同级的楚河为何如此气极:“他怎么了?”马教习深吸一口气:“季忧到了通玄中境。”“中境?”陆清秋睁大了眼眸。此时的曹劲松并未与众人站在一起,而是挺着巨大的胸膛站在登仙白玉台,面对山门。季忧迈步走进山门的那一刻,便看到老曹眼眶瞬间红了。老曹在船上给过他回信,说自己几日寝食难安,嗯..…...寝食难安怎么好像还胖了一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曹劲松走上前去,拍拍他从玉阳县带回的此子非凡,一时间无语凝噎。季忧看着他,最后也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来到青云天下之后,他一直都很难与人交心,老邱算一个,匡诚算一个,如今老曹也算一个吧。他原本以为老曹只是惜才,但后来又默许他离开,情谊便重了许多,以后少抢他,多抢王教习吧。而此时的曹劲松,眼神却是微微惊讶,看着从神道而来的裴如意慢慢张大了嘴巴。她的外貌与离去时并无多少变化,但气息却已经明显不同。“如意,你.......你也破境了?”裴如意轻轻点头,眼中含笑:“在船上有所感应,便破境了。”昨夜于船上吃饭时,温正心派人去叫她,她并未去,就是因为感受到了破境的征兆,于是在房中冥思了一夜。她也与班阳舒一样,卡在这个境界多年,不知为何偏在此时破了以前苦修而不得的境界。曹劲松听后张张嘴,随后便是一脸欣慰。丰州偏远贫瘠,每年学子都是差一些的,可如今却有了一名融道和一名通玄。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季忧,打算说些豪言壮语,神色却忽然一愣,发现季忧正朝着掌事院走去,七剑并出,一剑在手,六剑浮空。“季忧,你去干什么?”“要钱,我的一百两!“那你动剑做什么?”“为了天书院抛头颅洒热血,把我的剑都砍卷刃了,我问问他们赔不赔。”季忧眯着眼睛,满脑子都是捞钱。曹劲松立刻跟了上去:“掌事院有规,进门需要解剑。”秦掌事此时就在掌事院之中,听见山下的对话,很快便看见季忧持剑进门,双眼微微眯起。他感受到了那剑意之中的锋利,而这锋利所迎向的便是掌事院的权威。天书院自人族崛起便存在,掌事院的历史与之也相差无几,却从未有院中弟子敢针锋相对,尤其他还只是个外院弟子....秦掌事额前的青筋不禁渐渐凸起,可最后他假装没有看到,让季忧持剑进了门,给了他一百两,还给了他换剑的钱。丹宗现在正在院中,他救了丹宗姐弟,即便是他现在也不能拿他如何。“你小子,出去一趟胆子都变大了?”“掌事院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而我恰好不是软柿子,趁着丹宗也在,不劫白不劫。”“这是天书院,有规矩的。“真正的悍匪从不抱怨环境。而两人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尼山之巅的万顷云海之中,亦有两道身影看着这一幕。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头望着曹劲松,心说这老小子嚣张的比我还像掌教。“此子倒有些胆气,行事甚合我意,不如就把自在殿的亲传换了,让他来做。”尤映秋说这话,眼睛看向面前掌教师尊,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什么。掌教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他以前也曾如尤映秋所言为一个人强行更改了因果轨迹,最后获得的是血一样的教训。青云有句古话叫做祸福相依,以他这种身份,为别人挡了祸,便也是剥夺了他的福。自己这女弟子必是因为天书对他的反应而看好他,而不是因为他好而看好他。这便是倒果为因,而这源头来自他身上,便是大祸。 第82章 灵剑山真不是东西 这派出所的所长是贺德峰的人,经常哈着连凌抚,他绝对不相信,派出所的人敢到他家里找茬。虽然她之前失去了记忆,但我对于暗黑世界规则所做的改动,以及我一手毁去的妖仙。虽然乐凡不着急,可是齐天远都沉不住气了,乐依云自然也等不下去了。龙族向来崇尚力量与自由,他们只有把众生踩在脚下,哪有被人踩的道理?他已是出窍期,能够控制假人,他本已算计好用其代替自己挂掉,然后再找机会逃跑。“去死吧!”白锦屏对自己很自信,他冲到了风天逸的身边,一拳朝着风天逸的太阳穴砸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除了要我向当当之外,一定还会要求赔偿他们的损失。”逍遥子想了想道。人的名树的影,西门家族作为荒古废墟三大家族之一,可不是随便能够招惹的,而且这飞艇巨大,很有可能里面是西门家族的核心人员,他们可不想跟西门家族扯上关系。此时我发现他正盯着我一个劲儿的笑。那种表情很怪,让我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说完这司机直接从驾驶室走到了车下,不过没多久就回来了,脸色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事实上,虽然镇域塔中,人族修士与域外生灵征战不休,如有生死大仇一般。李牟也几乎是同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也是射倒了一个流贼的盾牌兵。“阿姨不用担心,塞莉亚没事。”莉莉丝出声道,虽然是在安慰他们,但是对方显然更在注意着精神结界也是在担心着塞莉亚。回到家中,杨伟一拉开门,就见老爸老妈二人坐在客厅,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此时,他们包围住江寂尘,凝出攻击,同时针对江寂尘进行攻击。本来星尊就极为稀少,现在就像是烂大街似的,突然间又冒出一名来,让他们慌了阵脚。二人身子靠在一起,杨伟眼睛全然失去了看电影的心情,眼睛一直偷偷打量着对方白衣裙下的大长腿。“你体内的魔力?”安格斯看了一眼魅兰莎,没在意看的话,他还真没看发现,魅兰莎体内居然也是黑暗魔力,而且不是莉莉丝那种封住的状态,是随意运转储存在体内。这种琥珀糖曾经还是贡品,吃起来甘甜清爽,香酥可口,是一种高级的营养滋补保健药糖,能滋养身体又很甜很好吃,比起苦药来我当然想吃这个了。说到底还是张青笠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把李恒轩当做了是竞争对手,以为李恒轩会跟他抢林韵。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恒轩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李恒轩自始至终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对手。“姐,你的车子装这么毒的大灯是不是有些夸张了?重型大卡车的灯光也没这个厉害,用得着这样吗……”云飞扬好奇地问。“你没走?”她以为他早坐上他那浮夸的马车离开了贝岭,却没想到虞子琛竟从这屋子走出。“那你对我可真好,舍得贴我一脸金子。”清让脸上僵硬着,不敢大笑。“我就怕,修罗境立马提兵而来,翻过青丘,直扑阿列亚城。而且,荒族内部也不稳定。”杜科自然明白萨都的话语,只是生性由于悲观而变态的性格终究让他提出一个可能性。灯光下,老板桌周围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屁吅股,左龙鑫的两脚翘在桌面上,嘴里叼着香烟摊在老板椅里闷头猛抽,从嘴角和鼻孔喷吅出的烟雾,在升腾中不断变换着形状,最终渐渐消散。他的声音很熟悉,依旧清润得沁心怡人,但如今听来,却又如此的陌生。“姨姥娘”三字一出,终于成功的将林太太手中的茶盏惊得落了地。而且在任何时候一场战斗是否能够让他从中获益,这其实就非常有必要去思考这些战斗最后的意义是否能够被他所接受。瑞塔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无助的落泪,像个要被儿子抛弃,哭的伤心欲绝的母亲。果然是大少爷,随时都能发他的少爷脾气。不过收了他的帖子就必须参加?这实在是有些无赖的说法了。一抹无名的悲伤,因为她发现她与狐媚的所作,似乎并没有对身体冰冷的萧炎起到什么作用。敖广一脚踢开了媪温,对媪温道:“此番,那逆子以被削掉龙籍,与我龙族在无关系,如果,你在为他求情,休怪我不顾及你我夫妻的缘分。哼!”敖广说完,甩了甩袖子,直接离开了水晶宫。 第83章 匡诚傍富婆了?! 从曹教习处离开之后,季忧迈步去试剑林。此番外出,他总觉得自己的攻伐之术还不够强,便想来与王教习探讨探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增进方式。不过当他刚刚走入试剑林时,却发现原本无人问津的地方此刻有无数学子正在林中挥剑。再看王教习,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王教习近日怎么清减了?”老王转头看向季忧,目光一颤:“季忧啊,老王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快走吧。”自季忧一人三剑,在街头帮助内院两位通玄境赢了融道境之后,这里的人就开始陆续增多。而在遗迹之中的事情发生之后,这里的人流量则达到了顶峰。不过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据说其他仙宗在遗迹出事之后也将武道列入了修习课程。季忧知道王教习不愿意上班,开口道:“我不找您习武,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什么事?”季忧坐到了藤椅上:“神念终归是有所极限,我感觉御剑的法子到顶了。”王教习像看鬼一样看着他:“到顶就够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可知青云天下从来没有你这样使剑的,现在好了,你出名了,我这里满了!”他说话间举起一把断了的木剑:“看见了吗?”“什么来的?”“前日有人想御双剑,没御好差点削了我的脑袋。”季忧目光微沉:“就没有些别的思路?”王教习思索片刻之后开口:“上五境可以融道于剑,但是很耗费时间,而且你要进内门的天书阁才能寻到法子。”“还有呢?”王教习双手按在腿上:“当世剑道最强当属灵剑山,他们那里或许会有答案,可惜灵剑山的剑道从不外传,你学不到的。季忧听完之后暗自点头,想起了公输仇的那柄重剑。他不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练的,但却清楚若不是煞气限制了公输仇,那重剑一下就可以把自己劈死。“王教习,我好久没学枪了,感觉有些荒废。“滚!”王教习怒骂一声,心说我再教你练枪,然后你再给我出去招枪系学子?院中的就算了,毕竟他是教习,最可恨的是他招别宗的来,自己把银子收了。季忧见王教习骂娘,于是起身便要离开。但就在此时,试剑林的深处忽然响起一阵猛烈的破空斩剑之声。他闻声转头,眼中金光一闪,便见到楚河正在林中,将长剑舞的虎虎生风,杀气极重。别人都是以劈斩竹叶练习挥剑,而他握的则是把真剑,近乎将周边所有竹子拦腰斩断。便在此时,楚河察觉到了目光,手中的利剑脱手而出。随着嗡鸣一声,呼啸的剑气朝着季忧飞奔而来。见到利剑袭面,季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便在剑锋将至之时,他周身的灵气才忽然呼啸,随后猛然挥拳,拳风如虎,直接把那柄剑砸的当啷坠地。猛烈的拳意打穿了林间的风,扩散而出的气几乎扫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此时,试剑林忽然变得静谧。而见连吓都没吓到对方,楚河瞬间咬紧了牙关:“不小心脱手,季兄勿怪。’“无妨。”季忧捡起地上的那把剑,见其受控而挣扎,直接以磅礴灵气灌入后洗练,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拎出了试剑林。楚河微怔了一下立刻出声:“那是我的剑。“是吗?但现在它是我的了,楚家少爷所用的佩剑,想来定然价值不菲。”“季兄说笑了..”季忧转头看着他,周身灵气呼啸:“那要不你亲手拿回来?”楚河捏瞬间捏紧了拳头:“那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你凭什么在我的剑上刻下你的名字?”王教习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住了额头,心说到现在还有人不知道他是个悍匪,也真是活该了。而陆清秋、娄思怡与孙巧芝等人此刻也在试剑林之中,见此一幕,心绪十分复杂。楚河自入院以来便是夺目的存在,无论是世家背景还是修行天赋,都足够让他傲视群雄,甚至目中无人。可谁曾想过,楚河与他的第一次对话,却不得不称他一声季兄。而季忧便这样取走了他的剑,甚至让他不敢去追。因为那般璀璨夺目的楚河,此刻无论是剑术还是境界,都要低他一头,此时的出剑更像是自取其辱。【武道双修太浪费时间了!】【一人三剑,硬控两场!】【感应了天书又如何,不还是被反超而去?】【季忧到了通玄中境】【他此行怕是无法活着从遗迹中回来了】【他救回了丹宗亲传和丹宗掌教之女】眼见着那白衣飘然离去的身影,陆清秋、娄思怡与孙巧芝三人对视一眼,眼神闪动。他归来了,据说历经千难万险,身受重伤,随后好的已经看不出来。而他归来之时,仍是外院所有人见到都要低头的那个。此时的季忧已然提剑下山,出了天书院,将楚河的剑送到了穹华阁,得到了一个令人士分震惊的数字。不过他已经不惊讶了,有受苦者便有暴富者,大众苦难越多便有人越富贵。“这些钱分给匡诚一半......”“那愣头青不知道在做什么,走失婴孩的事没查清楚,还是要跟他说一句的。“然后留下一半给玉阳县寄去。季忧拿着一沓厚厚的银票,琢磨着,便来到了春风巷后街的一处偏院。这是匡诚住所,上次来的时候自己旁边还跟着傲娇仙子。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但院中并无人响应。随后他便去了隔壁打听,才知道匡诚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去城外照看难民。因为邪祸一事,城外的难民聚集了很多,再加上前几日那场连绵不断的春雨,很多都生了病,导致大批人都病倒在了城外。周围有司仙监的人,身穿绣金的黑色制服,来回地巡视,看管。季忧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窝在城墙根下,密密麻麻一片。魏相的孙女魏蕊正架着粥摊,卷起袖管给难民施粥,匡诚则在附近,带着一名医者来回地在人群之中奔波着。等到奔波结束之后,他又洗了洗手,来到了粥摊面前。窦尚书之子窦远空也在附近,乘坐于马车之上,前面是长乐郡主,周围还有几个世家子。他们几个从天书院看过热闹,便有人提议去京郊踏青,把酒作乐,还叫了些舞女歌姬在车上。途经城门口,他们隔着老远就见到魏蕊身边多了个男子。“怎么蕊儿姑娘旁边有个穿着司仙监官服的人在?”“司仙监正在查魏相....”“说不定是奸细。”“诶,也不可如此武断,看那书生的表情,说不定是看上了蕊儿姑娘。’窦远空本来就有意派人跟着魏蕊,见此一幕更是皱眉,于是直接叫来了身边两个小厮,耳语一番。随后便有人起哄,说是那书生要倒霉了。那两名小厮随即而去,绕过了那些难民,向着粥摊而来。此时的魏蕊似有感应,看了两眼便转向匡诚:“公子,我这里不需要帮忙,你还是去忙别的吧。’“别的.…?”“嗯,忙些别的,我.…...我待会儿再叫你。”匡诚微微一愣,这才看到有两个凶神恶煞之人,此时迎着他们而来。来不及细想,书生立刻放下了手中碗。此时的魏蕊也有些紧张,想着等书生走后,自己就将他们拦下。因为她认出来了,这两个人是窦家的家仆。窦远空对她有意,这件事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父亲和爷爷对他都比较满意,但就是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却喜欢不起来。但是窦远空这人极其霸道,不太喜欢自己身边出现男子。魏蕊想到这里,眼神忽然微怔,就看到有一道身影从自己面前划过。那书生此时张开了双臂,将自己护在了后面,看着那两个迎面而来的小厮。“姑娘先走,许是抢粥的,我留下应付便是。”“抢粥的......?”魏蕊听到他离谱的判断,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见此一幕,那些世家子也纷纷笑了起来,心说这可比踏青有意思多了,竟还能见到这种戏文之中才会出现的事。就在此时,长乐郡主忽然目光一凛:“叫他们住手!”"?哄笑声戛然而止,窦远空也是微微一怔,随后立刻甩了下马鞭,喝着速速住手。视线之中,他们看到一抹白衣呼啸间走了过去,脚下灵光隐隐间一步十丈,同时金瞳闪烁,看着那两名小厮,又看了一眼那珠围翠绕的车队。话音落下,赵云悦就听到一阵呼啸声响起。下一刻,刚还站在粥摊前的小厮便横空飞来,将骑着高头大马的窦远空狠狠撞了出去。修行者五感通达,他们这满车的哄笑,早已被人听了去。赵云悦眉心一皱,就见对面那白衣的少年拍了拍那书生,一脸嬉笑,顺手舀了碗粥递给了旁边的难民。有没去天书院的世家子,此时看着这一幕,僵了许久。“那是谁?”“天书院的。”有一侍郎之子立刻怒睁双眼:“天书院又怎能随意出手伤人?”而知情者看到这一幕则沉默不语。若是寻常的天书院弟子如此无礼,他们这些世家子未必真的害怕,但关键是这个,便是连楚河都感觉头疼的人物。匡诚此时也是一愣,有些没看明白。因为季忧的出手只是一瞬,当他再睁眼,便不知道那人哪儿去了。“季......季兄,你怎么来了?”季忧看着他:“本想看你有没有饿死,没想到...…你傍富婆了?”匡诚:“?”季忧转头看向剩下的那名小厮:“来碗粥?”那小厮咽了下口水,随后转身离去。季忧见了很生气,他本来是想卖他十两银子的。匡诚此时转头看向魏蕊,“那个......这位是我朋友,季忧字无虑,天书院学子。”季忧眉心顿时一皱:“改了,我现在字博长了,取博采众长之意。”“你这改的,根本没有道理。”“不用你管。”季忧心说季忧是我本来的名字,季博长是我的特长,随后便看向魏蕊,微微拱手:“季某见过姑娘。”魏蕊立刻欠身:“原来是季公子,小女名叫魏蕊。”匡诚张张嘴:“原来叫魏蕊...”“?”季忧听后看向喃喃自语的匡城,眼睛睁大几分:“我以为你傍上了,结果你连名字也不知道?”匡诚涨红了脸,一阵手舞足蹈:“季兄莫要胡说,我只是来帮姑娘施粥的…..”“你方才双臂张开的动作倒是有点气势,此时怎么扭捏了?”季忧叨念一声,心说你看我,看上就敢拐回屋,虽然现在还打不过就是了。而魏蕊此时也想起那书生展臂的一瞬间,忍不住脸颊微红:“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蕊儿感激不尽。”其实她知道那两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但那又如何呢?他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张开手了不是。她这样想着,便听到季忧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姑娘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匡......”季忧说完后忽然一顿:“你叫什么来着?”“我叫匡诚。”季忧看着他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叹了口气:“这是应该对我说的吗?”匡诚愣了一下,立刻转身看向魏蕊,微微拱手:“在下姓匡名诚字不欺,见过魏小姐。“见过匡公子......”“见过魏小姐..”“见过匡公子.....”季忧无奈地看着俩人,咂咂嘴,随手抄起木勺继续给人施粥。魏蕊此时回过神看了一眼季忧:“额,他们说山上仙人都是不理俗事的。”“我是山下凡人。’季忧说完后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匡诚:“我这次出去赚钱了,分你一些,不过请看在我辛苦万分的份上,不要全捐了。”匡诚愣了一下:“我竟然见到回头钱了?”“只有一半是你的,剩下一半你寄回去吧,陈夫子当年一直跟我叨念着说想办个学堂,这些应该够了,只要不学什么仙人在上凡人命贱,随便他怎么教。”魏蕊看着匡诚:“匡公子的朋友都好生有趣。’匡诚微微红了脸:“也就他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似我们这般美貌的男子不在数量而在质量。”季忧端起一碗粥,递到面前一位颤巍巍的大娘手里。此时的城门偏西侧,马车上的众人看着那众目睽睽中回归天书院,又转来施粥的白衣少年,沉默许久。如他们这般皇族宗亲或官员子嗣,有的时候为了让百姓能好管束,也是会做做戏的。可他们不清楚,如季忧这般有内院资质的仙宗子弟做戏又是为何。就在此时,放在正为难民问诊的那名医者走了过来,朝着匡诚拱手:“匡公子,该救的都救了,只是....那半大点的几个孩子,实在是救不活了。“不能再试试吗?”“老夫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丹宗那种玄妙的医术,实在无力回天...” 第84章 拎来了一只丹师 难民之中很大一批来自中州,孩子不在少数。其中一部分是由父母带来逃难的,一部分是失去家人后抱团活在一起的孤儿。有爹娘照看那些孩子还好,但那些没有家人的孩子,多半都会饿死在路上,没饿死的几乎也会大病一场。此时得了病的一共有十二名儿童,全都是脸色惨白,额前冒着虚汗,时而抽搐,时而呕吐,时而会发狂咬人。其中一名叫庆娃,是这些孩子当中最大的,已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同时也是病的最重的。他的额头已烧的滚烫,连眼珠都变得昏黄。有随这些孩童一起来的几个人,说这孩子从刚开始逃向盛京就不太健康。而大夫则说,这种病症他也从未见过,连脉象也时有时无。“他们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岐岭山南侧的白河村...“又是岐岭……”季忧默念一声,若有所思。他其实还保留一大部分的现代思维,发现有人得病后第一想到的便是病毒与细菌的传播。以往在现实之中也曾听说,什么北极冰层中还沉睡着一些古老的病毒,随便哪种都能灭绝人类。那这病也是从遗迹中流传出的来自于上古的病毒?但......又很不合逻辑。遗迹之中没有活物,就连些草本植物都无法带出。邪种这种东西虽然也能行动,但却只保存着嗜血的邪性,根本不算活物。季忧看着那些孩子:“我回一趟天书院,找个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救。”匡诚正盯着庆娃领口的吊坠发愣,闻声才回过神:“啊?哦,好。”守在旁边的大夫闻声开口:“老夫在城中也算是圣手,此病寻常医者应也无力,还是莫要折腾了。”季忧站起身:“前日刚好结识了两个丹师,拉过来看看用不用得上。’“啊这....”元家姐弟此时已经离开了不尘殿,来到悟道场前侧的空地,周围跟了许多内院外的世家子弟。丹宗的丹师因为战力不强,规避风险能力不高,所以一般不会出山,比寻常的丹宗子弟更显神秘,很难有机会结交。尤其是丹宗亲传和掌教之女这样身份的丹师。更是百年难得一见。既然能有如此机会,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也是丹宗长老与天书院高层所希望看到的场面,所以如自在殿亲传何灵秀和吉祥殿亲传尤不渝都在其中。“元辰弟弟,你阿姐说你这是第一次到盛京,待会儿便听姐姐安排,带你去品尝一些盛京特产。”说话的人名叫何灵秀,是天书院的自在殿亲传,一位蜂腰翘臀的女子。元辰听后微微摇头:“受之不起,还是免了。”元采薇眉心一皱:“人家好心邀约,阿弟怎可如此无礼?”“她欺负了正心仙子,却要在此装个和善的大姐姐,令阿弟觉得恶心。”元采薇怔了一下,知道弟弟口中的正心仙子便是此次一同回来的温正心的诨号,却不明白她与何灵秀有何关系。但元辰仍旧记得,当日在遗迹密林深处温正心与裴如意的对话。【我争自在殿的亲传,输了】【你没打过她?】【她的世家,比我温家大太多了】【真糟糕啊,这个世界。】而元辰的态度,自然让这些天书院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子弟有些尴尬。不过何秀灵却并未露出不喜的神色,而是又道:“既然不喜欢美食,那姐姐明日便带你们去京郊转转,我听说元辰弟弟极喜欢看些仙门弟子打斗之事,明日便安排两名弟子打给你看。”元辰思索片刻后抱拳拱手:“我从遗迹之中归来,折腾数日未得好眠,明日许是起不来了。”“那也无妨,待你歇息过后亦可。”元采薇此时也十分惊讶,看着阿弟面露不解。她知道弟弟自在山上便迷恋修仙的话本小说,平日有修仙者来取丹都要默默查看。如今有人愿意安排弟子对战给他看,他却摆手拒绝了,便是他这个亲姐都觉得无法理解。元辰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夕阳沉落的天色,表情有些惆怅。他在话本小说之中看到的修仙者,都是仗剑千里,踏仙路而行,白衣盛雪的样式。然后他遇到了季忧,瞬间觉得味儿对了,便以为天书院都是这般。可此时真正身临其境,他的幻想却被完全打破。因为修炼仙道的仙人,无论内院还是外院,与寻常人没有太大区别。他们见到丹师都是眼眸火热,甚至忍不住将姿态放的很低,没有白衣飘飘,没有潇洒自在,没有飘然若仙。正想着,这位丹宗亲传忽然听到一声轻呼从远处。“元辰,有事叫你帮忙,跟我走一趟。”季忧此时正从山下而来,白衣在风中舞动,飘飘似雪地走来,随后被一位身姿苗条的女修仙者吸引了半晌的目光,这才朝他招了招手。见到这一幕,何灵秀首先看了过去,眉心有些微皱,心说这是人怎么对丹宗亲传如此大呼小叫。。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元辰瞬间喜笑颜开,提起袍裾便朝下跑去,颠颠的。“那人.…”“我认得,那是外院的季师弟。“哦,是他,救了丹宗姐弟的人,这也难怪.话音落下,与元采薇站在一起的众人顿时一愣。因为他们看到悟道场中的季忧忽然伸出手,薅住了元辰的衣领子,同时脚下灵气呼啸,如拎小鸡一般将他带出了天书院。这……何灵秀微微皱眉,心说即便是救命之恩,这也太无礼了吧。她转头看向元采薇,想说我天书院弟子这般无礼,还请见谅云云,却发现她并没有太多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办法,姐夫这么对小舅子,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元姑娘,既然你弟弟不去,不如我们便随意走走吧,毕竟是宗里安排的。”尤不渝此刻忽然开口,看向了元采薇。青云大陆中世家无数,兴衰不一。尤家本是一二流世家,但从尤映秋做了吉祥殿殿主之后,尤家便开始强盛了起来。尤不渝则是尤映秋的亲侄,得了姑姑亲传,年纪轻轻便已是融道境高手。乱世的气息已经在不断传播,丹宗似乎改变了笼络小世家的想法,更想借机与天书院绑定的深一些。这次来的长老丹琼子便是她的亲叔叔,好似刻意要安排尤不渝与她见面。元采薇望着那抹白衣飘飘消失的方向,沉默许久,最后便随着一行人而去。阿弟跟他在一起,安全自然是不必担心的。“姐夫,发生了什么事?”“仙之大者,为生为民,这次你是主角。”季忧十分了解这小子想要什么,一句话便刺中了他的心巴。果然,元辰听后忽然心潮澎湃,立刻挺炸了胸膛。他原以为见过一个便是见过了一群,便是见过了满山。可真正见过一群,见了满山,才知道那一个只是那一个。几息之后,元辰已经被季忧拎到了城外,也得知了自己要为些孩子看病的事。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卷起袖管蹲在那些孩子面前,一阵七彩乳白色丹光从难民之中闪烁而起。“真的是丹师?”“肯定是丹师,但怎么是拎过来的......?”元辰在庆娃的身上观测许久,丹气不断涌动,随后皱起眉心:“黑气由外而内,直攻五脏六腑,没有病灶,但破坏力极强,我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季忧蹲在一旁:“听不懂、能救吗?”“我要先稳住这些孩童的气息,以丹术驱散黑气,截一段出来,随后要按其特性开炉炼丹,姐夫,这些人都需要单独关押,接触与未接触过,分批安置,我怕会传染.......”季忧点了点头:“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元辰点了点头,迅速以丹术在十二个孩子身上不断地驱散着黑气,却发现那黑气竟然自动扩散,被驱散后又自动补齐,不断充斥在脏器之间。这种反反复复的过程持续了许久,直至他额前汗液滴淌才算结束。而此时这十二个孩子脸色瞬间好了许多,甚至有些轻症者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全是茫然。病最重的那位庆娃此时也停止了盗汗,呼吸逐渐均匀。难民都是百姓,还是最困难且最底层的百姓。他们能见过什么?见此一幕立刻高呼神医。元辰愕然了一下,没有作声。魏蕊在此期间看的十分紧张,此时终于缓了口气,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手。而匡城则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许久。“我想,我大概许久都不会洗手了......”“?”魏蕊抿住了嘴,脸庞倏然红透。季忧此时蹲在旁边,听到匡诚情不自禁的低语,忍不住惊叹。正人君子忽然如此撩人,还真是有点致命。今晚去悟道天书的时候,给灵剑山的小鉴主也整一套,试试效果。此时的元辰已经回到季忧身旁:“姐夫,已经控制住了,我今晚开炉试试。”“截出的黑气呢?”“在我体内。”季忧眉心一皱,心说你小子是神农吗:“在你体内会不会有危险?”元辰听完之后微愣,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我有丹气护身,若真的对我来说都有危险,那天下人就要死绝了。”“那也太不保险了,该存在楚河体内才是。”“楚河?”“一个赠我剑的好人,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元辰知道姐夫又在胡言乱语,转念便道:“这件事还挺有成就感的,你看他们看我的眼神。”季忧听后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天道传你们仙鼎之时其实为的就是让你们为万民除病祛邪,结果你们跑偏了,开始为修仙者炼药。’“?” 第85章 丹道之路 中医内科住院部,叶修曾经呆过的那个办公室,姓彭的坐在姓伍的前面,嘴角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说完,张天更是把纳兰冰拉到了身后,将其护住,这些高级魔法师对于现在的张天来说根本不能构成威胁,即使数量有十几位,但他们却有可能伤到纳兰冰,所以张天还是要考虑保护他的。苏天翊弹射而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一道匹炼刀光斩出,耀眼的刀光花了瘦削男子的双眼。左洲看到东破雷立刻请罪,“蛮尊,左洲有罪,没能守护好聚集地”。“什么!”薛韵一惊,抓着凌薇胳膊的手用力了几分,都让凌薇感觉到痛了,她皱起眉。“桀桀桀桀桀桀,这么好的美味,你既然不要,那就留给我吧。”阴魔口中发出森冷的笑声,他的双手已经跟正常人的双手不同了。火焰临身,原本狂怒的关志星忽然冷静了下来,嘲讽的看着袁帅,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关志星身前,一拳轰出,空气仿玻璃般寸寸碎裂,恐怖的无形力量震荡天地,火焰被无形的力量直接震散了,元鼎酒楼摇摇欲坠。而且北郊区第一医院的那些人,对他真的非常不错,这段时间他忙得天昏地暗,根本就没有时间过去,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询问了一下他,就没说什么了。“时间刚刚好。”姜怀仁的声音传出,王阳明瞪大双眼,他的拳头被挡下,姜怀仁只用了一根手指。确切的说,应该是差点又是一个被全灭的村子——奈落遇到了一个正在遭到嵌合蚁狩猎的村落。她的行为正如她的语言,一切都在表明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太夫人倒是挺喜欢萨喇善,随即借口要去请大师帮她把那平安符开个光,回去好送给瑜真,保她们母子平安。“臣妾参见皇上。”惠妃首先迎了过来,微垂的眸子,笑意微现,只是,却不是平时的慈爱,而全是阴冷之意。而秦奋出了警局便给张栓柱打了一个电话,按照张栓柱给的地址,秦奋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赶了过去。夏梦开了二十分钟的会,基本是就昨天的工作情况进行协调,驾轻就熟。薄亦晨瞪着眼,终于能体会到自己曾经对黎轩口不择言甚至故意恶言中伤时他的心情了。苏木在大叫,发泄着失去兄弟的愤怒。赫尔达和那坐骑也在大叫,是痛苦的惨叫。随着一声闷响,只见整个洞壁好像颤抖了一下,可是片刻之后,再度恢复正常。只不过,皇上明明许了他七日假,又为何突然召他入宫?难道朝中有什么紧急政事?李雪面无表情,但眼底却带着无奈的神色,显然,对于自己被当枪使,她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听到周围的那些人的声音之后,那个最先发出声音的人就惊恐的说道。贺斐想了想,挠了挠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一拍脑袋说,嗐呀不管了,反正那个刘志武铮,他们不得好死,如果不是这二人联手,我江中水部断可雄霸一方。有了足够的对讲机,前面三艘,都是为了测试出准确的设计坐标,然后,通报给后面两艘。三艘巡洋舰级别的战舰就等着这个时候,联合一艘装备了最多重拳系列火炮的护卫舰,一起射击。本来以为要坐在地上的,可是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从屁股哪里传过来之后,秦俊熙马上就向下看了过去。摇了一下头之后,秦俊熙就来到了铁索的旁边,看着被自己给接上的地方,秦俊熙一时间感觉有些自作自受的感觉。这一段时间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加起来,一共有两千九百七十二人,只要全部带过去,将会成为炎黄贸易公司的完全核心。她当然不会以为伊蕾会是来上网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来找人的。明怡长老,于是“少侠请放心!”言落道别独远,于是和正美,正丽两位弟子一起前往。真要一千万?陈梦琪和蓝雨蝶皱眉了,这么多钱,她们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她们一开始本来是信心满满,却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漫天要价。“对了,你说这个电脑比手机高级,里面应该也有美图秀秀吧?”哪吒问道。而此时在比赛现场,燕京大学的体育馆内,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听到许东的话之后,姜凡点眉头皱的不禁更紧了,因为子弹这东西,现在的他的确躲不过去。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在许东开枪之前,能把许东放倒。顿时,他脸上一喜,体内灵力涌动,车速骤然提升,向着那停车位置而去。“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还会发给你们路费回去的。”肖伯钧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不行,万一有危险,我无法向上面交代,也无法对我外公交代。”曹青青居然断然拒绝。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是系统的侦察术从来没有出错过,难道这三十五压根就没有内力?蒋丽诧异的看着陈浩,没想到陈浩竟然把三颗上好的翡翠给放了回来。又是一声闷响响起,随后山田的脚已经轰在了金叶月的脑袋上,不过让人诧异的是,这一脚居然没将他的对手给踢飞出去。 第86章 婴儿的线索 不过现在这样也可以了,孙斌毕竟是灵觉者,对周围的控制和感知比赵虎都要强大的多,配合这个阵法,轻易就能让城主府变成一个乌龟壳子。开、休、生、伤、杜、景、惊、死,错在几乎完全相同的方位之中选择一个,天知道走错一个之后人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噗……”忽的,凤惊羽又喷出一口血来,她踉踉跄跄的朝后退了几步,魔音明显放缓了几分。他话还未说完,凤傲天抬眸冷冷朝他扫去,剩下的那些话,他硬生生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了。可姜蓦赫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刚才那颗子弹打的位置就在心脏后方。随着他每次用力,就会涌出更多的鲜血,让他越来越感到吃力。这些年,她偶尔进一趟雪山,十几天带回来一堆草药,自己制作香包,上街摆摊卖。“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赵虎的声音里流露着森然的杀意,毫不留情的看向身前的那个准备逃跑的和尚。陈温退出来梳洗,然后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进到被窝里。缓缓闭眼前,从窗户照进来的月色,温柔得不行,陈温想,张阿君也温柔得不行。“本君不会让你如意的。”冷月暴怒出声,她对着凤惊羽的魂魄碎片就是一掌。杜半夏本是打算拒绝的,千千在她这里是短住,能否到周末还不一定。老墨现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万一周末一个都不在,她还怎么带孩子和师兄一起出去?乔明瑾听她说这一番话,那不明所以的,倒真的会以为周府老太太是大度又是个真心为她着想的。永安六年正月初八,永安帝在永乐宫中摆宴,为灵犀庆生。那一日后宫妃嫔尽数到场,就连仁妃也是备了厚礼,和众妃嫔闹腾到了下午。若不是永安帝念在灵犀与仁妃有孕在身,怕这宫宴要一直摆到第二日去。但能叫薛国观迎到大门处的,大约整个京城,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一日来,发生巨大变故,凌玄的心情也随之波澜起伏,此时平静下来,只觉股股倦意袭来,便这般捧着三足赤鸟,渐渐进入梦乡。地精族虽然也会配制炸药,但是地精族的领地多为污泥沙土,原料获得困难,而且很多都是以前和矮人族交好,用一些器械交换来的。“可是你的样子并不像没事。咱们不是说过么?遇到不想说的,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廖庸看着贺萱轻声说道。回到医院里,顾涵浩跟凌澜他们汇合,了解了乔齐的情况。乔齐目前正在接受抢救,乔齐的母亲也刚刚转醒,情绪‘激’动,乔柏钧正在照顾她。“我吃,我吃!!!”见西凉皇如此说,慕容昼马上把那些肉往嘴角塞。虽然还恶心,很痛苦,眼中就憋出了泪,慕容昼还是使劲往嗓子里戳。鲨老一愣,刚才没有即时动手,一个是因为两位海老的存在,另一个是怕风杨再施展一次神幻之术大量杀鲨族。“妈,刚才真是对不起!惹您和爸爸您生气了。”方维南忽觉心中有些愧疚。鸿俊扳着李景珑的脸,被他压在身下,李景珑那物硬得如粗棍般,隔着两人绸布武裤,来回摩挲。“你要准备一下,后天公司有个记者招待会,是针对这次参展后的例行总结会,我安排了几名代表发言,其中就有你。”于斯年道。“是呀,这四天这个哥们一直坐在这桌子上都没走过。”汉子点头说道。所幸这一晚是长安最盛大的上元佳节,城中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刘青神情一凛,在他心中,冲和道长就是当世的决定高手之一,想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竟然让冲和道长都如此忌惮。“都说没有骗你了,刚才还一幅请你吃毒药的样子。”方维珍耸了耸肩。周常德手上的烟抖了一下,不少烟灰落到裤子上面,他佯装镇定,轻轻拍了拍,眼睛不禁凝视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娘娘,只能知道这些银子是大家族所铸造,但并不能据此查到银子是谁的。”卫嬷嬷检查后说道。迎春对着王夫人行了一礼,虽然人,但也算是有模有样,让老太太史氏高看了一眼。袁克丁这次南下就是为了结识更多革命党人,还有各地起义的头目,打好关系,笼络人心,为其父亲铺路。“假如左边是甲乙两户人家,右边是丙丁,甲要和丙通话怎么连通?”孙传时面无表情说道,这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问题,也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第87章 容器 庆娃长得黑瘦黑瘦的,身上疤痕很多,都是老伤叠旧伤。他是那些孩子的头,平日吃不上饭,便会带他们到附近的镇子上乞食,乞不来便小偷小摸,被抓住便是一阵毒打。此时他正坐在匡诚的那间小屋里,有些胆怯地看着面前的人。“庆娃,有件事我想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可否?”庆娃思索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像他这般大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何况他还在街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已有了分辨善恶的能力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大概还是可以分清楚的。这些天以来,他知道匡诚一直都在给大家施粥,还找大夫给他看病,心中防备并不多。匡诚见他点头答应,便指着他戴的那个兽骨吊坠,开口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庆娃看着吊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捡的,我捡的..”“从哪儿捡来的?”“在我们老家的村口。匡诚忍不住摸了摸他那杂乱的头发:“方才去看你的那个弟弟你也见了,他妹妹丢了,你的吊坠和他妹妹的很像,他很想找到妹妹,庆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的,你到处打架只是想让你那些小兄弟吃饱。庆娃沉默许久后抬起眼:“那天,我们村口往前的空地上停了很多很多的马车。”匡诚深吸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体:“然后呢?”“我们知道这样的大马车基本都是商队的,里面会有吃的,所以我们想着去偷些东西填肚子,但是找了好几辆都没有吃的。’庆娃说的时候,眼神里明显流露出非常深邃的恐惧,瘦小的肩膀不断抖动:“后来我们摸到第四辆车,掀开上面的布,看到了很多奇怪的小孩.......”季忧此时正守在门口,闻听此言不禁转过头来。如果吊坠真的是庆娃捡的,那这线索就没有意义,可他此时提到了小孩。而他们一直在找,便是丢失的那些婴孩。匡诚看了季忧一眼,随后又对庆娃道:“奇怪的小孩是什么意思?”“它们的身上是红色的,像是蒸熟了,都瞪着眼,牙齿尖尖的,鼻孔里冒着黑气,不哭也不闹,像是死了,但又还会喘气。”庆娃没上过学堂,懂得不多,只能用简单而苍白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看到的事。可尽管只是这样,其描述的东西也足够令人不寒而栗。季忧与匡诚对视一眼,随后又道:“吊坠便是从那些孩子身上捡的?”“别的孩子都害怕,说那些婴儿都是山里的邪种生出来的,但我不怕,我是他们的头,我害怕了他们就不服我了,所以我就壮着胆子,从一个小孩的身上拽走了这个吊坠,回去给他们看。”匡诚沉默许久,又开口道:“那些马车去哪儿呢?”庆娃想了想:“马车只在村口停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见了。”季忧想起了他染上的那一丝黑气,转身道:“庆娃,你在拿吊坠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那些孩子的身体?”“碰,碰到过一下。”匡诚此时沉默地低着头,还在这些突如其来又满是诡异的信息中茫然,而季忧则已经开始行动。他先将虎娃送回了城外,随后带着匡诚去了一趟书局,买了一份中州的地图。因为之前岐岭遗迹有仙缘出世,这种地图便到处都是,很好买到。二人随后就哪儿也没去,坐在书局中对着那份地图一阵观瞧着。当看到岐岭入口、洪山矿与白水河之间的相对位置之后,季忧的眉心就再也没有舒展过。“白河村在南侧,跟我进山的位置隔着很多重山,这不是进山需要经过的地方。”匡诚沉默许久:“会不会有另一条路?”应该不会,季忧思索良久,心中渐渐有了答案。他和元辰去救元采薇的时候,在最中间那座山的山麓北侧见过雁行驿站的车,所以他们送婴儿进去的时候一定是从北侧进的。但庆娃应该没有说谎。因为在突如其来的询问之下,不可能有人把话编的那么圆,何况他只是个孩子。以此推论,庆娃见到的那些古怪的婴儿不是被送入的,而是被运出。如果进去的时候都是正常的婴儿,出来的时候全都变成了庆娃所说的样子,那意味着什么?他去了岐岭一趟之后,最大的疑惑就是所有事好像都在那妖道飞升失败之后结束了。可婴孩一事,始终游离于整条线之外。他一开始以为婴儿是被抓去炼药的,后来在元采薇的丹炉之中并未发现任何血腥气,而元采薇也没见过任何婴儿。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些婴儿被送进山之后又被送出来了。遗迹之中必定是有仙缘的,或许该叫做另外的名字,来源于太古,来源于遗族。如若不然的话,那妖道没有道统传承,根本不可能拥有冲击仙门之力。那些世家子弟闯入之后纷纷破境,也是证明了这一点。但后来大家才发现,遗迹之中无论是仙缘还是灵草仙药,都是带不出来的。就像季忧从其中带出来的那枚朱果,即便是装在了储物葫芦之中,仍旧是炸裂开来化为了黑灰。但根据庆娃的描述,一定是有人通过某种方式把遗迹之中的东西带出来了,而那些丢失的婴儿,很可能就是容器。季忧看着地图上关于郑家的位置,心中的脉络开始渐渐清晰。洪山矿在被天书院重开之前,一直是掌握在郑家手中的。他们因为被打穿的矿道而无意间开启了遗迹,看到了神秘的仙缘,却发现根本带不出来。但是不甘心的他们一直在尝试,于是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他们发现了婴儿的妙用......他不知道这些尝试具体是什么,但也知道绝对不是常人心理能够承受的。总之,他们成功了。那这些婴儿应该是被送到了的郑家.....因为颜书亦说郑家关了很多的邪种,会说人话,但具体如何使用,他不得而知。只是做了容器的婴儿是有剧毒的,去偷东西的庆娃刚好被染上。随后,因为有人从遗迹之中带出了不属于这方天下的东西,邪种失控了,不再受到遗迹的约束,于是天下大乱,引起了仙宗的注意。眼看着瞒不过去,郑家老祖便设下了以业火炼人的大局,促成了一桩惊世惨案。“季兄是否想到了什么?”此时,匡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忧思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也没有。”“你觉得虎娃的妹妹还会在人世吗?”“虎娃的妹妹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匡诚听到季忧的话,忍不住抬眼看着他。他了解季忧,知道季忧绝对不是这种性格,即便是境界低微做不了什么,听了庆娃的话肯定也会忍不住大骂几句。但他此时表现的极为平静,还用“到此为止”来形容。犹豫良久,他没有开口询问。他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当初那个在玉阳县口吐鲜血,却跟他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季少爷。若他有事没说,那便代表着季忧觉得这件事不该让自己知道。事实上,匡诚所想的不错,他不愚笨,而季忧也是聪明人。婴儿可以做容器这件事,即便只是个猜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仙缘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看着那些世家子弟明知道会有危险仍旧蜂拥而至就知道,为了仙缘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青云天下既然能出现一个郑家,便会出现第二个郑家。而匡诚他本身就是个愣头青,在玉阳县便到处多管闲事。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就必然会卷入修仙者当中的纷争,可他毕竟是个普通人,没有修为护身。所以这件事谁也不能知道,他也不行。季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位好友,匡诚算一个,他有时候确实迂腐,但却迂腐的让人敬佩。想想去年那个秋日,和邱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不断奔走,找了自己又求了方家,若让他知道自己的猜测,那还得了?这件事太大了,他不希望他因此而死。目前唯一的好消息这半年以来,京中已经没了失婴事件。季忧只希望郑家老祖飞升失败就是最后的结局,埋葬了一切,以后不会再有人打遗迹的主意,这世道便能安稳一些。“成仙,真的那么好么?”季忧听着匡诚的喃喃自语,思索后开口:“成仙7/1195.3%17:47く热评5可以长生,权力的味道尝久了,便会有亘古不灭的念头。”匡诚看着阴沉的天空:“为什么他们都不珍惜眼前这方已有的天下。”“因为他们可以成仙,可以飞升仙界,可以获得大自由,村里的人都这样的,总想着去城里。”季忧站起身来:“之前说过的,平安归来之后,我们要一起吃个饭的。’匡诚实回过神,仰头看着他:“今日?”“就今日吧,叫上魏小姐和元辰,我们一起。”“我们与魏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三个男子邀她一起同席,怕是有些无礼,叫人看见了也不好。”季忧心说你小子倒是谨慎:“那就再叫魏姑娘邀个相熟的女子一起结伴而来。”匡诚望着从庆娃那里拿来的吊坠,捏在手心道:“我先去看看虎娃,随后与去和魏姑娘说一句,叫她去请个友人前来。”“还是算了吧,我叫元辰的阿姐来与她作伴。”“?”匡诚愣了一下:“季兄果然想娶两个,不过这在青云天下倒算正常,丹宗之女身份尊贵,做正妻,当日来的那仙子便做侧室,让丹师也能为凡人治病。”季忧看他一眼,心说你懂个鸡儿。若论尊卑,这天下或许没有比颜书亦更尊贵的女子了,便是元采薇也比不得。让她给我做妾?好家伙,我七尺男儿之躯都不够灵剑山插的。再说了,你看颜书亦是肯做妾的人么?她不得踢死我。不过他觉得还是不要把颜书亦的身份告诉匡诚了,不然这书生又要为了万民让他开汁散液。按他的理解,季忧娶了这两个就相当于得到了两个大宗的助力,只需贡献身体,都不用熬死掌教。而之所以让季忧改变主意,实际上是另外一个原因。魏蕊很可能是魏厉的孙女.....因为他前几日来城外找匡城的时候,曾见过一群京中的世家子弟,也曾听到过他们的谈论。坐在马车里的那位是崇王府的郡主,那个在马上被他砸下来的男子是户部尚书之子。再联想到魏蕊的姓氏,那自然就可以确认她的身份。匡诚目前在司仙监任职,与亲仙一派是死对头,若是这般相见,估计就不太好收场了。这货连人家名讳都不敢问,估计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以前的魏相如日中天,代表了仙宗在大夏朝堂插入的一根刺,季忧怕他太愣而犯险,让他去泡妞以对冲亲仙派的威胁。可现在仙宗与世家都在互相猜忌,亲仙派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这就没什么意义了。但总归是初恋啊,季忧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第88章 脱下丹袍的元采薇 难民疫病之事结束,元家姐弟不日便要启程回宗。季忧这顿饭,除了与匡诚庆贺自己的平安归来,也可以算作是为姐弟二人践行。毕竟是同生共死过,他们也算是有一份情谊在其中的,尽管元辰此人心术不正,经常替他阿姐筹谋自己如玉一般的清白身子。“请我们吃饭?”“姐夫,你今晚不用悟道了?”元辰听说季忧做东,欣喜之余有所困惑。他还记得前几日,姐夫每天傍晚都会拎着他急哄哄地回去,然后去悟道场悟道,仿佛晚一会儿天道就要跑了一样。为此,他那位教习经常泪眼朦胧,深感欣慰。季忧自信地扬起嘴角:“今晚不用了,待会儿去跟我的天道请个假便是。”匡诚在钱庄兑换了一些银两,准备送去孤残院,闻听此言有些愕然:“这天道..…...莫非是活的?真能与修仙者相互交流?”“天道怎会是活的?”“那为何季兄出门与我们相聚还要与天道告假?”季忧思索了片刻后道:“我观的那个天道是活的,不请假会发脾气。”元辰和匡诚一样听不懂他打的哑谜,但对吃的显然更加关心,开口便问:“那我们今晚吃什么?”“随你挑吧,毕竟我从你们姐弟身上赚了不少钱,选好之后记得通知你姐姐。”“我?姐夫,我觉得既然今夜是你做东,还是你去请比较好些。”元辰虽然认了小鉴主为阿姐,但心中总是觉得姐夫不是亲的有点不太行的样子。眼看即将要返回丹宗,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他这嫁姐的心又开始热了几分。季忧反正也是要回天书院跟“天道”请假的,听他这么说,于是便点头答应,随后沿着傍晚的天色回到了悟道场,席地而坐,神念飞天。“我要出去吃饭,和元家姐弟,还有匡诚。”“不行。”虚无山下的仙子听了他要出去吃饭,一脸冰冷,然后于山上跃起踹他,结果脚脚被摸了好几次。果然,陌生男子胆大包天。一开始捏脸,现在摸脚,他还没比自己强,便已经开始往下想了。不过每当自己雪白娇嫩的玉足被对方捏在手中,仙子总会觉得有点浑身发软,也说不出想杀了他的狠话。“婉秋都已经回山向我复命了好几日了,怎么元家姐弟还没走,难道还真要常住在天书院了不成?”“不是之前便说了,元辰在帮我炼药,暂时没办法回宗,今日事情解决了,这顿饭也算是为他们践行。”季忧看着她,心说仙子今日嘤酸嘤酸的。元辰帮忙为难民诊治之事他每日都要说给她听,她自然也知道那丹药是昨日才炼好的。但她每日都要问他,惦记着元家姐弟为何还不走云云,看上去十分介意。颜书亦发现了他的眼神,故作镇定地直起纤细的柳腰:“不要多想,我只是好奇你们今晚吃什么?”“我想吃酱骨头,但匡诚喜欢的那位女子好像不太愿意。”“你就知道吃酱骨头。颜书亦对自己第一次被季忧带出去吃饭,吃的却是难以下嘴的酱骨头一事耿耿于怀。也难怪别的女子不喜欢,毕竟那等吃食着实太不风雅。哪有女子会极力张大嘴巴,去骨头上啃肉吃的。不过想到当日“一时兴起”的盛京游,颜书亦忽然涌起一种怀念的感觉。比起灵剑山的内部争斗和如今面临的外部压力,如元采薇这般能与季忧坐啃骨头,她内心之中其实是无比羡慕的。她觉得季忧应该是带她去的,而不是带元家姐弟去。“等你再来盛京,我也会带你吃好吃的,顺便把匡诚喜欢的女子介绍于你。’“我可没说我想跟着你吃好吃的。’“可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明明很羡慕。”季忧学她的样子,眯着眼看她许久:“不如现在下山找我玩,以你应天境的速度,早饭还可以一起吃。”颜书亦扬起雪白的小脸看着他:“我可不是随便一拐就会跟人走的小女孩。”“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没拐就来了。”“都说了上次是顺便的,不是专门去找你,快去吃你的酱骨头吧。”颜书亦将他撵走,托着粉腮坐在虚无的山上,心中竟然真的多了几分翘家的冲动。随后的季忧起身离开了悟道场,前往天书院为丹宗弟子所安排的小院。此时小院前方,刚刚有一行人远去。他们来自于内院,为首是自在殿亲传何灵秀,还有吉祥殿亲传尤不渝。这几日,在丹宗与天书院的示意之下,元采薇与尤不渝一直在接触,今日也是如此。几人在内院之中赏了万顷林海发出新芽,赏了云海之中春风环绕。尤不渝行事儒雅,说话风趣,倒时常可以博得元采薇一笑,自己心中也较为满意。本来他们还说好今晚要一同到酒楼之中吃饭,不过元采薇却说明日便要启程,想要好好歇息,于是尤不渝便随众人一起将其送回。此刻看到季忧从山下而来,径直进了元采薇的院子,叫几人不禁停下了脚步。这几日,关于天书院弟子带着丹宗亲传到城外给难民治病的事在院中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他们,也有些看不透此人的作风。与那些直呼“暴殄天物”的人一样,他们也觉得能认识一位丹师是极困难的事,更何况那还是一位丹宗亲传。有这般机遇,自然是要求一炉可以提升境界的仙药。带去给难民治病?简直疯了......可在众人觉得季忧的行为难以理解,觉得他不惜机会时,便又有别的传闻流了出来。有人说,那位丹宗亲传在城外一直称季忧为姐夫。元辰叫元采薇阿姐,那么这个姐夫中前一个字所指向的,自然就是这位丹宗掌教之女。于是便有些脑子灵光的,想着是不是在遗迹之中的同生共死早已让有情的男女私定终身云云。不过对于此事,相信的人并不算多。丹宗确实愿意与天书院交好,毕竟遗迹之事一直闹着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警惕了许多,觉得乱象已显,所以丹宗是希望受到庇护的。而如元采薇这般身份,送去结亲所能获得的利益有时候要高于她的丹道天赋。在多日的接触下来,尤不渝觉得元采薇对他印象是极为不错的,说话间也是笑语盈盈,那“姐夫”这个传闻必然是不可信的。可既然有此传闻,季忧此刻独身来到元采薇的院子,身边还没有元辰,多少还是容易遭到围观的。“季忧,他来此作甚?’何灵秀想了想便开口:“应该是来找采薇姑娘的,这几日采薇姑娘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他未有机会得见,许是听了他们明日要走,便急忙来了。尤不渝闻声皱眉:“他与丹宗亲传关系极好,何需来再来找采薇姑娘?”“丹宗亲传再好,始终也是个男子。’“灵秀师妹这是何意?”何灵秀转头看向他:“结交的关系远没有结亲稳固,季忧出身乡野,没有世家背景,心思自然要复杂一些,尤师兄啊,你怕是有了竞争者。”尤不渝闻声轻笑:“我一个殿主亲传的融道境,他只是一个外院的通玄境,你这话可莫要叫旁人听去,以免别人笑你。”“尤师兄莫要忘了,他毕竟对采薇姑娘有救命之恩。”“采薇姑娘是极其冷傲的女子,即便对我也只是浅笑应之,恩与情分的即开,如此带着目的的接近,她会理会才怪。”话音落下,众人就发现季忧从元采薇的院子里走了出来。见状,尤不渝等人不禁着看向了何灵秀,想看她是否会有些尴尬。只进去了不到一刻钟便被请了出来,何灵秀先前所言在此刻还真是显得有些好笑。不过就在此时,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在此时黄昏月色之下,随着的季忧从院中走出,元采薇也跟着走了出来,而且此时的元采薇与他们白日所见…..极为不同。不同之处在于装扮。元采薇没有穿那件一直穿着的丹袍,而是换了一件碎雪长裙,还戴了玉钗与步摇,烟花粉黛,脚步款款。而尤不渝忽然意识到,这几日同游,元采薇从未有过什么打扮。他只记得对方是丹宗掌教之女,便觉得她身上自然多了光彩,可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她可以比自己所见还要好看。可是..她不是为自己打扮的。“采薇姑娘竟也有这般国色天姿的装扮,她这是要随那季忧去做什么?”“好像是要下山……”“她不是说今日要早些休息?”何灵秀此时也有些愕然,看着尤不渝难以置信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内院五殿之中也互有竞争,所以何灵秀与尤不渝关系也并没有太好。她今夜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是觉得丹宗长女会瞧得上那外院弟子,只是自己与元辰交好不成,心头有些不喜。可她着实没想到会见到这般场景。那元采薇步履款款跟在其身后,一直望着前面的男子,若说什么都没有没人会相信。何灵秀忽然张了张嘴,想到了一种可能。并非是因为元采薇一直和他们游逛,那季忧才没机会见他。而是季忧没有叫过她一起,于是元采薇才会一直与他们游逛..为何?何灵秀想不明白,先是弟弟再是姐姐,这外院弟子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提前祝大家元旦牛逼,求月票,求自动订阅!) 第89章 姐夫局(修正版) “季公子,我阿弟呢?”“他知道是我做东,急匆匆地就去挑饭馆了。”“这几日你们天书院有许多人想要约他,他都没有兴趣,看来并非对盛京特产提不起精神,只是做东的人不对。”“糊涂啊,他不知道每次赴宴都可以带我去蹭..季忧默念一声,觉得以后在这方面还是要多多教导一下元辰。元采薇则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觉得他有些风尘仆仆,与阿弟这几日一样。这让她不禁想起昨夜,她与阿弟在院中的闲聊。阿弟是丹宗近百年来最亲近丹道之人,在外人看来,有些仙宗弟子即便是做了亲传,未来也不一定能做掌教。但是阿弟不同,因为父亲早已透露要传教于阿弟的心思。只是阿弟他,对丹道一直都不太上心。他曾经还私自下山,去了山海阁门下的一座山庄要拜师,被发现后捉回。家中长辈对他也是连教带训,却始终无法挽回阿弟对丹道的兴趣,也是颇为头疼。没想到最后,却是此人解开了他们丹宗的心结。元采薇的视线之中,走在前方的季忧忽然转头,被一胸怀天下的女修士所吸引,目光中带着欣赏与敬畏。见此一幕,丹宗长女神色微佯。似这等举止无礼的男子,她平日都会觉得肤浅浪荡。但放在季忧身上,她却觉得这是真性情,不说品质极佳吧,也是个正人君子.她这几日在长辈安排之下,与那内院的尤不渝接触了几次,觉得对方境界高深,行事儒雅。于是在天书院内院其他人的帮腔之下,他们聊了许多。什么道法万千,大自在,飞升成仙,以及他目前所悟出的道法,还有已经掌握的术法。见他姿态高昂,仙意浩瀚,确实像极了元采薇所想过的夫婿。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意思,觉得好像身边无数人都在浮于表面,但也浅笑着,应和着。于是天书院一行几日匆匆而过,她发现能记住不多,只有那么几句。【姐,你说我们传道是不是传错了?】【姐夫说,天生我在天地之间,总要留些故事给后人看】元采薇看着季忧走在前方,耳边除了风声便只剩下这几句话。“吃什么?鸿鼎楼的山鸡,还五十两一只?这是山鸡还是凤凰?”“姐夫,你说随便的。”“你看我的剑,它想告诉你,吃点酱骨头就是了,要什么自行车?”近几日来,趁着春日而结伴游逛之人颇多,回城后便相聚于酒楼,以至于鸿鼎楼的生意十分热闹。此时在酒楼的二楼,陆清秋、娄思怡与孙巧芝已于楼上就坐,面前坐着长乐郡主与窦远空。他们前几日便曾有约,为的是大夏想要加强灵石与仙草管控之事,只不过被季忧回天书院给耽搁了。于是趁着这春和景明之日,他们终于约到了一起。本来他们还约了楚河的,但是今日有几个楚家人来了天书院,为的估计是助他获得内院名额一事,于是他便也没有了时间。另外还有两人在宴请名单之中,便是元辰与元采薇。丹宗出品的灵丹是全天下品质最高的,除了一些上品、极品灵丹不许私自流通售卖之外,其他下中品的灵丹其实是很大的生意。但是很可惜,陆清秋递了几次拜帖都被婉拒。长乐郡主其实也很想结识丹宗子弟,毕竟她如今在冲上五境,需要些极品灵丹来护道。这种灵丹,只有仙宗有采买流通权,大夏律令不许皇室宗亲加入仙门,所以她即便家财万贯也会犯难。一念及此,她不禁想起了城外那个和魏蕊一起施粥的书生,以及和书生并肩站在一起的天书院学子。“季忧,如今在做什么?”陆清秋闻声有些惊诧:“郡主还认得季忧?”长乐郡主点了点头:“前几日去京郊踏青,见到他带了丹宗亲传来给难民治病,那丹宗亲传似乎叫他姐夫?可有此事?”“这事,我倒是听说过。“还真有?”陆清秋掩嘴轻笑:“那丹宗亲传有些古怪,据说不爱丹道,偏喜欢些打打杀杀,季忧在遗迹之中救了他和他姐,他自然与季忧亲的很。”长乐郡主有些明悟:“那为何会叫姐夫?”“那位丹宗亲传对季忧的憧憬,就好似凡人对我们这种仙人的憧憬,所以便一直想给他和姐姐做媒,我只能说,这丹宗亲传的心思着实简单了些。“那他姐姐又是何意?”长乐郡主也曾想过与季忧结交,但却一直还未下定决心。毕竟她内心之中是欣赏楚河的,而楚河如今一身傲骨,已经被季忧连续踩断了两次了。但如果季忧真的能与丹宗结亲,即便她欣赏的男子被踩了第三次,她也要示好一下。因为丹药这东西,对于修仙者来说太重要了。“他姐姐自然是不同意的。”“目前仙宗之间的局势有些复杂,山海阁要拿陈氏仙族问罪,其他仙宗则觉得丹宗与那郑家有勾结,于是就互相猜忌着。”“丹宗想寻求更大的助力,天书院也乐见其成,于是安排了尤师兄与元采薇接触,据说两人对彼此都印象极好。”“尤师兄是吉祥殿尤殿主的侄儿,融道境修为。”陆清秋扬起水润的眼眸,语毕后将红唇一抿。其实她觉得季忧很好,天赋好,人也不错,当日在街头遭袭的那一瞬,她也曾对他有过各种姿势的想法。只是他孤身一人,无世家背景的身份太扎眼了。元采薇生于丹宗,与自己生于陆家是一样,姑娘家家总该早慧一些,知道自己的责任。长乐郡主听后点了点头,觉得陆清秋一说倒是合理了些。一个融道境的殿主亲传和一个外院的乡野私修,该选哪个确实无需犹豫。便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走了上来。面无表情的季忧还是决定割肉,带着他们在这里吃那价比凤凰的野鸡。因为这是匡城第一次和魏蕊一起吃饭,考虑到魏蕊的身份,也不好整的太寒酸。而且小鉴主在被自己带去吃了一次酱骨头之后,似乎到现在都有怨言。“季兄?”陆清秋看着他有些惊讶:“来吃饭?”季忧转头看向陆清秋:“好巧,陆小姐、娄小姐和孙小姐也在这里?”“与京中几位朋友相见,这位是长乐郡主,还有窦公子。”“哦,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窦远空此时已经看见了款款而来的魏蕊与匡诚,脸色一变就要起身,但却被赵云悦以眼神制止了。因为此时上楼的除了他们,还有丹宗亲传与丹宗那位长女。四目相对之间,魏蕊也是一慌,但看着昔日的旧友没有说话,于是稍稍放下了心来,缓缓欠身施礼。随后季忧便带着众人去了隔壁的餐位,与那只被端上来的山鸡对视许久。鸿鼎楼上的包厢,虽说是一间间相隔,但间与间之间都是屏风,上下两端还是镂空状的。“姐夫,你坐。”“姐夫,快尝尝我点的山鸡....”“姐夫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吗?”陆清秋等人刚刚拿起筷子,耳边就响起了元辰的声音,持续不断,最后让她不禁好奇回首。她一开始觉得这元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喊姐夫,估计要挨骂了。丹宗长女现在正与内院尤师兄接触,现在弟弟叫另一个人姐夫,不在场还好,在场就必定要呵斥他的。可等了许久,陆清秋却始终不见呵斥声传来,心中难免好奇。然后她就发现,听着弟弟叫季忧姐夫的元采薇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颔首吃东西,不时还会轻抬眼眸看着两人。她似乎已经接受了弟弟对季忧的称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真的如传言之中那般,两人在遗迹之中因为生死而缔结了深厚的情谊,真的有所心动?可是一个融道境亲传,一个外院的乡野私修,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才是。长乐郡主此时也看向她:“看来,陆小姐似乎判断有误。”“也许是季忧对她确实表露过心迹,但碍于救命之恩,那元采薇也不好当面拒绝吧。窦远空与季忧有过私仇,仍记得被砸下马的事,此时不禁冷笑:“这乡野私修倒是会攀高枝,借着救命之恩,便想要爬上枝头变凤凰了?”话音刚落,陆清秋与赵云悦就看到季忧站了起来,伸手揪住了元辰的耳朵。“有采薇姑娘在的时候,姐夫这两个字不要乱叫、我和你姐都还未婚配,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你姐先前就跟你说明白了,我不在她的择婿标准中,你好像没有耳朵。’“女子名节是大事,你小子别总拿这个开玩笑。”“?”陆清秋有些愕然,没想到季忧会说这种话。于是她迅速去看元采薇的表情,发现对方微抿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元采薇的目光中又燃起斗志,像是要抢回来什么一样。陆家大小姐看了许久,最后喃喃一声:季忧不喜欢她,是她喜欢季忧.......长乐郡主此时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清秋,因为似他们这样的女子,才能明白那表情是何意。场间只有窦远空,愣儿吧唧地笑哼一声:“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第90章 以战破其道心 窦远空的一句自知之明落下,迎来的是一片看白痴的眼神。因为似元采薇那般表情,或许也只有身为女子看在眼中,才懂得其中的懊悔与不甘。此刻,陆清秋心绪复杂。她先前拿丹宗与陆家做过例子,但实际上,云州陆家便是再过千年万年,也是不配与丹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正因如此,她这个云州陆小姐自然也就无法与丹宗长女相提并论。上次街头遇袭,她本对季忧动过心思,毕竟怀春女子心间总会有个从天而降的白衣剑仙。一如那夜的生死关头,伸手将自己扯走,随后剑气盎然地攻向敌手。三五下之间,那敌手落败,他却衣不沾尘。但因为考虑到季忧的家世,陆清秋便是幻想诸多,也只能就此作罢。但那时候的她从未考虑过,季忧会有拒绝自己的可能。在她看来,季忧出身偏远之乡,若得云州陆家垂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季忧方才为元采薇所辩解的那句,却同样也扎在了这位陆大小姐的心间。丹宗长女他都可以不要,以尽量礼貌的语句撇清关系,她一个世家小姐又算得上什么。“季公子行事,还真是的不同寻常,连丹宗长女都看不上,不知是不是欲擒故纵......”“我倒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清秋莫不是忘了,当日来天书院找她的那位仙子般的人物?”陆清秋这才回想起当日在悟道场见到的女子,同样也是身份神秘,气质高贵,不似人间凡物。而忍不住小声蛐蛐的,除了她们这一桌,还有与季忧在同一桌的魏蕊。她本就与元采薇坐在一起,所见所感自然比陆清秋更加清晰。“季公子好受欢迎啊,方才那桌的陆小姐也看了他许久......”耳听魏蕊细声细语,匡诚一脸正气地开口:“他先前还带来一个,被我言辞批评,匡某与这浪荡的家伙注定是不一样的。”“?"季忧抬头看着他,心说似我这般正气凛然的君子,怎么在你们嘴里像是渣男了。然后他就发现的魏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匡诚,然后脸颊微粉,忍不住低下了头去。撩吧书生哥,谁能撩的过你。季忧瘪着嘴,一筷子扎向了那只山鸡。这席间,也就只有元姑娘知道我是顾及她的清誉,懂我这个谦谦君子了。但其实元采薇不懂,她只是在想,当初第一次见时,不该说那句他不在我择婿标准之中的。谷雨之后,天气很快变得晴朗,大地正在回暖。窜出遗迹的邪种因为郑家老祖飞升后煞气溃散,失去了活性,于是司仙监正在商讨,要将这些围在盛京城外的难民迁回原籍。毕竟他们病痛全消,长久待在盛京外也无法安置。而丹宗姐弟在鸿鼎楼的宴请之后的清晨便启程出发,与长老丹琼子一起回了丹宗。临行之前,元采薇单独去了季忧的小院一次,亲自做了告别。元辰不知何故没有跟着,于是一男一女独自在院中待了许久。离开之时,元采薇还是送了他一块香气怡人的手帕,给季忧搞的一阵恍惚。早先在宁城县他就和元采薇就说好了,钱货两讫。她如今,怎么真的有点像是馋我身子了?随后,元采薇又带着元辰去了内院,与何灵秀、尤不渝辞行,并未再上演什么单独相处的戏码。这同样一件事而不同的比对,令内外院之中对此事议论纷纷,咂摸出了许多的耐人寻味。“内外院里现在有很多人,都觉得你很扎眼。”“?”“楚河盯着内院名额,与楚家关系近的那些人自然不喜你,元采薇和尤不渝的接触代表的是丹宗与天书院的交好,但你的存在,却让很多人觉得没有面子,尤其是尤不渝。”从遗迹回来之后,班阳舒就一直在稳定境界,此时来到了季忧院中看他,顺便带来了一些消息。以往的时候,与季忧相提并论的都是楚河,但这次却上升到了内院亲传的高度。世家门阀之间盘根错节,裙带关系复杂,总而言之,现在内院与外院没有不恨他的了。据说在丹宗姐弟离开之后,尤不渝私下与友人闲聊之时还曾说过,若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进了内院,怕是整个天书院都没了面子。虽然没有直提是谁,但即便用后脚跟也知道尤不渝所指了。不过好就好在他毕竟是一殿亲传,碍于身份也不会公开对一个外院弟子公开下手,不过暗中的就有些说不定了。“外院中有许多五年期满的老生,即将离院,通玄中境也是有的,考虑到离开天书院仍要奔前途,很可能会有人打算卖个人情,替尤不渝来打击你,破你道心。”班阳舒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担忧,其实正是因为自身经验。他在破入融道的关卡被困了将近五年,也是提早做了离院之后的打算,所以一开始才会尽心竭力地帮助楚河与陆清秋。但遗迹之后他成功破境,自然便没有这般担忧。可是天书院每年还是有不少数量的人要离院的,离院之前与尤不渝结个人情,若是他,也会这么选。想到这里,班阳舒也是十分感慨,他这个季师弟,未入内院就已被内院记恨,还真是古来少有。“天书院弟子可以私斗?”季忧从遗迹回来就跑到了城外,今日刚歇一口气,听到班阳舒的话一阵头大。班阳舒开口道:“同境以切磋名义下帖即可,不过以往大家都在潜心修道,所以这种事很少,另外也有人怕斗败了面子保不住,可是离院期要来了,很多事都无需在乎,大家自然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那师兄觉得,同境之中,外院中有人能打得过我?”“若是一个两个自然无碍,但若是十几个呢?轮番打下去,必然会令你道心崩碎,便是烦也能将你烦死,所以师弟这些日子还是尽量不要出门。”季忧听后沉思片刻,端起茶杯:“看来古人所言果然没错。”班阳舒回过神:“什么古人所言?”“红颜祸水。”班阳舒细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无礼,但也确实如此,那采薇姑娘在长辈的示意下与尤不渝接触许久,就不该对师弟再暗生情愫,称红颜祸水也并没有错。”近几日院中传言颇深,他也知道未婚妻一事是个误会,但又觉得此事对季师弟着实不太公平。班阳舒思索良久:“不飞升成仙,修仙者便摆脱不了七情六欲,美色钱权,都会引来记恨之心。”季忧听完之后看他一眼:“我说我是红颜祸水。”“?”“看来灵剑山与丹宗必有一战,或许无法避免。”班阳舒看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说这和灵剑山又有什么关系。事有时候是不禁说的,两人对坐饮茶了才一个清晨,就有一人来到院外,手中握着一封战贴,以灵气驱御甩入院中。纸张有时比剑还锋利,尤其是以灵气驱御。若不是季忧神念强大,挥手将那帖子挡下,说不定就要被削去发冠。“果真如师兄所言,还真有人想来揍我。”“孙滨?这个人我好像认识,三十多岁了,五年前止步通玄中境再难精进,今年离院。季忧听后转头看向班阳舒:“我可以不接吗?”班阳舒微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以往若有这种情况,考虑到脸面问题都是会接下的。'季忧挥手,直接将那战贴甩到了墙外。他与这孙滨连认识都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个即将离院的大叔,何必理会。便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尼山之巅飞出,洞穿了天际的层云,在虚空之中一阵摇曳,随后便散落八方。他抬头看着那盎然的金光逐渐于天际消磨,眼眸中迎着晴朗的天空。这是大境界的术法,应该是出自某位殿主之手,应该是关于遗迹的四方传讯。遗迹死了那么多人,而秋后算账的角逐现在才要开始,只不过那种事与自己这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尤师兄,外院的孙滨刚刚给季忧下了战帖。”内院吉祥殿,紫竹禅林深处。殿主亲传的尤不渝正在与天地交换灵气,坐而悟道,闻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接了吗?”前来同传弟子名叫王越,闻声道:“没接,被季忧顺着墙头给扔出来了。”“这孙滨也是糊涂,私下递帖子难免会被拒,若是我,便将此事宣扬出去,闹得大些,季忧总归是要面子的,声势起来了,不可能不接。”王越闻声点了点头,似是知道了什么,随后轻笑着退出了紫竹禅林。尤不渝此时收敛了气息,看着尼山之巅的滚滚云海,目光深邃。昨日姑姑将他叫到殿中,亲自过问了关于他与元采薇的关系进展,又说他近日修炼懈怠了些,叫他在元采薇走后就闭关,潜心修炼。他只当是姑姑操心天书院与丹宗的联合,却不知道尤殿主其实想的更深。她无法确认季忧的身份,却也知道他非同小可,本想将他召入吉祥殿,但师尊却有圣谕,叫她不要多管,不要多想。师尊原话说,人没有天道想得多,便越想得多越错。因果一事,她如今还看不太清,所以行事便谨慎了许多,不希望侄儿与季忧结仇。但就如班阳舒所说,修仙者没有飞升便无法摆脱七情六欲。而对于一男子来说,自己有好感的姑娘却喜欢另一个不如自己的男子,这是十分让人恼怒的事情。而此时的外院,碧水湖畔一阵敲锣打鼓,又是一封战帖送到了季忧的门外,引来了无数围观。“出了何事,外面怎么锣鼓喧天?”“是外院师兄孙滨,想要约季忧一战。”“这两个人怎会结仇?”“许是季忧这些日子以来太过高调,自然会引起不满。”“外院好久没那么热闹了,什么时候战?”“根本没接,又被扔出来了。孙滨三次递战帖不接并未让事情平息,反而是更多的帖子被送了过来。都是清一水的通玄中境,而且大部分都是人已中年,还有一些是常年待在房之中,已经放弃悟道等待离院之人。班阳舒开玩笑说,这就是外院的底蕴,但嬉笑之间隐有担忧。因为季忧不接战帖,长久下去不是办法。这些人若是每日敲锣打鼓而来,便能扰的季忧连个安静悟道的时刻都没有,这才是最阴损的。而季忧一旦不堪其扰,就必然会出手。可眼看战帖越来越多,车轮战下季忧必败无疑,到时候道心崩碎,后果更加严重。“接了吗?”“回禀王越师兄,他没接。”“难道他不要面子?”“我听外院的人说,他比起面子,更喜欢银子。”“?”季忧是个穷鬼,就连问道宗的闵诚都知道用银子钓他,这等事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在第十一封战帖送来的同时,又有一消息传来。内院王越师兄觉得此事很有意思,于是悬赏了一千两,叫季忧接下这些战帖。因为风波闹得挺大,如白如龙、裴如意、温正心,还有钱云霄、娄思怡等人都聚集在了季忧的院子里。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季忧冲动,但看到外面无论如何气焰嚣张他都巍然不动喝茶,渐渐便放松了下来。直到此刻,悬赏的消息传到了碧水湖雅园,令众人大惊失色,心提到了嗓子眼。坏了,真让他们找到办法了。果不其然,季悍匪听后立刻眯着眼睛站起了身,剑意忽起。“有人捏住了我的软肋。’“你真要去应战?”“我去赚点钱就回来。”“要与你约战的人太多了,即便是你同境无敌,但车轮战之下你总归会输的,这事不划算,你还是忍一忍,等他们离院便是了。”“见银子不赚就不符合我的匪道了,我有更划算的做法。”季忧起身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就看到外面围了一众弟子,他的目光来回扫过之后,便落到了前方那个胡须茂盛的中年男子身上。 第91章 花钱请你出剑 孙滨说是三十多岁,但其实已经年近四十,是外院之中最老的一批学子。他就是那种天资不够,硬是靠寿元与丹药熬到上五境的那种人,如今已经无望破境,离开天书院是必然。对他而言,离院之前闹这么一出看似好笑,但却是一笔十分划算的生意。他的境界提升无望,但家族的荣耀仍需延续,而他这样做不只会让尤不渝所在的尤家满意,也会让楚家觉得满意。这便是乡野私修在一群世家子弟间难以立足的原因。孙膑一边想着一边打量他,末了捋须轻笑。虽说这半年以来,外院一直在传他有多么厉害,但看到他这般小白脸模样,还是让他感到好笑。比斗之中是要点到为止的,所以他并不担心,这轻蔑的笑意也是为了激起他的怒气,毕竟自己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出剑。“去哪儿打?”“自然是去白玉台。”季忧看向四周:“是谁悬赏的银子,先给钱,不给钱我不打。”王越早就来到此处看着一切,此时从人群之中走来,手握一叠银票,扔到了他的怀里。季忧看着银票,心说笑死了,这么多钱都能让我认输了,偏要打一架。随后,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前往白玉台。此间,班阳舒等人也都跟了上来,但也知道无法阻止。钱这个东西对于师弟的诱惑力,简直大的惊人,这是无数个实际案例已经验证过的事情。据说当日在宁城县,有问道宗弟子想杀他,于是决定引他到无人的地方,就是拿银子一路扔过去的...酉时,夕阳西下,但日空仍旧晴朗,万里无风。与季忧同届的那些外院弟子全都听到了消息,齐聚于升仙白玉台。季忧行走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中,云淡风轻。陆清秋闻讯而来,此时站在白玉台的阶梯前,见他走过忍不住开口:“季公子,对面有十一个人,你即便再强也会被消耗完的,这样做并不明智。”“我知道,但是他们给钱。”“你还真是爱钱,我真怀疑如果有一天你的仇人想杀你,只需要朝你扔银子就能把你引去。”"?"季忧盯着陆清秋,心说你怎么知道的。他的眼眸向来都是看狗都深情的,于是在这一番注视之下,云州陆小姐忽然便脸颊微粉了起来。方若瑶此时正在陆清秋的不远处,看着陆清秋眼中的娇柔,神色复杂。她也听说了外院的传闻,知道季忧在与内院的一位师兄争风吃醋,才有了如今这般场面。而无论是之前有女子上门来寻季忧,还是丹宗长女之事,亦或是如今陆清秋的脸颊微红,都会让她的处境十分尴尬。因为自从入院开始,她就亲手为自己戴上了“季忧未婚妻”这个曾弃如敝履的头衔。即便经过这么多事后,许多人已经不相信这个头衔,但每当季忧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之时,那些异样的眼神总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最大的问题在于,季忧已经越来越耀眼,与他纠缠不清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来头大。陆清秋那云州大小姐的身份已是她望尘莫及的了,丹宗之女更让她望而生畏。输了吧.…..方若瑶咬着薄唇,默念一声。她知道季忧战力惊人,但后面还有十个挑战者,他一定会输的。若是输了,季忧的光芒自然能够减淡一些,不会再像现在这般耀眼。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么?父亲这个月曾来信,说季忧感应天书的事已经传回了玉阳,叫他与季忧好好相处,争取与他重新结成道侣,为他开枝散叶。可方若瑶觉得他如今太耀眼了,纠结许久都不敢靠近,便只能希望他的光芒减淡一些......“感谢陆姑娘的提醒,我自有分寸,另外,你新衣服不错。”季忧对陆清秋丢下一句话,迈步去了台上。新衣服.....?陆清秋看着自己身上的细沙软烟罗,心说这本就是一款旧裙,往日里也曾穿过,怎么会是新衣服。末了,她脸颊忽然更红,紧紧地捂住了胸她身上只有一件新的,就是今日午时更换的肚兜….薄纱裙的布料会有空洞,若是神念强大,从上至下看,便能观察入微....陆清秋忽然想起之前几次在悟道场修道,季忧在休息时总拿璀璨的眼睛看着自己。此时的孙滨已经率先登上了白玉台,看着季忧走上来。他虽人已中年,但境界极稳,手中长剑争鸣,灵气呼啸。只是让他觉得疑惑的是,武道双修的季忧以剑扬名,但此时却是空手而来。“不用兵刃吗?还是你知道自己必输,便破罐子破摔?”季忧在台上站定,看他一眼后面朝台下开口道:“我去遗迹之时剑被打坏了,还没来得及重铸,有没有道友可以借我一把?”话音落下,陆清秋便已将自己的佩剑递出,一如那夜一样。随之还有娄思怡、孙巧芝、班阳舒、温正心、裴如意等人也向前伸了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同修也都朝前递出了剑,有的是出于好意,有的则是希望这热闹更大一些。见此一幕,孙滨忽然凝重了起来。他知道传闻之中季忧御多剑应敌之事,事实上外院现在许多人都也学会了这种方法。不过他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办法,此时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随后他体内的灵气呼啸而出,护住了全身。寻常的灵气是无法以肉眼分辨的,但此时孙滨周身的灵气却渐渐乳化出了形状。“季忧所御之剑,干扰能力极强,但其实攻击力并不强悍,而且只有偷袭时能造成出乎意料的效果,孙滨服了丹药,结成了护体灵光,不知还能否奏效。”“还有这等说法?”“不错,你看那孙滨已有防备,此战怕是很难。”“季忧现在太出名了,认识他的人都会对他的御剑设防,这还真是他的弱点啊。”议论声中,季忧并未直接御剑,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汲取灵气。修仙者体内是存有灵气的,平日里都靠灵元的自行吐纳,基本都是满溢的状态。但对这次的来说,自行吐纳的灵气此刻并不足够。登仙白玉台旁边是悟道场和碧水湖,老曹说碧水湖中有玄妙,可以将灵气汇集于此,供悟道场学子修行。他的灵元破碎之后,灵气可以散入四肢百骸,容量一直都远超常人。但他从来没有竭尽全力地汲取过,每次都只是够用就行,因为他总也琢磨不清这是好是坏。这是他第一次解放了周身的全部气窍,打算将整个躯体都散满灵气,试试究竟会怎样。而此时随着他的吐纳,环绕于此处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向着白玉台聚集。嗡一-陆清秋的利剑忽然出鞘,悬于空中。随后是班阳舒的剑、裴如意的剑、温正心的剑……一把,两把,三把....渐渐地,班阳舒等人的眼神从早有预料逐渐变成了不可思议,已经半盏茶之间,灵气四溢的飞剑已经超过了二十把。“季师弟不是最多可以用七把剑?”“谁说的?”班阳舒闻声回头,发现来者是试剑林的王教习:“这.....是季兄亲口所说的。”王教习扬起嘴角:“那是每把剑都以不同招式使用,他的极限是七把。’“不同招式...”“不错,因为太多的招式会无比耗费神念,而人的神念终究是有极限的,季忧每日每夜都在锻炼神念,练的双瞳发金,便是想冲破这个极限。”温正心听后微微张大了嘴巴:“他成功了?”王教习摇了摇头:“人的神念限制来源于肉体,若不摆脱躯壳,根本无法突破,季忧碰到了限制,回山那日便来问我如何能更强,可我也没有办法。”“那师弟为何要御这么多剑?”“因为他现在只需要面对一个人,那所有剑都可以是同一个招式,便无关神念,只与灵气有关。”班阳舒等人这才也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季忧参与的都是团战。街头的袭击也好,遗迹之中的围攻也好,季忧都需要兼顾着整个战场,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应对单独的对手。王教习此时微微颦眉,凝重地看着不断增多的利剑。其实自季忧跟他说什么一人多剑的时候,他便也研究过这件事,但得出的结论是不太可行。灵元是修炼之基,但同样也限制着吐纳的速度与体量。但季忧如今的灵气量却根本不符合他这个境界所有。他并不知道季忧的灵元炸了,已经在尝试将自身作为了灵元在运转。他只觉得季忧的吐纳方式和运用方式都十分不同,更像是太古的练气法。便在此时,王教习忽然回神,立刻看向旁边的班阳舒等人,声音变的沙哑而沉闷。“注意看,他的剑来了,我的活又要多了。”“但是这个,我真的教不了。”王教习喃喃一句落下,登仙白玉台忽然传来了漫天的剑啸,响彻八方。季忧忽然睁眼,瞳孔灿然若金,同时磅礴的灵气冲天而起,环绕在其周身,掀起了无尽的风浪,卷的场间裙袍飘飞。“他的灵气为何如此夸张?!”话音落下,五十三把飞剑猛烈震颤,被浩瀚的灵气驾驭着,在挥手之间呼啸而去,穿风破浪,直刺孙滨。直剑,所有剑都是直剑!没有任何的花招,只带着的猛烈的剑意。其实单独一柄直剑很容易被打断,但满天的直剑就是另一回事。剑气横空之际,五十三道剑光凑在一起,恍如日轮,以至白玉台上漫天寒芒频闪,剑龙狠狠往前飞创。陆清秋与方若瑶已经睁大了眉目,看着那些剑就如同倒影出了漫天星光而季忧此时已经在漫天飞剑之间踏步而行,凶狠的眼神里金光四射,随后伸手在剑群之中摘了一柄剑,直剑而去。铿锵!金戈相撞之声响的无比清脆,但也只有一声。孙滨手中的剑已被震飞,此时满脸苍白地与悬空停住的利剑相对。他没有出招,因为虽然天书院规定比斗点到为止,但如此庞大的剑群必然会出现误伤的情况.....方才那五十三柄剑悬天之时,他还以为对方不过是玩障眼法,判断那真正有攻击力的七柄其实藏在其中。但直到无数灵剑呼啸而来,他才知道错了。那一刻没人能像自己一样,对每一柄剑的杀意感受的无比清楚。没错,他服药结成的护体灵光确实能承受伤害,必能防御住七柄飞剑,与季忧斗个数百回合,让他锐气全散。但五十三柄....他知道自己应该会被破防。而且剑群飞刺而来时,季忧手持长剑就在其后,手中灵气已然呼啸,显然是为了等他破防之后的刺出。他想不明白为何对方的灵气会如此的浑厚,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什么?一招?”“师兄,他御了五十三把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一招…..”“那剩下的人呢?”“季忧说他总不能一直用别人的剑,就问剩下的十个能不能一招打败孙滨,他说如果能就去试试,试过了再来,孙滨表示腹痛难忍当场离开。”尤不渝在紫竹禅林中沉默许久,眼中怒火升腾。他搭这台子是为了给他难堪的,不是为了让他唱一出好戏。五十三把剑,这到底是什么炼气术?尤不渝回想起之前的传闻,说这小子在遗迹之中就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灵气量,甚至可以压制融道境。可即便如此,五十三把剑也根本没有道理,除非他在竭力地压榨自己,不顾灵元枯竭的损伤。把自己当作灵元运转的思路好像没什么问题......季忧从登仙白玉台走下,发现周围鸦雀无声。刚才那满天的剑芒的确灿若繁星,叫所有人都在恍惚之间无法回神。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他忽然挥袖,五十三把剑便御空归去。不过因为不好分辨剑刃与剑鞘,所以有一部分都插错了。季忧有些抱歉,正人君子般对陆清秋等人拱手:抱歉,插错了。不过他道歉都是些女修士,因为面对男人他讲不出这种话来。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楚河露出阴翳的眼神,随后咬着牙甩袖而去。“听说了没?楚河离开天书院了。’“离开了?什么时候?”“就在孙滨与季忧比斗之后,楚河跟着家里人走了。”“他要退出天书院?”“不,据说只是回家探亲,秋日比斗之前会回来,诸法境的提升其实全靠对天道的所思、领悟、顺应、运用,楚家在这方面底蕴极其深厚,我猜他是要回族传法。”“回族传法再回来,参加比斗?”“嗯。”“据说这些人挑战季忧是内院尤不渝示意的,想打碎季忧的道心,可怎么.....却把楚河的道心打碎了?”“那玩意,谁看谁碎.....”“不过我今日听了好多的议论,据说那五十三剑之后季忧的灵气就空了,也只能用一招,而且对灵元伤害极大。”“他为什么这么做?”“许是看到后面还有十个人,所以心一狠才想着要一劳永逸。” 第92章 丰州将有世家崛起 登仙白玉台一战,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内院亲传尤不渝因为丹宗长女的争风吃醋。这是事件的开端,也是第一次有外院弟子触了内院亲传的霉头。但五十三剑漫天呼啸之后,此事似乎已经无法引起众人的兴趣。而他们议论最多的,是这一场战斗究竟是不是季忧的极限,还有他灵气量究竟为何如此浩瀚。有人说这是压榨灵元之法,也有人说季忧的练气法与众不同。传来传去,便连教习之间都众说纷纭。“无论是否是榨取灵元的方法,那季忧的灵气确实有些古怪,许是在遗迹之中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未曾上报院中....”“胡说,他出身乡野,一直在自行摸索修道,入院之前对灵气的炼化及操控就已远非常人,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入院之前?”教习院之中,曹劲松正端着一杯热茶,红光满面地捋着长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孙滨下战帖一事发生的猝不及防,而季忧因为银子也痛快答应。等消息传到教习院,两个人已经上了登仙白玉台了。曹劲松闻讯后急忙而去,但还没走到就看见了漫天飞剑耀空,寒芒如星,于是他立刻鼓炸了胸膛,转身回了教习院。他先是泡上了茶,随后翘起二郎腿。没到一盏茶的功夫,院中教习之间就响起了惊叹,一切都尽在老曹所料之中,便有了他此刻风轻云淡地开口。“季忧入院之前的事,你先前可从未说过。”“老夫虚怀若谷,宠辱不惊,又不喜高调,所以从未与人说过,你们又如何得知。”“虚怀…..”一众教习看向他比院中女弟子还澎湃的胸膛的,心说这他妈是虚怀?你那是炸乳!曹劲松云淡风轻地将茶盏往桌角一放:“你们可知,季忧当初究竟是如何进了天书院的?”陆清秋的教习马致远闻声抬头:“你不是说那是个偶然?”“是偶然,但这个偶然却大有文章。”“当日我接到院中通知,说丰州有一修仙名额落在了玉阳县县令之女方若瑶身上,于是便带人匆匆而去,谁知刚到玉阳,就遇到玄元仙府门下山庄抓一女童炼药之事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据说那女童之所以会被看重,是因为发现她灵光透顶。”“人族自降生便有先天真灵,只是有多有少,而那女童的真灵却几乎满溢,最古怪的是,他家中祖辈之中从未有过修仙者。”曹劲松目光如虎:“我对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女童被抓那日......”满屋教习见他停顿,忍不住伸长脖子:“那日发生了何事?”“那日一白衣少年闯入我下榻的府邸,周身气息涌动,灿然发光,已至下三境圆满,求天书院庇护那女童。”老曹扬起嘴角:“那刻我才知晓,那女童之所以灵光透顶,皆是那白衣少年这些年不断以灵气渡体,温养而出的结果。语毕,周遭一片面面相觑。要知道,凡人没有经过灵气锻体的一步,肉身孱弱无比,根本承受不住灵气在体内的流转。如果渡入过程有所疏忽,或者气量太猛,那便只有体崩人亡的结果。所以即便是修仙世家,也不会贸然以这种办法温养未启灵的孩童。可季忧若真能温养一女童长达三年,其对灵气的控制、炼化真的就超乎想象了。曹劲松淡漠地看向众人:“大家不要误会,那个女童,只是他温养的孩子中的一个。”"????"“季忧先天便与灵气亲近,天赋非凡,只是他的剑太强了,以至于很多人都没发现这一点。”“先天便与灵气亲近......”马致远叨念着这句话:“难道他也有非凡的体质?可非凡体质需要搭配非凡的练气法门,这季忧的练气法究竟是谁教的?”曹劲松眼眸轻抬:“他是一乡野私修,没有世家背景,那练气法自然是自己悟的。’“自己悟的??”曹劲松语毕后看着屋内哗然一片,顿时爽到了心田。季忧身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谜团,如一夜两境,还有那日引导天地灵气汇流,他都从不与人透露。因为季忧如今实力还不够,太过神异会更加遭嫉。可如今竟然有人怀疑他在遗迹之中得了好处没有上报,那曹劲松就只能用入院之前的事来给他作证。“凡人之躯比瓷器还脆弱,我回院之后也曾多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这本就是他的天赋。”“万千天赋之一。”曹劲松重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沫。他的说法并非虚言,自上次招生以来,他确实一直在用瓷器尝试灵气渡体。丰州地远而偏,但地不灵却并非人不杰。这些年来,他每每出院招生总能见到一些资质不错的子弟,但因为家力不足,即便有名额也被荒废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入院标准。可越尝试,他越是惊叹季忧这看似随手而为的事情有多难成。古语有云,见微则可知著,他那句“此子非凡”,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还有他们启程前夜,那不断向着谷场自行汇聚的灵气,先天与灵气亲近,也绝非空话。与此同时,与曹劲松对桌的赵教习盯着自己的茶盏,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他记得去年的秋日之后,也就是他们招生回院的那段时间,他的茶杯经常无故碎裂。?!曹劲松,你妈xx!“诶,你们听说了没,季忧入院的故事?”“入院能有什么故事?”“据说季忧一开始并不想入天书院,是一女童灵光透顶被发现,要被玄元仙府抓去炼药,季忧当时还是私修,毅然闯入曹劲松下榻之地,解放了修为,周身气息狂舞,就此下三境圆满修为暴露。”“众人这才知道,季忧竟然以灵气将那女童温养了三年!”午后的残阳之下,天朗气清,万里无风,白玉台一战落幕,季忧飘然离去,挥挥衣袖未带走一片云彩。但仍有不少人还在附近议论纷纷,此时又有消息从教习院传来,令那些本要离去的人再次聚到了一起。听罢了传闻之后,众人这才得知原来季忧入院当日所经历的种种。私修至下三境圆满,为一乡野女童展露修为,与奉仙山庄护卫统领对轰一拳,随后又随曹教习远赴盛。心怀天下的女修士越听目光越怔,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白衣公子飘然而来,惊了全城的画面。而与他们不同的,则是神情惘然的方若瑶。与他们听了传闻后脑补出画面不同,她是真的见过那一抹白衣飘飘。因为曹教习和裴师姐本就是为了接她才去,那件事就发生在自己家的府邸。她境界低微,启灵半年有余却仍未能达到灵光微照,所以她只记得当日那抹身影何其耀眼。直到此时听到众人议论,她才明白原来他温养邱家女童的手段,竟然也会如此惊人。“怪不得他一入院便要武道双修,原来生存之地如此恶劣?”娄思怡嘴里叨念着,满脑子都被塞满了白衣飘飘的身影。孙巧芝听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据说季家还曾被途经的修仙者制裁,家里人都跑没了,怕是因此才想学些杀人的手段。出发点不同,所思所想便不同。季忧入院便开始武道双修一直让人觉得奇怪,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那时大家所想的都是率先感应天书,唯有他,或许想着能强一分是一分,能杀一人是一人。“曹教习说他是先天亲近灵气的体质,还说他的练气法也是自创的......”陆清秋抿住红唇,半晌之后喃喃道:“我还听他们议论,说有季忧在,几十年后就再也不会有丰州无世家这种说法了。”方若瑶终于忍不住,闻声开口道:“这是为何?"陆清秋转头看向她:“我们入院之前,都是跟着家里在修行,而每个世家的练气法都有不同,这便是世家根基,而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什么?”“修仙者的非凡体质是可以传代的。“?”方若瑶闻声怔住,许久都没再说话。婚约之言早就不攻自破,但没人知道当初这门亲事是她亲自带人逼退的。后来她得知自己能入天书院,更觉得这决定做对了。然后....就一直在后悔,直到今日,她的悔意达到了巅峰。楚家之所以没有道统还能如此傲立青云,便是因为他们家的天赋体质也可传代。天书院的省亲月马上就要到了,她本来盼了许久,此时却忽然不敢回去了,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去,接受满县的议论。季忧此时已经回到了院中,还不知道随后的这些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外院弟子关于体质的讨论。更不知道院中许多女修士因为家族荣耀,正在考虑让他开汁散液。甚至有些已有道侣的女修士,也想着是不是暗中要与他有个孩子。但事实上他的神异与体质关系不大,他的灵元是凭本事炸的....天地灵气散入四肢百骸之后,他的灵气一直都异常澎湃,如今还未发现什么坏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季忧坐在小院之中,沉思许久。灵气澎湃在同境界对敌之时是绝佳的优势,只可惜人族的神念受制于肉体的限制,想要突破极限很难了。一念及此,他忍不住抬头看天。修仙其实就是将神念解放出肉体的一种方式,类似于升维。三维生物摆脱了肉体的限制,通过神念悟道进入四维世界,在那里,时间常量将会与长宽高一样成为变量,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长生。如果以这种角度来看待修仙,那这件事还是很科学的。“?”季忧正在胡乱思索,便见到几位衣着单薄的师姐从门前来回走过,笑语盈盈,不经意朝小院眼波流转。随后,日头转眼近黄昏。白如龙与钱云霄从远处而来,带了马扎,坐在了面朝季忧小院的不远处,性致勃勃地看着师姐成群。自打午后有人传出季兄体质非法,或可传代之后,这里的风景就越发让他们觉得道心通明了。“那位师姐我认得,他好像已有道侣?”“不奇怪,修仙者追求的是大自由,又怎会被道侣束缚。” 第93章 小鉴主的短裙 夜晚,星暮垂降,盛京月明如水。季忧从碧水湖雅园离开,发现许多人都在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尤其是一些师姐,眼眸无比火热。怎么还有人没穿肚兜,我靠.....…这就是修仙者的大自由?这,太自由了吧。季忧本来就能观察入微,与这些迎来送往的人在悟道场擦肩而过,内心深受震撼。他在悟道场席地而坐,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随后神念飞天。经过了洞洞漏间的无边黑暗,他来到了虚无山下。颜书亦此时正坐在黑石之上,柔荑间不断演化着天道,以至周身有玄光阵阵,与虚空相映。天剑峰意图吞掉问剑峰一事,催化了灵剑山三座主峰的矛盾。虽然矛盾仍旧可控,但暗流已经在不断涌动,她需要更快成为最锋利的那把剑,所以这几日都十分的刻苦。而随着季忧到来的风声响起,小鉴主散去了天道的演化,挺翘的小屁股在黑石上轻挪了一下。她身上红裙比往日短了不少,露出白皙的纤长双腿,此时回首望来,神色有些不爽,眼眸凶凶的。“元家姐弟走了?”季忧看她安心修道本不想打扰,谁知屁股还没挨到石头就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立正了起来,目光刚毅地开口:“清晨便走了。”颜书亦闻声眯起眼睛:“听说某人为了丹宗长女,与内院亲传争风吃醋,还与人比斗,用五十三剑震惊外院,场面好大。”季忧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的?”“盛京之中有我灵剑山的山外行走,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我门下有个叫白夕的姑娘讲故事很是动听的,据说还与你相识,我便随意多听了两句。”“你们宗门的传讯这么快?”小鉴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灵剑山的传讯自然比你们天书院所用之法更快些。季忧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胡扯。当今青云天下的信息交换无外乎传讯香、燃信术两种,但都有距离和时间限制。灵剑山距离盛京天高路远,便是这两种传讯也断然做不到当日迅当日达。唯一的可能就是山门玉牌传讯,只不过这种术法极其耗费神念,而且非要事不可动用。这丫头,该不会是通过山门玉牌的天天在跟弟子打听元家姐弟走没走吧。季忧没问,因为问她也会说什么,我只是顺耳听到的,根本没有太关心。灵剑山的小鉴主,粉润的嘴巴比剑还硬。颜书亦将好看的纤眉微皱,凝视着季忧:“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是没想到这些事竟然都被你打听着了。”“我可没有打听,是白夕与你相识,非要说与我听的。”颜书亦说完之后挺直了柳腰:“盛京城中都在传你与元采薇那个女人两情相悦,我倒是有些迟钝了,宁城县那两日竟没发觉,只顾着记恨某人捏我脸的事。”季忧听完后咳嗽一声,心说小鉴主的怨气真是直来直去。之前在宁阳县的时候还采薇姐采薇姐的叫着,现在倒直接的称呼为那个女人了。颜书亦见他不说话,有些凶萌地开口:“你笑什么笑?”“没办法,元姑娘天天给我摸脚,你又不给,每次摸到就踢我。”“你果然喜欢脚,却没想到是谁的都行......”颜书亦淡淡开口,随后想了想,便居高临下地将雪白的玉足朝前伸来。季忧愣了一下,心说这样也行,于是一脸正气地伸出手去,结果还没碰到那珠圆玉润的脚趾就被直接踢到了山下。颜书亦粉着脸看他,目光凶凶地:“你想得美。”“比斗之事并非是争风吃醋,是因为快到了离院的日子,有许多外院的老人听了内院的撺掇,为了向殿主亲传示好来找我麻烦。”季忧从山下爬起来,下意识地拍打了两下,随后沿山而上来到她身边。颜书亦随着他的移动轻抬眼眸:“可你不是好勇斗狠的人。”季忧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可谁知他们给钱,这么明显的陷阱我竟然上当了,真是可恶。”“季忧,你为什么那么爱钱呢?”“穷怕了,总想着要攒钱娶老婆。”颜书亦扬起水润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半晌后朱唇轻启:“季忧,我想要把剑,一千两银子的那种,但我没钱。”季忧坐到她身边:“那我给你凑凑?”“我可是真要,你莫要以为我是开玩笑,免得给了再后悔,记恨与我。“好,我明日给你寄去。”颜书亦看着他没有在开玩笑,忍不住啪啪踢他几脚,最后一脚踢完便顺势将玉足搭在了他的腿上。自打从宁城县回来之后的,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子胆子就变大了。以前踹他他都不敢还手的,后来再踹就每次都被摸脚,刚开始还会脸色羞红,但没几次都习惯了,也不觉得将脚丫子搭他腿上多么羞人。就像第一次去找他那样,因为怕黑不愿意去外面住,围着火炉取暖,逐渐习惯了和他贴着。季忧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眼神上移着,目光忽然变得惊讶:“你的裙子.....怎么变的这么短了?”“我也不知道,今日来时就这样了…...”颜书亦看着快短到大腿的裙摆,喃喃一声,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季忧,发现他黄烟附体,然后缓缓将裙摆拉下。虚无山上的神奇之处并非只有神念可以相互接触这一件事,还有心情会冒出体外。除了这两件之外,貌似穿着也会随着心境而改变。就像她平时喜欢红色流仙裙,不喜欢穿鞋子,来到这里之后便是一样的打扮,并不会随着现实的装扮而变化。但今日不知何故,今日的裙子忽然就变短了许多。她感觉自己的心境并无变化,然后看了一眼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子。可以传代的体质.....?颜书亦想起今日从白夕那里听来的传闻,然后又想到之前在宁城县,他问自己是不是想把灵鉴传给下一代的事,眼神微微有些羞恼。季忧看着她周身的气息忽然从紫黑色变得有些发黄,不禁屏住了呼吸。他还打不过她,所以不敢问她在想什么,于是假装不知道。两人便这样坐了许久,颜书亦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见到你们天书院的敕令?”“敕令?”季忧想起接战帖之前从尼山之巅飞出去的那道金光,随后点了点头。颜书亦正色了许多道:“郑家老祖来自于陈氏仙族,用的是丹宗之法飞升,害死了无数仙门弟子,最重要是这件事让其他仙宗颜面尽失,修仙本来就需要心不染尘,但这个局却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贪心。”季忧听后闻声一笑:“山海阁死的人最多,就表示他们最贪心,陈氏次之,天剑峰排第三,倒是有种沦为笑柄的感觉。”“不错,但天书院敕令中说愿为丹宗正名,言明他们与遗迹之祸无关,所以他们暂时不会对丹宗如何。”“这倒不让人意外,毕竟丹宗掌教的亲弟这次亲自来了天书院,在内院住了许久,那陈氏仙族呢?”颜书亦晃了晃脚丫子:“山海阁与天剑峰派了大批修仙者,要去陈氏仙族问山。”季忧下意识握住她雪白的脚脚,感觉有点凉。他以前好像听过一个说法,说没人疼的姑娘才会手脚发凉。小鉴主无视他的造次,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说与你听。”“嗯?”“你也知道,青云天下遍布了大大小小无数的遗迹,前几日问道宗曾传讯而来,打算与我联手掌握灵州与禹州所有的遗迹,其他仙宗怕是也在暗中查询遗迹数量,随后瓜分。'季忧的眉心随即皱紧:“他们对所谓的仙缘竟然还不死心?”在青云天下,会被仙宗所被瓜分的只有资源。小到百姓的税奉,大到北原的先天灵草,灵石矿脉与灵苗场,都是如此。而在郑家老祖试图飞升之前,遗迹并不在仙宗的瓜分之列。可如今这般变化却透露出一件事,那就是太古遗迹在仙宗眼中已经成了资源。郑家老祖飞升失败不假,但他也确确实实开启了飞升之路,修仙者不可能对此没有想法。若是从宁城县回来之前听到这个消息,他并不会因此担心。现在修仙者越来越多,压得百姓越来越苦,多开几座遗迹,多死一些修仙者,倒是为万民减负了。可现在的他并不这么想,因为他知道遗迹之中的仙缘需要以婴儿为容器,这件事若是流传出去,就会是人族的一场巨大浩劫。“不死心的还并不只有七大仙宗,还有妖族。”“妖族?”“没错,自大夏建立之后,妖族与我人族已经几百年都没有来往,但如今却有妖族之人以各种名义进入了九州,前日更是有妖族皇室子弟要来游历的传闻。”颜书亦看向季忧皱成川字的眉心,忍不住微抿住红唇:“你不希望遗迹被开启?”季忧点了点头:“遗迹被开启,会害死很多人。”“那我就不理问道宗了....”小鉴主喃喃一声,说完后发现季忧正古怪地看着自己,立刻一脸正色地改口:“我是灵剑山的小鉴主啊,自然不希望我的门人为此赴死,更不希望天剑峰夺得什么仙缘。”季忧沉默许久:“世间并不只灵剑山一个仙宗,可惜却只有一个颜书亦。颜书亦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又轻声道:“你也无需如此忧心,七大仙宗是互相制衡的关系,就算有哪一方想先动手,也没那么轻易。”“话虽如此,可肯定会有人先耐不住的.....”(元旦回了老家一趟,今天开夜车返程,窝在车上写了好几个小时,手都冻僵了,有错误回到家再改,求月票!) 第94章 想去灵剑山学剑 “妖族当初与人族联手斗败了遗族,本应该世代修好,为何后来却放弃了肥沃的九州,举族去了北原雪域那种寸草不生之地?”季忧思索许久,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这个只闻其名未闻其人的种族上。青云天下有七大仙宗就足够令人糟心的了,百姓都活不起了,如今妖族入境,就又多了一个变数,局势便会更加复杂。而且,传闻之中妖族的实力不比任何仙宗差,底蕴甚至还隐约在仙宗之上。可妖族如果也觊觎九州已久,有如此庞大实力,当初又为何要一声不吭地撤出九州。颜书亦看着季忧:“这还不简单,自然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妖族其实是被人族赶走的?并未如史书所说的那般和谐?”“不,你想反了,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是初代妖帝。”“?”“遗族当初奴役万物,致使生灵涂炭,但谁能肯定崛起后的人族不会是下一个遗族?于是在天道传圣器于人族没多久,初代妖帝便知道大势已去,于是召集了九州所有的妖类前往了雪域,从此闭关锁国,再未踏足九州一次。颜书亦感觉左脚被暖热,于是抽离出去,把白嫩的右脚放在他的掌心,动作已经十分自然。季忧轻巧握住,心中暗道,初代妖帝是有大智慧的。妖族搬到了雪域,其他的种族则翻过了十万大山成为了蛮族,如今的九州只剩下了人族。于是人族内部便出现了仙凡割裂,同族奴役的情况。如若不然,今日被奴役的就会是除人族之外的其他种族。“初代妖帝临走时还曾说过一句话。’季忧抬头看着她:“什么话?”颜书亦看向混乱的天地法则,喃喃开口:“当人族失去天道垂青,妖族定会重返九州,成为青云天下的下一个主人。“天道垂青?”“不错,天道气运原本落于遗族,随后落于人族,其他种族即便野心勃勃也只能避开,因为没有天道的垂青,他们知道即便再怎么强大也无法争得过,因为这就是定数。”颜书亦仰着雪白的俏脸道:“当年蛮族狂练体魄,引灵气入体苦修,最后险些打碎了寒铁关,重返九州,但北原却忽降暴雪阻挡了他们,这就是天道落于人族的气运。”季忧知道青云天下有气运一说,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气运原来是会绑定族群的。这么说的话,天道当真是在左右着青云天下的发展。“看来郑家老祖一事,让妖族察觉到人族气运出了问题。”“也可能是让妖族看到了不再受天道束缚的希望。”颜书亦说完后又道:“总之不管是什么,妖族肯定已经等不及了,宁城县那夜我曾以灵鉴照空,看到雪原上有一伟岸的身影临空,想来便是妖帝。”“原来史书当真是胜利者书写的。季忧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陈夫子家中的藏书中看到这段历史时,心中的莫名感。当初太古之战,其他种族都是迅速逃亡,偏偏妖族要帮助人族抗衡天道,据说死伤无数,最后功成身退不与人族争天下。他当时还想,这他妈什么绝世好邻居。可如今看来,妖族与人族本就是同样的两支起义军,并不存在谁帮谁的情况。当初那场大战的目的是推翻太古遗族的残暴统治,但其结果则是确立一个新的种族掌控世界。最后天道选了人族,圣器铸成了道统。妖族知道留下便要俯首称臣,于是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寸草不生的雪域。于是史书写到,妖族帮助人族斗败了太古遗族。但其实那时候的妖族只是在妥协,面对天道不公的妥协。可若是战争结束之时天道选择的是妖族,那妥协的便会是人族,而如今史书所写的,也许就是人族曾帮助妖族斗败了太古遗族。妙啊.……颜书亦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头:“扯远了,说回天书院与灵剑山的事。’季忧回过神,眼神之中带着询问。“天书院为丹宗正名的同时,还有一篇针对我灵剑山的檄文被散布天下,指责我灵剑山与问道宗在遗迹之中的围攻行为,要求灵剑山涉事弟子前去盛京请罪。”“但我先前就说过,我会为伤者道歉,但灵剑山绝不会回应,天书院若要战,那便战。”颜书亦此刻当真如女帝一般,腰肢轻挺,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蛮腰,眼神之中皆是睥睨天下的剑意。但随后,脚尖传来的酥麻感就让她破了功。明明才刚受到了天书院趾高气扬的指责,心中正燃起战意,但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丫子还在被天书院的弟子随手把玩。这要是被门下弟子见着了,其实远比灵剑山公开向天书院低头还严重。小鉴主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聊起涉及到灵剑山的话题,女帝性格就会觉醒,对娇柔的自己深感不适。但她这种性格以前并未暴露过,是见了季忧才开始越发压制不住的。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下山的远途只认识他,又或是寒日枬房的火炉让自己很想做个普通女子,又或是被捏脸的时候因为犹豫而错过了捅他几剑的机会。总之,她这性格在他面前总是藏不住的。所以还是杀了他吧,杀了他便是从前的自己。颜书亦嘀咕一声,脚脚忽然抬起,踩在了他的手上。让他摸不行,但如果是踩,好像就又是居高临下的灵剑山小鉴主了。看,你们天书院的弟子被我踩在脚下。小鉴主眯着眼睛,有些洋洋得意,高傲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季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察觉她这不断对冲的内心,而是在思考天书院与灵剑山之间的关系。山海阁与陈氏仙族有打起来的可能,但天书院与灵剑山打起来的可能性却不大。因为从北到南太远了,两宗实力又太接近,真要动手就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而坐收渔利的,则会是其他的几个仙宗。这并非是天书院与灵剑山想看到的结果,尤其是在妖族入境,并且各方势力对遗迹虎视眈眈的此时。总之不管是七大仙宗加之妖族对遗迹的野心不改,亦或是天书院与灵剑山之间已在对立,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将实力尽快提升。就如同颜书亦因为天剑峰与玄剑峰之间的冲突刻苦修炼一样,乱世之中唯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季忧从遗迹出来后连破两境,如今潜能算是被榨干了。想要短时间内再破境,难比登天。而且通玄境是整个诸法境的基础,曹劲松觉得他如今的境界已经足够,劝他慢一些,在此刻细细领悟天道。修仙者之间有一句话叫做道法万千,说的就是天道法则无穷无尽,而并非一个确定的数字。就如同做人有人道,做妖有妖道,做匪有匪道,这世间一草一木皆有道。而这个境界所能领悟的道,就会是融道境的关键。所以想要提升实力,境界之事急不得,而武学则是最好的入手处。季忧想起王教习的话,看向正在踩他的颜书亦:“我想去灵剑山学剑,行不行?”“?”小鉴主回过神:“你在说梦话?”“我讲真的。”颜书亦看他一眼:“灵剑山的剑道,只传灵剑山的人,要不你退出天书院,我让玄剑峰收了你?做我的门人?”季忧眼睛一亮,心说这也可以啊,天书院本来也不是很想收我这个搅闹的风云不安的乡野私修,我做个两姓家奴又有何不可。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无踪。他现在是天书院的弟子,和颜书亦没有什么上下级关系,若真的入了灵剑山,她可就是纯女帝了,就再难见她嘤嘤怪的性格。再说了,以掌事院那般将宗威日日挂在嘴边的作风,自己也许没到灵剑山就被万箭齐发了。届时行走至此的路人见到定然要问,咦,这一堆剑上面怎么长了个人。“不做灵剑山弟子,能不能去灵剑山的学本命灵剑术?”“不要忘了天书院与灵剑山如今的关系,你若真想来拜山学艺,说不定会被打断了腿扔出去,到时候我可不会管你,只会冷眼旁观。”“那我还是去丹宗学丹道吧。”颜书亦倏然眯起眼睛,重新把他从山崖之上踹了下去。灵剑山在她的心中份量颇重,比季忧这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子还要重上许多。这并非是因为季忧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而是因为十几年来,颜书亦都是以继承灵剑山为目标的。再强势的人,也会被周边的环境所影响。当父母、同门、甚至婢女都在这么说的时候,你便会以为这就是对的。她这一生都是把灵剑山,亦或是玄剑峰放在前面的,即便与季忧亲近,也不会私自去教他本命灵剑术。弟子可以叛宗,但继承了道统的鉴主不能。“学丹道….…?”“去摸元采薇那个女人的脚去吧。”季忧看着她那醋嘤醋嘤的表情,露出一丝轻笑,但内心仍旧琢磨着,该如何去灵剑山学剑呢。不如去山上绑架个长老,逼他吐出修炼之法。可他若真有这实力,还学个鸡毛剑。 第95章 再次灵气锻体 明媚的晚春,季忧决定闭关。但并非是把自己关在枬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一直往返于悟道场、试剑林与枬房之间。除了有女修士从门前而过,不穿肚兜,会引出他的一丝杂念,季忧当真做到了道心通明。在此期间,他已观透了风动与雷动。这是通玄境所能领悟的最基础最简单的术法,因为无论风动还是雷动,都是人族五感可以直观的,而且是最有攻击力的。不过通玄境只能对法则进行领悟,却不能改变。如风舞观透,出剑便可乘风,但却无法凭心改变风向。不过眼看夏日将近,他倒是能找到哪里最为凉爽了。闲庭小院之中,季忧双瞳灿金,浏览着嫩叶舒展,在风中微颤,眼眸之中浮现出一抹平安自在。“季兄,你的午饭来了!”“嗯,放到石桌上吧,我待会儿吃。”白如龙和钱云霄将从仙膳房打来的饭菜放到桌上,随后又坐到了他院子外的马扎上,继续道心通明。天书院还在传说季忧体质可以传代的事情,以至于门前快成了景点。以匪入道的季忧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于是开始收取门票。最后白如龙和钱云霄变成了他的打饭书童,还是自己掏银子的那种。陆清秋、娄思怡与孙巧芝也来过几次,到他院中饮过茶,期间还送来了三把剑,品质比上一次的更高,价值都快比得上楚河那柄了。不过三人因为与他熟悉,没有太直接表露我想与你有个孩子想法。但尽管如此,他仍旧感觉到无数同门的虎视眈眈。前几日还有个师姐精致打扮后不请自来,后来被自己的道侣追到了院中,给拉了回去。“说实话,我在家族之中不受重视,也得亏有些修行天赋,才被天书院看中。”白如龙看着院中的季忧道:“但我也没想过要入内院,飞升成仙,所以尽管季兄叱咤风云,我之前也未曾有多么羡慕。”钱云霄抬头看他:“现在羡慕了,我懂。”而除了屡屡来访的女子,季忧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丹宗的信,署名元采薇。她听说了关于自己走后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对季忧深表歉意,还说与尤不渝的事只关乎于两宗交好,毕竟丹宗在实力方面比不上其他六个仙宗,她不好拒绝,但从未有过坑害季忧之心。还说天书院一别,元辰对丹道又开始倦怠,整日捧着话本小说做梦,希望他这个做姐夫的能替她劝劝。信中的原话说:“元辰谁的话都不听,整日叨念着与你在遗迹之时何等畅快,季公子既然是他姐夫,能否帮我劝说一番?”嗯,她必然馋我身子。女子写信一般不会用如此露骨的暗示,尤其是在称呼上面,毕竟写信不会像说话一样因为嘴快不过脑子而说错。所以这每一个字,都必然会经过了反复的斟酌,觉得合适才会写上去。那也就是说姐夫这个称呼,元采薇应该是自己想写的。尤其是最后,她还问了可以传代的体质究竟是怎么回事。“红颜祸水啊,季博长你当真是红颜祸水!”季忧一边吃饭一边哐哐拍着桌子,眼神在信纸上浏览时流露出无限的愤慨。解决了午饭之后,日头已经进入了下旋。季忧起身离开了碧水湖雅园,去了一趟城中的驿站,给颜书亦汇去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她买剑。他知道颜书亦作为灵剑山的鉴主是不会缺剑的,只是想暗戳戳试探着什么。但既然答应了,便不能不做,就当是哄她了。毕竟当时自己要去遗迹的时候,她也曾豪掷千金,买了许多东西给他,叫他不要死。想到这里,季忧觉得自己言出必行的做派还是有些君子之风的,与匡诚那个家伙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就又回了天书院,入了试剑林。剑道暂时没办法提升,季忧便将主意打在了枪的上面,午后一直在狂练一扎眉间二扎心,三扎眉间四扎心.....七扎眉间八扎心。王教习端着茶盏,在旁边看的一阵心惊胆战。“季忧,别练了....”“给我钱就不练了。”“?”季忧握着枪在竹林之中横扫,轻挑,浑身气血翻涌,灵气呼啸。他这个境界,轻易之间是不会觉得疲惫,但仍是把自己练到大汗淋漓,气窍通透,给林中众多练剑的学子看的眼眸火热。王教习从他们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渴望,仿佛在说,教习我想学这个。曹劲松也时常会来到试剑林,因为教习院距离此处不远,也经常会听王教习闲扯几句。“季忧这几日刻苦了许多,看来与楚河秋战一事,他心中仍旧忐忑。’曹劲松转头看着他:“你错了,季忧从未把楚河放在过眼中,他之所以用功是因为他本来就勤勉,当初知道被派往遗迹仍旧抓紧时间悟道天书,只是.....抵不住美色罢了。”王教习微微侧目:“楚家的底蕴可要比想象中更雄厚,何况还有玄元仙府的人出手,这样的人也不放在眼里?”“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怎么一直不太明白楚家到底想要什么呢?”“楚家没有道统,自然不可能把整个家族都绑在玄元仙府的船上,楚仙这个亲传虽然风头正紧,但毕竟不是玄元血脉,能不能执掌玄元珠还悬而未决,所以楚家一直想要把楚河推进内院,两边下注。”曹劲松看向王教习:“你得到了什么消息?”王教习将木剑背在身后:“内院有殿主已经决定收楚河为亲传,所以这并非单单只是一个内院名额的问题,为了这个,楚家会使劲浑身解数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楚家如此重视,竟然把他接回了家。’王教习点了点头:“所以不要以为楚河低了一个小境界,季忧就会十拿九稳,这个异类,若是明年入院,与楚河错开,或许不用这么辛苦。”曹劲松眉心微皱:“你觉得谁会赢?”“季忧天赋卓绝,武道精深,又天然亲近灵气,我....我压楚河。”“没眼光!”王教习轻声一笑:“院中都在传季忧的体质可以传代,他就算不入内院,也能建立自己的世家了,征服天下有时未必是用拳头的,好身体也可以。”曹劲松听着听着,脸色忽然一变:“季忧要练完了,我先撤,他说他这几天花的有点大,想把之前给我的银票要回去。”“?”曹劲松走后,季忧便从林中走来,浑身大汗淋漓地将枪丢下。随后回到院中清洗一番,便开始研究关于灵气的运转。登仙白玉台与孙滨一战,他是第一次让灵气在四肢百骸之中满溢,战后思索良久,便有了更多的巧思。下三境是炼体境,那时候的修仙者还没有凝聚灵元,天地灵气可以通过灵海在体内扩散,以此在锤炼肉身。但实际上,青云天下有个说法,就是肉身强度不可以太强。因为飞升好像要褪去凡胎,神魂升入仙界之后凝聚仙体。有人说若是躯体太过强悍,飞升之时便会万分困难,无法轻易摆脱肉身限制。而在下三境圆满之后,灵元凝成,修仙者就彻底失去了灵气锻体的机会。但季忧的灵元是炸的,所以仍旧可以试着用灵气锤炼肉体。而且他对飞升并没有太大兴趣,就像当年家里送他出国他也拒绝了一样。“重新微照试试...”“妈的,我怎么感觉我在乱炼?我这样练下去不会死吧?”季忧将头发擦干,坐于蒲团之上,思索许久后缓缓闭眼,周身气窍全开。碧水湖所汇聚灵气逐渐开始向此处流动,进入炸裂的灵元之后就开始如决堤河水一般四处流淌,重刷着经络。而随着灵气的聚集,他在内视之时已经看到了隐约的灵光正在浮现。此时一股热气从其四肢腾起,开始满溢,鼓胀。但随着他继续微照,重练体魄,一股难以遏制的颤抖开始不断浮现。神念内视之中,季忧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已经充盈如海,不断在奔流,于是默念一声,灵气开始熊熊燃烧,灵光四照,溢出体表不断摇曳。“季兄,你的饭。”“多谢。”钱云霄今日没来,白如龙拎着饭走了进来:“季兄,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在院中呻吟呢?”季忧看他一眼:“我在练功。”“哦哦.….”季忧送走了白如龙,将饭解决,继续如上次一样,引燃灵火继续熬炼。事实证明他的思路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真的可以重新微照锤炼肉体,只是次数越多就会越痛苦一些。就好像每次都要破而重建,伴随着强烈的颤抖。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季忧现在感觉自己梆硬!这样下去,就算无法用实力征服世界,也能用这一副好身体征服那些世家小姐!正在此时,院墙之外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随后就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季忧收敛了气息,起身走到了门前,发现来者是裴如意、班阳舒与温正心。四目相对,三人有些惊讶,不断地打量着季忧,感觉他的气血比上次见澎湃了许多,就仿佛大江奔流一样。“师兄师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天书院向灵剑山问罪一事,你可知晓?”季忧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茶:“大概知道一些。”温正心看着他:“灵剑山对此一直没有回应,大有看轻我天书院之势,所以掌事院安排了一队弟子,去灵剑山问道。”季忧手中的茶壶微悬,眼眸轻抬。他先前与颜书亦交流时就说过,天书院与灵剑山相隔甚远,真要正面冲突的可能性不大。而问道,也就是弟子之间的决斗,可能就是最好的方式。裴如意此时开口:“此次前去问道的是内院两位殿主亲传,尤不渝和何灵秀,对手是天剑峰亲传与玄剑峰亲传。”“要跟灵剑山的小鉴主打?疯了吧?”“不,小鉴主是宗门亲传,能让她出手也只有宗门亲传,可惜我天书院没有,所以才会是尤不渝和何灵秀去,打的也只是剑锋亲传。”班阳舒此时坐在了石凳之上:“掌事院说当初被围攻的弟子也要前去,因为我们是当事人,不能任人欺辱但没有态度,师弟你要不要去?”温正心看了一眼班阳舒:“我是不建议你去的,因为当日你的剑,让灵剑山和问道宗丢了面子,此行对你不利。”“去。”裴如意有些惊讶:“你要去?”季忧点了点头:“我刚破了境,老曹劝我这个时候不要心急,把境界稳一稳,所以我打算趁这个时候去看看灵剑山的剑道。”听到这句话,班阳舒、温正心与裴如意对视一眼:“你不会去了就不回来了吧?”“何出此言?”班阳舒咂咂嘴:“比起天书院弟子,其实大家都说你更像是灵剑山弟子,因为青云天下的剑修,心中的圣地永远都是灵剑山。”季忧看着他们:“怎么都觉得我要跑呢?”“你上次不就差点跑了......”“我确实是想去灵剑山学剑的。”班阳舒看他一眼,心说师弟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第96章 妖族进京 七大宗这些年虽各自为营,但相互之间并不缺乏走动。天道会、游仙会等论道盛会时常召开,闲暇之时也常有修仙者去别宗拜山。灵剑山小鉴主第一次下山时也曾以掌教身份去陈氏仙族问山,并得到了陈氏仙族解除了护山大阵的礼待。但问道,与这几种则稍有不相同。问道所传达的并非友好之意,更像是一种挑衅。既是挑衅,那便无需提前下帖通知对方,直接派弟子前去即可,也不必害怕对方闭门,因为不见便是昭告天下他们怕了,没有仙宗会丢得起这个人,所以定然会应战。“天剑峰亲传名叫庄由,融道中境,玄剑峰亲传名叫颜书箐,融道初境。”“这二人与我们也算是旗鼓相当,未交手之前还真不能断定谁胜谁负,不过既然是我们主动前去问道,便只能赢不能输。”“若输了,天书院这个圣宗名号,便真的成了笑话。”天书院内院,紫竹禅林西侧的一座汉白玉亭中,一男一女正在对面而坐。西侧的是自在殿亲传何灵秀,正将师尊之言悉数转达给坐在对面的吉祥殿亲传尤不渝。尤不渝捏起盘中的一枚灵枣投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初境不值得我出手,我选那个庄由。”“尤师兄还真是自信。’“我只是很想杀人,便想找人受我一剑罢了。”尤不渝这几日心情异常烦闷,杀气也极重。吉祥殿的弟子对此视若不见,但谁都知道他这杀气到底是因何而起。何灵秀浅笑一声,也不推脱:“那我就当是捡个便宜,选那个初境的颜书菁。”尤不渝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道:“从盛京到灵州,期间会路过雍州,你随我去丹宗一趟,见一见元姑娘。”何灵秀闻言惊讶:“我还以为只是你只是遵从长辈之命,没想到尤师兄当真喜欢那位丹宗长女。”尤不渝轻笑一声:“元采薇容貌甚佳,且是上五品丹师,与我也算是门当户对,加之长辈支持,我为何不喜欢?”“尤师兄还真是有心了,只是.....”未等何灵秀说完,尤不渝便抬起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救命之恩有时候会遮蔽双眼,也怪我过于低调了,平日在院中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刻意培养霸气,倒叫人看轻了,待我以殿主亲传身份上了丹山,元姑娘也该明白我的地位了。”“这倒不假,我们枯坐青山悟道,未曾出手战过,那丹宗的人不太清楚我们这种人有多么稀缺。”何灵秀傲然地扬眉,将茶杯轻轻放于石桌上。像他们这个年纪,能修到融道境的就已经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也唯有同路人才知道这其中的含金量。丹宗不修仙道而修丹道,大概一时间还无法感受这份修为所代表的荣耀。想到这里,何灵秀忽然记起在灵剑山上还有一个身份更加尊贵的女子。“不知这次去灵剑山,能否见到传闻之中的那位小鉴主。”尤不渝扬起眼眸,细思之后轻轻摇头。灵剑山的小鉴主是宗门亲传,还是执掌了天道圣器的宗门亲传,对外已经算是掌教级的人物了。他们此行去是问道,那位小鉴主若是亲临,未免太给天书院面子了。可灵剑山若真的这么给面子,也不会有他们前去问道一事。随后没过半天,关于天书院要派殿主亲传前去灵剑山问道之事便被传到了尼山之外的盛京城。常驻盛京的宗外行走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立即传迅所属宗门。而这份传讯的详细程度,甚至精确到了出行弟子的名讳与身份。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消息灵通,而是天书院刻意为之。因为挑衅,本就要声势浩大一些。灵剑山很快也通过盛京行走的白夕得知了此时,名单也被抄送为两份,一份送去了天剑峰的掌教宫,一份送去了玄剑峰的云顶天阙。“来问道?”“呵呵,真是好大的胆子。”“七大仙宗之间百年未战,天书院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云顶天阙之中,颜书亦正斜坐于红绸铺就的凤榻之上,两条细白的长腿交叠着,盛怒之下的雪润有些呼之欲出,语气中也出了一股森然的冷意。守在天阙外的两个丫鬟相互对视,心说鉴主这次可真是气坏了。不过没过太久,她们就听到红纱帐内传来一阵欢快的哼歌声,令她们的眼神之中升起一丝茫然。此时季忧正在收拾行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后将应用之物全部装入了储物葫芦之中。他先前就说想去灵剑山学剑,但颜书亦说他没上山就会被打断腿扔出来,却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突然,想要观剑之心已经蠢蠢欲动。不过曹教习对于他要跟去灵剑山一事,心中隐有担忧。他觉得季忧和裴如意不一样,裴如意是被灵剑山弟子打伤的一方,她随内院的两位亲传前去灵剑山为的是公道。但季忧是打伤了灵剑山弟子,甚至差点就越级杀了对方一名融道境弟子的人。他去灵剑山,无论是何目的,在外人看来都有种耀武扬威之嫌。曹劲松怕的就是他这么大大咧咧地跟去问道,会引起灵剑山弟子的针对和仇视。不过季忧显然很有信心,甚至轻扬嘴角,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等到东西收拾齐全之后,季忧下山一趟,晚春之下,盛京的温度已经渐渐开始升起,满城嫩绿。匡诚听说他要去灵剑山,目光微怔:“你不是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在山上待不住,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现在仙宗之间的局势很复杂,我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原来如此.....”季忧端着茶杯看着他,眉心微皱:“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匡诚思索许久之后,抬头看着他:“季兄,我要升迁了,但具体要补什么缺还不知道。“这才一年不到,你就要升?”“我现在虽说是个闲职,但好歹是状元出身,魏相身边的亲仙派倒了一大批,朝堂之上人手空缺,自然是要有人补上的。”季忧将茶杯放下:“可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喜色,反而心事重重的?”匡诚沉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季兄你知道么,魏蕊她.....她其实是魏厉的孙女。”自小便苦读诗书的书生向来只有对功名的追求,但忽然遇到心仪的女子,才明白原来才子佳人那一关也甚是难过。匡诚一开始就知道魏蕊一定是京中世家的小姐,但并未停止心动。初恋,总是猝不及防又令人难以克制的。但就在昨日的时候,他从司仙监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魏蕊与崇王府的郡主同乘一辆马车,随后便找人问了问,就得知了这个很难接受的答案。“普通人就算是只看她的姓氏也能琢磨出一些关联了,你还是个状元,啧,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匡诚愣了一下:“季兄莫非早就知道?”季忧点了点头:“我也猜测她与魏厉有关,但却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你自己查到也好。”“没想到歹竹也能出好笋.....”“书生骂人都是这么一针见血么?你这嘴是淬了毒吧?”匡诚捏紧了自己的手指:“魏蕊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只可惜生在了魏家,我是司仙监的人,查的就是这些亲仙派,便不好再与她接触了。”季忧咂咂嘴,对于匡诚的决定不太好评价,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插手不得。正在此时,城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便有无数百姓仰头看向天上。两人的思绪皆被打断,忍不住望出门外,便在此时,那些沿街做买卖的人就已经轰然逃散。正当二人疑惑之时,一大片黑色的阴影忽然朝着盛京而来。季忧身为修仙者,五感通达,此时遥望天际,看到了十几头被栓了缰绳的异兽,正踏空而来。这异兽生有鳞甲满身,头生双角,形态与虎类似,但身后却又一双大翼,遮天蔽日。季忧凝住了心神,便见到异兽之上坐着几道身影,也是头生犄角,有的脖颈处还长着细鳞,在阳光下灿然发光。“是妖族。”待到异兽踏空到长盛大街上方,匡诚举目望天,喃喃开口:“原来妖族就是长这般摸样的。”季忧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确定这是妖族?”“前日司仙监收到传讯,说妖族想要与人族互通商贸,会派使团前来盛京与大夏商谈,我也是刚才记起的,这些人显然不是人族,却敢堂而皇之地入京,自然是妖族无疑了。”互通商贸这件事是妖族对外的说法,但据颜书亦说,他们是知道了人族的道统出了问题,对九州开始蠢蠢欲动。大夏皇朝在七大仙宗的压制之下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妖族入九州后便来到盛京,看来是在试探。“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匡诚听后收回目光:“季兄可知道镇北神将昨日回了北原?”季忧闻声一愣:“北原又要打仗?”“我也奇怪了,明明半年前蛮族才刚吃了一次败仗,全都退回了十万大山,按道理说应该会休养几年才对,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实在让人费解。”匡诚说着话又望向窗外,忽然间睁大了眼睛:“季兄......”朗朗晴天之下,那腾空的异兽忽然坠落,而此刻正有一稚童在其脚下,怔怔地仰头看着这一幕。下一秒,酒楼之上气浪翻滚,季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长街之上。世间所有的物体都是近大远小,此时那异兽落地而来,真可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第97章 人妖第一战 傲然的一声嘶吼响起,兽足轰然落下,此时的季忧已经将那稚童抱起。但那势大力沉的兽足此时也迎头踏来,避之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季忧直接挥拳而上,撼山的拳劲冲天而起,直接让那异兽一阵仰天嘶嚎,随后向右栽倒了半步。一时间,整条长街都静了下来。此间有一名虎背熊腰的妖族翻身而下,气息狂舞,气魄压人。下一瞬,一杆雪亮的银枪迎面而来,杀气四溢。“他妈的,肇事不逃逸还他妈的打人,讲不讲道理?"季忧抱着那稚童飞速后退,忍不住怒骂一声。他不是来惹事的,只是为了救人,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由分说地出手。他不知道妖族的修炼功法是否和人族一样,但却清楚地感知到这杆枪的主人比自己要强大许多,猝不及防之下只能闪躲。谁知道那银枪根本不打算饶人,如蛟龙一般直接追击而来。苍啷一声,季忧直接拔剑,灵气灌满了剑身后狠狠迎了上,剑气割裂间一阵龙吟虎啸。那银枪看似轻盈柔软,但横扫而来的气劲却十分的磅礴,碰撞之间,季忧的三尺铁剑直接火花四溅,手部一阵发麻。妖族都他妈喝什么长大的?大力吗?“?”枪主是也是头生犄角的妖人,见此一幕十分惊讶。第一次来人族领地,还是护着族中贵人前来,会遇到的风险不可预知,所以这位妖族护卫其实一直都绷紧了心弦,尤其是在落地之前,便一直注意着前方。所以在感受到灵力波动的时候,他立刻便出了枪。却没想到这人明明修为不高,竟然能硬抗他三次劈水曲却丝毫没事,就连虎口都没有崩裂。要知道,他这劈水曲是横劈水泊练就的,虽说还没到真正可以断水流的地步,但也算是力达千钧,横扫族内。而且在青云万族之中,人族的体魄是最为孱弱的,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才对。那妖人回过神,再次提枪而来,一阵枪花向前突刺。季忧此时分不出另一只手,只能尽量御气躲避,铁剑不断与银枪相撞,铿锵之间已经败退十丈,气血被攻的不断翻涌那些随后而来的妖族此时也到了长盛大街,看着这一幕眉心深皱。“这人族的修仙者,有点意思。”“阿丘用的是劈水曲,可以枪身劈断水流,人族的躯体竟然可以挡得住?”“没用,阿丘的兴致上来了,三招吧,我赌三招,这人族就要败了。”忽如其来的战斗声此时吸引了不少修仙者前来,当看到季忧正被打的仰不起头时,众人瞬间一愣。再看对面,则顿时大惊。妖族!近千年了,在太古之战后,九州就再也没有过妖族。就像是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生物,如何能不惊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妖族怎么和天书院的季忧打在了一起。“出了什么事?”“额,不知道为何妖族忽然来了盛京,刚才落地快要踩到一稚童,被季忧救下了。“还,还真是他的作风......”众人隔着老远看去,就见季忧抱着那稚童不断后退,束手束脚间根本无力还手。妖族与人族功夫不同,境界不好判断,但观其气息大概能知道,那使枪的妖族应该在融道境之上,却并没有应天境的气息。最关键的是,它枪意虽然无比凶猛,却根本没有惨杂术法在其中,而是全靠力量。此时有人冷眼旁观着,看着季忧,心说此人在天书院搅动了万千风雨,嚣张的不可一世,没想到今日竟会被压着打,当真是解气。“活该啊,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季忧整日惹是生非,现在算不算是踢到铁板了?”议论声之中,季忧横剑飞身,接着磅礴的灵气提升速度,躲开长枪的横扫,利剑随着清冽的剑吟直接落下。嗡鸣声中,石板路被斩出一道长痕,却根本没能接近那提枪的妖族,反而被一枪追刺眉心。季忧呼啸闪开,噔噔噔退后三步,一阵气喘吁吁。便在此时,本在看乐子的修仙者忽然将眉心渐渐皱起,有些不悦涌上了心头。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人族才是青云天下的主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妖族是要低他们一个等级的。如今妖族在人族皇城之内逞凶,加上旁边还有另一些妖族在赌季忧几招能败,这意味变不一样了。其中有几人对视一眼,心说也不知道这妖族忽然前来是做什么的,怎么偏遇到了季忧。若是遇到个天书院的亲传什么的,看这妖孽还敢不敢如此嚣张。便在此时,季忧终于边战边退,来到了绸缎庄的门前,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怀中的孩子被抛了出去,落在了装满柔软绸缎的竹筐里。“?!"“他一直在找地方把孩子放下?”那提枪的妖族顿时一怒,掌中发劲,提枪再出。便在此时,季忧已经站定,随后提剑迎上,剑意争鸣之间,剑浪狂叠而去。同时他腰间的储物葫芦灵光一闪,剩下的两把剑瞬间出鞘,浮空而起。见此一幕,立于周边的修仙者立刻睁大眼睛,就听得铿锵一声,季忧在多次振剑中不断试图向其贴身,虎口已经红的发紫。嗡!剑浪叠去,那妖族护卫立刻回枪准备扫来,季忧却在此时脱手换剑,直接取一把附身前刺。那妖族护卫的瞳孔骤然紧缩。这是什么剑式?!未等他反应过来,季忧的剑已经杀到,被他横枪格挡,但下一瞬左手剑边贯顶而上。没有术法,没有术法,没有术法!季忧叨念着,三柄剑不断切换,剑浪狂叠,竟然把之前被打退的十丈重新打了回去。只要没有术法,拼灵气量和速度,此刻的季忧根本毫不畏惧。此刻,站在这妖族护卫身后的几个妖族逐渐收敛了微笑,愕然皱眉,而那些围观的则渐渐睁大了眼睛。下一瞬,嗡鸣声四起,两柄剑呼啸穿风。那妖族护卫似是没见过这般用剑,直接被打乱了步伐节奏,便在此时一剑穿来,直接在其脸上刺出一道血痕,鲜血直流。季忧随后回剑后撤,立于街头,剑意争鸣。而周围的人族修仙者愣了许久,最后捏紧了拳头,心说还得是他这个乡野私修...妖族忽然来到人族皇城,无论因何,第一争斗必然会被流传开来,那么这一剑的意义便会被放大无数倍。先流血的是妖族,那么人族的脸面便被守住了。“妈的,还得亏是他了......”“三剑,看清楚没有,只有三剑,还他妈未尽全力呢!”此刻的妖族护卫听到四方窃窃私语,又从脸上摸下一片血迹,顿时勃然大怒,全身气息狂放,枪杆震颤,但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声住手,让他僵在原地。他们妖族此行是来与大夏商谈通商一事,虽然只是表面功夫,但再打下去就不好了。有人族修仙者当街阻拦妖族使团,若是警惕之下失手打死也就算了,可如果硬是要在此杀了一个人族,便不好解释。妖族连七大仙宗都不畏惧,自然不怕大夏皇室,但即便是这样,初入九州的他们也不该过早与人族结怨。“好剑,敢问阁下姓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书院外院弟子楚河,家住幽州,就在盛京的西北方向,随便找人打听便能打听的到。”“妈的,果然好贱.…..”楼上的修仙者听后嘴角一阵颤栗,心说好一招祸水东引,这他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才是他的绝学吧草。说话的那个年轻妖族与人族无异,只是双瞳是妖蓝色,闻声目光微怔。外院?只是外院?他打量着季忧,随后眉心一皱,便带人朝着皇宫而去。“传讯回去,人族修仙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弱,之前的消息或有失误。”“阿丘,你给族人丢了脸,回去自己拔鳞。”“是…….”此时的季忧回首看向街尾,见那稚童无碍,于是将剑收回。匡诚此时已经跑到了楼下,去看了看那孩子,随后来到季忧身旁:“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只是那枪劲着实强悍,打的我手腕有些酸疼,若不是取了巧,还真不一定能给他一剑。”“这妖族实在蛮横,你赶紧回天书院,我去司仙监参他们!”“往死里参。”匡诚点了点头,随后便跑向司仙监。季忧则在原地驻足许久,最后转身回了天书院。此时的尤不渝和何灵秀已经从紫竹禅林中的汉白玉亭来到了外院的登仙白玉台,召集了将要去问道弟子,打算临行前训话。可集合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季忧仍旧未到,尤不渝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一开始拿到名单的时候,他发现季忧也在队伍里便眉心深皱,随后便想着要以什么方式去给他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先吃到下马威的竟然是自己。本来内外院就在议论,说他一个殿主亲传在丹宗之女心中比不上一个外院弟子,让他大为恼火。现在看那季忧来都不来,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更是杀意四起。正在此时,季忧从山下而来,甩着腕子走上了山门神道,尤不渝的眼神之中顷刻便闪过一抹厉色。不过没等他发作,掌事院的三位掌事便匆匆下山,似是极其慌张。季忧刚走进山门便被三位掌事迎面拦下,随后便是一阵凝眉瞪眼的窃窃私语。方才盛京城中也有天书院的弟子,此时正一边看一边往白玉台走,还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尤不渝,立刻躬身行礼。“季忧去做什么了?”“去...去街上打架了。尤不渝面色阴沉:“修仙者本该心中无尘,可他一外院弟子却终日好勇斗狠,天书院弟子在遗迹之中被灵剑山和问道宗围攻,怕不也是因为他惹来的私仇,才让我天书院失了颜面,还需我亲自走一遭。”听到这句话,人群之中的班阳舒、温正心和裴如意顿时双目怒睁。他们是围攻一事的亲历者,自然知道那件事与季忧无关。这尤不渝竟然张口就给他扣了个这么大的帽子,岂不是想杀人诛心!尤不渝此时看向那位弟子:“跟谁打的?同门,还是别宗行走?”“跟…..妖族。”“?”听到这两个字,白玉台先是静了几分,随后就是一阵惊呼,无数目光都写满了难以置信。要知道妖族已经近千年未曾出现在人族领地了,如今忽然出现在盛京,竟然还和季忧打了起来。这几乎可以算是千年之后,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第一次交手!想着想着,忽然又有惊呼声响起。这次先呼的自然是聪明人,也终于理解了为何三位掌事此刻会忽然亲自下山找他。因为他们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交手无论大小,所关乎都是人族仙宗的颜面。“谁赢了?”“季忧毫发无伤,那妖族却被他刺中一剑。”闻听此言,尤不渝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原本要给他扣的帽子完全没了意义。甚至,他此刻都无法当场发作。与此同时,掌事院的掌事似乎也听到了差不多的描述,忍不住轻呼一口气。妖族与人族第一战是天书院代表的,虽说事出突然,但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输了,那也就别谈去灵剑山问道的事了。可他们万没想到季忧竟然没输,甚至还伤了对方,而且伤在了脸上!三位掌事看着季忧,眼神变得十分复杂。而季忧看他们已经没什么话要问的了,迈步从他们面前走过,飘然走上了白玉台,刚要问一声怎么了,就被站在前方的何灵秀吸引。嚯,这大师姐,竟然身怀如此大自由。 第98章 第八次灵光微照 立夏前夕,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天书院学子从盛京出发,一行二十人前往京州渡,乘坐仙船向西南而行。此时节,妖族入境之事已随着异兽腾空落于长盛大街而传开。随他们而来的,还有许多独属于雪域的灵草、品质极高的灵石,甚至还有些制作武器的稀有金属,被陆续地运入了九州境内。但对于是否准许妖族入境,一时间争论不休。因为即便当初两族曾一起浴血奋战,联手对抗太古遗族,可七大仙宗对妖族的警惕心仍旧很高。这似乎也印证了妖帝的那则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则让常年深居皇宫的那位书生皇帝亲签了文书,允许妖族入九州,而七大仙宗也默许了此事,没有阻止。原因无他,只因十万大山中的蛮族一涌而出,重新攻入了北原,剑指寒铁关。自大夏建国开始,人族与蛮族之间就在不断争锋,你来我往,而寒铁关就是那条分界。在人族千年历史之中,蛮族曾数次逼近寒铁关,但从未打进来过。可这一次,明显不同。北原的气温随着夏日逼近而回升之后,蛮族几乎倾尽了全力,来势汹汹。甚至连蛮族大能也参与了此次的征战,令镇北军陷入了苦战。“妖族领地就在北原西侧的雪域,与蛮族之间其实算是邻居,若不是隔着昆岭,想必早已交好。”“人族不能失去九州,七大仙宗也不愿失去北原这片先天灵草的孕育之地,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人族都不能与妖族在此刻起冲突。”“哪怕.….…这两族都有着相同的狼子野心。”“入夏第一仗,我军打的无比艰难,若再加上妖族进犯,寒铁关必将失守。”“不会再有什么敌军逼至寒铁关,北原却应势忽降暴雪,将蛮族千军万马埋葬,宣告人族才是九州之主的事情了。”“朕也不知,这天下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巍峨的宫阙之中,身着皇袍的帝王负手而立于皇殿之前,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远天。他年仅三十,正值壮年,样貌端正。唯一不美观的,是他的眉心即便不皱也会有川字深纹,如同利刃镌刻一般。司仙监监正名叫贺靖元,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听到皇帝的感叹并未开口。因为他知道,陛下是在说给自己听。随后皇帝轻叹一声,将目光从傍晚昏暗的天色下收回,眼望之处有歌姬蹁跹,丝竹之声绕梁,听上去欢愉而喜庆。而妖族的那位年轻的贵人正坐在宴间,妖蓝色双瞳深邃无比,看不出情绪。“皇兄怎么在这里?”正在此时,一女子身着华服款款而来,细语莺声地开口,面容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看上去温婉贤淑。贺靖元闻声躬身:“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轻轻点头,转头看向皇帝:“起风了,皇兄方才饮了不少酒,还是回去吧。”皇帝摇了摇头,将手扶在殿前的石柱上:“再看一会儿吧,说不定某天,朕就成了亡国之君。”贺靖元眉心一皱:“陛下说笑了,我大夏江山必定万万年。”皇帝轻笑后转头看着两人:“说来也怪,我本以为妖族重回九州必要趾高气昂,最起码对朕应该是这样,毕竟谁都知道,大夏皇朝不过是七大仙宗统御万民的工具,却没想到他们却会如此客气?”“入宫之前,妖族在长盛大街吃了一剑,怕是被斩去了几分气焰,也不好嚣张了。”皇帝也有些意外:“是谁出剑?”贺靖元望向不远处的尼山:“天书院外院,一个叫季忧的学子。”皇帝闻声微愣,随后点了点头:“那个入院感应了天书的家伙....”“正是。”“我听说他与朕钦点的那位状元是同乡好友,却不知他与妖族究竟因何起了冲突?”“据说是妖族乘异兽落地时险些踩了个稚童,当时季忧正在街上,出手救下,但来不及躲闪,于是锤了那异兽一拳。”长公主听后眼眸轻颤,惊讶中微微张口。皇帝抬起眼眸,沉默许久后道:“把朕的状元郎提上来吧,去户部主理妖族入九州一事,兼任司仙监接引处提司。”贺靖元闻声细思,许久后开口:“这,未免太快了些,而且监察处有报,说他曾与魏厉的孙女走的极近。”“无妨,他本就是朕为数不多的同路人....”此次皇朝夜宴之后,妖族开始陆续现身于九州。只是当妖族,尤其是外貌特征明显些的妖族出现于街头,难免会引起一些议论和猜忌。不过此间并未闹出什么乱子,尽管总有些妖族吃人的流言不断响起,他们也充耳不闻。七大仙宗目前没有心思关心妖族之事,因为他们内部之间也矛盾丛生。山海阁与灵剑山的天剑峰一脉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黄云山,在陈氏仙族的护教大阵之外对峙,三方仙宗剑拔弩张。也正因这局势,导致九州之内常有宗外行走拔剑相向。于是以青州为界,西部野原之上暗流涌动。除此之外,从盛京而行,沿怒江随船南去的天书院一行人也受到了瞩目。“看,天书院仅有的两位殿主亲传,后面那个就是没有世家背景的季忧。”“去灵剑山的?”“不错,天书院问道灵剑山。“若季忧的剑真如传闻之中那般,其实更适合做灵剑山的弟子,可惜出身在了丰州。”“听说前几日,妖族使团前往盛京时被他刺了一剑?”一路仙船飞驰,三日后,凉州西阳郡。天书院学子于渡口下船,在此地的朝阳客栈下榻,而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丹宗就在凉州的西南侧。尤不渝想去丹山拜访,此处便是前往之前用以整顿之处。不过因为西阳郡是前往青州的必经之地,所以来往于此处的修仙者众多,其中一大半都是奔着问山陈氏而去的。这一路上他们见过了妖族,也看到了修仙者相斗,不安的氛围开始越来越浓。季忧此时正在朝阳客栈的房间之内,周身气窍全开,不断地向体内引入灵气,燃起灵火。玄妙的淡蓝色火光在体内四窜,最后窜出体表,不断地锻炼着每一寸肌肤。而他的额头,也随之冒出了缜密的汗珠。这本是洗练灵元的基础法门,因为季忧的灵元碎裂,灵气散落四肢百骸,所以他用此法来洗练肉身。许久之后,呼啸气劲四散开来,光华照射八方后迅速收敛,季忧于床榻之上缓缓睁开了双眼。第八次灵光微照,结束。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气血旺盛了不少。除此之外,他发现体魄之中还有多出来的一股气劲,每次在洗练之中都会不断冲撞,结束又沉浸于四肢百骸之中。当日在等闲白玉台上,那个孙滨曾服下丹药,凝练出乳状的护体灵光,防备他的御剑。而如今他的肉体强度,与孙滨凝出的灵光应该相差无几。梆硬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这么有福了……他挥拳而起,一直在练的撼山拳随气劲而动,拳风在房间撑开,虎啸声四起。体魄强健之后力量也提升了不少,这是相辅相成的事。季忧握住拳头,想起了在长盛大街与那妖族护卫一战,细品那从枪身横贯而来的气劲,心说天下万族,果然人族体魄最为孱弱。若不是那日之前他已经微照了三次,街头那战说不定真的会被打断手骨。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温正心身着云锦襦裙而来,喊他下去吃饭。“师姐可知,为何妖族不修术法?”“妖族同样也修术法,但据说要比人族困难许多,也只有些天姿卓越者能成,我听内院教习说,这是因为他们自身与天道不合。”温正心款款走在前方,又道:“不过妖族也有自己的修炼秘术,战力不低,且与蛮族一样有些血脉天赋,现在大夏允许妖族入境,师弟若在街头遇到,切不可掉以轻心。”交谈之间二人来到一楼,天书院的弟子已齐聚前堂。早已落座的尤不渝看了一眼季忧,面色阴沉。天书院问道灵剑山,虽然阵仗不如山海阁和天剑峰对峙陈氏仙族,但也算得上大事,这一路而来引得议论纷纷。尤其是他这个殿主亲传出山,万众瞩目本是应该的事。可谁知季忧的人气也不低,甚至许多人见到他,原本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也会被转移过去。归根结底,季忧在长盛大街一人三剑,刺了那妖族护卫一事,被妖族入境引起的争论所烘托的,早已意义非凡。他来之前与何灵秀说,要以殿主亲传身份去丹山,让元采薇知道他的含金量,可外界所高呼的如今却都是季忧的姓名。何灵秀此时也正看着从楼梯下来的季忧,沉思片刻:“这季忧的气魄,好像每天都在变化。”“有么?”“前日赶路时倒未曾注意,不过昨日....”何灵秀昨日曾路过季忧身边,修仙者的耳目通达让她敏锐的察觉到,季忧的气血越来越澎湃了。尤其是他的心跳,噗通噗通,如同重锤坠地,一回想便像是在耳边震荡。 第99章 直上丹山 翌日一早,晨鸡报晓。季忧从房间内醒来,低头看了一眼报晓的晨鸡,莫名挺起胸膛。随后洗漱,吃饭,完事儿后便随同门一起车马而行,前往西阳郡西南部的丹山。从山脚处望去,植被丰茂的高山绿意盎然,其上有七处密集的亭台楼阁,彼此之间以廊桥相连,看上去就像是北斗七星。丹宗早就接到了天书院的拜帖,此时有无数身穿丹袍的丹师下山相迎。处在山门下方的是一瘦骨傲立的长老,就是上次去过天书院的丹琼子,元家姐弟的亲叔叔,同时也是丹宗掌教的亲弟。天书院众人沿山路登山,一路看遍了奇花异草,最后目光落在了丹宗出迎的众人身上。“晚辈尤不渝,见过琼长老。”“晚辈何灵秀,见过琼长老。”尤不渝和何灵秀是此番问道的带队,自然也是由他们前去见礼。至于其他弟子,则都跟在二人身后躬身,随后就双目远眺,目光不断地在那些楼阁之间来回。在七大仙宗内,丹宗因为所修之道不同,所以是最为保守且神秘的,平日里都是云雾深锁,便连山体都看不清楚。唯有丹宗门下经营的驿站,才能有资格按照约定时辰往返于山门内外,将整个青云天下所需的丹药运送而出。而他们这些人,也算是第一批能进入丹宗内部的仙门子弟了。丹琼子面容和善,微笑着连道三声好,随后目光一撇,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季忧,表情微怔。乱世将至的传闻从年初就开始流传,随后蛮族反扑、妖族入境,似乎也在预告此事。于是丹宗一改与其他六大仙宗保持距离的态度,主动与天书院交好,想要共赴乱世,为此安排了元采薇与尤不渝接触。不过元辰不知何故,偏觉得姐姐应该嫁给季忧。若是寻常时候,此事自然可以看作是戏言,可那所谓传代体质的事被传来传去之后,这句戏言便变的古怪了。联合自然是抵御风险的方式,但什么有都不如自己有....季忧的目光此时正好收回,与丹琼子的目光交错。“季兄,那丹宗长老一直在看你。”“我看到了,老头子眼神有些邪性,不会是想把我拿去炼药吧......”季忧感觉到一阵恶寒,看向白如龙:“老白,我觉得有点冷,你把钱袋子张开,我把手伸进去暖暖。”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沦为生育机器的风险,要不然立马就要下山了。虽说这事儿想想也够带劲的,但据说丹宗有各种玄妙的丹药,可以补体力补精力,让你永不停歇……有些事情虽然美妙,可一旦多了也是折磨。就如同一头壮牛,即便是浑身有用不完的牛劲,看到浩瀚无垠的万亩良田也会懵逼。丹琼子此时也收回目光,重新落到了尤不渝的身上,忍不住摇了摇头。楚家的那种传代体质,便是连仙宗都觉得眼红,季忧这个单身在外的,又不会好好保护自己,若是在寻常时节,自然会让一些家族起觊觎之心。可惜就算能够传代,一直生育也需要百年时间才能成气候,可现在乱糟糟的世道却告诉他们,这事等不起了。所以,尤不渝才是最好的选择。吉祥殿殿主是上五境圆满的大能,这样的人全天下都没有几个。“诸位,请进吧!”丹琼子大袖一挥,便带着天书院弟子入了山内,沿山道而行,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丹炉,与他们丹袍之上的一致。不过这尊丹炉虽然确实是仿造洪炉所做,但实际上并无妙用,纯是装饰。绕过铜炉,行至山坡之上,越过一处碧湖,正前方就是丹宗七殿之一的玉衡殿。此时的玉衡殿已经坐满了人,当中有一位身材与丹琼子一般高瘦,和元辰的相貌十分相似,穿着掌教圣袍,不怒自威,便是丹宗现任掌教元黎。而元采薇正站在他身边,换了一袭绫罗仙裙,粉黛烟花,正用水润的眼眸望向殿外。她先是看到了走在最前方的尤不渝,随后眼眸继续寻找,落到季忧身上时才停顿了下来。身穿丹袍的元采薇也是美艳不可方物,但却少了些女子柔气,此刻才真叫人看直了眼。尤不渝心中颤动,随后便解剑进了殿中。“天书院吉祥殿亲传尤不渝,在此见过丹宗掌教真人,见过采薇姑娘。”“临行之前,姑姑托我向二位问好,还说下次若有机会定会亲自前来。”尤不渝本来就是天书院给丹宗安排好的女婿,自然没人抢他的风头,于是殿中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侃侃而谈。说一说目前的境界,又讲了讲姑姑托他带来的问候,整个大殿之中其乐融融。季忧此时有些恍惚,心说若是到了灵剑山也能有此氛围,那可真就太妙了。而此时的元采薇则看着季忧,见他心不在焉,眼眸不禁流传。“这位,就是季忧吧?”季忧被这声沉稳的问话拉回了心神,抬头看向丹宗掌教:“在下天书院外院弟子季忧,见过掌教真人。”元黎打量他一眼:“还要多谢你将元辰与采薇从山中救出。”“我收了银子,和元辰之间算是雇佣关系,救人是我该做的事情,掌教真人不必如此客气。”此时,殿内的目光也纷纷朝他看来。各大仙宗的外院弟子其实都不算什么,未必有人可以记得住,除了楚家的那个楚河。但他们都知道,天书院外院里最耀眼的不是楚河,而是很能折腾的季忧。这是个异类,据说行事风格十分出乎意料。当日亲传从山中偷跑,只花了一千两就雇他去出生入死了...而听到季忧提到元辰,元黎忍不住细转头看了女儿一眼,想起了儿子这些天来口口声声叨念的姐夫二字。一开始把人接回来,他还以为元辰的这个“姐夫”说的是尤不渝,心说儿子倒是比女儿上道,已经明悟了此事之间的利害关系。可后来他才知道,元辰口中的姐夫跟吉祥殿主的侄儿根本不是一个人。丹宗封闭,与外宗并不特别关联,也并不关心仙道之事,一心只为丹道,消息并不灵通。他随后才命人找来了季忧的资料,细细看了许久。元黎回过神:“季公子年龄几许?”“弱冠之年。”“家住何处?”“丰州玉阳县。尤不渝方才还正襟危坐,此刻却不禁微微皱眉。他才是此行的主角,与丹宗之间有着暧昧的关系,最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当发现大家注意力被转移到季忧身上,自然觉得不喜。另外,丹宗掌教方才对他所问的都是一些天书院的内务,或者几位殿主的情况,寒暄之意较大。但问季忧年龄几许,家住哪里,便叫人觉得怪异。尤不渝思索片刻把这念头挥去,心说这也许是因为尤家闻名遐迩,便是不用问也知道在何处。而季忧这种乡野私修,问问也是自然。元黎此时又开口道:“那季公子家里几口人。”季忧心说这怎么还查起了户口本,但还是礼貌回应:“有不到八十。”“这么多?”“不是说乡野私修?”“明明说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怎么还有八十个?”“许是.....说出来充个场面的?”何灵秀闻声抿住了嘴角,心说季忧这家世情况,天书院无人不知,何需在此作伪。尤不渝则是直接开口:“季忧师弟,丹宗掌教面前不可胡言乱语,你莫非是要直接虚构个家族出来?”季忧闭口不言,换上微笑:你妈xx!丹宗掌教也并非真要让季忧做女婿,但总听元辰在耳边这么念叨,心中古怪是肯定的,这番问话也是下意识为之。随后殿中会晤结束,丹宗掌教为他们安排了丰盛的洗尘宴。因为一桌坐不开,所以分了三桌。季忧懒得和尤不渝同席,便转身去了偏殿,与白如龙他们坐了一桌,俗称小孩那桌。温正心与何灵秀不对付,便也去了小孩那桌。留下的就只有尤不渝、何灵秀、班阳舒、裴如意,还有王越、方林超等人,元采薇随同陪席。觥筹交错之间,便也有些交流,于是就有人提起了刚才季忧说自己家中还有八十多人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感觉有种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个家破人亡的乡野私修,但他却硬是在丹宗掌教这等人物面前刻意装起来的感觉。“师弟没说他家有八十多个人。裴如意听到他们的议论,夹起一根聚仙苗道:“他说的是不到八十。”尤不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不是家破人亡了?难道我听到的是假消息?”班阳舒其实也不知其中细节,闻声忍不住看向裴如意。“师弟入天书院就是为了庇护一位六岁女童,这件事你们前些日子应该听说过?”“听说过,玄元仙府自古就有拿人炼药的习惯,那女童不就是被他们看上了?”裴如意眼眸平淡地看着他们:“对,然后季师弟拜入天书院后,便立刻收了七十二名贫苦家的稚童为义子义女。”场间,元采薇的筷子微微顿住,便听到裴如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别的场合,师弟可能会说自己是孤家寡人,但像这等容易有传言流出的大场合,他一定会坚称自己有很多家人,因为那些孩子,还在玄元仙府的眼皮子底下受他庇护。”裴如意将菜苗吃下:“这就是他守护的世家。”此刻,席间忽然沉默。班阳舒所想的,是那句仙之大者,为生为民。原来那不是个故事,那是季师弟的来时路。而元采薇所想的,则是弟弟一直叨念的那句,天生我在天地之间,总要留些故事给后人看。 第100章 咱不能空着手走啊 拜访丹宗本来就是一场源自于尤不渝的临时起意,并没有什么别的任务。于是饭后,众人便被带入了玉衡殿后侧的院子。丹宗一向不留外客,也没有招待客人的厢房,这十几间还是知道他们会来,特地命弟子腾出来的。房间里还有没搬走的铜炉,火扇,还散发着一股扑鼻的药香,闻上去令人心旷神怡。季忧走进房间,还不知道裴师姐已经替自己把别人的相亲对象的好感度刷满了,只觉得刚才尤不渝的眼神更加阴沉,而元采薇却眼眸似水。“如龙,趴地上舔舔砖,说不定会有极品灵药的药渣子。”“?”白如龙心说你可别唬我了,我又不傻。极品灵药哪这么多,这地上顶多有上品灵药的药渣子,然后趴在地上一阵观瞧。季忧则把一人高的丹炉掀开,思索半天:“你说把我扔进去,能不能练出一副铜皮铁骨和火眼金睛?”“能吧。”“来,你钻进去,我先炼炼你试试。”而元采薇此时已经安排众人入住,随后站在院中,看了一眼正在研究屋中铜炉的季忧,眼波流转之间睫毛轻颤。其实从天书院回来之前,她的心绪一直都有些复杂。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婚配的年纪,原本是想着嫁个上五境的小世家才俊,无论是否会有感情,都将与丹道结伴一生,直到青丝暮雪。所以在岐岭山里她并未说假话,下三境圆满不在她的择婿标准之中。她也是高傲的,十六七岁时也曾想过要嫁给一个风度翩翩的仙门公子,所以不会允许自己随便择个人就嫁了。于是她便一直拖着,拖到元辰总说她再不嫁就没人要了。可女子谁不想嫁,归根结底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小世家有时太小,接触的人功利心比较重,张口闭口问的都是灵丹。大世家的公子又怕有野心,担忧他们以后会对丹宗不利。后来便发生了岐岭妖人升天一事,爹爹觉得乱世将至,想与更大的势力联合,为她选了尤不渝。尤不渝是吉祥殿主亲传、融道境高手。以他的年纪来说,破入应天境应该是十拿九稳,甚至有机会进入无疆。这样的人,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择偶标准,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会满意才对。可那日季忧约她去吃饭,她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褪去了丹袍,便打扮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此后回到丹宗,便也总是会想起那人,不时还会恍惚了神魂......原来人的选择有时候跟境界、世家,关系都不大,便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这次来丹宗的一行人里,尤不渝也在。他代表的是天书院的脸面,又是自己的相亲人选,她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和季忧说话。而且方才爹爹同她说,尤不渝十分不错,似是已经看中了。早知道……早知道在岐岭的时候,认真听听阿弟的话就好了。一念及此,她忍不住想起了宁城县闲庭小院的那几日,脑海中浮现出灵剑山小鉴主每次都粘着他的画面。难道我真的没有颜书亦的眼光好?元采薇凝视季忧许久,随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楼,拿出先前还没画完的画作,在窗外沙沙的柳叶声下不断地勾勒着。那是一条黑砖堆砌的人小巷,画面之中有七柄灵剑浮空。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来者兴高采烈,身后推开了她的竹门。“姐,我姐夫呢!”元采薇迅速把手中的画盖起,看着元辰故作镇定地开口:“死阿弟,你怎么不敲门呢?”元辰倒没看到阿姐的小动作,有些愤懑地开口:“我前天炼丹的时候看话本小说被抓住了,爹罚我禁足两日,刚出来就听说姐夫来山上了,是不是真的?”“嗯,他来了,就在玉衡殿的后院,丁字房。”“哦哦,那我去找他.....”元辰说完话就要迈步而去,但前脚刚出门槛又忍不住转过头,表情古怪地看着阿姐。因为他忽然想起,这次来的天书院弟子里,还有当日在天书院与阿姐相亲的那个尤不渝。“姐,你知道我说的姐夫是谁吧?”元采薇愣了一下,随后脸颊微粉地偏过头去:“要去赶紧去。”“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元辰叨念一声,随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玉衡殿的后院,找到了丁字房。此时的季忧正蹲在丹炉面前摆柴火,对蹲在丹炉里的白如龙说你忍忍,七七四十九天就好了。元辰有些茫然:“姐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季忧听到声音向外看去,发现是元辰,于是晃晃手里的木柴:“我听人说把人丢到炼丹炉里练七七四十九天就能练成铜皮铁骨,和火眼金睛,打算拿如龙来试试。”元辰抬头看着丹炉之中的白如龙:“你.....你就这么相信我姐夫的?你也有姐姐吗?”白如龙从里面探出头来:“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季兄说火眼金睛什么都能看破!”“?”白如龙和钱云霄这两人,最喜欢道心通明,跟季忧对银子的喜爱程度几乎没什么区别,明知是坑也得跳的那种。不过在听说元辰说会死人的时候,白如龙还是十分从心地跳了出来。“我听爹说,姐夫这次是顺路来丹山,最终的目的地是要往灵剑山问道?”“不错。”元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悄咪咪地问了一声:“是不是去看小鉴主阿姐的?”“?”在宁城县小院的时候,颜书亦吃顿饭的时候总喜欢把脚脚踩在他脚上,但他不知道元辰看到过。此时听他一语道破了心中暗藏的秘密,不禁有些皱眉,心说这件事应该谁都不知道才对。“姐夫?”季忧回过神:“我是去观剑的,看看能不能偷个师,从岐岭回来之后,我的剑就遇到了瓶颈,总要想办法让我的剑更强一些。”他的这句话倒是不假,如今妖族入境,蛮族攻打寒铁关,各大仙宗之间亦有暗流涌动。他对实力的渴望变得越发强烈,去灵剑山的目的也在于此。不然的话,他在虚无山中就能见到小鉴主,也就无需冒着打断腿的风险前去悟道了。青云古话有云,技多不压身。他修行速度本来就快,便是一些小的傍身技巧也愿意多接触一些。不然的话,他当初入天书院的时候,就不会着急忙慌地去武道双修了。而他借助灵元破碎的气机,不断地通过微照方式洗练自身,也正是因为和妖族街上一战之后,深切感受到对方体魄的惊人。想到这里,季忧忽然转头:“我听说,你们丹宗有几处药池,可以强健根骨,还能温养经脉?”“姐夫怎么知道的?”“尤不渝说的,他叨叨一路了都。”天书院一行人本来是要直接朝着灵剑山而去的,改道来丹山则是因为尤不渝的私心,所以为了避免有弟子说些闲言碎语,便将丹宗描述的到处都是灵宝。那副表情,就仿佛真的做了丹宗的女婿一样。不过丹宗药池确实是有的,其中所浸泡的,都是炼丹后的剩料,据说其中还有极品灵丹的边角在里面。空着手来了一趟丹山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总不能再空着手回去啊。元辰压低了声音:“药池只对内院弟子开放,外院弟子都不能进,姐夫若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偷偷溜进去。”“姐夫果然没看错你!”“走,姐夫!”季忧转头看向白如龙:“如龙,要不要去泡澡?”白如龙立刻坐起身来,眼睛忍不住开始发亮:“药池?”“不错,你再去叫上班师兄。”季忧转头看向元辰:“是男女分开的吗?”元辰点了点头:“男女有别,自然是分开的。”“能不能再加上裴师姐和温师姐她们?”“当然可以,都是咱们自家的!”此时已经是日近黄昏,夜色开始缓缓笼罩而来,一行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山道往前走,便看到了一处灵气蒸腾的水池。池底沉放的都是药材,或者是品相不高的丹丸,被浸泡烘煮着,经过了百年的沉淀,晶莹透彻,简直就是极品高汤。即便是隔着老远,季忧等人就可以感受到其中汹涌的灵气。班阳舒张了张嘴:“不愧是丹宗啊....”季忧转头看向班阳舒:“师兄记得离开后不要声张。”“这是自然。”班阳舒说罢看他一眼,心说尤不渝在来的路上吹了一路的牛逼,到处吹丹宗的药池多么厉害,就好像在介绍自家的东西一样。结果怎么着?饭后那尤不渝问元采薇,是否可以去药池的时候,还是被人家婉言拒绝了。师弟啊师弟,怪不得外面都在传,说你才是丹宗的亲女婿。季忧不知道班师兄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就将靴子脱去,将衣衫解下,一步一步的,让原本还在谈笑的班阳舒等人忽然怔住。季忧看着他们:“怎么不脱?是不喜欢吗?”班阳舒和白如龙对视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木屋:“额,我去里面脱....”而元辰则屏住呼吸,心说好家伙,我小鉴主阿姐太有福气了,可我亲阿姐看到了岂不是会后悔死......可惜她应该是没机会见到了。与此同时,隔壁女子用的药池也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看来温师姐和裴师姐已经下了水。季忧也不耽搁,随后便走入了药汤之中,就觉得一股温热的力量开始涌入体内,开始散入四肢百骸之中。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一股通透感顺着脊梁涌入脑海,简直神清气爽。这要是一边泡澡一边悟道,估计真有事半功倍之效。只可惜如此大手笔,也就只有丹宗才能用得起了。班阳舒和白如龙此时也下水而来,同样感觉到药力不断涌入体内,感叹一声,然后来到了离季忧较远的地方坐着,不断地汲取着其中的药性。元辰就在不远处,看向不远处那栋烛光摇曳的竹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开口:“姐夫,其实这个药池是最普通的,药劲并没有那么高,往前走还有一方小的,药劲更强,你要不要去?”“远吗?”“穿过前面的一小片竹林就是了。”季忧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竹林,随后摆了摆手:“算了,万一温师姐叫我过去帮她搓澡,我听不见怎么办?”元辰思索片刻:“那个药池,泡一泡值万两黄金。”“?”季忧眯起眼睛,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值钱?那我倒要去看看了。 第101章合伙骗我身子? 季忧只穿了内衫,随后便去了隔壁的竹林,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堵高墙。他有些不太确定,于是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元辰,就见这位丹宗亲传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并指了指墙内的方向,示意他进去。季忧心中了然,立刻腾身而起,落入墙后。果然,这里有一方更为精粹的药池,只是面积很小,也就足够一个人伸开腿的。不过就算小,其中所蕴含的药力也无比浓郁,便是还未进入就已经令人觉得浑身通畅。“还得是元辰啊!”季忧将衣衫解去,随后下入池中,便嗅到一阵怡人的幽香不断地袭来。他这几日一直以洗练灵元的方式不断地浊洗己身,虽然肉身强度猛增,但实际上却有酸疼感。尤其是体内多出的那股气劲,凶猛异常。而此时浸泡在药池之中,随着药力的温和介入,留存了许久的不适感开始慢慢消退,随即而来的,是覆盖于体表的隐约灵光。好机会….季忧思索片刻,缓缓闭上了双眼,决定进行第九次灵光微照。不过随着他的入定和周遭灵气的不断汹涌灌入,他此刻的神念却开始不由自主的升天。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天书院悟道天书一样。季忧尝试将神念收回,却不受控制地进入到一片冯冯翼翼,洞洞漏漏之中。随后他仰天看去,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到一尊三足铜炉在灿然发光.....…“?”与此同时,在西侧竹楼之中,烛火摇晃之中,元采薇将最后一笔勾勒结束,那活灵活现的白衣剑客便在此时跃然纸上。随后她将笔放下,看了许久后抿住轻笑,接着便从竹楼下去,进入了竹林之中。柔荑在腰间轻扯,便解去了外衣,褪去了月牙白的内衫,露出被勾勒住的浑圆挺翘。此处竹林是她的私属,未经允许不会有人入内,她也习惯了这般边走边脱。此时月上柳稍,夜色朦胧,山间有鸟儿清唱。元采薇款款来到院前,已只剩肚兜与亵裤,却见到院落之中有隐约的光芒忽隐忽现。小蝶和小柔先来了么?元采薇微微一怔,随后推门走了进去,目光朝向小池,仅是一眼,漂亮的眼眸就瞬间睁大,然后一整只僵在了原地。院中不是他的两个婢女,而是个男子,她认识的男子。那男子此时正端坐于药池之中,裸露着刚硬的身躯,浑身都是肌肉的曲线。也许是因为他平日里穿的是宽松的仙袍,书生感十足,谁也想不到衣衫下隐藏的是如此刚硬之躯。而随着呼吸,饱满的胸膛不断挺起,周身的玄光也在不断地忽隐忽现。元采薇傻傻地看了许久,脸上瞬间涌上了一抹粉霞。自己的药池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她是该叫出声的,可此时眼神却像是黏在了上面。随后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下移,红唇忍不住微张。“?”“元辰!”“你就这么想让他做你姐夫么?!”元采薇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颊红透,立刻捡起衣服慌张地向外走去,可随着小手拉开了院门,她的脚步却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她每次药浴的时候,婢女都会按时间来把3/1392.2%11:57く40点币热评3花瓣与精油送来,此时怕是已在路上。就此离开倒是无碍,可若与婢女错身而过,让她们进来看到了赤裸的季忧....尤其是现在的玉衡殿还住着许多的天书院弟子....那尤不渝是融道境的,与季公子相比高了一个大境界.....元采薇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咬住了嘴唇,转身走向药池。池边有她常用来擦身的那条白色绸子,她将绸子拽开,一脸羞怯地朝他的腿上铺盖了下去。随后她红着脸下入池中,用一双晶莹茭白的玉足撩动水花,拟出正在沐浴的声动。“元辰,季兄去哪儿了?”“没事,我姐夫去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隔壁的大药池中,元辰答应一声,整个人紧张地缩在了药池当中。阿姐啊阿姐,不要怪我啊,小鉴主虽然也认我做了阿弟,可终归不是亲的。今晚你一定要争气一些,阿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季忧在入定状态中十分沉寂,正看着那朦胧气息中的洪炉,神念不断地徘徊,并未察觉外界有何声响。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他才被惊醒,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前有个雪白的女子,正在冲外说话,柔声细语的,声音却有些发抖。“小姐,您的精油和花瓣。”“这...…这次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快好了。”随着哗啦一阵水声响起,季忧看清了眼前的元采薇,她正用柔美精致的玉足在自己面前踢水,撩的水花四响。而她只穿了肚兜和亵裤,转头看着门的方向,肌肤淋了水,光滑而雪白。许久之后,门外的婢女似乎是已经迈步离去,元采薇松了口气,立刻伸手捏住了那条白绸。她心里十分清楚,季公子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这种潜入她药池的事。所以,一定是阿弟把季忧骗到这里的。门外的婢女已经离开了,如今只要把白绸取走,季忧也不能知道自己来过还看了......元采薇用力拉扯白绸,还没拉动就感受到一股相反的拉力传来,直接把她扯进了池子里。猝不及防之间,她扑倒了过去,下意识地用双手扶住了一处宽厚的胸膛,娇软的身姿直接跌坐进了对方的怀中。她傻住了,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季忧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只穿了肚兜的元采薇,想把盖在自己身上的白绸拽走,欲行不轨之事,自己情急之下拉住绸子阻拦,她竟然直接扑了过来。想到这里,此刻的季忧人都傻了。“采薇姑娘,你......你和元辰联手骗我身子啊?”元采薇也没想到会被这么问,缩在他怀中羞红了脸颊:“季公子你别误会,我没有!”“我明明亲眼看见的....”“?”元采薇急忙解释:“这本来就是我的药池,我也不知道季公子为何会在这里。”她平日颇有丹宗长女的气势,自带傲气,此刻却眼眸莹润地闪烁着水光,像是要哭,但不知为何却没挣扎着要从他怀中出去。季忧脑子还是懵懵的:“我之前就怀疑,采薇姑娘上次为什么写信问我体质可以传代的事,原来是存了这般心思,虽然我天书院也常有这种事情发生,可....可你也不能用这般手段不是?”“我问你体质只是好奇,没有......没有非分之想的。”“可你都坐到我怀里来了,这可是要收费的元采薇忽然理清了思路:“肯定是元辰骗你说这里有个池子对吧,他早就想让你做他姐夫,所以才骗你来我的私人药池!”元辰?季忧此时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元辰叫他来这边的画面。怪不得那家伙的语气像是要做什么大事一样,还换上了一副充满了慷慨赴死的表情。他不是认了颜书亦做了姐姐,怎么现在还想着亲上加亲?季忧感觉怀中的元采薇渐渐有些发烫,呼吸越来越粗,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搂着她的香肩,勾住细长的玉腿把她从怀里抱起。元采薇的身材十分修长,此时抱起怀里却像是小小一只。元采薇从他怀里出来,心脏彤彤跳个不停:“今日之事是个误会,季公子快走吧,莫叫旁人发现了,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没发生过。”走?走不了了。季忧抿着嘴,心说我也是个正常男子,你穿成这样在我怀里坐了半天,我如今连腰都不敢挺。脚还挺白的,跟灵剑山小鉴主的倒是有一拼.……想到灵剑山的那个丫头,季忧忍不住叹了口气。颜书亦啊颜书亦,你是真不争气,认识这么久了还不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朝我嘤。现在好了,我被元采薇骗光了身子。你可知我本来想要留给你第一个看的。“采薇姑娘先走吧,我走不了了,得再等一会儿。”“?”元采薇转过头去,就见季忧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却一直用手臂紧紧压着那块白绸。似是是明白了什么,元采薇羞怯起身,雪白的玉足踩住药池边缘,便想从此横跨而出。可慌乱之间脚下不禁打滑,她没能如愿出去,反而身子忽地一下朝下摔去,千钧一发之际被季忧伸手扶住了臀儿。“小心些,若真在身上磕出个青紫,可就真说不清了。”“季公子是个登徒子....”元采薇羞红着脸默念一声,被他托着臀儿出了药池,立刻捡起衣服匆匆离开,出门时差点摔趴在地上。我的个老天,漂亮男孩子不保护好自己真的不能出门啊。季忧目送她远去,随后便立刻入定静心,一炷香后才捡起自己的内衫,从墙上一跃而出,回到了那方大药池。“元辰呢?”“元辰走了好一会儿了。”看着季忧眼神凝重地朝此处而来,白如龙忍不住开口:“季兄,出了什么事?”季忧叹了口气:“别提了,今天晚上吃了大亏了。”“?”班阳舒此时看着季忧,心说好家伙,还得是我季师弟。偷偷摸摸地跟人家丹宗之女一起共浴,还非得说自己吃了亏,要不怎么说人家是悍匪呢。他已经是融道境的修仙者了,耳目远比白如龙更通达,早先便洞察到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元辰走后更是让他提高了注意。方才虽然听得不算真切,但却也知道了些秘密。“尤师兄,有些印堂发绿啊.....”许久之后,天色渐暗,季忧三人离池。温正心和裴如意也从药池中出来,神色古怪地看了季忧一眼,然后谁都没说话,返回了玉衡殿的后院。尤不渝此时正在院中,与何灵秀、王越及方林超品茶,还在说着什么山顶摇光殿所散发出的丹光多么玄妙。见到季忧等人,眼神不禁微冷,结果却发现班阳舒等人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与此同时,元辰正跪在阿姐的竹楼里,看着面若寒霜的阿姐,整个人都蜷缩成了鹌鹑。元采薇环抱双臂,脸上还带着些微粉,手持藤条看着他:“说,季公子是不是你骗进我的药池的?”“是.....”“元辰,你是不是想把姐姐赶出丹宗?元辰立马抬头:“不是,我没有。”元采薇咬着牙:“那你为何要引一男子进姐姐的药池?幸亏季公子是正人君子,不然姐姐还怎么做人?”说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似乎还在那壮阔的怀中被硌着,耳朵尖红透。“我见阿姐似乎对姐夫也有情,便灵机一动了。”“我.....我何时对季公子有情?”元辰忍不住抬起头来:“在岐岭时我叫他姐夫,阿姐总是翻白眼的,可我今日问阿姐,姐夫在哪儿,阿姐张口就说在玉衡殿后院丁字房。”元采薇面颊一红,扬起手作势要打:“你还说!”“从岐岭回天书院的路上,我很开心,以为天书院里都是姐夫这样的,但后来我发现错了,姐夫这样的只有一个,阿姐,你要想清楚的。元辰看着阿姐忽然愣住,心说阿姐啊阿姐,你果然被我说中了心思。你别看人家小鉴主阿姐平日里高高在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可人家极会和姐夫贴贴。往后你总要和小鉴主阿姐争大房和二房的,整天就知道在竹林里画姐夫一人七剑有什么用,现在不出手黄花菜都凉了。(推荐朋友一本书,两界修仙:从山海到洪荒) 第102章 丹道外溢了! 洪炉......从药池返回枬房,白如龙脱靴上炕,而季忧则坐于床榻之上,眉心微皱。七大仙宗各有天道圣器这件事他一早就知道了。玄元仙府所持的是玄元珠,还有天书院所持的天书,以及颜书亦所持的灵鉴,再加上丹宗所持的洪炉。季忧不确定在洞洞漏漏的虚霸中见到的是不是丹宗圣器。但是.....它生锈了。看来人族的天道,当真是出了问题。可是,我怎么会看的到?啧,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着实有些多了。先看了人家光溜溜的圣器,又看到了人家光溜溜的女儿。季忧随后端坐于床上,重新尝试神念飞天,隐隐约约之中再未见到那烘炉的任何踪影,留下的只有修仙者都能看到的无垠远天。看来与天书院一样,并非是任何地点都可以观圣器的,元采薇的那方药池算是与天书院悟道场类似的地方。“果然,季兄往日在外都是吊儿郎当,但其实每晚都是在碧水湖雅园偷练。”"?”翌日一早,天书院弟子的晨食在玉衡殿进行。昨日宴请时,尤不渝与何灵秀便吐露了今日便将离去的行程。天书院前去灵剑山问道,本应该就是雷厉风行,上山挥剑后得胜归来,让天书院宗威大盛。一直待在丹宗,说不定会让外界觉得他们底气不足。不过丹宗掌教极其好客,安排了一场炼丹术,说是要让天书院弟子一观,像是要通过此事展现丹宗底蕴。但元黎或许不知道,他的女儿昨夜为天书院某位弟子展示的更多。“丹宗今日的氛围,好像有些古怪。“是,弟子好像少了很多。”“我来时看到好像有些弟子都在往山上去。”“是不是因为昨夜摇光殿那抹玄妙的丹光?”何灵秀与尤不渝同桌交谈着,便见到一群丹宗弟子在相互交头接耳,随后就朝着殿外走去。而此时,已经从后院出来的季忧一行人来到了玉衡殿进餐。由于何灵秀先前便觉季忧气魄每日都有极大的变化,今日不禁又细致打量了一眼,眼神微愣。这一次不只是季忧,感觉班阳舒、裴如意、温正心,就连白如龙的气魄都强了不少。最关键的是,季忧皮肤好像也显得细滑无比,真如白面小生一般。修仙者虽说崇尚的是仙道之上的大自由,但女修仙者对好看的男子仍旧会想要多看两眼。仅是一夜的功夫,这几人做了些什么?眼看着何灵秀疑问的眼神,班阳舒等人故作镇定,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们几个现在都不能看尤不渝,不然总是会想起他可怜。饭菜很快上桌,由丹宗弟子持勺为众人分餐。季忧只要了一碗干饭,随后便开始进食。班阳舒则也像何灵秀一样向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昨日好多弟子都在玉衡殿进进出出,今日倒是少了一些?”温正心点了点头:“应该是去了山上,昨夜最高的摇光殿忽放丹光,我从几个丹宗弟子那里说,内宗有丹道外溢,致使半座丹山都是丹气环绕,内宗弟子都去悟道了,外门弟子也去了药池。”“药池?”“嗯,药池的作用,似乎与天书院悟道场相似。”说到药池,温正心忍不住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季忧。季忧此时也陷入了思索之中,心说看丹宗弟子的反应,丹道外溢这种事情应该并不常见。这和他昨晚看到那座炉,不知道有没有关联。他不是丹宗弟子,虽说丹道与仙道都来自于天道,但总归是两种不同的东西。班阳舒看他凝重的表情,忍不住开口:“今日的菜式好像比昨天滋味更足了些,师弟不多尝尝?”季忧回过神,一脸凝重地开口:“不了,简单吃些米便是了,我怕我会被元辰迷晕又被送进药池里。”班阳舒屏住呼吸,心说师弟这是真觉得自己昨晚吃亏了靠。这种事,吃亏最大的你没想过是尤不渝么?温正心与裴如意在一旁似笑非笑,只有白如龙一脸懵逼,感觉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一样。正在此时,用完了饭的尤不渝从几人面前经过,侧着斜目地看着他们:“这里是丹宗,不是天书院外院,不要到处瞎逛,免得让丹宗觉得我天书院没有规矩,更不要给我丢人。随后天书院一行人便随丹宗弟子,去炼药房,参观他们炼药的过程。让尤不渝失望的是,今日元采薇并未前来。随后,被安排炼药的丹宗弟子开始展示方剂、取药,投炉、并展示了玄丹玉手的妙用。与外界猜测有所不同,丹宗的丹道玄妙,不在于什么温度、炉具亦或者药材,重点是在于玄玉丹手之中。就仿佛元辰当日在城外为难民诊治时,以丹气和丹光催化药效一样。丹宗弟子在丹药在炼制过程之中,会以玄玉丹手不断操控着炉中药性的发散,或释放,或压制。即便只是两味药材,在丹手操控之下都会有千变万化的效果。或除药性保留毒性,或除毒性保留药性。季忧在旁看了许久,心说丹宗掌教怪不得要为他们展示这个,这是要告知天书院,他们丹宗不可取代的特性。就在此时,只听得咣当一声。一人之高的铜炉中传来响声,似是有什么炸开。紧接着,那位炼丹的弟子就浑身一颤,双手的玉色也开始褪去。“失败了?”“那丹师有些心神不宁了......”“看出来了,就像是悟道被杂念打断一般。”“师弟觉得是为什么?”“许是因为内宗的丹光吧。”在此炼丹的丹师来自内院,名叫文彬,是一位外姓丹师,凉州文家子弟,丹术天赋极高,已入上五品。而他之所以心神不宁,确实是和天书院弟子所猜测的一样。丹宗洪炉外溢丹道从昨夜戌时开始,持续至今,没有人知道会何时结束。而丹宗弟子之所以如此趋之若鹜,是因为这种事已经几百年间都未曾发生了。据说当年见过洪炉中丹道外溢的,现在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有机会。文彬本来就是外姓丹师,不免会多想一些。但由他来为天书院展示炼丹术是昨日未时定下的,毕竟他在内院之中也算是成品率极高的丹师。而丹道外溢出现在昨日戌时,与他是不是外姓无关。但焦急之下,人总会想的很多,也会不受控制的出错。此时的文彬脸色极其难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耳边响起。元辰迈步而来,未说只言片语,就以玄玉丹手接管了丹炉,原本已在崩溃边缘的铜炉逐渐稳住。他刚才其实一直都在旁边偷看,但没敢进来....毕竟昨夜,他搞了个大的。但事关丹宗颜面,他总不能看文师兄将丹药炼坏了,便只能亲自出手,丹光随手而出,化解了刚才不稳定的药性,以同样的药材改炼了另一种丹药。许久之后,丹炉之中的丹光不断外溢,丹气冲炉,开炉之后一片丹光四射。“成丹了。”“不愧是丹宗亲传....”此时的元采薇也跟进了殿中,看了一眼炉中浓郁的丹光,一颗心稍稍放停。她昨日翻来覆去,做了无数无法与人说的梦,今日本不打算来的,但听说阿弟去了玉衡殿,只好匆匆赶了过来,生怕他再闹什么幺蛾子。但看到这一幕后,她不禁觉得欣慰了不少。阿弟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净想些古怪的主意,但总归是可以扛事的...元采薇负手立于丹炉之前,细致地观看着,时不时与元辰耳语两句,神色坦然,但始终未敢向天书院一行人转眸。班阳舒就站在后侧,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丹宗长女,心说怎么这么平静,昨晚的事莫非是个幻觉不成。“采薇姑娘。“嗯?”元采薇转头,看到尤不渝走上前来:“尤公子有何事?”尤不渝微怔,发现元采薇的语气之中带着疏远,竟比从前更甚:“额,我们今日便要启程了,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特来拜别。”“那……那便祝各位一路走好。”元采薇转眸看向左侧的一个方位。“?”尤不渝顺其目光看去,心说采薇姑娘不知为何要紧盯着白如龙。季忧此时也看向了元采薇,就见对方的眼眸忽然轻颤,心说果然,不管是不是元辰设计的,元采薇当真是馋我身子。丹宗这个地方太可怕了,还想从里面捞点东西走的,没想到差点留了点东西在里面。去了灵剑山,我怕是要被砍死了。“季兄,你发现没有,采薇姑娘方才好像一直在看我。”“嗯,要不说属你活的最快乐呢。”随后众人离开了玉衡殿,前往后院开始收拾行囊。元辰此时也离开了丹房,跟在众人之后,如昨晚一般像个鹌鹑一样走进了丁字房。他也知道昨晚那件事实在太大了,也是一夜都辗转难眠,本想着天书院今日下山便不与姐夫见面了,但末了又跟了过来。“姐夫,阿姐让我祝你一路顺风,帮她给书亦姐带个好.....”季忧转头看着他,思索良久后开口:“你在丹宗没事,陪我去一趟灵剑山。”元辰抬头看向他:“去灵剑山做什么?”“我或许能少挨一剑。”“不了不了,我还是留在丹宗吧,我最爱丹道了。”便在此时,季忧忽然眉头一皱,似有所感地看向外面。此时的丹山忽然起了一阵狂风,不消片刻,风浪便开始直冲山顶。(今天翻看大纲发现写错了,丹宗的传教圣器不是仙鼎,是洪炉,特此订正。)(另外肯定不会送女或发刀的,大家的评论我也看过了,我之前就说过,我需要尝试新的写法,而不是困在同一个思路上。)(其实这本书最后是要直奔乱世的,是一片无秩序的混乱,总之大家耐心往后看吧,我会尽量努力写的,求追读啊。) 第103章 妖帝之子 天书院弟子整备齐全,出了玉衡殿准备下山。而目光所及的前方,丹宗的护教大阵此时已经随风而起。丹宗掌教元黎与丹宗内院的几位长老已经亲至山门之前,但显然不是来送他们的,因为他们此时都在遥望山下,目光严峻。身着细纱裙的元采薇也在场间,正看着爹爹翻阅手中的一份卷轴,眉心深皱。“出了何事?”“妖族来拜山了…..”“?”天书院众人来到山门前,沿着山道往下看去,只见丹宗神道之下并排站着十几头异兽,身负鳞甲,头角峥嵘。一个手握银枪的妖族正守在山道之上,脸上带着一道还未愈合的疤痕,脖颈左侧比右侧缺了一排鳞片。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双眸妖蓝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山门大阵前,气息滔天。“这人,气息好强。’“嗯,甚至要赶得上玄元仙府的楚先了。”何灵秀的手朝下落去,掌心抵住了剑柄,神情警惕。尤不渝与她的动作相同,不过剑意所指却是季忧,因为他发现元采薇下意识地躲在了季忧的身后。女子是会贴到让自己觉得安心的男子身后的,而季忧此时也微展手臂,似要相护。但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那个自己仿佛无法战胜的妖族,此时竟然也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季忧。“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此碰上。”“?”话音落下,四周围的目光全都变得惊诧,就连丹宗掌教也有些意外,转头看向了季忧。妖帝之子能和丹宗掌教对话,自是因为他的身份也无比高贵。但场间众人却不知道为何又要去和一个天书院的外院弟子交谈,甚至还并未露出什么居高临下之意。众目睽睽之下,季忧扬起嘴角:“好久不见。”“有没有兴趣和阿丘再打一场?那一剑,他觉得很屈辱。”“我们还要赶路,况且这是丹宗的地方,要不就留到日后以后再打吧。”妖族的年轻人看着他:“我叫夜寒,妖帝九子,能否请兄台告知真实姓名?”闻听此言,四周围的弟子看着两人的对话全都议论纷纷,喧哗声不断。他们忽然意识到,传闻之中与季忧在长盛大街大打出手的,就是这些妖族。但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妖帝之子。季忧朝前拱手:“正式介绍一下,在下白如龙。”白如龙:“?”“季兄还真是幽默,入九州挨的第一剑,我总要知道出剑的是谁。”季忧收敛了微笑,看向元采薇,压低声音道:“妖族来丹宗做什么?”“他们说要来买丹药。闻听季忧的询问,元采薇轻语一声,但不敢抬头看他,目光望向别处。昨夜之后她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季忧,脑中总有些巨大的挥之不去,真如元辰所预料的那般有些羡慕颜书亦了。想到灵剑山那位小鉴主妹妹,元采薇抿住嘴角。宁城县那日,她以为两人是第一次见,但后来发现他们举止亲密便觉得不是了。尤其是颜书亦派卓婉秋跟随,虽然说是护送他们,但后来想想,更像是专门去护送季忧的。她的那份不知该如何自处,其实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季忧听了元采薇的回答,看向山下的妖族,神情若有所思。温正心先前说过,妖族先天便与天道不亲,修炼术法困难。但丹宗的丹道却也传承自天道,也就是说,妖族亦可服丹悟道。看来妖族这一行人从盛京离开之后,就直接来了丹山购买丹药送回雪域。这对丹宗而言,其实是极为危险的讯号。向妖族供给丹药,助他们悟道,这对人族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七大仙宗必会阻挠。卖,绝对是不可能会卖的。而季忧所猜不假,元黎方才便已和那妖族的年轻人说过,丹宗目前没有那么多他们所需的丹药,叫他们改日再来。“我还会再来的。”夜寒的妖蓝双瞳闪烁着,转头看向元黎念了一声。语毕,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眼看着并无大事发生,天书院众人也趁此时机与丹宗诸位拜别。不过此时众人并未放松警惕,因为他们发现那个妖帝之子在下山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山上。最关键的是,那个叫提枪的妖族此时正看着季忧,枪意逐渐升腾。“季公子,小心一些。”元采薇不禁开口嘱咐了一声。季忧点了点头,迈步出了丹宗大阵,就在这一刻,那杆枪发出一阵强烈的嗡鸣。不过就在战意一触即发之时,站在他身后的夜寒拍了拍阿丘的肩膀,并眯着眼睛看向丹山最高处的摇光殿。远处,不断外溢的丹道此刻忽然收敛,最后归于沉寂。他们妖族之所以会在这时候入九州,是因为父皇判断,人族天道出了问题,气运会重新散落九州。但来到丹山看到浩瀚丹道不断外溢,却让他第一次质疑父亲的判断。圣器是人族道统,若是天道出了问题,何至于会有如此恢弘之气发出,哪怕只是一日一夜....而此时,丹宗掌教等人也回望摇光殿,眼神有些遗憾。“丹道回炉了......”“可恶,还以为能持续几年......”“此事可遇而不可求,一日一夜便已经是天道赐福了。”妖族前去丹宗求药一事很快便被传讯天书院及各大仙宗,此时的掌事院,三位掌事端坐高堂,不禁议论纷纷。自岐岭之事发生之后,妖族与蛮族都活跃了很多。当年妖帝曾说,当人族不再受天道垂青之时,他们便会回来,这难免让人多想。妖帝一族是上古龙种,寿元无比绵长,当代妖帝存世的时间与天书院掌教旗鼓相当。活的久,见得就会多,远比年轻人见得多得多。而除了现任几位老不死的临仙境之外,天下人在他们眼中都算是年轻人。随后,掌事秦昂前往了内院,进入了紫竹禅林,将此事汇报给了正在与长生殿主柴胡手谈的左丘阳,听得二人眉心深皱。“当初太古遗族惑乱天道之后,天道便开始在万族之中选定先贤,促成了太古之战。“随后烽烟四起,战火几乎将青云天下烧的寸草不生,随后天道降下圣器,最终将气运捆绑了人族。”左丘阳目光深渊地念叨着:“现在妖族与蛮族都想进入九州,莫非是觉得天道已经在重新选定先贤?于是便做好准备,想将气运收归本族,开启这乱世之战?”柴胡抬头看向左丘阳:“定然是岐岭那件事,让他们起了心。”“岐岭…..”左丘阳不禁想起了那日赤红天光从天垂降的画面,手中黑子轻捻。虽然那郑家老祖未能飞升,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是引来了仙光,甚至踏上了登仙路。只是最后被神雷打下,才功败垂成。按道理来说,如果人族天道并未出问题,像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可既然发生了就代表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妖族与蛮族的思路大概如此,所以才对此动了心,想来此抢夺气运,重塑道统。但如左丘阳这般上五境圆满的高手,已经可以演算天机,却根本算不出哪里有问题。尤其是那日,九霄神雷震动九州,似乎也预示着一切安好。“且不说我天书院的天书仍旧光耀九州,就说是丹宗的洪炉,听说昨日也丹道四溢,又怎会有什么人族气运消散一说,真不知道妖族与蛮族究竟在想些什么。”秦掌事此时候在厅外,闻听此言抬头:“那妖族去丹宗求药一事,如何解决?”左丘阳闻声转头,思索片刻后道:“以我天书院名义回绝便是,他们认清现实便会回雪原了。”“丹宗.....唯恐生乱。”“妖族与蛮族世代为邻,真若联手起来,寒铁关怕是早就被攻破,这天下也早该乱了,既然没有,如今又怎会因为几枚丹药就翻脸。”左丘阳揉捻着手中的棋子,末了又道:“尤不渝他们如今到了何处?”秦掌事闻言开口:“刚刚收到传讯,他们在丹宗逗留了一个日夜,刚好赶上妖族拜山,现在已经启程上路。”左丘阳闻声看向了尤映秋:“尤师妹的侄儿,对此事还真是积极啊。”柴胡笑了一声,将手中棋子落下:“也该是年纪了。”“只是凡心太强,恐怕会耽误修道。”“尤师妹都不担心,又哪轮得到师兄操心了。”柴胡说罢眉心一皱:“去灵剑山问道一事,是不是师兄做主的?”左丘阳闻声抬头:“不错,掌事院本就在我管辖之下。”“此事可曾知会过师尊?”“像这等大事,自然是要问他老人家的意见,师弟问这个作甚?”柴胡有些奇怪:“师尊是最盼着天下安稳的人,在这时候派亲传前去灵剑山问道无疑是火上浇油,可他却同意了。”左丘阳闻声轻笑:“问道宗与灵剑山联手围攻我天书院,便是为了脸面也该去,大战会引得时局动乱,小战一场总要比咽下这口气强。’“但灵剑山亲传,不可小觑......”(求月票......求追订......or2) 第104章 剑和人我都惦记 那妖族的银枪最终还没在丹山神道上刺处,季忧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下山。正如左丘阳所说的那般,妖族此行重点是试探。在未有决断之前,他们不想与人族仙宗撕破脸。于是天书院一行人驾驭灵剑南下,经过一夜之后抵达了雍州。这是怒江唯一未经过的州地,无法乘坐仙船前往。于是他们在驿站更换了马车,继续赶赴雍州与灵州边境的乾安县。再往西去,便是玄海之滨,也就是灵剑山道场,若从乾安县车马前行,只需半日便能到达。与前往丹宗的那半程不同,此时天书院弟子之间的气氛稍显凝重。尤其是尤不渝和何灵秀,渐感压力,每日的修炼时间都在不断延长。他们背负的是天书院的宗威,代表的是天书院的颜面,唯一的选择就是问道后取胜,凯旋而归。但正如左丘阳所言,灵剑山的亲传不可小觑。天剑峰的那位亲传名叫庄由,不姓颜,而一个外姓弟子能做到亲传这个份上,也足以见其天赋了。至于玄剑峰的那位颜书菁虽然名声不显,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临行之前在天书院放狠话是为了气势,但来到了此处,也就意味着灵剑山近在咫尺。此刻无论是尤不渝还是何灵秀,都不敢掉以轻心。“好多灵剑山的弟子......”“莫看莫语,入驿站歇息,明日继续赶路,不要节外生枝。”乾安县境归属于灵州管辖,灵剑山弟子众多,看到身着天书院仙袍的一行人,便面露不善。尤其是几次擦肩而过,剑气的嗡鸣之声清晰可闻。这并不奇怪,毕竟你都要打上人家山门了,人家又怎么会给好脸色看。其中有好几次险些针锋相对,但最终还是以天书院退去为之。因为他们都清楚,现在出剑就是私斗,灵剑山一旦占了个理字,别管什么亲传还是干传,他们都回不去了。随后众人便在灵剑山弟子及别宗行走的注视之下,到了乾安县的一家驿站下榻。申时三刻,日头西去。初夏的雍灵边境气温还算怡人,季忧已经坐于床榻之上继续微照,不断锤炼着体魄,致使体内华光一片,气血不断翻涌。这是他的第十次微照,体内的颤栗比先前更加强烈。尤其是灵气冲击四肢百骸之时,便连神魂都随之激荡,同时灵火洗练肉身的痛感也让他不自禁发出一阵阵闷哼。“果然,气魄越来越强了。”“这季忧所修的究竟是什么法门?”驿站内的连廊之中,何灵秀环抱双臂,感受到对面那间简陋房屋中不断外放的气息,眉心微皱。她方才也在房中修炼,此时出门透气,很轻易地就感受到了季忧的气息。而她所说的强,并未是指境界,而是指此时的感觉。就好像钢板与棉花,这两种事物并无修为,但即便是凭感觉也能知道哪个更硬。何灵秀感觉那屋中就像是有什么澎湃之物在不断汹涌,涨大,潮热的气息便是隔着窗缝都能扑到她的脸上。最关键是房内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听得她一阵脸红心燥。若不是只有季忧单独出声,她都快要怀疑他房中并非只有一人了。这气息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尤不渝从外归来,手中长剑还散发着一股锋利的气息。他要打的是灵剑山最强的一位亲传,逼是装出去了,但压力同样也十分巨大,先前在丹山上的气定神闲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因为杂念颇多,所以在落脚驿站之后,他就去城外寻了一个僻静之所不断地熔炼道法,此时才归来。“师妹在看什么?”“额,无聊,赏景而已。”尤不渝此时站定:“马上就要到灵剑山,我这心绪倒是越发安定不下来了。”何灵秀转头看他:“我也觉得尤师兄近几日杂念颇多了些,但万不可未战先怯呀。”“未战先怯倒不至于,能在我们这个年纪修至融道境的,自有骄傲,但有时骄傲,同样也是压力。”何灵秀点了点头,随后便见到对面那座小屋打开了房门。季忧迈步而出,周身风浪平息。他的第十次微照没有结束,因为....他似乎感觉到了瓶颈,面色有些古怪。他知道悟道是有瓶颈的,未曾通透便是空耗百年也难见成效,却没想到炼体竟然也有瓶颈。难道是太硬了?季忧此时回神,才看到门前的连廊之中站着身怀大自由的何灵秀,和面色阴沉的尤不渝。两方对视,尤不渝列他一眼,随后便转身回了房间。丹宗一行,他本是以殿主亲传的身份带队去拉好感的,为的就是展示自己的不凡,但他的脑中,此刻只有元采薇贴在季忧身边的画面。他直到如今都想不清楚,为何在元采薇的眼中,他一个内院殿主亲传却比不上一个院外弟子。难道他真有什么常人难及的特长?这让尤不渝极其烦躁,再加上已临近灵剑山的紧迫,以致杀气极重。但他们是前来灵剑山问道的,受到了万千瞩目,所行之处都有议论纷纷,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能对季忧出手的。不然以他殿主亲传的身份,怎么会容忍一个外院弟子惑乱自己的道心。事实上,昨日从丹山上下来的时候,他其实无比期待那位妖族护卫能够对他出枪,只可惜没有。季忧此时站在门外,听到“哐当”间沉重的关门声,嘴角微咧。这尤不渝一路都是这种态度,就仿佛是被他抢了他媳妇儿一样。他还觉得冤呢。要不是尤不渝横生枝节,非得去丹宗,自己这清白之躯能被人看光么,搞得他现在越接近灵剑山越心虚,拼命洗练肉身。那可是留给灵剑山小鉴主第一个看的,若让她知道被别人先看了去,那还得了。正在此时,何灵秀忽然迈步而来,婉转娇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师弟方才是在房间悟道?”季忧转头看向何灵秀:“不错,师姐有何指教?”何灵秀打量他一眼,眼神落在他心口,听着那澎湃的气血,眉心稍皱。天书院的大部分人走的都是纯粹道修的路子,为了避免肉身对神念的限制,下三境时不会太过于竭力锻体。就连灵剑山这种修剑道的,其实也是融道于剑。但季忧这浑身的气魄似乎不是来自于修为,而是来自于他自身所散发而出。修仙者结成灵元之后就失去了锻体的机会,她不知道季忧这般气魄到底是因何修成。是吃了什么丹药?何灵秀十分好奇,不过很快就回了神:“没什么要指教的,只是好奇,此次前往灵剑山问道的明明是我和尤不渝,为何越是逼近灵剑山,师弟就越是如临大敌般刻苦努力?”“有吗?”“当然有,从丹宗下山之后,我看师弟便将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了,比我这个马上要出剑的都要紧张。’季忧看她一眼,心说你们要面对的只是剑峰亲传,而我要面对的那只可是灵剑山凶萌的小鉴主。药池一事她还不知道,但肯定会阴阳怪气地问他怎么在丹宗待了那么久,是不是有些流连忘返之类的。女子的第六感向来都是可怕的,我这个人又不擅长说假话..那丫头肯定不舍得用剑砍我,但应天境若是全力用脚脚踹我,我估计也扛不住。都他妈赖尤不渝。他本来还想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加上绝美的外貌把颜书亦哄到嘤,然后如偶像剧女主那般不顾宗门大义,将本命灵剑术传给她。结果现在好了,他虚的不行。季忧叹息着开口:“一方面是因为我曾险些杀死灵剑山一名融道,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秋斗要开始了,楚河被接回楚家传法,我总是悬着颗心。”“楚河...….”何灵秀听后点了点头,心说也是。季忧此行不用出剑,完全就是作为跟班而来的,但出行之外,他却也有自己即将面临困境。说实话,像他这种天赋,无论放在哪一年都必入内院的,谁知运气如此不好,却碰上了楚河。季忧见她陷入沉思,并未打扰,随后便拱手作别,出了驿站往城中走去。乾安县与玉阳县那种偏远之地不同,并没有大片的荒野,反而显得十分繁华,原因就在于它在雍州和灵州交接,而且是山海阁与灵剑山之间的必经之路。温正心、班阳舒、裴如意与白如龙四人正在等他,约好要与季忧一同吃晚饭的。随后几人找了一家酒楼,白如龙在被季忧逼迫之下自愿请客。如龙仙帝心还是比较大的,他知道自己不用出剑,所以完全就是过来游玩的心态。温正心、裴如意和班阳舒则隐约有些担忧胜负结果可能会造成的影响。至于季忧,他更加深沉,他不但惦记人家灵剑山的小鉴主,还惦记着人家灵剑山的剑道。“季兄你看,楼外好像有个臀儿圆润的女子。”“不,我不看。”“?”季忧一脸正气,目不斜视,叫白如龙有些莫名。温正心也忍不住抬头,眉峰轻挑,心说季师弟前几日在丹宗还说要给我搓澡,怎么今日倒是如此老实。 第105章 季师弟怎么如此老实 晚饭之后,斜阳西落,乾安城的上空晚霞漫天。季忧等人从酒楼离开,路经穷鬼不配入内的穹华阁,便迈步进去逛了逛。他在遗迹赚的钱如今还剩下一千两,便在此处花了一些,买了些丹药。“师弟不是说他不吃丹药?”班阳舒看着有些莫名。白如龙瘪了瘪嘴:“那不是因为穷么?”温正心此时也凑到了季忧的身前,看了看他买的丹药,发现大多数都是护体灵丹当日和季忧在白玉台上决斗的孙滨所服过的也有,一枚就要三十两。师弟平日连一枚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另一半让白如龙替他付,如此大手笔着实少见。“师弟,你买这么多护体的丹药做什么?”“防患于未然。’季忧将丹药收入自己的储物葫芦之中,看向白如龙:“白兄没什么想买的?”白如龙闻听此言转过头,嘴角一阵抽搐:“季兄,我银子都被你坑光了。”季忧一脸嫌弃:“瞧你那穷酸的样子,去,进去挑吧。”“你请客?”“对,别让人逮住就行。”“?”晚饭之后回到驿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季忧重新回到房间,引灵气入体洗练肉身。而随着磅礴灵气涌入四肢百骸,那种颤栗感再次浮现。季忧神念微动,引燃了体内的灵气。随着发酸的痛感不断在经脉之中窜行,被引燃的灵光也开始在体内冲撞,呼啸着运转了多个周天。但就像是白日里那次一般,他又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紧迫感袭来,令他头脑都随之嗡鸣。见状,季忧暂歇一口气,决定暂时放放。他在灵元炸裂之后,见灵气裹挟着真灵流入四肢百骸,便想着用洗练灵元的方法洗练肉身,虽然练出了成果,但实际上还是取巧。至于这样做究竟对还是不对,他压根也不清楚。既然现在已经炼到了不可为的地步,他也不想太过苛求,唯恐把自己炼炸了。“现在的强度,应该可以一拳哄睡好多人了。”“但我还是喜欢用剑......”“毕竟,一寸长一寸强。”季忧捏着拳头,舞出一阵呼啸声,气息渐渐收敛,随后便开始洗漱,卧于床榻。要到灵剑山了,有些紧张呢。上次丁瑶看见了他捏颜书亦的脸,说是要回禀山门,不知道上了山会不会被直接架住脖子。还有白如龙那个狗货,见着漂亮的女修士就道心通明,还非得喊着他一起欣赏。灵剑山上肯定有无数女修,今天起就不能搭理他了,免得引火烧身。星夜轮转之间,天色渐明。天书院一行人直接从驿站车马出行,开始深入灵州。“师弟你看,窗外有个不穿衣服的女子。”“?”季忧此时正在闭目养神,闻声抬头,看着温正心,心说师姐怎么也学会了这套,赶忙摆手:“不了,我不爱看。”他迅速屏息凝神,道心一片通明,看的温正心和裴如意一阵惊讶。窗外倒是没有什么不穿衣服的女子,只是昨夜在酒楼吃饭之后,她二人便发现季忧仿佛收敛了许多,于是在无聊的车程之中忍不住试探。此间只有白如龙与班阳舒相信了,前者扒着车窗四下张望。而后者本来在闭目静神,此时微微睁开一丝不会叫人察觉但看的贼拉清晰的缝隙。“你说师弟是不是还有个未婚妻在灵剑山。裴如意闻声看向温正心:“何出此言?”温正心轻笑一声:“不然师弟为何如此老实?像是忽然改了性子。”裴如意也有些恍然,随后侧到她耳边:“上次那个卓婉秋......”“?”“哦,是她啊.....”之前从岐岭回来之际,卓婉秋虽说是保护元家姐弟,但上了船却对季忧寸步不离。再加上灵剑山应当和问道宗一起围攻过他们,卓婉秋却来劝他们离开,也有古怪。尽管卓婉秋嘴上说是鉴主御令,但回去之后两人也讨论过此事,觉得并不可信。灵剑山的小鉴主地位尊贵,等同于掌教,自己那一行人即便是在天书院都属于不受重视弟子,被派去当炮灰,又怎么会受到她的关注。所以,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卓婉秋自作主张。“师弟还真是花心,整个青云天下到处都是未婚妻,与他同乡的方若瑶就不说了,云州那个家中有矿的陆清秋也常去师弟院子闲逛,还有丹宗的元采薇,现在竟然连灵剑山也有。”“???”不过思索片刻,裴如意又看了一眼正在闭目的季忧:“不对,我倒觉得不是卓婉秋。”温正心眨了眨眼:“为何不是?”“能让师弟如此老实的,定然是师弟打不过的女子,卓婉秋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她的可能性不大。”温正心有些讶异:“比师弟境界高的女子?”裴如意点了点头,但又皱起眉心:“比师弟境界高的,那都要融道境了,灵剑山融道境的女子,除了那位玄剑峰亲传,最年轻的要要三四十岁了。”“咦~”修行一道,道阻且长,肉体是最大的限制。一方面是因为神魂无法脱离肉体,另外就是关于寿元的问题。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之所以值钱,是因为这个年纪能冲上五境,注定非凡。但即便如此,只要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基本上都要苦熬才能破境。就如同那日被季忧手下留情的公输仇,就是四十多岁才入了融道。裴如意和温正心她们二人还未到三十,其实已经算是极快的了,也难免有人怀疑他们当初在遗迹之中得了好处但未上报。季忧此时虽然闭着眼,但对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八卦当真是女人的天性...“二位师姐,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也是一种杂念,对修道不利。”听着季忧淡淡开口,裴如意与温正心顿时露出一副果然的神情。随后车马一阵颠簸,风中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淡淡咸味,湿润而温热。这股气息应该是来自于玄海,此方海域据说广袤无边,深不见底,也就意味着灵剑山马上就要到了。此时车内闲聊的气氛也渐渐散去,转而换上的是极为凝重的表情。虽说前去问道的是尤不渝及何灵秀,但遗迹那次,被天书院打伤的那些灵剑山弟子却未必安分。尤其是那个公输仇。当时的季忧还是个下三境圆满,结果在遗迹之中差点把他杀了。这种事情,寻常人应该是忍不了的。只是他不可能去天书院报仇,那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离开了遗迹中煞气对修行者的压制,融道境对通玄境,真的是足够一招致命的。随后车马又是一阵颠簸,渐渐驶入了一座古老的城池之中。黑铁铸造的城门在日光下绽放着冷光,上面悬挂了一块匾额,上书南华城。这是距离灵剑山最近的城池,城中所住都是修仙者的家眷。这些人都是出身修仙世家,但因为天赋不够入不了七大仙宗,便依仙宗而居。从主城道进入,城中有一条蜿蜒的长河,有不少船只在河上飘荡,来往之人众多。此时的车马行至一处客栈前停下,尤不渝、何灵秀、王越、方林超四人率先下车,面无表情地进入了客栈之中。“?”白如龙有些不解:“我们是去灵剑山的,难道不应该直接上山?停在这里作甚?”“若是拜山,下了帖子便直接上山了,但我们可是来问道的。季忧收回目光:“对方不开山门大阵,我们根本走进不去,估计要在南华镇住上一晚才能有个结果。”班阳舒点了点头,他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个,得出的结果是差不多的。问道不是拜山,气氛没有那么友好,灵剑山要不要许他们上山还是未定之事。若是不许,倒还简单了。他们直接原路返回,回去便可说是灵剑山怯战,以至于天书院弟子都已经到了山下,却始终没敢打开宗门大阵。但这样念头也就是想想,因为灵剑山不可能不开山门。“各位小心一些,灵剑山开阵让我们入内之前,说不定会有什么下马威。”班阳舒叨念一声,随后挑帘下了马车。季忧也起身下车,紧随其后。灵州也是有天书院的宗外行走,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预定了房间,正在依次分发房牌。白如龙和班阳舒在二楼,季忧则和两位师姐被分在了三楼。这客栈还算不错,已经算是南华城中最贵的了,毕竟是代表了脸面来的,总不能到了人家家门口还住破驿站。季忧迈步进了屋子,从地毯之上走过,伸手推开了窗子。沿窗向外远眺,不远处便是宏伟的群山,连绵无尽。在这些矮山中间,有三座山势险峻的孤峰立于其间,就如利剑朝天一般。而这三座高峰,便是灵剑山的天剑峰、玄剑峰和问剑锋。天剑峰的位置在最中间,其上云雾缭绕,问剑锋在其右,气势稍差一点。季忧的目光从这两座剑峰之上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左侧的那座高峰之上。这座山比天剑峰还险峻,周围伴着云雾,隐约可以看到一座的巨大的宫阙坐落于山顶。“闺房…..”(家人们,求月票呀,感觉还有潜力往上冲冲.....or2) 第106章 不说我可要拔剑了 入城的午后并无事可做,季忧便将摆放于床位的蒲团与茶桌全都搬到了窗前。沏一壶清茶,随后眼望那山顶宫阙周围的云雾不断飘摇。此时的季忧默念着闺房二字,心中微动。他此前从未来过灵剑山,但却听颜书亦念叨过,说她住在玄剑峰最高处的云顶天阙之中。啧,果真是女帝啊....他忽然有些能够理解小鉴主为何总在嘤与不嘤之间不断地纠结碰撞了。因为就算是性子再柔软的女子,长居于如此睥睨天下的寝宫,估计也能住出豪情万千的性格了。季忧心中稍觉庆幸。若是当日相见时,不是在天书院这种对颜书亦来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她孤独而柔弱的心态得以释放,而是在能够仰望灵剑山的此处。自己在道心通明之际忽然捏她脸的举动,估计早就被戳成了花洒一般了。果然,顺序与位置都很重要。这种女子若是以常规方式相交,估计很难亲近。天书院弟子问道而来,虽然未曾下帖通报,但一路如此万众瞩目,想必灵剑山的人早已得知。季忧大概确定她正在山上,而颜书亦估计也知道他此刻正在山下。轰隆,轰隆——正当他遥望之际,忽然,南华城变得嘈杂了起来。季忧收回目光,向着城西的方向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修仙者正沿街而来,将宽阔的主城道直接挤满。被灵草喂食的马儿根骨强健,六只并在一起,拖动着一座大如小院的车辇。宽厚的车轮碾过城中主路上的石板,压得路面上的方砖不断翘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随着车辇而来的,还有无数身负宽剑的仙门子弟。众人走在路上,气势浩大,所行之处皆是目光憧憧。正在此时,季忧的房门被敲响。温正心和裴如意来到了他的房门前:“师弟,随我们下去一趟。”“?”季忧随即从窗前离去,跟随二位师姐来到客栈前方,就见尤不渝等人也已经到此。远望而去,那沉重的车辇正驶向山道,朝着灵剑山而去。随后又有一群修仙者御风而来,跟在他们身后,也是人数众多地往山上赶去,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不断往前。此刻的灵剑山风声四起,覆盖于山腰的云雾忽然散开,随后天剑峰上一阵光芒大作。巨大的车辇就此驶入云雾之中,而紧随其后的修仙者也陆续进入。“山海阁和问道宗,他们怎么也都来了?”白如龙看着那声势浩大的人群,通过那仙袍的制式与颜色认出了其身份,忍不住发出一阵怪叫。他们天书院弟子来问道,灵剑山大阵不开,似是装作不知晓一般。可此时此刻,问道宗和山海阁却如此堂而皇之的上了山?许久之后,那车辇与众多修仙者都进入了云雾之中,渐渐没了身影,而街上的目光则都落在了天书院弟子的身上。他们的如今的处境,就如同是被拒之门外了一样,单独被抛在了山下,这是何等的居高临下。不过没等太久,灵剑山便下来一众弟子,手中握着一沓传贴,如雪花阵阵一般洒入了南华城。白如龙伸手捡起一张,转头看向季忧和班阳舒:“灵剑山要办茶会,说是要品茶论道....”“办茶会为何要往山下洒传贴?难不成是要邀请城中人一起上山?”季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然是洒给天书院看的。”温正心点了点头:“看来让班师弟说对了,还真是下马威。”“七大仙宗除却丹宗之外,北有三,南有三,如今南方三宗齐聚了,看样是要在山上等我们了。”季忧听后转头,看向了尤不渝和何灵秀。方才的车辇与修仙者已经从山道上消失了好一会儿了,但他们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山腰的云雾处,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灵剑山此举,就如同把局做大了一样,要让所有南方仙宗都来看天书院问道。但他们想不明白,灵剑山是真的有如此大的信心,觉得天书院此行必输无疑?如若不是,他们又为何邀请来如此多的看客?“先回去吧。”“嗯。”他们是午时之后才赶到南华城的,此时才有时间吃饭,虽迟了一些但也不算太晚。尤不渝坐在桌前,神色凝重地开口:“看来南方的三个仙宗,对我天书院的态度都并不友好。”何灵秀也忍不住皱眉:“问道宗如此堂而皇之的赶来并不奇怪,他们家的亲传对小鉴主本身就有觊觎之心,那山海阁怎么也会来凑此热闹?"“没听说山海阁与我天书院也有仇怨....”季忧就坐在旁边,闻声侧目:“或许是因为丹宗。”尤不渝和何灵秀闻声微怔,随即便明白了其中关系。当日岐岭一事,山海阁对陈氏仙族与丹宗剑拔弩张,但究竟是因为死了太多弟子而心痛,还是因此想索要些好处,谁也不知。但天书院出面给丹宗撑了腰,山海阁便无法对最为容易拿捏的丹宗出手。这件事,或许就是他们今日前来灵剑山茶会的缘故。而且南方仙宗与北方仙宗,本身就有地理位置上的隔阂,丹宗的位置在六大仙宗之间,处境更是微妙。季忧此时转过头,看向班阳舒三人:“陈氏仙族的人方才也在镇上露面了。“不可能吧?”眼见三人不信,白如龙也忍不住点头:“季兄说的是真的,我也见到了。”“?”班阳舒三人有些疑惑,心说季师弟苦修神念,如今已到了双目灿金的程度,能在混乱之中捕捉身影也就算了,怎么白师弟也有了如此本事。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便想通了。陈氏仙族的子弟中,一定有臀儿圆润的女子...白如龙随后又说,他还看到了几个妖族。众人点了点头,心说那妖族之中估计也有臀儿圆润的女子。随后几人回神,对视一眼,眉心微皱。郑家老祖出身陈氏仙族,策划了岐岭一事,被山海阁与灵剑山的天剑峰联手围山,陈氏仙族子弟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此处。但既然出现了,就说明此事已经了结了。虽然他们不知道陈氏仙族割让了什么,但终究没有打起来。于是天书院问道灵剑山一事,就将成为青云天下最为瞩目的事情。班阳舒直起腰背:“戏台搭好了,灵剑山明日应该就会打开山门大阵了。”温正心眉心微皱:“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啊裴如意看向季忧:“师弟,明日我们若是上山,你记得小心一些,就算灵剑山不会拿你如何,问道宗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对哦,季兄当日在遗迹中剑杀的几乎都是问道宗的弟子,不行就别上山了....”“如龙此言不假,不上山或许更安全一些,你不是尤不渝,不用出剑,待在山下没人会说你什么的,但若真是上了山,确实扎眼了一些。”季忧看向裴如意,轻语一声没事。灵剑山他是要去的,不然这一行就白来了,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既偷人又偷剑。“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白如龙吃着饭看向他:“出去找死吗?季忧将碗筷放下:“我去买剑。南华城背靠灵剑山,受山上风气影响,城中不乏锻造高手,其出产的灵剑更是九州闻名,品质不输穹华阁,且价格要便宜一半。他买完丹药之后专门留了一部分钱,就是到此处买剑的。东西还是原产地的来的好些,这个道理古往今来都是不变的。季忧说罢,便拽上了白如龙,朝着南华镇最大的灵剑交易市场而去。与此同时,长街对面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并肩而行。“丁师妹,我家师兄前日便已经闭关冲击应天境,今日不能到场,还想师妹向小鉴主知会一声,不过师兄他托我带了份礼物,请师妹转交。”问道宗闵诚手捧一方长匣,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柄灵光四溢的宝剑。盒盖内侧还贴着一张礼单,上写问道宗亲传商希尧赠鉴主于太元初年癸巳月乙卯日。丁瑶将木匣接过,随即莞尔一笑:“商师兄有心了,我家鉴主前些日子还攥着一张银票看了好几天,说是要去买剑。”“鉴主她想要剑,还需亲自买?”“鉴主有无数藏剑,都是青云天下喝的上号的名剑,可我也不知她前些日子为何非要买剑,而且还是亲自去的,我后来瞧过,只买了一把品质算是尚可的剑,却挂在了寝宫最显眼的地方。”闵诚闻声一笑:“小鉴主如此爱剑,看来商师兄这次当真是送到了她心中去了。”送到心中去了....?丁瑶听后一笑,但眉心却不自禁微皱几分。灵剑山女子极其爱剑,尤其是小鉴主,即便有名剑无数仍不觉多,依旧会买买买。但那柄自己花钱买的剑对她家小鉴主来说,似乎却远比其他剑更意义非凡。丁瑶后来也见过那把剑,看得出它的出处就是南华城普普通通的一家锻造坊,也并非什么名师之作。唯一不同的是买剑的那张银票,好像是从盛京邮过来的..“除了商师兄和小鉴主的事之外,我还有一件关乎自己的私事,还望师妹成全。”丁瑶听到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于是回过神道:“闵师兄但说无妨。”闵诚负手而立道:“齐长老的剑林,我想去一试。”天剑峰长老齐合同,一名上五境圆满的剑道苦修,半月前在灵剑山设下一座剑林,其中蕴含了此生所悟剑道,邀弟子前去一闯,闯过者可传其衣钵。剑林设下之后,就连剑峰亲传都去尝试了数次,但都未闯过。山海阁、问道宗此番前来灵剑山,除了是来看天书院的殿主亲传前来问道,其实也是为了那座剑林。青云天下有七大仙宗,灵剑山的剑道最为出名,足以令众多修仙者趋之若鹜。“闵师兄对我灵剑山的剑道感兴趣?”“不错,灵剑山剑道刚硬而笔直,讲究一往无前,与我心中大道相似,我自然也想去一观。”丁瑶看他一眼,淡笑未语。当日在宁城县,她亲眼见到季忧临战破境,将闵诚杀得狼狈逃窜,但闵诚应该不知道自己知道,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其实自打那次之后,丁瑶对闵诚就没有多大兴趣了。可无论如何,他仍旧是问道宗亲传的心腹,利用价值极大。所以对于闵诚想去闯剑林的事情,丁瑶思来想去觉得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坏处。那方剑林便是连剑锋亲传都闯不过去,也无需担心什么剑道外流,他试过不成,自然便会断了这念头。“什么剑林?”“在哪儿呢?灵剑山上吗?”“是不是别宗弟子也能去?我可以吗?”丁瑶刚要开口应下,耳听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微怔后转身。季忧此时正握着一把剑,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便是这如同迎面冲撞的一眼让丁瑶瞬间睁大了眼眸,随后眉心狠狠皱紧。季忧,他果然来了。当日天书院散发出问道名单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此人要来,不免想起那日在宁城县的月色之下,他伸手捏住小鉴主脸颊的那一幕而在她旁边的闵诚则瞬间后退一步,手中的长剑微颤,脸色瞬间苍白。季忧眉心微皱:“说啊,不说的话我可是要拔剑了。”“?” 第107章 下山溜达溜达 从南华城回到灵剑山的路上,丁瑶抱着那只剑匣,一路无话。闵诚就跟在他后方,抿嘴低头:“丁师妹,我将剑林之事说于他听,只是不想在此刻横生事端。”“师兄果真聪慧.....”无论何等性格的女子都不会喜欢软弱的男子,丁瑶也是如此。她虽已看不上闵诚,却也想不到此人会被季忧一句话便会被吓得什么都说了。剑林之事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告诉了季忧又能如何,如今问道宗无数弟子都在山上,他能不能活着下山都是个问题。但此事却让她看清了闵诚是何等的靠不住...随着二人进入灵剑山的山门,三峰环绕之间的道场中已经满是山海阁与问道宗的弟子。山海阁来的是一位阁中首座,问道宗来的则是商希尧的护道尊者。灵剑山掌教与他们侃侃而谈,右手边还端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身着鉴主仙袍,头戴琉璃仙冠,引去无数目光。灵剑山小鉴主,当今最快的应天境。她也是当今青云天下身份最高的女子,没有之一。这场中的修仙者,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之中的女子,不禁惊为天人。只是这灵剑山小鉴主虽坐姿端庄,却又有几分不安,漂亮的眼眸时不时地会朝着山下瞥去,又迅速收回。许久之后,天色渐晚。南方三大仙宗之间寒暄结束,所来者都请入了客房。颜书亦便就此飘然而起,回到了自己的那座云顶天阙,只留下一抹动人的红色在无数仙门子弟心中。随后,一双秀气小脚落于鲜红的地毯上,漫步行至床榻前。“鉴主,已是酉时了,现在用饭么?”卓婉秋此时正在宫阙内,轻声开口。颜书亦摇了摇头,坐于床榻之上陷入了思索。见状,卓婉秋并未打扰,而是行至一旁候着,并仔细观察着鉴主的表情。天书院派弟子来问道,这一路上已经传出了无数风雨,灵剑山的宗外行走在每个州郡都盯过他们,各种消息都传回到山上。今日他们入城下榻之后,卓婉秋便从中摘了些重要消息,例如客栈名称,房间号,然后呈报了上来。只是鉴主并未有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来便来了,挑衅之意如此不做遮掩,还需我亲自相迎如何,有胆便即刻上山。随后鉴主就开始修炼,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谁知没过多久,山海阁和问道宗的人便来了山上。后来天剑峰的便传来消息,说是要将天书院弟子在山下搁置一夜,并要举办论道茶会,先行接见另外两宗的弟子。虽说灵剑山的圣器是鉴主在执掌,但颜重才是现任的掌教,拥有着决断之权。然后她们才知道,颜重在得知天书院弟子出发之时,便已经传讯给了山海阁与问道宗,摆下了今日茶会。同时他也早就想好要把天书院弟子搁置在山外一夜,削减去他们的三分锐气。颜书亦赞同了族叔的做法,因为此举确实可以彰显灵剑山的态度。不过自那之后,卓婉秋就发现鉴主有些心不在焉了。今日上山和明日上山差别这么大么,小卓有些上头。就在此时,她发现鉴主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莹润茭白的玉足来回踱步,于是立刻叫来了两位婢女。“翠儿杏儿,伺候鉴主更衣。“是。”两位婢女心存疑惑,心说鉴主也没说要就寝,可念及鉴主对这位卓师姐的信任,还是按照吩咐拿来了寝衣。卓婉秋见状摇头:“换一件日常穿的长裙来,不要太过招摇,但要简单好看一些,鉴主想要下山随便逛逛。“啊?”翠儿转头看向天阙外渐暗的天色,心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出门吗?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床榻,发现鉴主此时正微微眯起眼睛,但并未出言反对。奇怪,明明她们也一直在天阙之中从未离开,却从未察觉到鉴主有此意呢。难道这就是她们无法晋升为贴身婢女的原因么?翠儿胡思乱想着,又取来了一件颜书亦平日里常穿的裙子。颜书亦果然站起了身,褪去了那件仙袍,换上了这件简单的衣裙,随后眯着眼睛向天阙外走去。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多少有些可爱流露而出。不过没等她朝山下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三道身影正从山下的另一座楼阁之中朝上走来。前方的两人是她的父母,而后面那个则是丁瑶。问道宗亲传寻了一把灵剑,由闵诚转交给了丁瑶,而丁瑶在送之前必然是要禀告鉴主父母一声的。毕竟他们两个,才是问道宗与玄剑峰亲事最大的推动者。颜父此时看着女儿,有些疑问:“怎么这么晚了,还要下山?”“山中枯坐的有些乏味,女儿想要下山去逛逛,爹娘有何事吗?”颜母从丁瑶手中将剑匣抱起:“你前几日不是一直叨念着要买把剑,看,希尧如今为你寻了一柄好剑。”颜书亦看了一眼:“母亲,我已经买了。”“?”“我很快就会回来。”颜书亦说罢便提起裙摆,哒哒哒地下了山。见状,颜父颜母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全都是迷惑。虽说女儿平日也会忽然溜到山下,但今日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同寻常。丁瑶此时就站在他们背后,望着鉴主蹁跹而去的身影,望了一眼山脚客栈的位置,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她知道季忧在山下,白日还撞见过。但她还是不懂,为何那平平无奇只是有些好看的男子总能让鉴主改了心性,变得如不谙世事的小女子一般。难道鉴主不知道,天书院是来问道的?被人欺负到了门上,还不顾宗威,慌慌张张地前去找他。掌教真人明明说过的,只会把天书院弟子在山下晾一晚,便是一晚.....也等不得?事实上,丁瑶不知道自家鉴主和那个平平无奇只是有些好看的男子每日都会在天书之中相见,但自他随众人离开天书院后就停止了,至此已快半月。颜书亦本以为他们今日到此,应该是要上山的。谁知掌教的那位族叔却弄了这么一出,于是心情便不如先前那般美丽了。下山溜达溜达,顺便去看看那位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子,颜书亦心中想着,便飘然来到山下。应天境可以抹去气息,低境界者极难发现,她便带直上上了三楼,直奔季忧的房间。还未入房门,她就察觉到房里空无一人,但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推门而入。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房,只不过蒲团和茶桌都被搬到了窗子边。颜书亦在房中巡视了一圈,随后便来到了那被特意挪过去的茶桌,伸手提起茶壶晃了两下。壶中还有茶水,像是还没喝完,不过已经冷透了,似是出去已久。她寻常从不关心这种小事,便连昨夜脱去的肚兜丢在天阙的哪个地方都不知道,此时却一寸寸看的仔细,莹润的眼眸不断闪动。正在此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娇柔的女子之声。“季师弟还没回来?”“没有。”“此处是灵剑山脚下,他出去了三个时辰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许是......去见那未婚妻了?”颜书亦正侧耳旁听,好看的眉宇此刻不禁微微挑起。温正心行至季忧的门外:“你还真觉得师弟有个未婚妻在灵剑山上?”“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不然他进了灵州怎么会那么老实,能降得住季师弟这么跳脱的男子的女子,我倒还真想瞧瞧是个什么样子。”颜书亦进季忧的房中时并未点灯,此时静坐在蒲团上,不言不语,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门外的闲聊声很快就结束了,小鉴主打了个哈欠,等的有些无聊,于是忍不住靠在窗前,却发现靠下的地方刚好有个枕头。于是眨了眨眼,朝着窗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的玄剑峰,准确来说是她的那座云顶天阙。这家伙,一直在下面看我的闺房来着......颜书亦眯起眼睛,随后便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来的还是两个人。“季兄,方才那位花楼上的姑娘对你连抛手绢你都不回头看,莫不是灵剑山真的还有个未婚妻,或是有好几个未婚妻?”“你明天上山的时候把嘴留到下边行吗?我谢谢你。”“天书院也有不少啊,也没见你这么紧张,是不是灵剑山的这个未婚妻比较凶?”“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你走错楼层了。”“?草!”季忧目送话痨一般的如龙仙帝离去,心说此子万不能留啊,明天要不就绑起来别让他上山了。他念叨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随后眼神瞬间一愣。房间确实没有点灯,但窗外却有月光洒下。而在那月光下,颜书亦就坐在蒲团上,鞋子脱在一旁,晶莹如玉的脚丫子微微蜷缩着,正眯着眼睛看他。他方才买剑回来遇到了好些修仙者下山赴宴,说在山上见到了神女一般的灵剑山小鉴主,还说什么盛世容颜,国色天香。可他却没想到,被议论纷纷的小鉴主此刻会静静地在他房中待着。 第108章 这次是鉴主大人 白如龙身体健康,大概能挨一剑。班阳舒境界高深,大概能挨两剑左右..季忧默默盘算着,走到了房中,随后玩了个帅的,以灵气驱御火石,燃了一枚火星点燃了房中的油灯。为何不修火道,反要用如此麻烦方式?哦,小小天书院弟子还只是通玄没有融道。颜书亦默默看着他,随后就见他迈步而来,朝自己伸出了一只爪子。又敢捏我脸么?她不动声色地悄悄等着,便见那只手忽然下落,若无其事地将面前茶壶取走,在门前呼小二来换壶新茶。“可恶的天书院弟子....”“?”耳听着小鉴主喃喃一声,季忧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情。其实颜书亦也拿不准自己的心情,姣好的容貌上带着点点清冷之意,但藏在茶桌下的粉润脚趾却忍不住动来动去。她许久都没有见他了,心中是有亿点想见的。但在她原本的打算之中,自己应该是以鉴主身份唤天书院弟子上玄剑峰,随后让他跪在脚边高傲训话的。但族叔的茶会却打乱了这个计划,硬是拖了一天。她心烦半日,在卓婉秋的推波助澜下上了头,于是哒哒哒地下了山,主动来见他。可真见了之后又觉得身份有些别扭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只见过两次但因为长得很好看让他忍不住亲近的陌生女子,还是威严加身的灵剑山鉴主?若是只见过两次但因为长得很好看让他忍不住亲近的陌生女子,那说话时必然会娇气一些。可现在是灵剑山脚下,自己面对的这个人是来挑战自家宗威的男子,自己作为鉴主总不能对他脾气太好。可若是扮演威严加身的灵剑山鉴主,自己又是主动送到他房间里来的,有些装腔作势。颜书亦走神的心想着,忽然就看到一只手递来一枚剥开的南瓜子,于是下意识地张开粉润的小嘴把它吃掉。灵州人爱拿炒制的南瓜子做吃食,城中随便哪里都有售卖。好吃。小鉴主轻嚼了一会儿后忽然眉心微皱,重新将双眸眯起:“天书院的学子还真是比想象中的大胆些,不知道这是我灵剑山脚下?还敢如此放肆?”季忧明白了她今日扮演的性格,立刻拱手:“在下季忧,参见灵剑山鉴主。“见到本鉴主为何不跪?”“现在跪了以后还有什么帝位...”颜书亦忽然借着烛火盯着他看了一阵,发现他似乎好看了许多,于是眼神闪过一丝茫然。这第三次相见的陌生男子本就有些书生意气,玉树临风,现在隔了几日不见,体魄好像更加强健,便连皮肤都白皙润滑了许多。客栈提供的茶桌很小,宽度只有半尺。两人对面而坐,加上身体前倾,其实凑得极近。颜书亦此时还带着“灵剑山鉴主”的威严表情,伸在桌下的白皙脚丫忽然便被捉住,琼鼻忍不住微皱,却没有打他。这倒不是季忧胆大包天,敢直接冲撞女帝。主要是这丫头面容清冷,语气锋利,但脚脚总在下面晃来晃去。再次相见的喜悦似乎全从玉足上传递出来了,晃的季忧有些心神不宁,便直接其握在了手里。珠圆玉润的脚趾就像是被精细雕铸的,冰凉而柔软,原本极不安分,此刻却在他掌心老实了下来。“青云天下虽有问道一说,但千百年来都未曾有人敢如此做过,你们这般堂而皇之地来我山门,真不怕走不下山去?”颜书亦都没踢他,似是默许了大胆天书院弟子可以摸鉴主脚脚。季忧坐直了身子:“我不得不来。”“天书院果然强硬,原来连门中弟子都如此身不由己。”“其实院中并没有硬要我来,是我自己心中对灵剑山存了几分惦记,便想亲眼来看看。”颜书亦怔了半晌,觉着对方手掌的温柔忽然抿了下嘴,随后又故作镇定道:“你应该听说了天剑峰要办茶会,邀来了问道宗和山海阁弟子,问道宗早就想杀你,你真不怕死?”季忧将手中的冰凉脚心揉搓了半晌:“天剑峰干的?怪不得,我就知道正直善良的玄剑峰不会想出这种损招。”“小小天书院弟子,说话倒是中听。”“灵剑山鉴主面前,不敢作何隐瞒,此番之言皆是发自内心。”颜书亦忍不住在他手心踢了两下:“本鉴主今日下山,本是想杀一两个天书院弟子,叫你们知道什么是灵剑山的剑,你总说些好听的,叫我如何下手?”季忧抬起眼看着他:“尤不渝就在一楼,我知道他住在甲子号房,你要不要去?”“你是天书院的叛徒么?”“那倒不是,只是有些私仇,他这一路上看我极不顺眼,总忍不住要骂我几句,烦都烦死了。”颜书亦听他提起尤不渝,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中途去了一趟丹宗,还在上面留宿一夜,是不是有些乐不思蜀?”季忧知道她必然会问这个,镇定开口:“禀鉴主,天书院与丹宗交好,于是天书院弟子在途径凉州时便顺便前去拜访了。”“丹宗最近在为采薇姐相看女婿,听说有个叫季忧的很合采薇姐心意?”“季忧那厮生的绝美,觊觎他的女子不计其数,但也不能算他的错。”颜书亦冷哼一声:“天书院果然都是些登徒子,哪里都有未婚妻这话怕也不是假的,本鉴主就算出手杀一两个都不会惹上冤债。”这句话倒不是无的放矢的,季忧本就心虚,思量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伸手捏了一枚南瓜子喂了过去。试探一下这醋劲儿有几分。小鉴主看他一眼,沉默半天后开口:“我要那只手的…..”“你自己的脚你还嫌弃?”“大胆天书院弟子.…..”季忧换了个手喂她一枚南瓜子,便看她轻轻嚼着,女帝气质有些绷不住开始要软化下来。这也正常,毕竟哪有正经鉴主会半夜来一天书院男子房间溜达,她这“示威”根本就站不住脚,所以一喂就露馅。于是这轻柔似水的月夜,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冬日天书院的那间小小枬房。颜书亦伏在桌前,轻轻吃着南瓜子,秀发散落在桌前。而随着夜色的加深,窗外的月光变得更加柔亮,照射着她精致的俏脸,看上去完美无瑕,肌肤胜雪。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那座云顶天阙,又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每次相见,她都是刻意昂首挺胸地俯视他,但回头想想才发现,自己似乎每一次都会被他哄住。当初因为无聊顺便去天书院见他,现在看来就是一场错误。就因为那次脾气太好了,导致她能俯视全天下,却唯独在他面前傲不起来,真是愁人.....女子就是这样的,一主动便被动了。季忧看着她伏在桌上,柳腰轻弯,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我这算是蒙混过关了?这丫头没细问丹山上发生的事情,我这算是逃过一劫啊,早知道不用那么谨慎好了...还有不穿衣服在街上溜达的女子?可惜了。不过当思绪回到面前,他又觉得这画面着实是有些奇妙了。天书院气势汹汹前来问道灵剑山,然后吃了个闭门羹,现在所有人的内心都是紧张的。可灵剑山那位小鉴主此时却在自己面前趴着,嘴里轻嚼着南瓜子,玉足还伸在天书院弟子的手中,乖巧的像是只在打瞌睡的猫咪。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估计是要感觉自己在做梦了。季忧在旁坐着,一遍沏茶,一边剥着南瓜子,见着那远天的夜色不断浓郁,直到月朗星疏。想不出什么更有威严的问话了,颜书亦看向渐晚的天色。“我要回去了。”“小小天书院弟子倒是颇懂礼数,虽说你们问道灵剑山颇为不敬,但念及师门之命不可违,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便饶你一条性命。”“明日山上见面,你们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望好自为之。”颜书亦忽然直起腰打了个哈欠,将被暖热的玉足收回,起身穿上了鞋子踩了两下。季忧正提着茶壶倒水,知道翘家少女要回神,不禁开口:“才刚来,不再坐会儿了?”“本鉴主的事何需你来操心,顾好自己的小命吧。”颜书亦说了一句,临走前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顺便又捏了三枚季忧剥好的南瓜子。爹娘知道她出来了,她是不可能在山下与天书院弟子论道一夜的,他明日终归是要上山的,自己今夜前来也只不过是打算提前看一眼。季忧本想送她到门前的,结果又被倒回来踩了一下脚。早知道就告诉她元采薇抢先看了原本留给她第一个看的东西了,看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威风八面。颜书亦此时已经行至走廊中段,回头看他一眼,随后便遮掩气息而去。此时夜色渐深,客栈之中寂静一片,唯有一楼的甲子号房中灵气汹涌。尤不渝正坐在床榻之上不断凝练仙道,额前冒出一片缜密的汗珠。虽说他自认不弱于人,但此时身处灵剑山下不可能不紧张,于是修炼就变得十分勤勉了起来。不过就在此时,一股狂烈的气息忽然间从门外袭来,呼啸之间将他猛然拍下了床榻。“谁?!”尤不渝豁然睁眼,眼神中升起一抹下意识的惊恐。 第109章 灵剑山上 上五境的每个大境界都有着对低境界者有着强悍的压迫感,这是来源于对天道领悟的深浅。尤不渝身为殿主亲传年纪轻轻便到了融道境,其实已经算是天纵奇才。他还很年轻,寿元足够,还有无限的可能。但此时此刻,门外的那股气息却让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打不过。因为那股气息让他感觉自己的头上仿佛悬了无数利剑,杀气四溢,仿佛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难道是灵剑山的人要趁着夜色杀了自己?不,不可能。天书院弟子光明正大前来问道,灵剑山不会蠢到连上山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他们斩在山下。可如若不是,今夜又怎会有如此高境界的强者莅临这已被天书院包下的客栈。“敢问,前辈是谁?”“莫不是灵剑山长老,怕那庄由赢我不过,便夜间暗下杀手?”“前辈可知如此行事若是传扬出去,灵剑山必然会被天下同道所嗤笑!”尤不渝从地上爬起,喘息着,用冰寒的声音发出一声询问。灵州因为背靠玄海而云雾飘摇,此时明月从云层的间隙显露,让面前的房门在忽明忽暗间倒影出一个高挑玉立的身影。见此一幕,尤不渝一阵愕然。身影能看得出,门前的是个女子,似乎还是个年轻女子。他的脑中随即闪过一丝可能,但很快便又被自己所否定。不可能是灵剑山的小鉴主,虽然我是天书院殿主亲传,怕是也不值得她亲自趁着夜色来这一遭。但思来想去,他却想不到会是灵剑山哪位长老。不过也就在此时,那道身影忽然消失,让他如临大敌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尤不渝站在房间之中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之中的惊恐却还未消退。便在他看不到的夜色之中,一抹飘逸的身影已经飞上玄剑峰,随后便落在了云雾缭绕的云顶天阙之上。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宫阙中的两位婢女都快睡着了,此时感觉到一股风浪袭面,立刻便清醒了过来。“鉴主,都这么晚了,您去了哪里?”“向平平无奇的天书院弟子示威。”颜书亦对两位婢女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心说示威是真的,那天书院弟子被自己吓得一口一个鉴主的,只不过被摸脚和被投喂喂南瓜子可以忽略不计。星月轮转之间,夜色悄然褪去,黎明的曙光点点洒落,唤醒了南华城。尤不渝从房间里出来,面色比以往更加凝重。昨夜那抹气息让他整夜都保持着警惕,以至于并未如何睡眠。何灵秀见状眉心微皱:“尤师兄怎么了?为何表情要比前几日还要紧张?”“看来那庄由必不如我。”“?”尤不渝压低声音道:“昨夜我在房中修炼,竟有一高手忽然出手,想趁夜色袭击我。”“昨夜有人对你出手?”何灵秀大惊。“不错,幸好我急中生智,喝退了那人,但这也足够表明灵剑山的人信心不足,已经有此下三滥的想法。”尤不渝说完后扬起嘴角:“看来此战,我倒不需要如此谨慎,只需全力出剑即可。”话音落下,客栈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方才被派出去观山的弟子有消息传回了。灵剑山半山腰的云雾散了,登山道此时就在眼前。青云天下的七大仙宗都有护教大阵,平日里半开,以云雾作为遮掩,而如今云雾散去,也就预示着他们的山门大阵开了。季忧、班阳舒、温正心和裴如意此时也从楼上下来,便见到天书院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随后他们迎着朝阳出门,登上了灵剑山的山道。此处尽是些险峰,上到半山腰才能看到一座雄伟的山门,而山门前早已经站满了修仙者。其中大部分都是灵剑山弟子,面露警惕地看着他们,甚至有人毫不遮掩地运转着灵气,将剑意烘托到了极致。另外一部分则是问道宗与山海阁的弟子,分散在灵剑山弟子的周围。山海阁与天书院之间并无私仇,门下弟子多带着一种看热闹的表情。而问道宗则面色阴沉,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季忧的四周围,其中闵诚也在其中,想起昨日之事便有些杀气腾腾。“季师弟非要上山,果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班阳舒看着问道宗弟子的眼神,不禁有些担忧:“昨夜尤不渝在房中修炼,据说都险些遇袭。”季忧闻声看向他:“什么遇袭?”“你还不知道?他说灵剑山担心庄由会输,昨夜竟有高手趁夜色为他而来,被他急中生智喝退。”“要不说他活的快乐呢。’“?”此时的季忧眼神飘散,看向四周,认出了几位熟人,都是曾在遗迹之中对过剑的。当时遗迹之中煞气浩瀚,压制的许多人都难以运转灵元,让季忧占了上风。但此时再见,这些人的修为确实不低。其中有两位是问道宗的融道境,已将气势全开,让他这个通玄境也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但既然来都来了,灵剑山都没有不上之理,他可还惦记着人和剑呢。人昨天见了,但剑还没有见到。昨日在街上撞见丁瑶,他听说了天剑峰摆下剑林一事,心中已有想法,不可能不来。于是在这众目睽睽及无边的杀气之下,天书院弟子沿山而行,灵剑山的内部便在其眼前显露。此处不比天书院,地形未经太多的改造,保留的都是原山的险峻,不过亭台楼阁众多。往前去是一座巨大的廊桥,悬于两座山崖之上,中间有瀑布从问剑峰飞流而下,如同一条笔直的长剑最后落入峡谷之中的滔滔大河之中。河面有水车几座,随奔流的河水运转,而峡谷两侧则是外院弟子的住所及道场,放眼望去错落有致。随后他们便到了一处圆形场地,被叫做望剑台,与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剑瀑相对。此时,望剑台上已有三人在此等待他们。一人是天剑峰的掌事长老,名叫颜烨,是灵剑山的本家血脉,穿一件道袍,目光傲然。另外两人则不陌生,即是在遗迹之中多次遇到过的卓婉秋,还有当日下令围攻他们的丁瑶。天书院是来问道的,自然不会如昨日那般有掌教或者是鉴主到场,笑脸相迎。颜烨代表的是天剑峰,卓婉秋与丁瑶所代表的则是玄剑峰,而问剑锋因为没有亲传弟子出战,且多年来式微,并未出面掺和此事。“遗迹之事本就是为了仙缘,你生我死,各凭本事。”“但天书院却觉得我们门下弟子出剑没有道理,即是如此,问道一事我们应了。”“明日我们会在望剑台设场,孰是孰非既然说不清楚,手中三尺之剑定能说清公道。”“你天书院要威临天下,想叫我灵剑山做陪衬,那就看你们剑够不够资格。”颜烨几句话说罢,随后就看向了卓婉秋。卓婉秋此时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季忧:“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已舟车劳顿,问道期间的住所安排在了我们玄剑峰,请各位随我前来。”听到卓婉秋柔声细语的话,颜烨忍不住眉心微皱,心说这般客气还真当他们是客吗?小鉴主换的这个贴身侍女,与那丁瑶相比,确实差远了些。另外,之前商议为天书院前来问道的弟子安排住所的时候,天剑峰的意思是要腾出几间外院弟子的通铺即可。但也谁也不清楚为何玄剑峰要插手此事,还把他们都安排在了山上,令人费解。随后,一行弟子随之上山,便见山谷两侧都是悬于峭壁之上的房屋。“似乎还按名字分好了?奇怪....”温正心与裴如意小声交谈着,心中困惑万分。若说灵剑山有心了,可昨日明明搁置了他们一夜,反邀了问道宗与山海阁的弟子上山。可若说是无礼呢,却在此细枝末节处大费周章,实在令人难以理解。随后的几人便被一个个分入了峡谷两侧的客房,温正心和裴如意也分到了一间高处的小屋。不过两人并未进屋,而是看着季忧被带去了更高处的地方。“为何要住的那么高,我方才就见到不远处有间客房的。”“我也不知道...”裴如意抬头看去,那座巨大的云顶天阙就在不远的高峰之上。此时的季忧随卓婉秋与丁瑶到了临近天阙处,随后被带入了一条小道,通往一座竹林。竹林中有一方小院,此时已经是院门大敞,院中被清扫的十分干净,竟还摆放了许多日常的用具。例如茶杯、蒲团、筷子,都是崭新且成双的。丁瑶看着这方小院,眉心一皱,心说鉴主竟然把他安排在了这里,便听到卓婉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公子,这是您的住所,这几日不需出剑,便好好休息,若有何需要叫我便是。”“我的住所,是你家小鉴主安排的?”卓婉秋闻声摇头:“不是,是随机分配的,鉴主近几日都在潜心修道,从未过问过此事,一句也没有。”丁瑶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卓婉秋,心说鉴主问没问我不知道,但就算不问,估计也拦不住你的知心吧。为了安排一个人,把所有天书院弟子都安排了个遍,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自从知道鉴主连一夜都等不得,昨夜就飘然下山见他之后,她倒是多了几分心思,不愿意再多去招惹此人。季忧的行李都在储物葫芦里,也不需要向外收拾,此时看向丁瑶和卓婉秋开口道:“天剑峰设下的剑林在何处?”“剑林?”卓婉秋张了张嘴:“公子要去闯剑林?”季忧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灵剑山的剑。”他的时间不多,也就只有在问道的这几日有机会留在灵剑山上。如果问道结束,他也需要跟随天书院弟子离山,下次还想来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求月票,跪求月票!!) 第110章 无心最是动人 天剑峰齐长老的剑林设的十分玄妙,其中蕴藏了他这百年所悟剑道的无数精华。虽说闯关并未有什么境界限制,但前些日子去闯关的灵剑山弟子都受了不轻的伤势,至今还未痊愈。卓婉秋不敢私自决断,细思片刻后道:“季公子,这件事我得先去禀报鉴主,鉴主允许了我才能带您去。”“可我昨日听丁瑶说,剑林并未设人看守,外宗弟子是可以去的。”“不是怕您进不去,是您不一样。”季忧思索片刻后抿了下嘴:“剑林杀意很强,她不会让我去的。”卓婉秋抿了下嘴:“可公子若真的那么想要学剑,鉴主也是可以教。’“胡说。”季忧眉心瞬间微皱:“她是灵剑山的鉴主,是未来的灵剑山掌教,绝不会将本宗剑道外传给别人,这句话以后不要乱说,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不好。”卓婉秋看了一眼丁瑶,立刻躬身:“公子,婉秋知罪。”丁瑶没琢磨清楚方才那句话,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心说这季忧和我家鉴主还没什么关系,竟然就教训起了鉴主的婢女了,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季忧伸手将卓婉秋扶起,柔声细语了些道:“我以后要在天下人面前出剑,总归是要有个来处的,剑林是个好选择。“可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季忧看着卓婉秋真挚的眼神,有种以后万事都得听婆娘的预感。算了,打不过之前先顺着吧,等打得过以后再打她屁股算了。大丈夫浑身上下都能屈能伸。卓婉秋眼见季忧没有反对,立刻转身出了院子,打算去云顶天阙禀告鉴主。此时的院子里只剩下丁瑶,见卓婉秋离去后不禁开口:“我当初便说过,要将你捏鉴主脸蛋的事禀告鉴主父母,没想到你还敢上山。”“我听说灵剑山的剑道求直,若非如此,我还何谈学剑?”“你真不怕死?”季忧坐于蒲团之上:“世间人都说我这乡野私修是烂命一条,及不上楚家二公子、更及不上问道宗亲传,死了便死了,丁姑娘倒不用如此替我操心。”丁瑶闻声一怔,随后便想起了来自盛京的种种传闻。之前在岐岭相遇的时候,她以为季忧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天书院弟子,与灵剑山的弟子并无什么太大区别。随后却惊愕地发现他捏了鉴主脸蛋而未死,而鉴主还喜欢往他身边贴。于是有心留意之下,她听说这人不但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还是个乡野私修出身,自学仙道。此后入天书院,他还两次压制楚家二公子。随后便是岐岭的一人七剑硬是打退了两族七十三名弟子,再就是盛京街头剑刺妖族。这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弟子,便是放在七大仙宗的任何一个都能称得上一句惊才绝艳。只是因为自家鉴主过于尊贵,才让她忽视了这一点。可即便如此,他就真有自信自己能比得上问道宗亲传?人家问道宗亲传只比你大了一岁,如今已摸到了应天境的门槛,你才不过一个通玄。而最关键的是你无论天赋如何惊艳都改变不了,便是道统。商希尧是道统的继任者,将掌控整个问道宗,即便是有幸修到上五境圆满也望尘莫及的。丁瑶回过神,想将此说于他听,叫他好好认清现实,但还未张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响起。她转头看去,发现刚刚离院的卓婉秋已经回来,身后是仙姿窈窕的绝色鉴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愕。“才两句话的功夫,怎么这么快?”“鉴主方才一直在外面溜达......”“?”颜书亦此时傲然而来,眼眸轻蔑地俯视着季忧,随后便款款走入了房中。卓婉秋见状拉起了丁瑶,从房门口退到院门前把守。此时房门关闭,原本被日光照的明晃晃的房间忽然暗了下来。“来的这么快?”“方才下山闲逛,忽然就碰到了婉秋。”颜书亦捋顺长裙坐到他旁边的蒲团上,不动声色地开口:“她说你想去天剑峰闯齐长老的剑林?”季忧点了点头:“昨日在城中听说了剑林之事,便决定要去闯闯。”“为何你昨晚没有告诉我?”“我就算告诉你了,天剑峰也不会好闯一些。”“齐长老的剑林杀意很重,稍有不慎便是九死一生,而且你是天书院弟子,就算闯的过去,天剑峰也必不可能许你学到什么。”“总得试试,不然这机会摆在面前,错过可惜了。”颜书亦看他一眼,心说摸了我灵剑山最漂亮的脚,现在又想学我灵剑山的剑,这只是第三次见的陌生男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你若真的那么想学剑,我可以教你,不需要去闯剑林。”季忧心中微动,随后开口道:“我不想学你教的。”“为什么?”“你要是留一手,我岂不是学一辈子都打不过你?”季忧说完话,看她佯装高傲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去。他昨晚便想捏她脸来着,但那时候配合她演女帝戏份忍住了,但此时的色心却越发通明。小鉴主警惕地看着他,最后脸被捏住,好看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随后将眼眸撇开,却没挣扎,任他捏着。果然,这人脑子里都是想着要打得过她,肯定是想要捏别的地方。颜书亦有些烦闷,伸脚踹他一下,随后将脚丫子伸到他怀中:“元采薇那个女人清晨给我来信了。”“?”“书亦妹妹好久不见,不知宁城县一别是否安好,季公子前些天从丹宗离去,算着日子也该到了灵剑山了,我不知他居于何处,若平安抵达还请妹妹回信。”颜书亦将信的内容念诵一遍,转头冷傲地看着他:“看来某人在山上没少摸了人家的脚,以至于人家念念不忘?”季忧看着怀中的脚开口:“山上的事可比摸脚严重多了。”“还有什么?”“因为一些意外,她看了本应该是你第一个欣赏到的东西。”“?”颜书亦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好看的眉心微皱:“什么东西是我要欣赏的?”季忧露出一个微笑:“打不过你之前我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我不用闯剑林就死了。”“那我去问元采薇她到底看了什么。”“她肯定不会告诉你.....”颜书亦思索许久后露出个居高临下的表情,但眼眸里却写满了我很好奇,快告诉我。季忧摇头不语,便见到一只白皙如玉的脚丫子迎面而来。此时的丁瑶正站在门口,朝着叮铃咣当的屋里看了一眼,眉心始终不肯舒展:“问道宗和山海阁的内宗弟子今日多次求见,鉴主连理都不理,却两次上赶着来见他,真是难以置信!”卓婉秋小声开口:“鉴主恋爱了。”“胡扯,鉴主只是受了那男子皮相的蛊惑。”卓婉秋伸手虚握着今日温热的日光:“可商希尧也不差,为何鉴主不受蛊惑?”丁瑶冷笑:“自然是他的花言巧语更胜一筹。”“我倒觉得是因为季公子不在乎她是不是鉴主,鉴主才会如此无忧无虑。”“这是何意?”卓婉秋听着房内的动静道:“商希尧想追求鉴主,然后昭告天下问道宗与灵剑山联姻,丁瑶师姐当初也是因为四处说自己与鉴主情同姐妹而平步青云,可季公子得到了什么?丁瑶面色一沉,听着这刺耳的讽刺一时难以作答。“季公子什么也没向鉴主要过,甚至没对人说过与灵剑山小鉴主是好友,你可知天书院里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为他没背景,处处针对他,拼了命想让楚河入内院?可他若说了,那楚家又算是什么东西。”“他从未让鉴主因他感受到压力,也从未想过利用鉴主。”“还有遗迹那日,我检查过公输仇的伤口,季公子是可以一击必杀的,他也知道不杀公输仇日后就会有被报复的风险,可他还是不想鉴主难做,丁瑶师姐是否做的到?”丁瑶微微一怔,随后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有些破防,但却不得不承认卓婉秋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季忧是个天赋卓绝的乡野私修,最缺的就是的身份背景。如果换做是她,她早就要将自己与灵剑山小鉴主的关系昭告天下了。如今青云天下到处都是乱世将至的传言,世家联合,仙宗抱团。可相较于没有道统的楚家,没有战力的丹宗,哪一个比得上冠绝天下的灵剑山。“还有剑林,季公子说,他以后要出剑总要有个来处,丁师姐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丁瑶回过神看向了卓婉秋:“你有话便直说。”卓婉秋沉默许久后道:“季公子若想学剑何需去闯那稍有不慎就九死一生的剑林,求鉴主教他便是,可鉴主若是教了他,让他使出灵剑山的剑道,天下人会怎么看?虎视眈眈的天剑峰会怎么看?”“鉴主是灵剑山的正统,代表的是灵剑山的威严,却将剑道传给了外宗弟子,甚至是传给了水火不容的天书院弟子。”“季公子从未让鉴主在宗门与他之间为难,而是选了去闯剑林,便是为了堂堂正正出剑,不落人口实。”“日后哪怕他手持灵剑山剑道被万众瞩目,鉴主也不会有麻烦。”丁瑶沉默许久,最后咬牙道:“他或许是还没想到认识鉴主会有这么多好处。”卓婉秋莞尔一笑:“若真是无心之间这样做了,便更为动人了不是。” 第111章 道心通明了 应天境对融道境都是碾压的,更不需要提通玄境了。在如鸿沟一般的境界差距之下,输与赢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所以在房间的叮呤咣啷不断传出的时候,卓婉秋和丁瑶都认为,房间里的季忧肯定是被虐的那个。直到喧闹声戛然而止,她们还在嘀咕着季公子是不是被玩死了。而此时的屋内,颜书亦正坐在蒲团上,冷面生红,白皙的玉足箕张,上有个清晰的牙印。“登徒子。”“我又打不过你,只能出此下策。”季忧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丢脸。而颜书亦的这句登徒子说的倒不只是他咬自己的脚,而是方才揍他的时候被他趁乱抱了好几次的事。捏了脸又摸脚就算了,还抱她。明明只见过三次面,这人面对自己时的胆子为何总是这么大。她极少接触男子,不知道若是男子道心通明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她那傲人的身段带着幽兰的体香,就这么蛮横地欺压到身前,即便是正人君子又怎么扛得住。颜书亦将目光撇开:“剑林有四重,一重比一重更强,走出第四重之后就是齐长老毕生的一剑,你若能挡住便算是成功。”季忧也正色了几分:“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去闯过了?”“山上无聊,我便去破阵了。”“好破么?”“你现在是通玄境,应该能到第三重,但第四重就算了,即便是硬抗也很难闯过。”季忧想了想,第四重有些勉强,那最后的剑肯定更危险。不过这也够了,他没想过要通关整个剑林得了剑道传承,就如颜书亦先前所说。他是天书院弟子,就算闯到了最后,天剑峰也不会允许齐长老传剑于他。但只要见到灵剑山的剑,必然会令他有所感悟的。他回神之后捏起一枚南瓜子,低头剥着,便看到颜书亦那毫无瑕疵的侧脸,以及修长卷翘的睫毛,在低头的状态下轻颤。当初在悟道时第一次见,他就是被这修长的睫毛所吸引,说出了那句国色天香的。此刻在现实中看到,又让他忍不住细赏许久。完了,我有点想作死......小鉴主已经伸手在等他的南瓜子了,见久久未给忍不住转头,便对上了他出神的目光,此刻忍不住抿住了嘴唇。两人方才还离得远一些,但打闹一阵后便坐的很近了,但并未觉得不适。当初在宁城县的时候元采薇就说过,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没有舒适距离这一说,十分习惯贴着彼此。颜书亦有些不太自在地低头半晌,忽然发现的季忧此时双手好像要环过来,伸过了她的柳腰。于是,剑意随着冷傲的表情开始呼啸升腾。灵剑山小鉴主的剑心向来通明,剑意可随心而动。此刻,便是连门都卓婉秋与丁瑶的剑都为之感应,在剑鞘之中狂颤,变得极不安分了起来。“怎么回事?”“是鉴主….”“鉴主要动剑?”卓婉秋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看向不远处的房门。方才叮铃咣当之间并没有道法和剑意的外放,她们倒是不担心什么,但现在这锋利无比的气息却似乎是在告诉他们,鉴主这是要杀人啊。尽管这些日子以来,鉴主因为他的到来,连声音都变的娇弱了。可丁瑶和卓婉秋都知道,鉴主身居此位必然要有刚硬的一面,而那一面当真是杀气极重的。季公子这是做了什么,竟然真的惹恼了鉴主?卓婉秋咽了下口水,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要进屋。万一,万一是什么新的玩法呢?她忍不住跺了跺脚,还没做出决定,就发现那气息悄然之间溃散,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从未出现过。此时的屋子当中,颜书亦被抱在了只见过三次的男子怀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她捡起桌上的南瓜子,放在嘴边轻轻磕着,一双深邃的眼眸四下乱瞟。季忧真的没有太多的杂念,就是看她安静而乖巧,总也克制不住想抱她的念头。虽然他平日里没个正形,又被人说到处都是未婚妻,但实际上动作却显得十分笨拙,环过去的时候差点勾掉了小鉴主腰带。大概也是因为这份笨拙,那剑没飞来。甚至,他还感觉颜书亦抬了下手臂给他腾了位置。许久之后,颜书亦手里的南瓜子磕完了,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下意识地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看着季忧没有反应,她开始乖巧待着,柔荑轻揉被咬过的脚丫子。接近午时的日光偏转的很快,小鉴主看着从窗外投射而来的日光一点点从桌角偏移到桌底。“你还要不要去剑林了?”“马上就去。”“那你还不快点去。”颜书亦方才在他怀里待的极为乖巧,但开口时还是有些傲娇的。季忧闻声便伸手搂紧了一下,随后松开,给颜书亦弄的有点酥软,忍不住扬起眼眸:“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季忧忍不住抿了下嘴:“怕死就不会来灵剑山了,剑道取直,我方才真的抵不住我的心意。”“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句话没有一点气势。”颜书亦出奇的没有反驳,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夹。她觉得这和当初在盛京被他捏脸一样,第一次没出剑,下一次估计也出不了剑了。季忧随后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待了许久,直到卓婉秋听着屋里没了动静,越来越慌,伸手敲响了门。听到敲门声,颜书亦从他怀里站起了身,光洁的玉足踩在他的手上,整理了一下衣着后将房门推开,重新将日光迎了进来。卓婉秋和丁瑶此时正站在门口,神色古怪但强装镇定。颜书亦一脸清冷地看向了卓婉秋和丁瑶:“你们二人,带这个胆大包天的天书院弟子去齐长老的剑林。”“是,鉴主。”颜书亦沉默半晌又道:“地上的席子硬了一些,也有些凉了,去将它换成毯子,别说我灵剑山待客不周。”卓婉秋深吸一口气,立刻点头,随后望着鉴主忽然冲天而起,剑气迎空而上。应天境御空是不用这么狠的,但鉴主似乎将气息全都展露了。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季忧,发现他已经屏住了呼吸。今日的胆子着实是大些了,年轻的男大学生真的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啊。不过危险是危险了些,但下次还敢。他来灵剑山本就想着要偷人偷剑,人现在好像偷到了一点...“季公子,鉴主让我们带你去剑林。”季忧回过神,朝卓婉秋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二人去了天剑峰。偷人之后就是偷剑了.…...三人随后下了玄剑峰,以灵气飞驰上了天剑峰,行过绵长的险路,绕了几座峰头后终于见到了一处幽深碧绿的林海。剑林之所以叫剑林,并非是因为剑如竹林,而是灵剑山险峰遍布,以至于空地很少。于是那位齐长老便将剑意全都藏在了林中,共分四重。为了避免引起猜忌,季忧让丁瑶和卓婉秋退下,独身走去了剑林入口。此处的弟子众多,问道宗、山海阁的人随处可见,大部分还都是上山时在山门之前见过,看样他们也是想试试灵剑山的剑道。而看着身穿天书院仙袍的季忧迈步而来,此间的修仙者全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季忧,他也来闯剑林?”“天书院的人也想学灵剑山的剑道?”“怎么可能,许是来凑个热闹的....”“外面都说季忧若不是生在丰州,该是灵剑山的弟子才对。”方才在山下迎接他们的那位掌事长老颜烨也在,见状皱紧了眉头:“天书院弟子来此作甚?莫不是让你们住到了山上,就真当自己是客了?”季忧持剑拱手:“回禀颜长老,晚辈是来给天书院丢人的。”“?”“我一个平平无奇的通玄境,定然闯不过这剑林,若是死在了里面或许还会成个笑话,就算这次问道让天书院赢了,天书院估计也抬不起头来。”颜烨打量了他半晌:“你这小子,还真是油嘴滑舌…..”季忧抬起眼眸:“终归是闯不过去的,颜长老便许我丢个人吧。”“我听外面的人说,你若不是生错了地方,就是天生的灵剑山弟子?”“晚辈不敢。”颜烨被他的谦虚整的放不出狠话来,只能冷笑一声:“齐长老倒也没说天书院弟子不可闯,若真是拦你,说不定还会让天下人觉得我灵剑山怕你破了这剑阵。”季忧看向那深邃的竹林:“多谢颜长老成全。”颜烨并未再多说什么,向右侧后退一步,便将通往林海的路给让了出来。季忧伸手抽剑,剑意随心而动,周身气浪呼啸间剑吟清冽而起。剑道二字不讲所谓花招,也不讲所谓的功底,最重要的就是剑心,世人都说灵剑山修剑求直,越直的剑便越强。他屏息静气地迈步而去,踩着沙沙的竹叶闯入了满眼碧绿之中,便感受到一股广阔的剑意在林中不断地升腾,掀起的风浪吹起了他的发带。从林中环顾,此间的碧绿更加幽深,光线也越发黯淡,只有剑意的争鸣声不绝。先前围在入口处的修仙者此刻也跟了进来,望向季忧的背影。他们本就想试试这剑林中的剑意,此时则更好奇季忧能走到第几重。嗡一一随着一声剑吟呼啸,凛冽的剑意便如潮水涌来,一抹沉重的剑意迅速逼近,便让静谧的第一重林瞬间沸腾。季忧手握铁剑,灵气随之运转周身,随后持剑而起,一阵剑浪狂叠,向那沉重的剑气奔去。 第112章 剑道小重山 挥剑如浪间,林中的两道剑意凶狠相遇,顿时间便是一阵铿锵的声响,铁剑震颤。这第一剑加了重法,有打压之意,触及便感觉到其势大力沉,裹挟着将对手强压一头的气势。不过在遭逢的片刻之间,季忧挥剑如浪的气势也是沸腾到了鼎盛。于是那重剑还未来的及袭身,尖啸一声后便被狂叠的剑浪拍下。这来势汹汹的第一剑便在一阵铿锵之间瞬间溃散无形,化气于林海。季忧脚下稳健,持剑继续前行,白衣随之飘飘。此时的竹林并未安静下来,幽暗碧绿林海之中还有气息在微颤,随后又是两剑从竹林之中升腾,从东西两侧而来袭来。这两剑与前一剑不同,几乎是瞬息而至,快若闪电。季忧运剑间飞斩而去,脚下灵气汹涌,直接穿林接剑,拉出一道锋利的剑弧。哐哐两声,铁剑在狂吟间间斩,迎面而来的两道快剑被直接劈散。见此一幕,颜烨在其后轻轻点头,心说倒是这天书院弟子倒是有些本事,能够做到剑随心动,收放之间的确干净利落,便已经强过了不少人。不过这也只是开胃的前菜,说他举重若轻还言之过早。果不其然,季忧的双眸之中忽然划过一道玄光,眼前便又是玄妙的三剑升腾而起,凝聚的气息四溢。这三剑的气息与先前的三剑相比,已不是一个概念,杀意也开始随之迸溅。嗡鸣声中,翠竹轻颤。嗖然的风声割裂四方,三剑环身袭来,既快又重,哗啦啦搅碎了飘散的飞叶。季忧瞬间凝眉,持剑便迎了上去,相触之间铁剑震颤而鸣,铿锵三声,顷刻间剑刃浮现出三道白痕,压得他手腕轻抖。“第一剑势大力沉.…..”“后两剑迅疾如风.....”“后三剑则是又快又重......”“齐长老这连招,指定有点副业......”季忧思索片刻之后重新举剑,但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般警惕,而是加快了脚步。此间看客盯着他的本影,见他一阵急行,忍不住对视一眼。下一瞬,他们便觉得耳边剑吟乱颤,迎面升起数十几道剑意,外放的气息连虚空都勾勒出了形状。随后厉风如哨,嗖一声剑道四落。季忧此刻已经不顾所谓剑招,全凭心动,沉着脸便冲入了那剑浪之中,手中剑光狂卷,如同叠浪。此间的剑气来的猛烈迅疾,与先前的几剑截然不同。白衣的剑客仍旧是挥剑正面相迎,随后侧身撩剑,便在这剑气之中横驰,剑式越发凶猛。众人只能在眼花缭乱的剑意之中看到有人疯狂舞剑,虽四面八方都是清冽的割断声,但仍是被尽数斩于剑下。随后剑意再起,接连不断,瞬发而至。季忧步伐已经不再像此前那般从容,时退时进,但手中铁剑却越发顺畅丝滑,不断劈斩之间逐渐滚烫。哗啦一声,一道剑气突刺而去,光如雷动,荡开面前三剑。至此,先前在竹林间飞窜的十几道剑气被尽数斩去。此刻在第一重林的最深处,随着被设下的剑气被斩七零八落,溃散于天地,一道雪亮的剑光迎空升起,让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心头微颤。颜烨此时也跟了进来,站在林海的外围眯起眼睛。这是齐长老年轻时悟道于剑后的妙作【小重山】,被设在第一重林的最后。不过这【小重山】虽然是杀伐之剑,但因为剑林之中只有剑意与剑气,而并非真的随剑而出,所以威力有所折扣。颜烨觉得这天书院弟子既然是通玄境,那接下【小重山】应该问题不大。嗡一—就在颜烨思索之际,面前的林海开始震颤不已,似乎是随着这道剑气在共振。强大的气息卷起了风浪,随之沸腾着,亦有杀意不断外溢,如雷霆万钧。众人眯起眼睛,就见到季忧叠剑而去,周身气息狂涌不止,剑意瞬间迎天。而那【小重山】也直接迎面斩下,毫不停顿。铿锵!剑气相触间斥力顿生,如海浪倒灌,沉若万钧。众人凝目看去,发现那企图硬撼【小重山】的季忧被直接震飞了数步,手中铁剑狂颤不止。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剑气再次凝聚,而季忧也毫不停歇地持剑而去,更换了先前所用的剑式,又面无表情地迎上了那重新凝聚起来的【小重山】。沉重、锋利、极速、狂烈、凶狠。这第一重林的最后一剑变幻莫测,叫那些看客都觉得心颤。一重山、两重山、三重山.....六重山、七重山、八重山。剑气之下的季忧不断挥斩,面不改色,但剑式却一直在狂变。他们是已时来到此处的,季忧从第一重的第一剑到相遇【小重山】其实也只用了几刻钟。但从第一重山落下,再凝聚,随后迎剑,连翻迎到第八次小重山,这个过程却消耗了一个时辰。在此期间,季忧更换了八次剑,始终未曾将齐长老的剑气压下。此间碧绿林海之中,颜烨有些不解,随后眉心越皱越深,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而隐于不远处的丁瑶与他动作几乎同步,旁边的卓婉秋则是眉心深皱。通玄境几次便能闯过的【小重山】,对他来说这么难?日昳之时,未时一刻,第十五计【小重山】。季忧后撤一步,屏息凝神,开始将全身灵气灌输于剑,以环身原切迎面冲了过去。两剑相冲剑的狂风大作之中,蓦然间,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在剑如冰雪一般极速消融。一盏茶功夫,林海之中变得寂静一片,方才疯狂的剑吟声仿佛早已不在。此间狂舞的竹叶开始缓落,尘埃也随之落定,林中已经没有了季忧的身影。见此一幕,卓婉秋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丁瑶,却发现丁瑶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看季忧闯剑林的兴致。“过去了?”“这第一重剑林不强,便是外院弟子也能来闯几剑,他一通玄境能闯过也不算奇怪。”颜烨看着季忧消失的方向开口,随后轻语一声十六次,忍不住苦笑。诚如她方才所言,只有剑意与剑气的【小重山】虽是杀伐之术却并非随剑而出,其实并不算强。山里通玄境的弟子闯第一重,最差的也不过八次便过了。这季忧倒好,闯了十六次,甚至有几次差点被斩落在了身上。此时,山海阁一位弟子略微拱手后看向颜烨:“颜长老觉得这天书院的季忧能到第几重?"“第二重与第一重完全不是一回事,以他方才过第一重的资质来看,第二重对他来说应该是有些勉强了。”“第二重…..”“不错,而且三日后问道就结束了,天书院弟子便要离开,他怕是没时间慢慢习惯第二重的剑意,稍慢一些,怕是连齐长老的柳色新也见不到了。”柳色新与小重山一样,都是守关之剑,也就是第二重的最后一剑。先前在玄剑峰小院打闹之时,颜书亦曾说季忧应该能走入第三重。这个结论一方面是因为她对季忧带有滤镜,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未考虑季忧无法在灵剑山久待。女子就是这样,和舒服的人待在一起总是会忘记时间。但正如颜长老所言,第二重本就是通玄境极限。齐长老半月前设下剑林之后,灵剑山的几十位通玄境就已经在闯了,可直到如今,能走到第三重的也寥寥无几。现在再加上一个时间限制,季忧自然是无望第三重的。话音刚落,剑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破空之声,瞬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而随着这声音不断临近,众人便看到一抹身影从深处极速飞退,最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土浪,还顺便压断了三根翠竹。颜烨等人凝神看去,嘴角一颤,发现此人正是刚才越过【小重山】进入第二重林的季忧。齐长老的剑林设置还算有些道理,当有弟子破过【小重山】后,第一重剑林的剑气便不会再升起了。所以季忧此刻退回,并没有再激发出那道剑气。不过他这跌坐回第一重虽然没激发剑气,却激发出了一片窃窃私语。从飞退的姿态到落地的动作,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被斩出来的。而能从第二重把人斩出来,这一剑必定是第二重林的第一剑。此间已经有人对颜烨的话信以为真,这第二重林与第一重林相比,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但除了这些更关心剑林的人之外,更多人议论的则是季忧此刻的狼狈。“第一剑都没抗住吗?这未免.....”“颜烨长老说了,第二重林的剑极强。”“可就算强,那也是第一剑啊,看来这所谓“天生的灵剑山弟子”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当初遗迹之事发生后就有人说了,他那一人七剑只不过是取巧而已,真正的剑道高手谁会用那么多剑?”颜烨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随后摇摇头后收剑,离开了此方剑林。她一个掌事长老,在此出现自然不是为了闯剑林的。只是因为茶会、问道一事导致近日以来上山的人比较多,对剑林感兴趣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她才受天剑峰之命来看守半日,以免引起什么乱子。刚才季忧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只是因为听说世人都在讲此人是“天生的灵剑山弟子”于是才决定留下看看。但看到此处,她也觉得这有些言过其实了,便全然没了兴趣。而在颜烨离开之后,季忧在地上歇息半晌又重新进了第二重林。第二重林中也有问道宗和山海阁的弟子,清一色的通玄境,不过人数最多的还是灵剑山弟子。因为此处的剑气与剑意比第一重林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将他们全都困在了其中。此刻,林中的众人全都看向了季忧。季悍匪在天书院便已经熟悉了这种目光,也没有太过不适,便持剑打算向前走去。不过就在此时,第二重竹林的幽深碧绿之处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身穿金彩绣灵裙的女子从中款款而来,双腿修长,柳腰纤细,浑身剑意未消,但手中铁剑已经收归剑鞘当中。“看,玄剑峰亲传,颜书菁。”“原来是她。”“据说她已经闯到第三重的最后一剑前了。“她不是要与天书院的何灵秀对战?怎么都这时候了还在闯剑林?”“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把天书院的人当回事 第113章 先去沐浴! 夕阳开始沉落,火红的天色向着西方沉寂而去,染得红霞漫天。金色的日轮此时像是悬挂在了云顶天阙的边沿,以至于金光四照,周边则是天色渐暗。卓婉秋正在剑林之外站着,而丁瑶则与旁边几位结束剑林之行的弟子攀谈。闲聊半晌之后,丁瑶摇曳着腰肢而来,朝着林中看了一眼。“没想到啊,原来这就是鉴主倾心的男子?”“丁师姐又想说什么?”“我虽未闯过剑林,但方才那几位弟子却闯过,他们说那【小重山】虽说是杀伐之术,但齐长老在设下剑林之时早已将威力减的极低,可季忧却闯了十六次才过,真是令人开了眼。”丁瑶环抱双臂,嘴角露出讥讽:“刚才与我交谈的那位弟子叫前林,刚入通玄境的天剑峰弟子,境界还不算太稳,但过【小重山】也只出了八剑。”卓婉秋听她说完后眉心紧皱,不发一言,却没想到对方并未住口。“卓师妹方才看到颜烨长老的眼神了没有,她是极好剑道的人,最后却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了。”“叫嚣着要来我灵剑山学剑,还假意为鉴主好不要她教,我还以为是多强的剑道天赋,现在看来,他怕是自知底气不足,唯恐在鉴主面前丢了面子。”丁瑶转头看向卓婉秋:“今夜回去,他怕是没脸再见鉴主,鉴主怕是也不好意思再来找他了,你觉得呢?”先前在的院子里,卓婉秋也是这般牙尖嘴利地讥讽到她无言以对,此番倒算是全都还回去了。卓婉秋闻声抬头:“总有人适合学剑,也总有人不适合学剑....”“卓婉秋你自己心中也清楚,他配不上鉴主,鉴主现在只是一时贪恋美色而看不清大局,但她早晚会明白过来的,这季忧连我们灵剑山的剑都接不住,岂会是她的良配。”说话之间,林海之中传来一阵沙沙作响。丁瑶与卓婉秋回过神,抬头望去,就见季忧已经持剑从剑林之中出来。他身上落了些被斩碎了的竹叶沫,发冠稍显散乱,迎着夕阳深吸一口气。灵剑山的剑道,果然玄妙无比。他已经开始替明日应战的何灵秀感到担忧了,尤其是方才感受过那颜书菁的剑意之后,这份担忧更甚。卓婉秋此时迎面走了过来:“公子闯到了何处?”“第二重的第六剑。”“那【小重山】对公子来说是不是有些难了?”季忧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以为是卓婉秋也想去闯,愣了片刻后摇摇头:“不难,一点也不难,只是看着吓人了一些,但稍微认真便能过了。”听到他的这番回答,丁瑶在后面无语地撇过了头去。心说如今这番风轻云淡,倒是瞧不出你方才过那【小重山】时是多么狼狈了。可这山海阁、问道宗加上灵剑山的弟子可都见到了,今夜之后,天书院季忧通玄修为却十六次才入第二重剑林的事便会被传遍山上山下,说此大话又有何意义。事实上,丁瑶方才那几句话确实让卓婉秋有些心神不宁。毕竟这丁师姐的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话却是真的。鉴主是灵剑山的正统,是未来的掌教,季公子想配得上她确实要格外耀眼才行。可他今日在面对【小重山】时的表现,确实与耀眼二字相差甚远。季忧不知道卓婉秋在担心自己过不了门的事,迎着夕阳落下的余晖,朝着玄剑峰而去。此时天阙下方的小院之中,在茶桌下新换的毯子上,颜书亦正在端杯饮茶,并不时地望向窗外。那双晶莹白皙的玉足垫坐在挺翘的臀儿下面,粉润的甲盖精巧地如花瓣一般。自清晨从此地回宫之后,她就一直修道至此时,功行数个周天,又去虚无山内悟道了三个时辰,周身气息还未散尽。山里现在还是不太不安分,尤其是掌教族叔此番邀请问道宗与山海阁开茶会的事。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挤兑天书院,让天下人看笑话,但未必没存下什么别的心思。颜书亦不喜欢这种藏在背后的所谓运筹帷幄,唯一的办法就是做那柄最快的剑。因为剑若是够快,那什么都可以斩断,也可以令眼前清净。等到修行结束之后,她又修书一封寄去了丹宗,狠狠询问了元采薇到底看到了季忧的什么,随后便到了这院中静坐。这并非是单独给季忧专门准备的院子,实际上是她平日静心的小屋。不过虽说是间小屋,却还是不一样的。那座云顶天阙经常会有旁人进出,但这个屋子却是独属于她的,除了季忧之外,还从未允许别人进来过。所以今日清晨卓婉秋和丁瑶都是站在屋外,在未经允许时没敢进来。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残阳落尽前最后的光亮透入屋中。颜书亦朝着门外看去,表情清冷而安静,绝美的容颜不带任何情绪,在日光下真的恍如无情的神女,一时间让归来的三人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小鉴主的眼神就忽然活了起来,像是忽然涌入了神采一样,随后眯起眼睛看着季忧,表情带着一点嫌弃。“头发怎么搞的像是钻了鸡窝.....”季忧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抖落了几番,但还是有些灰头土脸,闻声不禁开口:“小小鉴主怎么能说剑林是鸡窝,你这是对我灵剑山的大不敬。”颜书亦怔了一下,随后唬住小脸:“灵剑山是我的。”“未必不是我的…..”“?”颜书亦听出他话里一些道心通明的苗头,有些想要拔剑戳他。季忧自然是很坦荡的,毕竟他连天书院都想要熬过来改成匪窝。丁瑶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对视,心说方才那个神女般的人儿明明才是真正的鉴主,此时怎么却又忽然改了心性。随后卓婉秋的晨间的话便从她脑海之中响起,开始不断萦绕。因为对方不在乎他是不是鉴主,所以鉴主才会下意识地在他面前不做那个威慑群山的鉴....随后季忧便想坐下来歇歇,却被一声夹子音给叫停。颜书亦下意识地环抱住了双臂,守在纤细的腰肢前,目光冰冷地吩咐卓婉秋和丁瑶给他准备浴桶,让他去先去沐浴。丁瑶虽不情愿,但还是从外打了水来,灌入浴桶之中,但嘴上仍不饶人。“鉴主是有些轻微洁癖的,但对十分亲近的人还算是可以忍受,可方才鉴主却怕你弄脏她新换的毯子,看来季公子对鉴主而言并未有多亲近。”“丁瑶师姐!”卓婉秋低语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季公子莫要多心,这小院是鉴主独处的屋子,那毯子毕竟也是刚换的。”季忧点了点头,未做回应。毯子,洁癖.....他轻声一笑,心说你家小鉴主哪是怕弄脏毯子,分明是怕我待会儿道心通明了会脏兮兮地过去抱她,才让我洗干净。其实转念想之,颜书亦其实是不反感被他抱着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中还隐约想着下一次。随后季忧便褪去衣衫,吩咐丁瑶和卓婉秋出去。上次被元采薇看了,这次可不能便宜了别人。随后他便开始沐浴,哗啦啦的水声从房内不断响起。丁瑶和卓婉秋此时退到了堂屋,在一旁安静的候着。不过没等太久,卓婉秋就听到了丁瑶耐不住寂寞地开了口。“鉴主,季公子今日在剑林似乎不太顺利,那齐长老的【小重山】确实厉害,就连通玄初境的一位天剑峰弟子都是出剑八次才勉强过去的。”“季公子许是昨日舟车劳顿没休息好,竟然出剑十六次才得以闯过第一重。”“我听山内弟子说的有些难听,说什么季公子身上全是虚名,外强中干之类的。”卓婉秋看她一眼,张张嘴,思索片刻后并未打断。剑林的事情鉴主肯定是要问的,丁瑶虽然道心颇杂,但肯定不会说些假话,顶多是像现在这般添油加醋一些。她觉得与其待会儿鉴主开口询问季公子,令季公子不好意思回答,倒不如丁瑶来说了。不过在丁瑶说完话之后,颜书亦并未有任何反应,还是如方才一样端着茶杯未曾离口,让丁瑶一阵愣神。“鉴主?”“?”颜书亦回过神,把鼓泡泡的茶杯从嘴边拿开,有些冷面生红。丁瑶看完觉得不可思议,心说我刚才阴阳怪气的如此大声您都没听到,那您到底在听什么?颜书亦此时才收回了目光,傻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有人说话,于是抬头看向丁瑶:“你方才在说什么?”“禀鉴主,我方才说季公子过【小重山】出剑十六次,似乎有些不太顺利,山上弟子都议论他是徒有虚名。”“他还真有耐心。”"?"随后季忧便洗漱完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看的颜书亦又走了神。等到头发擦干之后,两个人又去捣鼓后屋的炉子,似乎是要生火烤地瓜。卓婉秋与丁瑶对视一眼,心说鉴主好像全然不在乎他过【小重山】用了十六剑的事,但这好像不应该才对。季忧在鉴主心中或许要强过一般的男子,但即便如此,十六次也太差劲了,鉴主不可能没有反应的。(临近春节太忙了,这几天总有事,也可能是到年纪了,身边的朋友都结婚,过去这段时间一定会尝试加更的,然后求月票......or2) 第114章 剑道柳色新 清晨曙光透过浓密的山雾,以金辉染遍了丛林,放眼望去一片朝霞四照,水汽氤氲。天书院弟子晨起早食,一个个都面带严肃。他们问道灵剑山的第一场战斗将在今日举行,由自在殿何灵秀对战玄剑峰颜书菁,共分三场,赢两场即为获胜。尽管出剑的是何灵秀,但她所代表却是天书院,以至于众人都心觉紧张。于是整个早食过程之中,连话都少了许多。但他们的话虽然少了,周遭却有不少的灵剑山外院弟子时不时地看他们一眼,脸上带着些许不善的笑意。尤不渝这几日都在潜心修道,未理会心外风雨,此时不禁眉心微皱:“他们在说什么?”跟在尤不渝身边的王越低声开口:“外院的那个季忧,昨日去天剑峰闯剑林了。”尤不渝转头看他一眼:“剑林?”“我也是昨日才听说的,灵剑山的天剑峰上设下了一座剑林,闯过剑林者就可修行灵剑山剑道。”王越将手臂搭在桌上:“季忧对剑,向来痴迷,想必一早就动了心思,上山之后没多久就去了剑林。”方林超也听说一些风声,此刻却有些费解:“我听说问道宗与山海阁的人也去闯了,可为何这些人偏偏对我们天书院带着嘲笑之意?”“因为那个季忧惹了些笑话。“什么笑话?”“据说第一重剑林的最后一剑名叫【小重山】,灵剑山最弱的一个通玄初境也只出了八剑便过了,可季忧昨日.…...出了十六剑,而且他进了第二重剑林之后,没多久就又被斩了出来。”王越随后又道:“山海阁与问道宗的弟子当时也在山上,将其狼狈尽收眼底。”尤不渝面色阴沉,声音立刻变得尖锐:“我一早便说过,不许任何人节外生枝,没想到竟还有人不听!”“季忧此人本就是乡野私修出身,脑子里没有规矩,当日在丹宗也是,未经允许就带人出去闲逛,我后来听弟子议论,说是有人怀疑他们偷偷去过药池……”“?!”丹宗一行之后,季忧、班阳舒等人的气息都有些显著提升,惹来不少的私下议论。其他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拿嘴窜个闲话是没问题。王越本想着不要打搅师兄战前的道心便没说,此时却还是忍不住透出了口风。“真是没规矩的东西,丹宗也就罢了,来灵剑山竟还是如此,难道真要把我天书院的脸面丢尽?”“他去闯人家的剑林闹出如此笑柄,随后我和何师妹就算问道获胜,灵剑山也必会拿此事做文章嘲讽,天书院脸上还能有何光彩!”王越和方林超对视一眼,眉心也随之皱紧。尤师兄所言,确实不虚。他们本来只需要问道获胜,随后下山,便算是为天书院挣回了颜面,大夏圣宗仍旧威临天下。但那季忧偏要胆大妄为,在此刻节外生枝,结果被人当做了笑柄。今日与明日的问道之战,哪怕是何师姐与尤师兄获胜,这份光彩也必会因此大打折扣。“我总算知道掌事院为何一直针对季忧了。”“就算楚家人的因素暂且不提,那季忧心中也根本没有身为天书院弟子的荣光!”“此人留在天书院必将会是个祸害,问道结束之后,我定会奏请姑姑将他逐出山门!”尤不渝厉声说罢,手中竹筷被握住的那截已经碎成了齑粉。他看季忧一直都不顺眼,尤其是元采薇对他们二人大相径庭的态度让他深感厌恶,此刻听到这些传闻更是有种邪火中烧。而在其背后那桌,温正心与裴如意看了他们半晌,随后转到了自己桌前。“师弟真的去闯了灵剑山的剑林?”班阳舒端着粥碗点了点头:“此事昨夜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也仅有少数人不知了。”裴如意压低声音:“季师弟来之前便叨念着要来学剑,他去剑林我并不奇怪,只是怎么会用了十六剑?”“灵剑山弟子入门便开始学剑,快一些有什么奇怪的,季师弟的剑是老王教的,本就不是正道,多几次用来习惯又有何奇怪?”“可师弟应该知道,就算他闯过剑林,天剑峰也不会教他的.…...”“师弟先前说是观剑悟道,也许并不需要教,可这种事,你们以前听说过么?”班阳舒摇了摇头:“若真如此轻易便能习得剑道,灵剑山的剑早就传遍天下了......”白如龙喝着稀粥,未曾参与闲聊,但面容却有些严峻。昨日清晨上山之后,他休整了一下就打算去找季兄蛐蛐一下灵剑山。结果刚走到季兄的院外就发现山道上似乎有人把守,而季兄的房间里则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还有阵阵痛呼之声。他怀疑季兄是被逼着去剑林丢人的。这个真相,只有他知晓。随后早食结束,期间一言未发的何灵秀提剑起身,其他弟子则相互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出了门。此时灵剑山望仙台,问道宗、山海阁以及灵剑山的弟子已经齐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除了这三宗子弟之外,角落中还坐了玄元仙府、陈氏仙族及他们天书院的宗外行走。因为数量不多,若不是细看还真不好见到。而迎面的山崖半坡,山海阁首座、问道宗的亲传护道尊者及灵剑山的几位长老已就坐。不过最让天书院弟子皱眉的是除了这些人外,高崖右侧还有一行人。坐在前方的是一位年轻男子,妖瞳蔚蓝.领口的脖颈处带着淡淡的鳞纹,其身后跟着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头生短角,手提银枪。妖族入境虽说是为了与人族通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其实意在人族道统。不过丹宗的丹道外溢却让道统一事疑云密布,叫妖族并未轻举妄动。而除了道统之外,最让妖族感兴趣的则是人族的实力到底如何。先前青云大陆的修仙者曾见到异兽所拉的驾辇去往了青州,盘旋于陈氏仙族附近,似是意图观战。但山海阁与灵剑山中天剑峰一脉的人便被请上了山,具体做了何种妥协谁也不知道,甚至他们连掌教陈如海究竟是否身死都不知道,总之战火未起。于是辗转之间,被异兽所拉的驾辇便到了灵州。而与望仙台的人山人海相比,此时的剑林却是静谧一片。大概是因为山海阁与问道宗的弟子都已摸透,这齐长老的剑林若是没个足月的功夫应该是征服不了的,念想便少了许多。而灵剑山的弟子则觉得时间还有许多,倒不急于一时,则更想去看天书院问道的热闹。于是这寂静的竹林之中只剩下一位从山道而来的白衣剑客,手握铁剑走入了林中。昨晚和灵剑山的小鉴主烤了地瓜,一如冬日在天书院的房里那般,不过…..没抱上。主要原因是在吃过烤地瓜之后,颜书亦不动声色地屏退了卓婉秋与丁瑶。季忧嘴巴闲不住,问了她一句想不想抱抱,本来是要看看她的反应如何,结果小鉴主用白嫩的脚丫子迎面踹了他两脚,随后便杀气盎然地离开了。其实不该说开的,本来上次抱她,她就是用一副假装没察觉的态度应对的。虽然一先开始坐在怀里还有些轻颤,但随后就越发乖巧,仿佛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可这次说开了,以后想抱怕是极难了。季忧有些遗憾地伸手握剑,念叨着走入林中,进入到了第二重林。此处也是空无一人,不过四周围却全都是散落的药瓶,应该是先前来破剑的弟子留下的。“真他妈没有公德心......”“他们难道不知道灵剑山是我家,清洁靠大家?”季忧将那些药瓶整理了一下,随后便提剑进入了第二重林的深处。便在此时,原本寂静的林中开始有剑道狂啸,杀气瞬间蒸腾。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踏步,便听到耳边铮鸣声四起,锋利的剑气瞬间迎面袭来,让他的脸色顿时凝重。嗡一一季忧振剑而行,铁剑与那第二重剑林的剑气狠狠相撞,带着汹涌的灵气,一往无前的地冲了过去,踏步间剑浪狂叠。铿锵之间,一抹狂烈的剑气迎头压下,被铁剑架住。随后的第二道剑气直迎后心,被季忧侧身挡过,直剑式荡穿,浑身的气血因为剑气中的狠厉而不断汹涌。“这剑道之中的杀气未免太重了一些。”“不是用来锻炼灵剑山弟子的么?怎么会完全不留手.....”季忧荡开剑气,站在碧绿深幽的竹林之中微微皱眉。剑气中的剑意是可以反应出剑心的,用剑者心态如何,他的剑意便会如何。他从第一重林到第二重林,一路走来所感觉到的,都是那位齐长老想要杀人的心。季忧未做多想,随后挥剑继续向前,便又有剑道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他紧握手中长剑,闪转腾挪间不断转变剑式,与林中剑气战成一团。二重林的剑意确实强悍,便只是几道直剑式都斩的他顿感压力,需要以雄厚的灵气持剑。他体内的灵气要比一般人浑厚许多,尚且还会感到压力,也不怪那些入了此处的通玄境被困了这么久。天剑峰的颜烨长老曾说过,他时间不够,也许见不到【柳色新】。但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季忧的灵气量远超常人。哗啦一声,季忧如同水中抽剑,迎着浩瀚的剑气走入了第二重林的中心。他向来都是多剑迎敌的,世人说他取巧倒也不假,此时以单剑捕获剑斩反馈,便越发感叹灵剑山剑道精妙。那齐长老,真不愧是终身沉浸于剑的修仙者。嗡一一季忧振剑回首,剑如呼啸地穿林而去,剑式不断连接,崩挑间连成剑圆不断狂斩。一个时辰,他只走出了五丈,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血翻涌间热气蒸腾。此时,季忧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意正在竹林深处酝酿,似是在等待他。开始兴奋了......季忧二话不说便拎剑而去,无数剑道迎面飞射,掀起的风浪吹的他白袍狂舞,随后被铁剑猛然斩下。要快!还要更快!季忧不断舞剑,同时解放了周身气窍不断地吞吐着灵气,迎着那狂烈的剑道,自身的剑意也开始沸腾,直冲霄汉,惊动风雨。铿锵之声在林中滔滔不绝,横斩、圆切、穿心、飞挑,无数暗藏杀机的剑气被斩于刃下。随后一道嘹亮的剑吟声于林中升起,季忧看到了锋利无比的一剑正凌空而起。第二重剑林的守关之剑,柳色新。与前一道沉重浩瀚充满打压之意的【小重山】比,【柳色新】所释放的是一种极致的锋利。这种锋利让此时的季忧感觉一种颤栗,深觉哪怕是清风拂柳般轻柔的触碰都会被全部斩断。此刻,汹涌的灵气从其手中窜出,将剑身全部裹挟。季忧拎着长剑走向那道【柳色新】,随后直接横剑迎去。世间剑道多半求的就是利,而他此刻迎向【柳色新】所挥出的剑却极钝,极沉,沉钝如重山。于是互反的剑气在顷刻间狠狠对撞,狂舞的气息林之中不断散开,扩出了如同石子投湖的涟漪。升腾、凝聚、落下,升腾、凝聚、落下。季忧剑意在不断咆哮,而竹林之中已经连续升起了五剑。若不是有浑厚的灵气包裹着剑身,季忧毫不怀疑自己会连同手中铁剑被一同切碎.... 第115章 三步三回首 日中午时过后,初夏的气温开始升高,但灵剑山上仍旧山风清爽。第八道【柳色新】落下,季忧被直挺挺地斩飞了出去,随后再次提剑迎上,仿佛不知疲倦。而在这强烈的剑气之下,四周围翠竹乱颤,满剑林全都是沙沙之声。紧接着,第九道【柳色新】在嗡鸣之中升起,剑光压下似乎要完全吞没了季忧。但剑下随即升起一道沉钝的剑意,铿锵一声将其架起。剑气对撞之间,第三重林又走来一人。他身穿深蓝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把长剑。今日山中很热闹,因为天书院弟子来他们灵剑山问道了,门内同修几乎都去观战了,但是他并未去。因为提起天书院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羞辱。公输仇拧着眉走到第二重林,忽然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剑吟,随后便感受到那道【柳色新】锋利的剑气。他知道有人正在闯第二重林,于是转头看去,当目光触及那道白色身影的时候瞬间皱紧了眉头。“季忧.….…”公输仇默念一声,原地驻足。遗迹围攻天书院的一战当中,因为灵元被煞气压制,他被当时只是下三境圆满的季忧险些穿心,所以这个人他一生也难以忘记。回山之后他吞服了大量丹药,目前伤势已经痊愈,但心口的那道疤却如心上的那道疤一样无法消除。公输仇看着季忧沉浸于剑道之中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到来,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自己的佩剑。未消的剑意,暗藏心中的杀气在这一刻不断迸溅。但思索许久之后,公输仇并未拔剑,而是收回目光,转头朝着林外走去。他确实险些死在季忧手中,这对他这个融道境来说是极大的耻辱。可若不是那一刺,他定然会留在遗迹之中继续寻找仙缘,随后被郑家老祖炼成补丹,成了别人的仙缘。所以那一刺究竟算是仇还是恩,公输仇捋不清楚。屈辱肯定是要还回去的,因为这关乎自己的道心,但最起码这一次,他可以选择不杀他。不杀便是恩,还了此恩剩下的便只有仇了。公输仇念罢转身要走,但还未走出几步就忽然顿足,豁然回眸看向季忧,眼神微怔。“天书院是昨日清晨上山的,午时之前被安排下榻。”“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见到了柳色新?”公输仇想起了天书院弟子的上山时间,面露诧异。因为昨日午时至今为止才仅有一日,或者说还未到一日,季忧就这么水灵灵地闯到了【柳色新】的面前?他之前已经听说季忧现在通玄了,觉得他过第一重不是什么难事。可第二重林比第一重林的杀气更强,剑气强度也无比强横,已经困住了许多灵剑山弟子,一些境界不稳的昨日还被困在林心,连柳色新是怎样的剑都还未看到。昨日明明有人说他用了十六剑才过了小重山】,怎么一夜之后这么快就见到了【柳色新】?“真不愧是伤了我的他....”公输仇思索许久,心说虽有些快了,但却也合乎常理。因为他若真的只是平平无奇,与其他修仙者无异,自己这融道境又怎会被他所伤。当初遗迹之中,他就觉得对方的灵气十分浑厚,一刻不歇地闯到此处倒也不算骇人听闻。正在此时,公输仇听到一阵破空声响起,抬头便见到的季忧身影从狂烈的剑气之中倒飞了出去,跌坐在地。随后他又像是极不甘心一般再次迎上,斩向了那重聚的剑气。公输仇忍不住摇了摇头:“就算再强,他这个境界也就只能这样了。’第二重林已经是通玄境的极限,至今还没有这个境界的修仙者能够接下【柳色新】。就算季忧天赋异禀,能到第三重,怕是也需要许久的时间。但很可惜,问道今日已经开始,就算连战两天两夜时间也是不够的。公输仇第三次打算离开,但走出几步之后又一次顿住,他再一次回头看去,此时双眸之中已经有光彩涌动。怪了。他方才没太过注意,但此时才发现季忧的剑意一直在有所改变。若说这世上有谁最熟悉季忧的剑,那么就非公输仇莫属了,这份熟悉便是季忧的剑道之师王新安都及不上。因为公输仇是真的和季忧对过剑,甚至杀到过生死边缘。可此刻再看他的剑,他却发现无论是气还是意都大为不同,其中有许多熟悉的味道,但熟悉之中却又带着陌生感,显得十分玄妙..他眉心微皱着,默默旁观,看着季忧一次次被斩飞,逐渐没了耐心。那剑意确实越来越玄了,但威力却没有任何的增加。甚至有几次还弱了不少,险些被斩中了肩膀,若不是季忧反应迅疾,此刻怕是已经血染剑林了。还有几次剑式变化连带着剑意的变化,变的复杂无比,十分不稳,但接下来的剑又变的干净万分。公输仇不得其解,随后便转身离去。嗡一一随着公输仇离去没多久,一阵清冽的剑狂散而去,季忧收剑回退,灵气在脚下四溢。此间,第十八道【柳色新】散于竹林之间,方才狂风不止的剑林蓦然安静了下来。季忧拍打着身上的竹叶,随后举剑而起,身影在一片光华之中消散...日头很快就开始进入了下旋,并一点点地挪移着。此间,望仙台上的剑吟从未停歇,同时还夹杂着诸法的轰鸣,在三峰围绕之间的空谷之中不断嘹亮,从清晨直到未时。进入了第三重剑林的季忧此刻退了出来,向着山下走去。第二重林的剑很强,对他的消耗极大。他现在有点累,也有点饿,状态并不是很好。而第三重林的剑更强,确实不是通玄境弟子能硬拼的,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消化。此时,下山觅食的公输仇又重新向着剑林走来,在山道上正好遇到季忧,四目之间气氛开始凝固。“在林中磕了药后收起瓶子,不要(在我家)随手乱丢垃圾。”“?”公输仇愣了一下,便见他眉心一皱,心说什么意思?这是我灵剑山,不是你天书院!季忧随后便与他擦肩而过,走下山道时微微皱眉,心说这公输仇对我似乎没有杀心,倒是奇怪的很。季忧将剑收回剑鞘,迈步朝着玄剑峰的山下走去,便听到不时便有嘹亮的剑吟不断地环绕群山。他在山腰处驻足,眼中金华闪烁,神念大动。目光所及之处,何灵秀浑身术法之光环绕,其间有雷火相映,与面前的颜书菁不断对剑。而那玄剑峰的颜书菁则剑如惊鸿地不断出剑,干脆利落的剑意声动九霄。通玄境的弟子或许还能看清,但下三境圆满及以下的弟子则是只能捕捉到残影。倏然之间,光华与剑气不断碰撞,剑锋与剑锋不断颤栗。一个剑道狠厉,剑心通明。一个道法精深,常有风舞伴随,飘若鬼魅,同时还有雷法在剑刃之间交织。随后便是轰然一声,何灵秀劈剑而来,剑光中雷光呼啸闪去,狂烈的气息便连山腰处都清晰可闻,声势浩大。但这不是剑道,这是术法。班阳舒曾说与他说过,天书院的纯粹道修常用的便是何灵秀此时所展现的【诸法加身】。楚河被家中接走传道,大概也是诸如此类的术法。不过此时季忧却轻轻凝眉,感觉到一丝不妙。季忧是通玄境,无法看清高境界者的孰高孰低,但却能够感应剑气。昨日在剑林之中,他与颜书菁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她刚从剑林之中出来,浑身剑气极盛,应该是她最强的状态。但此刻,颜书菁身上的剑意却差了昨日几分。也就是说,她此刻还未全力出剑。正在此时,山道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卓婉秋迈步而来,对他轻唤了一声公子。她和丁瑶二人代表了玄剑峰,负责此次问道一事,但也被吩咐贴身伺候季忧,所以两人排了个班,今日卓婉秋来,明日丁瑶来。季忧在剑林的时候,她就在望剑台守着,此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迎了过来。“第几场了?”“第三场,一胜一败。”而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股沸腾的剑意忽然升腾而起。颜书菁足尖轻点,狂横的剑气撩天而起,剑光如同明月之辉,劈天斩落。望仙台之上沉默了五息,所有声响在此刻全都戛然而止。此时的高台边缘,何灵秀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满眼都是愤恨与不甘。见此一幕,天书院弟子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在此刻僵住,难以接受面前的这个结果。他们千里迢迢从北地而来,跨过了中州、凉州与雍州,是为了给天书院争回脸面的。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问道的第一战竟然是他们输了。“大夏圣宗,还真弱啊......”“这还不是菁儿的全部实力,这丫头,有些藏拙了。”高台之上,山海阁的内阁首座、问道宗的亲传护道尊者以及灵剑山的诸位长老全都捻须轻笑,嘲讽之意不加掩饰。此时在高台的另一侧,闪烁着蓝色妖瞳的妖帝之子将折扇一受,眼眸深邃。父皇许他入九州之前曾告诉过他,做事的时候要警惕七大仙宗,尤其是天书院。可今日一战,他并未看出天书院有何需要他们警惕的,至少从战力来看,他没有看出来。而灵剑山此番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不是怕人族说他们妖族太过嚣张,他倒是想派几个人去试试那个颜书菁的剑。 第116章 味美而色香 天书院问道首战以失败告终,受了伤的何灵秀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院子自然不比季忧那处被小鉴主偏爱的院子,但也不算太小。庭院之中有棵养护并不到位的枣树,便是初夏时节也有些发蔫。院中的氛围极为不好,所有的天书院弟子都或蹲或站,或倚门框,相顾无言,眉心紧皱不开。温正心、裴如意、班阳舒与白如龙正在此地,不过所站之处却是离屋子较远的院中。他们与何灵秀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正心仙子与她还有过矛盾,但同为天书院弟子,此刻是一个整体,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摆出不合适的脸色。季忧此时悄无声息地从院外走入,便与这四人坐到了一起。“师弟,问道的第一场输了....”“嗯,我在远处看到了......”班阳舒将拳心紧握:“来之前大家分析过,何灵秀对颜书菁,本应该是胜率最高的一场。”裴如意点了点头:“不错,当时院中都觉得何灵秀一定能赢颜书菁,先拿下这一场便是平局也不算丢了面子,没想到却输了,而那个庄由似乎更强....…”温正心听后喃喃一声:“他是融道中境,自然要更强一些。”“不知道明日的对战,尤不渝能有几分把握,若是再输了..”三人对话至此结束,谁都没敢往下再说,气氛不禁变得有些压抑。白如龙此时看向了季忧,压低声音说道:“季兄,我昨日去找过你,灵剑山是不是派人偷偷揍你了?”季忧转头看着他:“什么时候?”“上面有人拦着,我没敢走太近,就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听着里面丁零当啷的嘈杂不已,还有你的痛呼此起彼伏,听上去老惨了。”“无知小儿,那明明是爽的。”“?”白如龙眼神微怔:“爽为何故?”季忧微笑仰望天际:“味美而色香。”“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季忧收回目光看他一眼,匪心忽而通明:“如龙兄这几日又阔绰了是怎么着?怎么什么都敢问。”三句话让一个男人为我花钱!白如龙舌根一僵,立刻闭口。如龙仙帝平日活的没心没肺的,此时找季忧插科打诨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三句话没说完差点挨劫,立刻老实了起来。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门前总是响起一阵阵的嘈杂声。一些别宗弟子假意经过,带着看热闹的表情向着院中窥探而来,让众人的脸色更加难堪。因为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遗迹中见过的熟悉面孔。便在此处坐到天色渐晚,季忧起身离去,温正心等人也跟随他离开。见此一幕,守在房门前的同门弟子忍不住望了几眼,却也并未说些什么。若是今日何灵秀赢了,他们看到季忧在此时现身,必然会说起他闯剑林之事,尤不渝或许还要阴阳怪气几句,说他不懂规矩。但在此时,已经没有人把心思放在他的事上。因为相较于问道第一场的失利,季忧在剑林的十六剑即便丢人也只是小事了,因为即便是他死在剑林之中,影响也及不上天书院亲传落败。五人迈步来到了院外,此间王越、方林超等一众弟子也跟了出来。明天还有一场问道战,他们还得去看看尤不渝目前的状况。已经输了第一场,那么第二场就必须要赢,否则真就成了太元初年最大的笑柄。不过随着王越与方林超几人走出门,便见到先一步出院的季忧等人正停在山道上,面前还有一队人,似是恰好遭遇。走在前面的是闵诚,身后跟着几位问道宗的弟子,而丁瑶则跟在几人身侧作陪。“天书院第一场打成这样,我看第二场也就不必再比了,称师门有变也好,说家中长辈逝世也罢,寻个由头赶紧下山,总比明日输在天下人眼前要好看一些。”闵诚的嘴像是淬了毒一样,杀人诛心。他对天书院的怨恨来源都是因为季忧,所以此番话也是对季忧说的。当日在街上他为了不节外生枝对季忧说出了剑林的事,但如今却是在灵剑山上,周围都是自家子弟,自然不怵。此刻温正心等人顿起杀意,而王越和方林超也忍不住皱眉顿足,看向季忧,不知他会如何应对。季忧并未看闵诚,当他不存在一般,转头看向了丁瑶。“麻烦去寻一枚静灵丹过来。”.…...”何灵秀的【诸法伴身】被颜书菁的剑气强破,伤势倒不严重,但体内灵气一直在乱窜。方才在院中便有弟子询问谁身上有静灵丹,要给何灵秀服下。但他们从未预料过会有此番场面,并没有人提前准备。闵诚神色一怔,末了发笑,心说你这是拿灵剑山当做是天书院了不成。不过下一刻,丁瑶在紧皱眉心半晌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却是令他有些不解。而且不知为何,他发现丁师妹这等傲娇的人儿,方才似乎不敢抬眼看她,隐有些躬身的迹象。实际上这种潜意识的反应,是因为丁瑶这几日一直陪在季忧和颜书亦身边,养成了婢女的心态。尤其是昨日禀报鉴主,季忧花了十六剑才过了【小重山】却发现鉴主根本不在乎之后,她也懒得折腾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把季忧赶紧伺候走。反正也只有一日了,怎么还不能忍了。拿丹药又不是什么难事,总比给他打洗澡水好。随后的几人擦肩而过,王越和方林超两人去了尤不渝的院子。此时的他正周身玄光隐隐,道法不断呼啸运转,已经功行了一个时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劲才睁开眼,伸手来开了房门。“尤师兄。“何师妹现在怎么样了?”王越又随他出了院子:“何师姐在诸法伴身的状态下被一剑破道,伤势无碍,但体内灵气一直在乱窜,像是极其痛苦。”尤不渝眉心一皱:“没有静灵丹?”“这等丹药本就生僻,不太好寻,随我们来的弟子也未有准备,不过方才,那季忧倒是找灵剑山的丁瑶去求了。”“找灵剑山的人去求?”王越说完自己也绷不住发出轻笑:“你可知他如何求的?”尤不渝抬起眼眸:“如何?”“他背着手拧着眉,像是吩咐一样,叫人家拿一枚静灵丹送来,像是把灵剑山当成了自己家,把那丁瑶当做了婢女一般。”“?”方林超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尤师兄先前对季忧觉得很不顺眼,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个误会,这季忧怕是.....本就脑子不好。”一番明褒暗讽的话出口,尤不渝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王越此时又道:“尤师兄,是否要派个弟子到城中寻一枚静灵丹过来?”“你也说过,这丹药在南方不太好寻,而且此时下山必须遭人瞩目,让何师妹歇息几天吧,自己也能好的。”“季忧不是正合适?也省的他在剑林给人落人话柄了。”“这.....倒是个好主意。”方林超听后点了点头,从伸手叫来个名叫方青的本家弟子,叫他去山上寻季忧过来。随后三人则袖向前,带着二人前往何灵秀的院子。此时晚霞遍天,山中忽起清风,尤不渝带着王越与方林超迈步进入其中,便见到灵剑山的丁瑶正在院中,手拿着一枚丹药匆匆进了房中。三人对视一眼跟进房中,便见到那丹药已经到了何灵秀手中。一枚静灵丹下肚,她周身的气息轰然散去,体内狂躁的灵气迅速平息。见此一幕,王越与方林超对视一眼,最后忍不住看向了丁瑶,只见对方面无表情,眉心深皱。他们方才见过季忧求丹的场景,与其说是求,不如说是吩咐。可谁也想不到,丁瑶竟然真的闷不作声地拿了静灵丹过来。要知这丁瑶的性格本就无比嚣张,他们这两日早就深有体会,当初安排他们下榻时言语间也满是讥讽。本来今日就是灵剑山赢了,这丁瑶不趾高气扬地嘲讽几句就算是有些善心了,怎么会如此听命地取来了丹药。正在此时,先前那位方青匆匆而归:“师兄,人没请到。”方林超看着气息稳下来的何灵秀摆摆手:“已经没事了,他不来就算了。”“是。”“等等,你还是再去一趟,叫他别再往剑林去了,何师姐今日落败,灵剑山已是趾高气扬,别让他再节外生枝。”方青躬着身不禁面露难色:“师兄我见不到他。”方林超嗯了一声,随后转眸,疑惑开口:“什么?见不到?”“我方才刚上山便被拦下了,他们说再往前便是灵剑山鉴主寝宫,非请不得入内。”“你怎么走到灵剑山鉴主的寝宫去了?”“我只走到了半山腰,离那里还远着呢,而且季师弟分到的院子,还要再往上一些。”“?”丁瑶此时看了一眼方林超,忍不住一阵冷笑。心说除了鉴主的父母及贴身婢女之外,你们还真以为玄剑峰真的是随便谁都能往高处去的?随后她将药盒收走,迈步出了门,朝着玄剑峰的山上走去。刚走到门口,她便看到卓婉秋正捧着一枚烤好的地瓜,和“偶然溜达过来”的小鉴主一起吃着。而此时的季忧则端着一杯茶水送到了过来,就见小鉴主犹豫了一下,眼神闪来闪去的,最后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随后他又退了回去,用火钩子在炉膛里一阵轻扒。丁瑶走到附近,眉心微皱:“鉴主的脸上怎么有个通红的指印?”“季公子说玄剑峰的弟子欺负了他天书院的弟子,他要欺负回来,就给捏成这样了。”颜书亦此时正吃着地瓜,眼神眯起,表情冷酷而傲然。她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感觉自己有点没有面子。正当丁瑶眉心微皱的时候,就发现季忧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从炭火中勾出个小一点红薯尾巴抛给了她。丁瑶接过红薯愣了一下,随后便学着卓婉秋的样子靠在了左边的门框上,剥开皮后轻咬了一口。其实她的出身与季忧一样,也是极其卑微的。但幸运的是她与鉴主年龄相仿,当年被选作了贴身婢女,至此便一直在努力往上爬。锦衣玉食多年,她很久没尝过这种东西了。此时日落到了山边,万道彩霞在云层中迸溅,仅剩的光华从山头绽出又慢慢收敛。“好吃吗?”“?”丁瑶微微一怔看向鉴主,随后轻轻点头。颜书亦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自豪的表情,刚才被捏脸的事情就忘了。季忧此时也剥了个地瓜,忍不住开口:“那颜书菁,是你妹妹?”“是二叔家的女儿。”季忧红薯剥好之后点点头:“婉秋,我听到门口好像有人,你帮我出去看看。卓婉秋起身,拉着丁瑶就走出了院门。丁瑶的地瓜差点掉在地上,心说那人吩咐你,你拉上我做什么。与此同时,颜书亦不动声色地啃着地瓜,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便见到季忧挪近了一些,伸手捏住她啃了一半的地瓜,拿了过去。小鉴主就看着他把地瓜抢走,眼神微眯,就看到将剥好的地瓜递到了自己的手中。“你吃的太慢,方才那个已经凉了,给你换个热的。”颜书亦握着热乎乎的地瓜没动,眼神反而传出一丝锋利:“你不许吃我吃过的。”季忧看着她微微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方才用你的茶杯骗我喝水了。”“啧,看人真准....”季忧将手里凉了地瓜剥开:“总不能浪费粮食,你可知当年在玉阳县,这红瓤的地瓜过年也难见。”颜书亦看着他将自己啃过的红薯上啃了一口,冷面生红,脚脚忍不住轻轻踹他,踹完顺便放进了他的怀里。今日未时,元采薇回信了,说是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写这几行字的时候笔迹显得凌乱,让她有些在意。因为季忧说那是很好的东西,是女子就一定喜欢,本来就是留给她看的。季忧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吃着她吃过的地瓜开口:“明日那庄由与尤不渝,谁会赢?”“庄由斩败过天剑峰先前那位亲传。” 第117章 要丢大人了! 清晨时分,季忧从床榻之上睁开眼睛,此时的曙光已经渐透窗棂,照落地面。此时他收敛了气息,萦绕在身边的剑气渐渐消散。随后洗漱,推门,丁瑶已在院中候着。丁瑶还是那般不咸不淡地表情,见他准备完毕便迈步出门,引着他向玄剑峰走去,行至廊桥之际,便见到大批的人已经聚集在了望仙台。今日是天书院问道灵剑山的最后一战,由尤不渝对战天剑峰庄由,如昨日一般三局两胜。“剑林的位置你已知晓,今日便自己去吧,我要留下观战。”行至廊桥中段,丁瑶忽然开口。她不是卓婉秋,能在山上等半日这么久,在院子里扮乖巧是因为鉴主,在他面前又何需如此。季忧倒也没强迫她随之一同上山,便轻轻点头,沿着山道向着高峰走去。剑本就是一个人所修,丁瑶就算跟去也是守在林外,没什么作用。季忧平日里也没用过婢女什么,只是颜书亦却非得让人跟着,莫非是怕他看那些大胸脯的灵剑山女剑修?此时天书院的弟子已经悉数来到望剑台,有几人看到了季忧孤身上山的身影,在初落的晨曦下白衣飘飘,便知道他今日又要去剑林。“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去剑林?”“随他去吧,乡野私修终归是自由一些,与我们世家子不同,心中只有自己,不在乎关心天书院的荣光..”“那么喜爱剑道何不拜入灵剑山?”“十六剑过第一重竹林,灵剑山也得要他...“我听尤师兄前日说过,这季忧不听令,肆意妄为,回院后还要奏请殿主将其逐出.....”“那他岂不又成了乡野私修?”议论声中,已经到场的尤不渝按住双膝:“就算我赢了这一场,与灵剑山之间也只不过是个平手,给我把季忧叫下来,不要再去丢人!”两胜自然可以耀武扬威,便是有弟子丢了人也无碍,但若是一胜一负就需要低调一些。王越与方林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知道此刻不容节外生枝,于是便差了先前的那位方青跟去了天剑峰。随后尤不渝起身,面容凝重地踏步走上了望剑台。昨日何灵秀输了之后他确实有短暂的心神不宁,但此时信心又已经重归。他觉得庄由应该及不上他,不然山下那夜不可能有人会突然对自己出手。于是这位吉祥殿亲传一上台,周身的气息便瞬间外放。同时呼啸的玄光开始不断加身,浑身犹如雷鸣阵阵,气浪翻滚,如昨日的何灵秀诸法伴身。同时,迎面也走来另一位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年未而立,散发飘飘,眼神如剑一般锋利,便是天剑峰亲传庄由。他便站在台上,眼望尤不渝,周身只有清冽而淡雅的剑意在不断环绕。尤不渝眉心微皱,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似乎与他不是第一次相见。不过眼看战斗在即,他并未多想,随后与他在台上持剑拱手,一股战意在其中升腾而起。“出手吧。“请。”对答之声还未落下,瞬间就被一阵强烈的剑吟所覆盖。下一刻,二人瞬间化作残影碰撞在了一起,铁剑相撞之际一阵火花四溅。庄由的剑意十分冷彻,迎面压下,便是一道叠浪重重,剑气直冲霄汉。这就是灵剑山的剑道,与昨日颜书菁所用如出一辙,锋利无双,直剑而取,杀气四溢。尤不渝的双瞳骤然紧缩,立刻诸法环剑而来,玄光在沸腾的战意之中不断绽放。眼花缭乱之间,高台之上拼杀酣畅。即便是眨眼的功夫,都会漏过几招强烈的对拼。尤不渝气势浑厚,所展现出的浑然战意似乎要强压对方一头,便连远处观战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融道境,上五境第二个境界,已经算是超凡的高手。不过就在此时,一声剑光惊天而起,尤不渝身前的风舞环绕被迅速切开,一柄长剑瞬间逼身。噗一声,如同天光坠落,四方震颤。一道夹带雷鸣的万钧之力猛然砸下,尤不渝的剑在此刻竟陡然间极速飞斩。“这剑法......”“不是剑法,是术法,属雷霆之道,灌输于剑便能有万钧杀意。”温正心和班阳舒等人也紧观着台上的对战,眉心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而高台上那位妖帝之子总算来了点兴致,此时也俯身看来,不过他看的却一直都是那个庄由。轰地一声,拼杀于一起的两人第一次分开。而在这分开之际,众人忽然感觉有一道霞光遮住了他们的眼,随后就见尤不渝当当后退两步,手臂直接出现一道血痕。见此一幕,台上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而尤不渝也咬紧了牙根。天书院诸法加身可以聚风为盾,是基础护身之法,他知道对方的剑极快,却还是低估了其锋利。尤不渝深吸一口气,周身玄光四射,猛然之间荡剑而起,气劲犹如崩山,光霞四处飞溅而去。“看来这将会是一场苦战了....”班阳舒忍不住喃喃自语,看着那始终面不改色的庄由皱起眉头。虽然被刺了一剑,但他并不认为尤不渝会输。因为这是第一战,二人都会留手,杀招还未出。以方才比对来看,其实二人的战力相差不大,这初次交锋之后很有可能就是长时间的苦战,也就意味着更长时间的拼杀。与此同时,场间奔流的气劲与狂烈的剑光便在不断地交错。尤不渝心中杂念虽多,但境界却不是虚的,此时展现出的手段要超过何灵秀,诸法凶狠,隐有压制对方一头的感觉。而那庄由则连翻躲闪,手中长剑的攻势被多次打断。丁瑶忍不住捏紧了裙角,看的极为专注,似乎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感到目光一阵酸疼才眨了眨眼。不过没等双眼歇息过来,她的视线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剑光所吸引。望剑台上的庄由在躲闪几次后忽然举剑,一道强悍的剑光猛然斩出,其中夹杂着一股狂暴的戾气狠狠劈下。便是这一剑,无数人发出了为之惊呼。尤不渝的风劲本如同漩涡束缚着他的挥剑,此刻却像是直接失效一般,整个人直接被斩飞了出去,肩头血花四溅间狠狠摔落于场外。一阵闷哼响起,此刻这位殿主亲传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是尤不渝,生来骄傲,天赋卓绝。即便是何灵秀先输了一场,他取胜的信心也并未减退多少。没错,他想过会是一番艰难的苦战,取胜并不会多么容易,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剑斩飞。如果庄由这么强,那灵剑山为何会派一位应天境长老夜间袭击他,这没有道理!而此时的丁瑶却忍住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心说天书院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将脸丢尽了。啊,不行,眼还是疼。她揉着眼向远处望去,忽然就看到有两个人正朝着山下而来。走在前面是的一位天剑峰的弟子,好像叫黄辉,下山的脚步有些匆忙,来的方向似乎是剑林。她细观片刻,就发现那弟子来到了近处,站在了天剑峰长老颜烨耳边一阵叨念。随后颜烨眉心一皱,思索片刻后挥了挥手,没有过多理会,便让那弟子走回了山上。而另一人则是天书院的弟子,他是绕过廊桥回到望剑台的,此时看着尤不渝衣襟前血花点点有些诧异,不知方才是输是赢,也不敢问。“季忧呢?”“禀师兄,我没找到。”“两次了,找个人你都找不到,与废物有何区别?!”和昨日如出一辙的回答让尤不渝气愤不已,他输了一场,此刻心焦似火,脾气更是大的滔天。别说是季忧,就算是他贴身的狗腿子王越不顺他心估计也会被骂的狗血淋头。“王越,你去,他若不回就给我打断腿带回来!”“是。”眼见着王越迅速离席,温正心和裴如意对视了一眼,随后也一同起身,朝着天剑峰而去。要丢大人了.....二人心中此时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其实到了融道境之后,天书院的诸法加身并不弱。当初的天道会也好,游仙会也好,虽说是点到为止,但同等境界的比斗中天书院从没打的这么难看过。难道灵剑山的剑道真的如此玄妙?同境界之中真能做到举世无敌?她们两个此时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先一步把季忧叫下山来。因为随后尤不渝若还是输了,那天书院根本没有颜面在山上多留,肯定是扭头就要离开。届时师弟若是不知,被留在山上就更危险了。就算没被留在山上,他未随队归去,还在人家剑林之中折腾,回到天书院也必会被问责。与此同时,先前站在望剑台旁边的丁瑶也上山了。不过她不是担心天书院输了之后季忧下不了山,毕竟她还是心向问道宗的。鉴主的偏爱太厉害了,眼里几乎只有他,那么他要是死在了山上,鉴主的念想估计也断了,何乐而不为。而她此刻之所以上山,是因为她看到那个叫黄辉的弟子又回来了。这一次他还是走到长老颜烨面前一阵窃窃私语,随后颜烨长老眉心深皱,看了一眼场间便随他上了山,脚步也是相同的匆匆。见到这一幕,丁瑶觉得很奇怪。这次问道比试,颜烨是代表天剑峰镇场的,若说她昨日离开也便离开了,因为昨日比斗的是玄剑峰的二小姐。但今日比斗的是他们天剑峰的亲传,她怎么会中途离场?(断更在此真他妈的罪该万死....) 第118章 上山观剑!归去来 几人上山的举动并未遭遇望剑台上观战者的关注,因为在这满坑满谷之地,所有人都在等待输与赢的最终结果。第一场的比斗展示出的东西几乎可以让他们确定,天书院此行问道必败无疑。所以问道宗、山海阁,尤其是灵剑山的弟子,谁也不想错过这一幕。与此同时,丁瑶已经走上了半山腰,便看到剑林之中一片沉寂,碧绿盎然。日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洒下,照的满地斑驳,配着此处的寂静,令人十分心安。山中弟子都去观战了,这种静谧倒是并不让她觉得奇怪。她知道林中现在仅剩的也就只有几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只专注修道而不喜热闹的弟子。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有那个季忧了。丁瑶思索着来到林边,就见到天剑峰上又有一位名叫颜清池的长老御空而来,与从望剑台赶到此处的颜烨碰了面。“山下不是在问道....?”“公输仇叫人知会我,应该不是妄言,我便趁着第一场结束前来看看。“第一场结束了?”“那天书院的亲传被斩落到了场外...”“林中的这个...”“倒也无需太过在意,但总归是要看一眼的。”颜烨与颜清池低沉着声音交谈了片刻,随后相互点头,便持剑走出了第二重林。而方才跟在颜烨身边的那位弟子黄辉此刻则站在林外,目送两位长老进入第二重林,举步就要跟随,不过他的步子还没迈出去,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师兄,好久不见。”黄辉转头便见到丁瑶款款走来,嘴角忽然间微扬:“原来是丁师妹,还真是好久不见了,不过师妹怎么也来了此处,莫非也是来闯剑林的?”丁瑶浅笑着应答:“之前是想过要闯的,不过近几日事情太多便给耽搁了,等天书院弟子离山之后我再来试试吧。’“师妹如今是通玄境的修为,闯到第二重林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刚入了通玄境的俞林也是用了八剑就过了【小重山】的。”“那倒未必吧师兄,天书院不是还有个叫季忧的,用了十六剑才过了小重山,师妹我的剑道天赋与他一样,也是平平无奇的那种。”黄辉听到提到季忧,眉心忽然皱起,恍然间有些走神。丁瑶倒是没注意这个,而是更好奇颜烨此番为何上山,又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师兄能否为我解惑?”黄辉回过神:“师妹但说无妨。“今日是问道之战的最后一场,还是你们天剑峰的亲传师兄应战,颜烨长老作为天剑峰的长老,为何此时忽然离开,一声不吭地跟你来了剑林?”黄辉的笑容忽然淡去,思索片刻后抬头:“师妹知道天书院的那个季忧对吧?”丁瑶一怔,随后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岐岭遗迹之行我也是去了的。“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黄辉看了丁瑶一眼:“当初他以下三境圆满的修为,联合天书院弟子打退了问道宗和我灵剑山,还险些杀死了公输仇的事,不是虚言?丁瑶眨了眨眼,随后点了点头。那场战斗她就在现场,打退和险些杀死这六个字确实不假。但灵剑山的人应该都知道,那是因为遗迹之中有煞气限制灵元,所以她不知黄辉今日为何又重提此事。“两位长老上山和季忧有什么关系?”黄辉回过神,表情有些复杂地开口:“师妹口中那位剑道天赋平平的季忧,不知何时接下了第二重关的【柳色新】,如今已经进了第三重林中,我方才下山就是为了将此事禀告给颜长老。“?丁瑶微微一愣,眼眸逐渐睁大。季忧接下了【柳色新】进了第三重林?这怎么可能。她和卓婉秋前日明明跟随季忧来过剑林,知道他光是【小重山】就花了十六剑。这才过了一日的功夫,怎么季忧就闯到了第三重林去了。颜烨长老当时不是说过么,第二重林是通玄弟子的极限,以季忧在第一重林的表现许是连【柳色新】都见不到。而第二重林的杀机确实比第一重强大数倍,灵剑山的通玄境弟子最长的已经被困了半月。唯一一位接下【柳色新】的通玄境,是天剑峰另一位长老的座下亲传,一位名叫苏童的师兄,而且他已经是通玄上境。但就算是通玄上境,过整个第二重林也用了七日。记得前日去询问他们过【小重山】用了几剑时,那苏童师兄还讲了自己过第二重林的经历,同时还不问自答了进入第三重后被斩出来的事情。这事明里是苏童的自谦自嘲,但实则却是一种炫耀。因为通玄境能入第三重林已经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而那季忧差了苏师兄一个小境界,此刻竟然也入了第三重林。丁瑶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心说那通玄中境的季忧虽然多费了些力气,但其实和通玄上境的苏童师兄有着差不多的天赋么。看来他的确没自己想的那么差,及得上一位长老亲传,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但即便如此,也不值得让颜烨长老亲自来走一遭吧?不管怎么说,山下都还在问道呢。”黄辉点了点头:“是啊,我第一次下山去禀告颜烨长老时,颜长老也是这么说的,她说那季忧毕竟声名在外,有几分才学并不奇怪。”丁瑶眨了眨眼:“那颜烨长老为何第二次就跟你上山了?还有颜池清长老,为何也来了?”“因为我回来时看到了公输师兄从第三重林出来,皱着脸让我去禀告颜烨长老,说.....说再过一会儿,季忧可能就要见到第三关的【归去来】了。“?”此时颜烨与颜清池已经走入更加幽深而浓绿的第三重林。迎面而来的是呼啸的剑气,快若闪电,不断飞舞着,气势滔天。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其中不断纵横,俯身刺剑,狂叠的剑浪时沉时顿,时而浩瀚清冽,与那狂乱的剑道斩出刺耳的铿锵之声。而此间早有两道身影,一位身姿窈窕,面色冷峻,便是昨日刚刚斩伤了何灵秀的颜书菁。就如当日林中议论的那般,颜书菁当真没有把问道一事放在过心中。天书院弟子上山后,她仍旧在剑林磨剑,而斩败了何灵秀之后,她第二日便又来了剑林。没有所谓获胜的喜悦,仿佛心中只有剑道,只有变强,除此之外所有事都提不起她的兴趣。直到她去往第四重林,途径第三重林的此时,才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而另外一人则是公输仇,此时也站在第三重林的边缘处,望着那剑气纵横间,白色身影,眉心紧皱。昨日下山之前他就见到季忧在闯第二重林,观看了许久,最后见他总被斩飞便没了兴趣。等到今日早上的时候,他走到第二重剑林还特地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季忧的身影,便想着也许是因为天书院第一战输了,让他没了心情,又或是知道时间不够,便不再折腾。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走到第三重林时,却发现季忧正在此处。“不愧是伤了我的他。”公输仇并未惊诧多久,便以当初那个理由接受了季忧闯入第三重林的事实。毕竟是伤了我的他啊,通玄上境能入的第三重林,他凭何不能入?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此刻的眉心却皱成了一团,目光变得十分严峻。不愧是伤了我的他这句话,似是已经无法让他内心平静。嗡嗡嗡一一三声剑吟响起,第三重剑林中【归去来】的三计分剑式紧贴林地狂斩而来,迅猛的气息如海潮拍岸,掀起一阵狂沙滚滚。无尽的杀意似是要溢出一般,迎着那白衣的少年狠狠劈来。随后便见那三尺铁剑迎天而起,叠浪重重之间硬撼三剑,剑林之中气息乱舞。哗啦一声,滚烫的剑身此时如抽水而出,三道剑气被杀断,气浪溃散间让那抹白衣飘的无比张狂。见此一幕,林中四人全都凝住了心神,屏住了呼吸。只见那白衣的少年斩碎三剑之后毫不停歇,直奔林中深处而去。随后一道升腾的剑意,让林中几人全都忍不住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这便是第三重林的守关之剑,归去来。此刻的颜烨瞬间皱紧了眉心,望向那举剑的少年,眼神微怔。方才黄辉两次下山,第一次是为了禀告季忧闯入了第三重剑林,她听后确实十分惊讶。这无关十六剑接下【小重山】的事,而是因为就算是三剑接下了【小重山】的苏童也是用了七日才走出了第二重林。她实在想象不到,当初被判定为剑道天赋极低的季忧为何能用一日便到了第三重林。但亲眼见到季忧飞斩第三重剑林这一刻,她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这人的每一剑中,剑意都在变,而剑意的更改也让他的剑式、剑招与剑气发生狂变。但颜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在每次出剑之时都是不同的剑意。就在此时,一道狂烈的剑意从竹林之中升腾而起,就如同狂风大作,令他们都忍不住心颤。此时那白衣少年抬头遥望而去,迎着那【归去来】挥手荡剑。四人此时所感受到的,是在不断沸腾的强烈剑意。这剑意十分的复杂,狂乱奔流,简直不知剑之所指,只顾着一往无前。与先前那一剑相比,此时他的剑气势更足,但似乎威力更弱。剑心通明讲究的便是干净,而这少年的剑似乎正在与之背道而驰。(求月票!) 第119章 要剑也要脸面 “要复杂一些....”“要胡思乱想.....”强悍的【归去来】迎头而下,季忧那无比复杂的剑意则生出了无比复杂的剑气,凶猛迎上。便在那强烈的一斩之下,铁剑被挫的火花四溅,而持剑的人也被狠狠劈飞了出去。但仅是刚刚落地,季忧便又拾剑重新迎上了下一道【归去来】。“不够复杂,还要更复杂一些。”“死脑,快想。”喃喃之间,第二计的【归去来】更加锋利而直快,呼啸的剑便似闪电划破苍穹一般,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这便是守林第三剑的特性,无比迅猛的快,乃是齐长老剑道之中最极致的快剑。季忧已经御空而起,拎着最复杂的一剑,朝着那道【归去来】狠狠劈落,此刻他的剑心之中仿佛百草丛生一般,狂暴而杂乱。但毫无意外,他又被这【归去来】凶狠劈下,砰一声落入林中,接着又拎剑而起。“够复杂了.....”“现在要简单一些,心要通明,要明白什么是不该存在,什么是该留下的。”“要看的见,要只看得见。”“若是我只用一剑,那便是这最直的剑.砰一声剑浪汹涌,呼啸间剑气穿林,狂妄的气浪不断地喷涌致使林中已有山呼海啸之势。颜烨与颜清池此刻已经变了脸色,看着那剑势减退但剑招却越发狂烈的身影,心中不断震颤,而公输仇则已经忍不住向后而退。留在最前方的只有已经闯过了第三重剑林的颜书菁,但此刻却看的无比认真。她的剑也是灵州有名的宝剑,此刻藏在剑鞘之中本是安定的,但随这一剑而起却忍不住轻颤。嗡一声剑光四开,剑若叠浪,众人眼前的剑意忽然便简单了几分。就像是被剥离了许多东西,此时开始的变得透亮。颜烨眉心紧皱:“是小重山…..”颜清池忍不住轻轻摇头:“不是小重山,但…..有些像,差不多相像四分。”“四分的小重山?“不错,齐师兄的剑,我不会看错的。’颜烨忍不住张了张嘴,看向季忧眼神在刹那之间变了又变。剑道如同仙道,浩瀚无垠而博大精深,灵剑山深研剑道百年,也算是摸到了冰山一角。但能够通过对剑而观透剑道者,即便是在灵剑山上也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所以即便是四分小重山,还学会了不到半数,也足够让颜烨与颜清池心觉震撼。山上弟子常说的那句“剑心通明”,千百年来一直都被当做是夸赞别人的话,但身为长老的他们却知道这并非只是一句夸赞,而是这世上是真的有天生便剑心通明之人。他们鉴主便是其中之一,而此刻在场的颜书菁也是其中之一。颜烨此刻忽然明白了,为何季忧过【小重山】用了十六剑之多。因为别人是接下了【小重山】,而他却是用十六剑学去了四分【小重山】。这...这是何等的剑心通明,如此天赋.几乎能够赶得上他们前面的颜书菁了。而此时的公输仇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后颜烨与颜清池,神色之中带着疑惑与不解。以他融道境的境界其实能够理解他们所说的“四分小重山”,但他却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因为他没有看到【小重山】。“不是【小重山】。“?”“根本就不是什么【小重山】。”颜书菁忽然撤回了一步,随后拧着眉头向着林外走去,途径颜烨与颜清池身边时忍不住默念了一声。二人微微一怔,还没太理解这位玄剑峰亲传的话,另一抹疑惑便已经从心头升起。他们知道颜书菁是个剑痴,此番来剑林也是为了磨剑的,却不知她为何没去第四重,反而从林中退了出去。颜书菁自然没有为他们解惑,面无表情地就走入了第二重林。不过她并未在第二重林停留,继续返回了第一重林,最后在此处停步,随后神念微动,重新触发了那道【小重山】。丁瑶与黄辉此时正在第一重林外候着,旁边还有温正心与裴如意。温正心与裴如意是来找季忧的,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是通过廊桥绕过来,比丁瑶慢了许多。她们还在犹豫要不要闯过第一重剑林去找师弟,就见到了颜书菁此刻迎上了那道【小重山】。此刻,四人心中全都是茫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玄剑峰亲传为何此时忽然掉头,来接这道她本就已经接过的【小重山】。“不是【小重山】。’“也不是【柳色新】。”方才林间不只有颜烨与颜清池在说话,其实公输仇也忍不住喃喃了一声。两位长老说的是【小重山】,而公输仇说的则是【柳色新】。剑心不同,所观的剑道就不同。颜书菁曾听说过,有些人眼睛是不一样,面对同样的颜色会有不同的感受。将碎乱的色块杂拼在一起,不同的眼睛所看到的图案是不相同的。颜烨与公输仇看到的是不同的一剑,但她那一刻观剑忽然明悟了。不是【小重山】、【柳色新】、【归去来】、【思无邪】。是小重山上柳色新,归去来间思无邪。那人确实在不断地学习剑道,但一边学的同时也在一边丢。他斩去一道柳色新,便换来半分归去来,舍掉一道小重山,便又多添了半分柳色新。此番一路闯过,他在第三重剑林所使出的,已经不完全是从齐长老那里学的剑,其中还掺杂了自己的剑道在其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同的剑心看他的剑就是不同的剑。颜书菁凭着修为与本身就极为高超的剑道闯过了前三关,但却在第四重中被困了整整十六日,甚至有一次险些被斩去一臂。现在想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前三剑齐长老减去了强度。许多弟子只要有足够的修为怎么都能闯过去,但到了第四剑,光靠这般蛮横已经不是解法。若再这么硬撼而去,必会被最后一剑斩杀。于是颜书菁便这样,重新从第一重剑林闯过,一路斩回到了第三重剑林。此时的季忧,已经持剑斩向了第十七次【归去来】,浑身剑意沸腾。老曹在天书院的时候经常叨念一句话,叫做大道万千,只可意会。意思是说大道是无形的,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相互之间很难传递准确。但他就是能够看得到。从玉阳县到天书院,再到灵剑山,他每次都能看到。齐长老的剑道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无比清晰。与此同时,颜烨、颜清池和公输仇已经愣在了原地。三人看着那复杂的剑道不断变得简单,不断变得干净,却又无比玄奥,不禁陷入了沉思。化繁为简,随后从简入繁,最后再次变得干净的剑道。他们脑中回想着颜书菁方才丢下的那句话,此时已经琢磨出了其中真意。那原本是齐长老的剑,但现在已经是他的剑。“天生的灵剑山弟子么....”“为何会生在丰州,被那天书院收去。’颜烨喃喃一声,便听到一阵强烈的剑吟冲上九霄,季忧忽然被【归去来】狠狠斩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也就是这第十七剑之后,那少年的剑没有再次举起,而是坐倒在了地上,浑身气血翻涌,汗如汽蒸。见到这一幕的,颜烨与颜清池同时松了口气,神色变得轻松了许多。就像颜书菁那般所言,就算剑心不够通明,灵剑山的弟子也是能靠境界在此硬闯的,只是终究走不出那最后一重。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没有足够的境界与力量支撑,只靠天赋,也必然走不太远。季忧足够妖孽,以通玄之境硬接了让融道境都无比头疼的【归去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但他就只能到这儿了。这不是他的错,怪就只怪他生错了时间,也生错了地方。若他早生几年,生在灵州,早些入道...颜烨心中喃喃默念,却不知道天书院里有人和他说过同样的话,便是王教习,他押注楚河能入内院之时也是这般感叹,说季忧生错了时代。“可惜了,没时间了。“只能看到这里了.......”季忧喃喃一声,随后眉心一皱,才发现周围站着四个人,只是看着有些呆:“颜长老,许久不见。”颜烨看着他,神色复杂地开口:“离开吧。“?“你也只能走到这里了不是么,而你那位亲传师兄,马上就要输了,你天书院顶着大夏圣宗的名头这么多年,耀武扬威,也该受些教训了。”季忧抬起眼眸:“其实灵剑山不愿意道歉我能理解,但道理说不通。”颜烨闻声冷笑:“有什么道理说不通?进遗迹本就是为了仙缘的,你争我抢难道还要留手?”“可我师姐不是为了抢夺仙缘去的,你们灵剑山与问道宗一起围攻他们也不是为了仙缘,而是为了我师姐身上的灵石。”“这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天书院的脸面已经丢尽了。”季忧盘膝而坐,随后闭上双眼:“还没呢...颜烨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难道你以为尤不渝有获胜的可能?”“不,我一早就知道尤不渝会输,所以昨晚便算好了时辰,我观剑确实只能观到这里了,可还没试过硬闯,剩下的几剑,说不定可以换回一丝颜面。“?”场间几人闻声一怔,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忽然感觉到林中的灵气开始竭力向此处涌动。磅礴的灵气开始涌入季忧的全身,随着那碎裂的灵元散入四肢百骸。倏然一声,竹林之间翁鸣四起。季忧体内的灵气被引燃,站在四周的众人瞬间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魄从其周身涌起,同时也听到一阵咚咚声不断响起。此时的季忧睁开眼睛,肉身已经达到了全盛,周身燥热的气息直接扑面,堪称炸裂。随后他从玄玉葫芦之中取出一堆药瓶,挨个揭开后灌入了口中。而当这些丹药入口之后,环绕在季忧周身的灵气瞬间凝聚成一层乳状,随后不断加厚。这些药本来是买来挡脚脚的,此刻倒是派上了更大的用场。没错,剑林不只可以悟剑而过,也可以蛮闯。此刻,站在周围的四人全都怔在原地,就连颜书菁也粉唇微张,看着他忽而滔天的气魄睁大了眼睛。嗡一一一片玄光之间,季忧起身,孔武有力的双臂在面前缓缓拉开,便有七柄利剑从中呼啸争鸣地悬于身前,绽放出汹涌的灵光。见此一幕,公输仇暗道一声,果然!(断在这里就更罪该万死了,所以今天还有一章,求月票!) 第120章 剑林首破!(三更求月票) 其实无论是颜烨、颜清池还有颜书菁,都只不过是初见季忧,对他并不了解。唯有公输仇,对季忧了解入心。物理的那种。从昨日偶然在第二重林遇见,因为好奇而观剑半晌那刻开始,他心中就有所疑问。季忧最强的明明是【七剑归宗】,为何却非要单剑闯林?要知道以他那御剑之术和强大的神念,闯剑林远不需要如此消耗体力。直到颜书菁回去重闯林,他才明白季忧之所以只用单剑,是为了以最强烈且直接的方式来感悟剑气之中的道。而御剑的方式或许可以为他斩去林中的分剑式,却也蒙住了他通明的剑心。如今他已经用单剑悟了林中之剑,可只有自己知道,他还有六剑。于是就听得耳边哗啦一声,七柄利剑的剑吟不断清冽,铮铮响彻。第三重林中,【归去来】重新升起。此刻的季忧剑意沸腾,御剑傲然而去,剑光呼啸间便是七剑如龙,直接怒斩那【归去来】,剑气汹涌而迸溅。“是小重山,这才是小重山。“不,是七重山....”耳听颜烨开口,公输仇忍不住凝眉纠正。便在这剑气狂舞之中,那强大【归去来】被七重山狠狠压下,极速的剑意在狂颤之中轰然溃散,激起的风浪在林间飞窜。而那抹白衣的身影便就此没入了剑光之中,消失于第三重林间。先前为了悟道,一直细观,现在硬闯剑林,是为了颜面。见此一幕,颜烨与颜池清立刻迈步追上,直接没入了第四重林中,而颜书菁则早他们一步,已经追了过去。公输仇自然不愿放过这次观剑,立刻也要迈步直追,却发现面前忽然有一道剑气横空而起,拦住了他的去路。蓦然之间,公输仇反应了过来。他到此处五日,还没有接下这道【归去来】。而此时此刻,第四重剑林已经是风浪汹涌。追进来两位长老与颜书菁此刻站定,便见到季忧不再如之前一般按部就班地激发剑意,斩碎剑意,而是以环身七剑向前猛冲。此刻,林间所有的剑气都被触发,放肆地向他凶狠斩来。而季忧根本无惧,眼中金光大盛,七柄剑环绕如龙,如同旋风狂搅,将那些迎面的剑气寸寸斩裂。翠竹狂颤,竹叶乱飞,汹涌的气浪简直要透入第三重林。随后便听到嗡一声,一道笔直的剑气迎面斩来。混乱之下总有些防不住的剑,此刻便狠狠落在了他的胸口,但并未斩透,就被护体灵光拦了下来。但也正因为这一剑所带动的气劲,直接撕碎了他半身的白袍,露出其雄壮的胸膛,看的场间的三人双目圆睁。这并非是因为季忧雄壮的身材,又或者说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们看到随着季忧的剑意不断汹涌,其皮肤之上似乎浮现出了不一样的纹路,而在其皮肤之下亦不断有气劲在其中飞窜,狠狠撑起了他的经脉。“他的肉身.....?“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肉身?”“确实强的离谱,哪怕没有服丹药,分剑式怕是也根本伤不到他的要害。”仅是一瞬间,他们便知道了季忧到底凭何自信要硬破剑林。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发现了之前因为被他的剑道所吸引,而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明明只是通玄境的修为,从第一重林来到第三重林却浑身无伤,但袍子上却有被割开的痕迹。那是因为林中的分剑式即便是切开了他的衣服,也难以切开他的皮肤。第四重林的剑要更加强大一些,可是服了大量护体丹丸的季忧仍旧可以扛得住。便在此时,一道清明之剑从高空升起,剑气盎然而通透,便是这第四重的守林之剑。这是齐长老最直的一剑,也是最干净的一剑。因为直而净,所以也是整个林海之中最强的一剑。而此刻的季忧则剑心通明,剑意更加浩瀚,奔着【思无邪】挥剑而去,浑身的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式的张力,如同虬龙蠕动,气血不断澎湃。轰一声天光垂降,两道剑气对立升腾,气息不断攀升间竹林震颤。而与之截然不同的,则是第一重林外的幽静而无声。也唯有午后的风轻柔地拂过才会带起一片沙沙作响,但并不嘈杂,反而平添了几分寂静。丁瑶和黄辉二人此刻全都面露困惑,望着那始终没有动静的竹林不知该如何是好。颜烨长老本来是听说季忧要见到【归去来】才起了兴趣,打算在问道战第一场的间隙来看一眼,随后便要回去。可第二场至今为止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了,山下的剑吟此起彼伏,道法之声也环山呼啸,可颜烨长老始终没有出来。“师兄要不要去看看,林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我还接不下【柳色新】。”丁瑶闻声皱眉,但心中不屑并未外露,脸上却多了些许的焦急。第一场比斗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分出了胜负,这第二场在她看来也必然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只要一个时辰,那天书院的亲传就要败在台上。到了那个时候,颜烨长老总归是要去台上做个总结,宣告天书院问道失败的。可第二场现在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磨蹭了,颜烨长老还不出来,莫不是在林中睡着了?而温正心与裴如意此时也面带焦急,忍不住互相攥紧了对方的手。她们方才本想着闯过第二重剑林去将师弟叫回,但听说师弟闯入了第三重之后便改了主意。她们闯剑林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据说第三重剑林更加强大,于是商议半晌,便觉得师弟在其中折腾一圈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可直到此时,日头已经进入了下旋,却还是不见人影。方才王越也来过了,厉声呵斥着要师弟滚下山去,但左等右等等不来就又回到了山下。毕竟相比于季忧,他还是更担心尤不渝与庄由的战况。就在四人思绪万千之时,山上传来一阵猎空之声,随后又有两位长老飞身而来,面色阴沉地入了剑林之中。“怎么又有长老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啊.......”丁瑶思考着要不要下山,没想到那猎空声并未随着两位长老落地而消失。因为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道仙光涌动,一国色天香的女子御空而来,令满山清风都多出了几分幽香之气。四人抬头望去,就见那女子身着绯色鉴主仙袍,头戴琉璃仙冠,直入了第四重林。黄辉瞬间就傻了,没想明白为何小鉴主会在此刻亲至剑林,而温正心与裴如意则是许久后才想到了她是谁,更觉惊诧。只有丁瑶相对淡定,只是有些惊疑不定。入了剑林的那几人有一个是鉴主偏爱的男子,鉴主亲至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为何。剑林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灵剑山小鉴主并不是最后一个来到此处的人。因为没到片刻的功夫,班阳舒与白如龙也上了山,脸色阴沉而严峻地找到了温正心与裴如意。“季师弟呢?”“还在林中....…”裴如意答了一声,忽生不好的预感,“怎么了?”班阳舒与白如龙对视一眼:“战况不好,我有预感尤不渝会输。“怎么会如此快?”“那庄由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剑道,强的不合常理。”话音落下,众人便听到山谷处传来一阵嘹亮的剑吟,夹带着如虎啸一般的风声环绕诸山。此时的望剑台上,手持铁剑的庄由面露狠色,杀意滔天。而诸法伴身的尤不渝此时已经浑身是血,见状飞速后退,却见那剑光直接横贯了整个望剑台,简直躲无可躲。尤不渝睁大了惊恐的眼眸,早已没了再战之心,却无奈只能灌以风雷之法强接此剑,手腕险些断裂,心中生出了更大的恐惧。见此一幕,天书院弟子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而问道宗、山海阁及灵剑山弟子则是一阵放肆狂笑,瞬间看向了已经蔫了的天书院弟子。“咦,天书院那边怎么少了好些个人?”“许是知道要输,匆匆离场了吧,哈哈哈哈。”“那倒未必,我方才看到其中有两个,似是朝着天剑峰的剑林方向而去了。”“我想起来了,山上好像还有个闯剑林的天书院弟子..…?”“没错,估计他们是知道自己要输,想把弟子喊下来,待会儿退场后便直接灰溜溜地离开。”“呵,趾高气扬前来问道,打输了便想离开?哪有这等好事!”话音刚落,众人便见到一声更加强烈的剑气升起,庄由此时已经被笼罩在了自己的剑光之中,眼眸淡红着,剑意沸腾到了极致。尤不渝瞬间捏紧了拳头,就看到对方持剑的手臂上有一阵隐约的黑气在不断涌动。随后他的双瞳之中金光一闪,浑身的玄光更加恢弘,诸法凝结后气息暴涨。作为自在殿亲传,他总归是有些从姑姑那里传承的本事!轰然一声,庄由的剑道凶猛落下,如同惊雷炸响。望剑台此时白光一片,让无数人都在短瞬间失了视觉。随后便听噗一声响起,自有骄傲的尤不渝从望仙台横飞了出去,血撒当空之际狠狠摔落在了场外,鲜血从其背后流出,干脆利落。“庄师兄赢了....”“尤师兄输了…...”两种截然相反情绪随着尤不渝落地,瞬间散落在天书院弟子与灵剑山弟子心中。下一瞬,无数人倏然起身。其中的天书院弟子全都跑向了尤不渝,而灵剑山弟子则一脸狂喜,酝酿许久的欢呼声在此刻便要脱口而出。天书院亲传问道灵剑山,双双落败但就在此时,天剑峰的高处也传来一阵强烈的轰鸣声,瞬间打断了灵剑山弟子的欢呼。只见在远天之下,一道恢弘而清明的剑气满山绽放,随后直冲霄汉,并掀起了呼啸狂风顺山而来。高台上的几位长老瞬间起身,就连那位妖帝之子此时都转头望去,妖蓝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惊诧。剑林是可以隔绝声响与剑气的,每一重剑林之间都可以互不干扰。但此时那道剑气能够满山绽放,便意味着最后一重被斩破了,因为只有剑林被斩破,才会有剑气可以穿林而出。灵剑山小鉴主先前因为无聊而去破剑,这件事并没有旁人知晓。所以在此刻的众人看来,这是齐长老的剑林第一次被人破开,于是抬头凝望着那道剑气时满心皆是震撼。“是颜师妹?”“定是颜师妹,她在第四重好几日了,也该破了!”“双喜临门,问道大胜,剑林首破,简直是双喜临门!”一阵更加欢腾的氛围在望剑台四周升腾,而山中回应他们的,却是一赤裸着上身的身影正腾空而起。那人飞的极其不稳,左摇右晃,周身还有血腥气在风中不断环绕,但此刻却忽然起了一个高腔。“我站在凛冽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似唱非唱的声音无比锋利,似乎还带着尚未消退的剑意,落满群山,令望仙台上鸦雀无声。妖帝之子此时正在高台上负手而立,听着这两句蓦然一愣。而山风之中那一抹绯色仙袍的身影也就此悬停,黛眉随之轻挑,惊讶之色缓缓浮现于眼眸之中。(满满的三更,为昨日无耻断章道歉,另外就是求月票......or2,求求大家也用满满的月票灌入!) 第121章 是季忧 “咦,不是玄剑峰亲传的颜师妹?!”“颜师妹赤裸着上身腾空而起给你唱歌?你他妈做梦,那声音分明是个男子!”“今日门内所有弟子都来观战了,还有哪位弟子在山上?”“黄辉师弟在山上,他说他不想观战,今日清晨便去闯了剑林!”“黄辉只是通玄境,连【柳色新】都没接下,怎么可能半日便破了第三重?你莫不是在说梦话。”“哦对了,还有公输师兄,他说观战同境对敌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帮助,昨日就没来观战过。”“怎么把他给忘了,原来是公输师兄!太好了!”“是公输师兄?不对吧,那般动人的肉体,看上去根本不像,声音也不是…..”天剑峰的云雾飘散而来,遮罩了那道身影,但却挡不住望剑台上的灵剑山弟子议论纷纷。那嘈杂的声音时高时低,议论的范围甚至比庄由方才一剑斩落尤不渝时更大。但令人奇怪的是,一些高境界的弟子,以及高台上几位长老的脸色,全都极不好看。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但不想说。期间有几位年轻弟子打算上山一观,则被率先赶到的天剑峰长老给一一驱逐了回去。这种反应瞬间让很多人都感到奇怪,心说有人首破剑林该是一件好事,怎么会如此遮掩。是,公输仇快了玄剑峰亲传一步或许会让他们失了几分颜面,但也正合了天剑峰的心意啊。如今秘而不宣,是为何意?灵剑山弟子议论不停,而问道宗、山海阁弟子则也开始窃窃私语。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在遥望,却怎么也看不透的天剑峰之上。环绕如龙的七柄剑里有六柄此刻已经全部断裂,散落在剑林后侧崎岖的山道之上,唯有被握在手中的那柄还算笔直。不过尽管剑身笔直,其剑刃却也已经卷起,显然已不能再用。亏大发了......季忧的喃喃轻语,随后便感觉到一股热流顺臂而下,才发现肩头已被剑气崩裂。鲜血此时正从他握剑的手流下,顺着剑身嘀嘀嗒嗒地滴淌坠地,与山崖上的尘埃相混成珠。【思无邪】不愧是剑林之中最强的杀招,纯净到剑意中只有斩断一切的念头。若不是因为最后出剑时带着【小重山】【柳色新】与【归去来】三道剑意,即便是他这历经十次微照的梆硬肉身估计也很难抗下这一剑。不过虽然艰难,但总归是扛下了只可惜时间不够,那道最干净的杀剑【思无邪】他不能慢慢去磨了。先把这三剑融会贯通吧,等以后用这三剑用出了名堂,就反过来说是灵剑山抄袭他的.逼他们教他剩下的剑......妈的,我是个天才吧?此时的颜烨、颜清池与颜书菁早就从林中追了过来,站在高崖之上,耳边还环绕着那一段似唱非唱,唱词不算工整的即兴开腔,眼神怔怔。灵剑山这些年收了弟子无数,天姿各异。有些筋骨不错,有些道性极好,有些虽笨但却干净。但每一代弟子中总有些极受喜爱,经常被宗门长辈夸赞,说剑与少年果然是极其相配.还说他们光是精气神也如同剑气。其实这句话是当年那位爱剑的老祖夸赞一名剑道亲传的,用以赞扬他的通透的剑心,后世便常被拿出来化用。但不少人都觉得这话夸张了些,认为哪有如剑气一般的精气神。直到此刻,她们亲眼看着眼前这位天书院学子斩破【思无邪】,悬于虚天之上放唱。她们似乎真的知晓了为何剑与少年会极其相配,也知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少年英气,剑心通明。【晚辈季忧,来给天书院丢人】【世人都说他是天生的灵剑山弟子】【他生错了时间,也生错了地方】【我观剑就只能观到这里了,但还没试过硬闯】眼望着那饱满雄壮的后背,以及还未溃散的灼热气魄,三人的耳边还在不断响起方才的对话。不过就在此时,一件女式的灵剑山剑袍忽然从远天之上猎猎而来,披在了他的肩头,随风还荡漾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谁的衣服.......”那线条分明的肉身被遮住,令身为女子的颜烨与颜书菁全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心,神色开始变得十分不善。也就在这一瞬间,天剑峰的深处忽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气息,直接压停了呼啸的山风。季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凌空拍下,瞬间卷了过去,直接被拽入了深山云雾之中的一座府邸。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抹蹁跹的倩影,头戴琉璃仙冠御空追去,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这一幕,颜烨忽然间回过神,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天书院来灵剑山问道,两战两败,这本该是涨灵剑山之威的事情。可谁知道就在这个关头,天书院弟子却先玄剑峰亲传一步破了剑林......最关键的,是那天书院弟子不过是通玄境修为……现在问道宗与山海阁的人都在山下,这原本是他们天剑峰为自己所搭的戏台,如今却多了一场预料之外的戏唱出来了。与此同时,第二层林外,温正心、裴如意、班阳舒和白如龙等人忽然被灵剑山长老持剑逼退到了山道上。这持剑的长老并无杀心,只是不许他们再次靠近。四人一脸匪夷所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因为没找到季忧而不放心离开,于是只能等在此处。此时有更多的人路过了剑林,不过未朝林中走去,而是绕林而去前往了后山。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丁瑶与黄辉在此时只能是茫然四顾。“方才那剑光?”“应该是有人破了剑林,剑气透了出来。”丁瑶看着那些长老擦身而过,忍不住眼眸轻眨:“谁在第四重?”黄辉环抱双臂:“你们玄剑峰的亲传,颜书菁颜师妹。”“怪不得那么多人上山,这倒是喜事一桩,就是不知山下如何了,我听着庄师兄的剑吟好像停了,应该也赢了吧。”望剑台上的剑吟确实已经停下了,丁瑶不知道结果如何,想去看看,但又不敢离去。她本来就是被鉴主安排来贴身伺候季忧的,方才鉴主已经来过,她便不能私自下山了。不过根据第一战的情况,庄由会胜过尤不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匆忙身影,以及舒展不开的眉心,却让丁瑶嘀咕,心说这山下比斗是不是出了意外。话音刚落,一位玄剑峰的颜姓长老也上了山,这位长老方才就坐在望剑台的高峰之上,这不禁让丁瑶眼前一亮。“儒长老,请问山下问道的结果如何?”“天书院输了,那殿主亲传陷入了昏迷,如今被抬回了院中。”“果真是我们赢了......”丁瑶瞬间松了口气,嘴角立刻忍不住上扬。可既然灵剑山两战两胜,为什么这些长老的面容却一点也看不出喜色?反而显得有些古怪。她不断地琢磨着,眼神瞥向旁处,没多久的功夫就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林中传来。自中午第一场问道战结束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林中出来,而不是走向林中。丁瑶抬头看去,就见到颜书菁迈步走出,身后还跟着若有所思的公输仇。“玄剑峰丁瑶,参见二小姐,请问二小姐有没有见到颜烨长老?”颜书菁回过神看她一眼:“剑林被破了,天剑峰的长老都去了齐长老的府邸,你不用等了,下山去吧。”丁瑶听后微愣,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她。“破林的不是我,是天书院的季忧。”颜书菁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于是轻轻开口,随后未作停留便迈步下了山。丁瑶瞬间怔在了原地,脑子嗡嗡了许久才一脸愕然地看向公输仇:“二小姐刚才说是谁.....破了剑林?”“季忧。”公输仇负手而立:“那个曾经与我对剑数个回合,打的难舍难分的男人,他先颜师妹一步,七剑并出,斩破了剑林。”丁瑶还未反应过来,公输仇随即下山,就见到卓婉秋正在和四位天书院弟子对话,言语之间让那四人一脸犹疑。随后卓婉秋便上了山,朝他欠身行礼,手中还抱着一件男子长袍和许多疗伤的丹药。“公子还没出来么?”卓婉秋看向丁瑶,开口询问。丁瑶还在因为公输仇的话回不过神,下意识地看向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卓婉秋扬了一下手中的物件:“公子先前跟我说,他今日会出剑斩破剑林,过程中可能会受伤,让我准备些东西备着。”“破剑林?他只是一个通玄境,过【小重山】用了十六剑,你不是也看到了?”“吃完红薯回去的时候,鉴主对我说,别人是八剑接住了小重山,公子可能是用十六剑偷学了小重山。”丁瑶忽然就陷入了沉默,脑中全都是季忧这几日在山上山下来回身影。他似乎从来没说过在剑林之中的事,每日清晨握剑上山,回来便给鉴主烤地瓜吃。所有人都以为天书院的脸面是要靠何灵秀与尤不渝撑起的,季忧只不过是个没有规矩的乡野私修。外面有人笑他十六剑的事,他也从未作答过。可最后何灵秀和尤不渝全都输了,真正撑起了天书院三个字的却是他。尽管丁瑶心中清楚,季忧天赋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必将是万众瞩目的人物,但每次想到自家鉴主便又忍不住要低看他。因为她总觉得世间男子中,只要不是可以继承道统的人,无论如何惊才绝艳都配不上鉴主。她还觉得季忧花言巧语颇多,觉得鉴主是一时贪恋美色。可此时季忧以通玄境斩破斩破剑林,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那些偏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先前在遗迹,他就喜欢擅自行动,为何此刻却又这么在乎天书院的颜面?”“公子说天书院太水了,这破名声若再一落千丈,连玄元仙府下的山庄都镇不住,他就真的要落草为寇了,而且真要是闹的那么难看,以后两宗就是世仇,他以后再也来不了灵剑山了。” 第122章 传开了 平平无奇的弟子目力一般,神念也不强,顶多就是看看姑娘的肚兜,再看看圆圆上是否有痣。但高境界者其实不需太过费力,就可以很轻易地看穿那道身影。那个人,是季忧。于是自众人从望剑台离开之后,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尤其是一些灵剑山弟子,几乎一言不发。随后便有人按捺不住,将看到季忧斩破剑林的事说了出来。灵剑山一些低境界弟子对此是全然不信,可当他们看着门内高境界师兄师姐的表情,却忍不住心中咯噔一声。随后有人遇到了颜书菁,问她是不是破了剑林,得到的是一个摇头的答案。而同样被人询问的公输仇所透露的答案,与之是一样的。剑林之中只有三个人,两个答案被排除,便只剩下了一个。“午后有些弟子去剑林了,季忧不在,但也没有下山,去向不知,可能是在齐长老那里。“陈师兄先前就看清楚了,只是一直没敢说,这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为何那灵剑山长老的表情会如此难看。”“不可能是他,他只个通玄境啊,当日过【小重山】的时候用了十六剑,怎么可能会是他?”“我听他们说,剑林可以接剑而闯,也可以悟剑而闯。”“这是何意?”“反正有几个和季忧一起闯过第二重林的,说他当时用的剑,很像是【小重山】,他们说别人都是接剑,他是在学剑,所以要慢一些。”“?”午时之后,破了剑林者是季忧的消息便逐渐在各种佐证之下渐渐变得清晰。于是满山弟子,无论灵剑山还是问道宗与山海阁,此刻都神情古怪了不少。天书院来问道灵剑山两场皆败,算是狠狠地耀武扬威了一把,可谁知他们设在山上的剑林却被天书院的弟子给破了。而且这破林的时间,刚好就在尤不渝最后一场输掉的时候,便让事情变得十分复杂了。天书院这到底算是赢了面子还是丢了面子,谁也说不清楚。毕竟灵剑山闻名天下就是因为剑道,却有一位天书院弟子在剑道之上间接赢了玄剑峰的一位亲传。于是,原本应该大张旗鼓宣扬天书院败迹的灵剑山,在面对此事时忽然沉默了许多。但也有些头铁的,说什么也不信,就如此时正朝着剑林而去闵诚,面色阴沉着,一路都未曾说话。尽管越来越多的人说看到了季忧,他也不愿意相信是季忧破了剑林,所以打算亲自来看一眼。此间的丁瑶与卓婉秋还在候着,便见到闵诚迈步而来。“丁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原来是闵师兄,我和卓师妹闲着没事,上山随便转转。”闵诚转头看向幽静碧绿的剑林,沉默许久后开口:“方才在山下听到些好笑的传闻,不知丁师妹听说了没有?”丁瑶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师兄听到了什么传闻?”“山海阁有个人融道境,说看到季忧破了你们灵剑山的剑林。”“哦,原来是这件事,我倒是也听到了...闵诚此时伸手握剑:“师妹可知道他现在闯到第几重了?我也跟进去看看,我俩境界相差不多,他能到的地方我必然也能到得了。丁瑶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应该是闯到了齐长老那里。”闻听此言,闵诚沉默了片刻,笑容僵在脸上,随后转头便下了山。灵剑山上真正与季忧对过话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之一。其实方才那两声不伦不类的唱腔从山头响起时,他就已然察觉到了一丝熟悉,只是始终不想相信罢了。但丁瑶刚才的话,却直接坐实了这件事情。她是灵剑山的弟子与季忧又有过私仇,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比自己更加排斥这个结果的。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这就是事实。在天书院问道灵剑山的这三日里,一直游离于整件事边缘,被同门呵斥没有规矩的季忧,挥剑斩破了灵剑山的剑林,让整个灵剑山氛围都变得极为古怪。至于究竟如何做到的,他在上山的过程中也听到了很多。有人说他与【小重山】对拼十六剑,就观透了齐长老的剑道,只是外界众人达不到那份剑心通明,以至于看不明白。此时的那位妖帝之子也没有离去,看着剑林的方向,表情似笑非笑。其实早在季忧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夜寒就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此时回想便觉得十分有趣。那只不过是他在盛京街头随便遇到的一个人,还让他以为自己对人族修仙者的战力判断出现了失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随便遇到的是个惊才绝艳的人。此时的闵诚已经从玄剑峰下来,一言不发地朝着灵剑山为他们所准备的院落走去,途中经过了尤不渝那座小院的大门。自望剑台被斩飞之后,天书院的弟子就迅速把人抬回了院子,此后就再没出门。毕竟问道两场都输了,他们也没什么颜面见人。何灵秀此时就在院中,眉心深皱。她在服下静灵丹之后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气息平稳了许多。而在得知尤不渝输了第二场比斗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要带弟子下山的准备。可谁知尤不渝的伤情超乎了她的预料,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上路。只是听着院外嘈杂不已的声响,院中人总会时不时地将心提到嗓子眼。在第一场输掉的时候,便有一些问道宗或灵剑山的弟子假意经过,说些刺耳的话,嘲讽之意不加掩饰。他们此时有些担忧,那些人会不会直接破门而入,直接嘲讽的他们抬不起头。他们至今都想不明白尤不渝为何会输的这么轻易,但此刻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于是纷纷将神念封闭,以避免听到那些让人火大的流言蜚语。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虽然门外经常有人走过,但一直都没有人进来嘲讽过什么。正在此时,房中响起一阵闷哼声,让所有的天书院弟子都忽然紧张了起来。此时的尤不渝从床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伏在床边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喉咙里还不断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师兄,你醒了,感觉还好么?”“下山,立刻下山!尤不渝捂住心口,似是痛苦万分,但还是狠厉地说了一句。他也是在【诸法伴身】的情况下被剑气直接破体,但庄由的剑气却比颜书菁强太多,以至于他的伤势极其严重,再加上灵气窜流,此刻痛不欲生。何灵秀忍不住皱紧眉头:“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上路。”“难道要留在此处继续丢人?王越,收拾东西!”“师兄,季忧还没回来,出去找他们的裴如意等人,也没有回来。尤不渝直接一拳砸在床沿上:“到现在都不回来,他还真以为闯过了剑林,灵剑山就会教他学剑?便连脸面也不顾了?”何灵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也忍不住望向院外,心情有些焦灼。她醒来之后便从其他人那里知晓,他所服下静灵丹是季忧求灵剑山给的,心中是存了感激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理解季忧这明明在已经很丢脸的情况下,却还是留在剑林中不回的行为。尤不渝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现在看来却没什么问题。他输了,但最起码是为了天书院而战的,可季忧却是为了私利。看来季师弟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天书院弟子,也完全不在乎天书院的颜面。如果灵剑山的人愿意教他学剑,他说不定会就此叛离天书院,就此拜入灵剑山的门下。不过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顿时令众人警觉了起来。而打开门后发现是裴如意四人,则让他们又迅速松了口气。“季忧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不从剑林回来,难道真的是要拜入灵剑山,去做他们的弟子?”裴如意张口:“剑林破了。何灵秀微怔:“这与我所问有何关联?”“是师弟的剑。”“?”随着裴如意的一句话,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或皱眉或凝眸,最后豁然睁眼,簌簌间所有人都转头望来,有些鸦雀无声。王越伸手拍桌:“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温正心指了指门外:“外面已经传遍了,你们去问问就知道了。”“那颜书菁在剑林之中都被困了好几日,他怎么破了剑林?”“其实在问道第二场开始的时候,季师弟就已经到第三重林了,有人说师弟早先就做好了准备,如果尤师兄输了,他就会硬破剑林,给天书院换回一丝颜面。其实他们说的这些事,都是在山道上听卓婉秋说的,但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还是守在山道上等人。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么说,他们才知道确有其事,于是才匆匆赶回。班阳舒也忍不住开口:“灵剑山现在的氛围很奇怪,似乎是不打算大肆宣扬这次我们来问道的事了。”闻听此言,尤不渝忽然躺回到了床上,沉默无声,而其他人则眼神复杂,将目光转向一边。两次落败,面子全无,他们没想到最后一丝颜面竟然会是季忧拿回来的。“他不是第一重林就用了十六剑才接下的?”“要是一剑就接下了,那灵剑山的人还敢让他继续闯么?愚蠢!”如龙仙帝一脸嫌弃,心说我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季兄的人。听到这句话,王越一阵愕然,随后抿住嘴角不再言语。 第123章 剑之所指 季忧斩破剑林,为天书院保留了一丝颜面,他们自然不用慌慌张张地离开,也不必再担心有人前来嘲讽。于是何灵秀便决定再留一日,一是为了尤不渝的伤势,二则是为了等待季忧下山。此间,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唯见如龙仙帝挥剑比划来比划去,将道听途说的剑林之事添油加醋地描绘给众人。“季兄剑落八方,随后挥剑斩之,喝一声小小剑林岂能拦我!”“那玄剑峰亲传就在其后,美目圆睁,似是下一秒就想要做他未婚妻一般,看着那白衣少年举剑而起!”“不,小小通玄,不可能破了我灵剑山剑阵!那灵剑山长老还在嘴硬。’“此时就听一声冷笑传来,季忧手臂一展,七剑,升腾!”“尔等莫不是以为这便是我全部实力?!”“话音落下,颜烨那圆润的臀儿一颤,便见那七剑如龙斩破了剑林!”班阳舒和温正心等人看着这一幕,嘴角轻颤,脚趾已经抠出了一座云顶天阙,心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说的像是你就在现场一般。你有这本事修什么仙,去说书不也能活?还有那颜烨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这样的臀儿你也看了是吧?不过他虽然说的离谱,却让更多人陷入了沉默,眼中似乎飘出了画面一般。尤不渝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听着白如龙的喧闹声,眼神涣散着,脑海之中想的却不是季忧,而是那个向他斩出一剑的天剑峰亲传。那一剑让他始终挥之不去,心境难以平息。他知道,他的道心被那一剑斩破了。庄由...不错,是他,尤不渝此时已经想起,他在六年前的游仙会上曾经见过此人。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擂台见到庄由时,会觉得对方眼熟的原因。那时候庄由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灵剑山外门弟子,随师门参会,与玄元仙府的外门弟子进行了一场点到即止的较量。无论修为还是剑道,都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而那时候的尤不渝已经摸到了融道境的门槛,正式被选定为吉祥殿亲传。所以虽然看了那场比斗,但尤不渝对其印象并不深刻。一个殿主亲传,怎会去关注另一个仙宗里平平无奇的弟子。可谁知道短短六年,他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尤其是最后那狂暴的一剑,竟然直接让自己生出了绝望。世上真的有如此天赋?或者说灵剑山的剑道当真如此强悍?这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季忧……下三境圆满入院,乡野私修之身,半年便修到了通玄中境,现在又在他和何灵秀战败之后,直接破了对方剑林。尤不渝先前便调查过季忧,但并未查到他是用了多久入了下三境圆满。但即便是半年直接破入通玄中境,也不得不说是天纵奇才了。而除他之外,外院还有一个楚河,他虽然比季忧差了些,但也是不到半年便冲到了通玄初境。要知道,往年天书院择新的弟子,几乎是临近内院秋斗时才会出现破镜通玄的人。甚至其中有几年,直到秋斗开始都没有人破境通玄,还是选了前一年的通玄境学子入了内院。如若不然,天书院也不可能每年都只收一位。可如今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季忧、楚河,尤其是那庄由..他在最后一刻用了姑姑亲传的道法,将自身战力提升到了逼近融道境巅峰的地步,却还是被一剑斩破,这让他觉得难以置信。难道人族百花齐放的时代来了,而自己则是最为平庸的那个?尤不渝不禁握住心口,只觉得有气劲在不断冲撞,通体开始发热,让他难以克制.....而在天剑峰的剑林后侧,齐正阳府邸之外的闲庭之中,升腾的剑意在不断昂扬,将天剑峰长老拦在门外。他们越不过那些剑意,于是只能止步于于此,议论纷纷。“先前真的是在学剑......?“肉身硬抗的..”“七剑都是小重山?”颜书亦此时就在旁边亭亭玉立着,冷彻的眼眸望向那幽深的府邸。她是担心季忧的安全才来的,在那道【思无邪】升起之时便已经酝酿了剑气,准备在他撑不住的时候出手。她是有些害怕的,怕这只见过三次的男子死掉。不过季忧所展现的出的真实实力,着实是出乎了她的预料。她没想到那环剑如龙真的硬斩而去,生生磨碎了那道【思无邪】,剑气直透剑林,剑意响彻了群山。如今听到旁人对他的连声惊叹,她的眼睛不自觉就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骄傲。不过她的内心之中仍有担忧,不知齐正阳会对他如何。颜书亦是应天境,加之灵鉴可以发挥出上五境的气劲,拆开齐正阳的剑问题不大。可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剑林被外人斩破而来,便不能轻易出手。其实这主要是怪那最后的剑气撕裂了季忧的袍子,让她傻了好久,不然她是有机会在齐长老带走他之前把人留下的。不过,还有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在剑道卷来之时,御空的季忧并未有任何挣扎,否则被卷走的不会那么轻易。颜书亦的脑子里又开始呈现出那饱满炸裂的肉身,眼神傻了一下,脑子无法做过多的思考,忍不住将粉唇抿住。那陌生男子的身子,叫满山的人都看去了此时也有其他人陆续而来,走到她身旁后躬身行礼,表情毕恭毕敬,被她点头应之。“鉴主今日的心情好像不错?”“大概是因为天书院问道灵剑山,两战全败。“可天书院弟子破了齐长老剑林的事却不是什么好事啊……”“不知齐长老会不会选他承袭剑道衣钵.“不可能,他是天书院弟子,齐长老是有分寸的。”“可真正的剑心通明,我怕齐长老见过后会动心,他的嫡子死在了遗迹之中,被郑家老祖炼化,他再次设下剑林,不就是为了寻一个资质极佳的弟子?以免剑道绝后?”“这...…”与此同时,在与剑气相隔的偌大府邸之中。一位清瘦男子正坐在蒲团上以鹿皮擦剑、动作严谨而认真。被擦拭的那柄剑雪亮而锋利,绽放着骇人的冷光,其中杀气无穷,如滔天巨浪在府邸之中翻飞。而擦剑的人脸上却是无悲无喜,只有一股麻木的战意在不断酝酿。他就是天剑峰长老齐正阳,灵剑山剑道首座,上五境圆满的剑修,大半生都一直枯坐深山之中悟剑,剑道纯正。作为外姓修仙者,能将身份做到这种份上,在青云天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生的好,二是真的强。半月前,齐正阳晚年所得的嫡子死在了遗迹之中。此后剑林就被设下,其中杀意无穷,有无数想传他剑道的灵剑山弟子都被斩成重伤,到现在还未痊愈。这青云天下有着诸多的巧合,仿佛有人想学剑,于是便有了一座剑林。但有些巧合,其实暗地之中本就存在因果。所有事的起源,仍旧来自于遗迹。而在他的府邸之中,被剑气所席卷来的女装精壮男子正候在一旁。他右肩的血流此时已经止住,磅礴的气魄也渐渐收敛,站在殿中轻呼了一口气,但并没有惶恐与茫然。齐正阳擦拭长剑的动作忽然变缓,转头盯着面前的女装男子看了许久。他感觉有些奇怪。因为此人被他的剑气卷来之时没有半分挣扎,甚至还有着迎合之意,让他颇为不解。再看他那不合身的剑袍紧勒着饱满的胸膛,麻木的神色中更是流露出一丝古怪。“你不是灵剑山弟子?”“晚辈天书院季忧,拜见齐长老。”齐正阳表情淡淡地开口:“没想到天底下真的有如你这般剑心通明者,却不是我灵剑山的弟子。”季忧拉着不合身的衣服道:“晚辈只是取巧了,不算是什么剑心通明,顶多是有些小聪明。”“取巧二字倒也不假,不过你这肉身,究竟是怎么回事?”“生来便如此梆硬,我也不知为何。”齐正阳收回目光,看着挂在殿中的剑气朝天图喃喃开口:“每个人都有秘密,所以才无法学会最干净的剑。”季忧眼皮轻颤,心说这倒是不假。比如他不来自这个世界,比如他那炸裂的灵元。比如他啃过灵剑山鉴主的小蹄子,还被元采薇看光了全身,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去的。正想着,齐正阳擦剑的动作又开始继续,噌噌声在耳边不断起伏。季忧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长老一直在擦剑,是要去杀人?”齐正阳将剑刃朝天举起,静观剑身:“你未经允许就偷学了我灵剑山的剑,为何不觉得这把剑是用来杀你的?”“杀我这个通玄境,不需要这么强的剑。”“能破了我的【思无邪】,你也不算是普通的通玄境了,说不定还真得要用把快剑才能杀。”“但长老的剑意所向却并不是我,好像是在天剑峰上。” 第124章 叛宗还是护道? 出剑便有去向,指在何处就会斩向何处。季忧在林中所感受到的,便是那几次都冲着天剑峰而去的剑意,杀气十分浓郁。话音落下,齐正阳的手忽然一停。他用来擦剑的动作一直轻柔,并未触及锋利的剑刃,但此刻手中的鹿皮却被切开了一道豁口。齐正阳抬起头来颇为认真地看向季忧,眼神之中带着一股狠厉的寒意。“小聪明是会害死人的,有些事不该你知道的,你却非要猜,命便要保不住了。”季忧并未害怕:“那便说明我当真剑心通明。”齐正阳眉心一皱:“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我在第一重林就感受到了杀气,但直到第三重林的时候才确定长老想要杀人,可是杀意飘忽不定,好像不知道该去杀谁,尤其是那道【思无邪】,最后莫名减弱了,想来不是杀我。”齐正阳继续擦剑:“那道【思无邪】最后本就是要弱半分,与你无关。”季忧点了点头:“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晚辈倒觉得齐长老是不想害了颜书菁,所以才提前更换了剑意,因为长老知道弟子是无辜的,有罪的是天剑峰。”一句话落下,府中瞬间沉寂。但随之而来还有锋利的杀气正在渐渐透出,似是预兆着有人要命丧黄泉。齐正阳是天剑峰的长老,但季忧却屡次说他剑指天剑峰,按理来说此刻已经身首异处。可那杀气在呼啸一阵之后却又渐渐停息,并未真的有利剑挥斩。“遗迹之中有许多人都不该死的,我儿子也是一样。”“他天赋平平,修行资质也一般,唯爱棋道,结果却被天剑峰的人逼去遗迹,死在了那里。”“我当时在闭关,等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已经没了出手的机会。”“后来天剑峰的几个长老把自己的儿子送来,说要给我尽孝,但我知道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剑道。”“那时郑家人全都也死了,我不知道该向谁出剑。”“可子仇不报,岂不枉为人父?”“我设下剑林时本是想屠尽灵剑山,可最后我想清楚了,那些人是无辜的,今日我只能出一剑,便要斩杀最该死的那个。”齐正阳的声音很平静,很克制。光从表情来看,谁也不知道这位天剑峰长老马上就要与天剑峰算一笔丧子之账。唯有真的能看透他剑意人,才能知道他剑之所指。齐正阳此时只觉得可惜,可惜这个人是天书院的弟子,他那一生都在深研的剑道无法传承于他。但好歹,他传出去了四剑,没让这一生所成尽数化空。“你已经学了三剑,离开吧。“我以为长老告诉我这些,是觉得反正待会儿要杀人灭口,聊聊也就聊聊。齐正阳连眼都没抬:“我的剑既然已经出鞘,你的话便快不过我。”季忧并没有走,反而寻了一个蒲团坐了过来:“我是从遗迹里逃出来的,也见到了天剑峰的人下令让门人不许后退,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其中必有阴谋。”齐正阳沉默许久后开口:“你觉得这是谁的错?”季忧思索片刻回答道:“没有人该为别人的贪心而送死,除非他们本就贪心……”“我儿子从不贪心!”“那就全他妈赖天剑峰的贪心。”齐正阳的目光忽然深邃,而后喃喃开口:‘没错,是天剑峰。”季忧看着那把剑,话锋忽转:“可是长老还有还有妻女,齐家也还有别的族人,现在玉石俱焚,只会换来更大的业报,齐长老教我三剑,也算是我剑道之师,我此番而来是为了劝长老三思。”闻听此言,齐正阳忽然再次打量了他。季忧此时穿着颜书亦以前的剑袍,因为合不拢而露出饱满的胸肌,叫人不忍直视。“原来方才不是我把你拽来的,是你自己想来的,怪不得你没有半分挣扎。’“若不是最后发现了齐长老剑意所指,我破林后就直接跑了,毕竟我是天书院弟子,也没想过要拜长老为师,随长老来此就是为了说些拙见。”“你这般拙见,我听过不少。”齐正阳将剑陈于膝盖之上开口:“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族人,所有人都说此事全怪郑家,怪陈氏仙族,我也佯装认同,可到头来,我还是克制不住我的剑心。灵剑山的剑道求直,干净而直接。所以有些事情一旦起了念,便是本人也难以压制。遗迹之事发生之后,所有人都说要找陈氏仙族清算,找丹宗清算。可在齐正阳看来,真正要清算是那些明知山有虎,偏要门内弟子往虎山行的人。他每每想起儿子,恪守的剑心便会蠢蠢欲动,无法劝自己与天剑峰和解。季忧思虑良久之后再次开口:“长老此时出剑,怕只会落得个叛宗者的罪名,受万人唾弃,然后再没人记得,您的剑道也会就此落没。”“那又如何?我总归是为他报了仇,只是会苦了族人,还有我那妻女..”青云天下有仙宗在上,其下世家林立,是底蕴但同时也是枷锁。就如同当初探访遗迹之时,温正心、班阳舒与裴如意明知自己是去送死,但仍旧不得不去。但齐正阳的剑太直了,瞒得住心也瞒不住剑。这半月以来,他的剑心快要入魔了,杀意根本收敛不住,而他之所以熬到现在,是不知道妻女和族人该如何安置。“若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齐正阳忽然看向季忧。季忧坐地思索许久:“在来此的路上我也考虑许多,设身处地思考着,觉得似乎有一条路既能报仇,又能无忧。”齐正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为老夫所想何路?”“仙宗势大,私仇难报,唯恐祸及家人,若我是齐长老,唯一的选择或许就是舍弃天剑峰而相助玄剑峰。”“因为在我看来,那位小鉴主才算是灵剑山未来,亦可让天剑峰的贪心落空。”“我随师门前来问道时在山上听到过一个故事,说灵剑山的小鉴主不喜欢做鉴主,以前还生气要把灵鉴沉入玄海。”“可是后来,她听说玄剑峰的人总被天剑峰欺辱,于是就再也没说过要丢下鉴子,并将自己囚于山巅,成为了当世最快的应天境。”“长老的女儿在山上,家中的子侄现在应该也都在灵剑山上,若最后道统又归了天剑峰...季忧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抿嘴后道:“人固有一死,或此刻轻于鸿毛,或将来重于泰山。齐正阳闻声皱眉:“颜家人全都是一丘之貉,我不会再信。”“可玄剑峰没有死人,灵剑山的小鉴主一早便让门下弟子撤出,不许门人枉死,而她那时之所以会在遗迹周围,是因为山上丢了几个弟子,她亲自下山去寻。”季忧看向齐正阳,掷地有声地开口:“吾剑最直,不应该用来叛宗,而应该用来护道。”他把人家小鉴主的蹄子给啃了,还搂在怀里腻歪了许久。未来她若是嘤着要嫁他,便不能与问道宗联姻了,自己总要想办法帮她守山的。上五境圆满是道统之下的最强战力,即便是天书院也只有五个。他在第三重林时感受到那股杀气时便猜到,齐长老是应该是与天剑峰生了间隙。所以硬破第四重也并非全是为了颜面,还因为他想要见见这位齐长老,一石三鸟。他是偷剑的剑客,也是为了颜面的天书院弟子。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同时还是玄剑峰的说客。齐正阳看着他,忽然陷入了沉默,随后又抬头:“你和我灵剑山的小鉴主相识?”“我一直对她心存钦慕。”“还是个好色之徒….季忧咳嗽一声:“倾慕是一回事,但归根结底是不希望齐长老枉死,使亲者痛仇者快,小鉴主虽然势单力薄但却是灵剑山正统,无论名与义,齐长老未来的出剑都要比此刻更要堂堂正正。”齐正阳叨念着那句亲者痛仇者快,半晌后眼皮轻颤:“那么我要等多久呢?难道要等到我老死?”“不会太久。“你说的倒是轻易。”“长老,乱世要来了,蛮族正在攻打寒铁关,妖族也已经入境,天剑峰必将会出手夺取道统。”话音落下,齐正阳的剑发出一声铮鸣,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剑心通明者可以感受到剑意的变化,就如同此刻。长足的沉默之后,齐正阳忽然抬起眼眸看着他:“来到此处也没说要学剑,反而总在说些不相干的,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有一副乐于助人的好心肠,总想管一些人间不平事。“说实话。”“我想选一柄好剑赠一位女子,但挑来挑去总觉得太差了。”齐正阳看着手里的剑:“你想要我的剑?可惜,这是我的本命灵剑,无法赠人。”季忧笑了笑,心说不用了,好剑我已经帮她寻到了。 第125章 被小小山岩拦了去路 无人知晓在齐正阳沿山而建的府邸里,天书院弟子正在用三言两语试图改变灵剑山未来走向。只知道自季忧入府之后,府中的杀气就忽隐忽现。直到一个多时辰转眼流逝后,一道强烈的剑气顿时从山中呼啸而起,纯净光洁,如同皎月升空。山中霎时间狂风大作,气荡诸山。随后众人便见到一女装身影持卷边灵剑被斩出山府,长发散乱飘舞。众人屏息静气,就见那紧身的衣服裹不住的身躯散发着一股阳刚气魄,强悍的气血翻腾声清晰可闻,让所有人都凝住了双眸。方才颜烨细致描绘了天书院弟子那副身躯,令在场许多人都觉得奇异。甚至有几人发现,连鉴主听后都脸色越来越沉。直到此刻,那少年呼啸而出,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气魄,才知道颜烨先前所言的确非虚。随后山府之中就传来一阵锋利的声音,毫无情绪地在山头回荡开来。1/1195.5%15:2620点币热评1“天书院弟子也敢学我灵剑山的剑道?下次再来,小心性命不保。”“我以为灵剑山当真如世人所言,剑道无双,没想到水分如此之大,叫我学我都不学,更遑论下次!”季忧拄剑,先前的伤口再次迸溅出血花。闻听此言,守在四周的长老立刻变了脸色:“无知小儿,岂敢在此胡言乱语?”剑道一直都是灵剑山威临天下的招牌,方才番话算是真的扎入了他们的肺管子。季忧转头看向众人,眼眸冷彻地开口:“连我这个天书院一抓一大把的通玄境都能斩破的剑林,却让你们满山弟子百闯不过,我何时有过胡言乱语?”“你..”“又或者说其实是齐长老的剑道太弱,名不副实,就像尤不渝和何灵秀太弱,却与天书院无关。”“?”众长老互相对视:“这....这到是有几分道理.....”颜书亦此时回眸看他,双眼冷彻而冰寒:“问道一事就此作罢,灵剑山会请山海阁及问道宗下山,结果不再宣扬,同理,剑林之事不许再对外宣扬,我们也不会承认。”季忧也怒目看她:“我季博长铁骨铮铮,自然不需此等虚名傍身,可我师姐灵元险些被斩碎又该如何?”话音落下,山上无数长老立刻握剑,杀气瞬间腾腾。他们觉得这天书院弟子破了剑林是不是自视过高,又或者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选天剑峰与玄剑峰之间明争暗斗不假,但对外而言,小鉴主代表的就是灵剑山正统。一个通玄境的天书院弟子如此冒犯,在他们看来已有该杀之罪。颜书亦下意识向着那裹不紧的心口看去,半晌才回神后才撇开漂亮的眼眸:“我本就不赞成宗内弟子闯遗迹,他们不遵我御令,围攻一事自然是私自妄为,与我灵剑山何干?”鉴主生气了...众长老面容严谨,心说鉴主气的声音都变细了。“那我师兄师姐就活该咽下这口气?”“灵剑山不会低头,可你既然有斩破剑林的本事,说不定能让那几个不顾我御令私相争斗的弟子认错?”颜烨与颜清池等一众长老相互对视,皱着眉思索良久。天书院为了讨一口气而来,结果问道双败,怕是此后不会再大肆宣扬在遗迹之中被围攻的事。先前带队的几个弟子以私斗名义低头,安抚住山下那些弟子,休要出去胡言乱语,这好像还真是最好的安排。“鉴主她..…”“鉴主已有掌教之势,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女孩了。”季忧看着被自己丢下的剑,沉思许久后抬头:“可我的剑也碎了。”颜书亦看着地上的剑:“你的剑碎了又如何?”“我的剑是你们天剑峰的人砍破的,损坏别人财物难道不要赔偿?”“?”听到这句话,满山长老全都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你私自闯我灵剑山剑林,如今剑坏了,莫不是还要我们赔剑?这哪是什么天书院弟子,这分明是匪窝里的土匪!未等颜书亦开口,颜清池便率先厉声而道:“小小天书院弟子,休要在此胡搅蛮缠,立刻下山离去!”季忧看向他:“我不是为自己要剑,而是为了你们灵剑山要剑。”“什么?”“我杀了问道宗无数弟子,与他们有私仇下山后或会被逼出剑,届时我拿不出剑,便会有人阴阳怪气道为何不出剑,我只能说斩破剑林时砍坏了,便又无形宣扬了我一平平无奇通玄境斩破了剑林一事。”颜书亦眼眸轻抬地看他:“倒是有几分伶牙俐齿。”季忧拱手:“多谢鉴主夸赞。”“你想要剑可以,但还是那句话,凭本事,我玄剑峰有灵剑无数,就看你敢不敢入我天阙来拿。”听到这句话,一众长老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心说这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杀掉埋了啊。这天书院弟子,着实是猖狂的过头了。鉴主对外已经是掌教身份,就如同他们天书院的掌教院长一般,这样的人物莫说如此针锋相对,他先前怕是见都没资格见过,却还敢在此大放厥词。颜书亦此时转头看向众位长老:“吩咐山上山下,此事便不要再做过多议论,如今世道不安,少些仇怨倒也是好事,勿要再节外生枝,招惹是非。”“可是问道宗和山海阁.…..”“未经我允许就私自请别宗上山,那就请族叔怎么请来的,便怎么请回去。”小鉴主语毕,挥袖下山,而季忧也与众人拱手,跟随而去。远望而下,山道上的两人一前一后。女子仙姿窈窕,无形之中已有凛然之气,而那男子则昂首挺胸,跟在后侧气魄骇人。不过不知为何,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却似乎有些相配的感觉。若是不知对方身份,只是在寻常街头遇到,或许会叫人叹一声郎才女貌。颜烨忍不住眉心一皱:“以鉴主的脾气,再加上这天书院丝毫不知礼数的莽撞行为,他也许下不了灵剑山了。”颜清池闻声摇头:“他斩破剑林一事山下都在传扬,而息事宁人最好的方式是议论者本人缄口不言,绝不是将人杀了,若真死无全尸,天书院就真的不会善罢甘休了。”玄剑峰长老颜儒也忍不住开口:“不错,一二再欺压,便真要激起战火,莫要觉得亲传输了便小看天书院,他们天书院真正的底蕴是那位深不可测的掌教。”“话虽如此,可我看他也免不了被一阵教训。”“这倒不假,给几把剑,打一顿扔下山去,他又能如何?”与此同时,季忧已经随着颜书亦离开天剑峰,随后选一小道入了浓密的山林。这条小道没有什么人走,是她平日闲暇修道时逛山所寻。期间有茂林修竹一片,攀山而行便能见到云雾在头顶飘过。而在远离众人之后,颜书亦方才端着姿势就稍稍放松了下来,脚步忽然变得轻快,但没一会儿就又变得沉稳。季忧走在后侧,行路半晌后不禁开口:“你怎么不与我说话?”“休得无礼,小小天书院弟子,我与你不熟。”“闯剑林之事,我是有把握才去的,你又何需如此紧张,还带着灵鉴去了天剑峰,像是要杀人一样。”颜书亦傻了一下,回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带了灵鉴?”季忧迈步跨过脚下溪流道:“在接【思无邪】之时感觉一股熟悉的气味,与天书院的天书和丹,额.…总之有股圣器的味道。”“你倒是看的仔细,可却误会了本鉴主的意图,我其实是怕你下山之后毁我灵剑山威风,打算在山上把你照死的。”“照死又何需让我从林中出来,嘴硬的仙子。”季忧话音刚落便被前方的仙子回头踩了一脚,轻轻软软。但也是这转头之际,清冷的鉴主便看到了他敞怀在外的胸口,鼻尖差点贴上,于是眯着眼睛沉默不语。那并非是强练体魄而形成的疙瘩,反而很匀称,加之丹宗药池洗礼十分细滑。“好看么?”“不好看,平平无奇,略微出手就能把你摸死,额..打死。”颜书亦察觉自己方才差点说错,于是眼眸轻抬,要瞪他一眼凸显威压,结果就感觉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腰间。然后她被抱了起来,两只秀足离地。因为往前的山路陡峭了几分,甚至难以算的上是路了,其上有一块宽岩挡道,无法绕行。季忧下意识就想要把她抱上去,于是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别看是威严八方的神女,但抱起来也是香香软软一只,轻盈而娇弱,便被托上了石头。呼啸而来剑气将他吹的眯起眼睛,但却未让他停顿分毫,倒是有女子体香迎面吹拂。“你以为一块小小山岩能拦得住我?”“我刚才没多想,只是觉得路有些不好走了。”季忧顿足跳上山岩,跟着她往前走去,就见灵剑山小鉴主剑气盎然,随后行至第二块宽岩前止住脚步。【被小小山岩拦了去路】季忧迈步朝她走去,就见她两条手臂轻抬,但是弧度不大,似是不经意一般。于是就自然地伸手扶腰把她抱起,再托上山岩,过程中非常知趣地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因为上次在院子里戳破了,问她想不想抱抱,结果后面两天再也没给抱过,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拒绝但是也绝不鼓励。随后季忧跟她继续往前,却发现颜书亦冷着小脸,一声不吭地换了条路,朝西侧环山了大概十几步。面前怪石嶙峋,山岩密布...... 第126章 入夜而赠的利剑! 季忧斩破剑林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后了,又在齐长老府中待了许久,此时已是日暮之时。向西而沉的夕阳染透了层云,让天际变得无比瑰丽,也令那如剑锋一般的高山变得更加巍峨壮丽。两人走来走去,便到了临近峰顶之处。日落下金光灿若流火,美不胜收。只是让季忧觉得奇怪的是,这地方让他十分陌生。要知道,他从灵剑山而来时就被带到了玄剑峰的高处,住在颜书亦用来静心的院子里,虽然不曾到过山顶,但对周围景色也还算熟可眼前的一切,他都没见过。其上有几座大殿看上去也旧了一些,应该不是他在山下仰视过的那座云顶天阙。最明显的是那座云顶天阙是朱红色的,但不远处的那几座大殿则是青黑色的。季忧将威严十足,即便是被抱在怀里也仿佛傲世苍穹的灵剑山小鉴主放下,手还环着那纤细的柳腰,表情有些茫然。“原来从上往下看,玄剑峰是这个样子的?”“迷路了,这是问剑锋。”“?”季忧听后愣住,心说怪不得那几座大殿看上去有些陈旧,而且没有一丝的霸气。感情这不是玄剑峰,是灵剑三峰之中相对落魄的问剑锋?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清冷且镇定自若的小鉴主:“我们从天剑峰下来之后,不是一直在往玄剑峰走?”颜书亦眯起眼睛:“总是换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问剑锋了。”“自己家也能迷路,你怎么有点傻乎乎的...“我寻常都是御空而行,很少亲自走路,不认得倒也正常,方才换到西侧的时候,走廊桥的时候可能便已经走错了,再往上走就更错了。”日落的金光之下,小鉴主轻语一声,睫毛便被染成了动人的灿金色。她的身材本就高挑,此时被山风掀起那华贵的鉴主仙袍,看上去仙姿动人,但那眯起眼睛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娇俏可爱。“不许说出去。”颜书亦的表情有些凶。“鉴主带我一览群山,这比我斩破剑林还有面子的事,好像怎么也藏不住。”“那就不要说是迷了路。”随后二人便掉头返回,重登玄剑峰,朝着那云顶天阙而去。到廊桥处,一座巨大的石碑出现在眼前,就伫立在右手边上写着问剑锋三个大字。之前走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到啊,季忧默念一声。心说方才两个人一个专注于抱,一个专注于被抱,这么大的石头竟也忽略了。正在此时,他看到傲娇的小鉴主在前方止步回眸,脚边是连廊的石坎,也就四寸的高度酉时,日头沉落西山云海之间,金轮渐丁瑶和卓婉秋正站在天阙前的门廊上,举目朝着山下不断地凝望着。她们白日里在剑林外等了许久,见等不到人就回来了,又等到太阳落山,终于看到两道身影从密林深处走来。走在前方的是她们那清冷而绝美的鉴主,跟在后面的则是白衣胜雪的季忧。季忧的绿玉葫芦之中本就有备用衣衫,早一步便更换好了,不过那件材质柔软的剑袍却没还回去,而是被他收了起来。颜书亦当时就眼看着这一幕,但眯着眼睛却也没说什么。此时丁瑶望着那白衣飘飘的男子面色如常地朝着山上而来,神情变得尤为复杂。她早上送季忧上山的时候,想是天书院快点落败,让这男子灰溜溜下山,夹着尾巴随师门离开,从此再不相见。但仅一日的功夫,山下所有人都在念诵他的名字。可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甩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树枝,满山张望,似是还不知他的名讳叫山下多少弟子为之沉默。正想着,两人就已经路过了下方的静心小院,却并未入内,而是朝着天阙而来。丁瑶与卓婉秋对视一眼,面露疑惑。“鉴主这就要把他带进自己的闺房?”“嘘,翠儿和杏儿还在..”颜书亦此时款款走在前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到石阶处下意识地轻抬双臂要等包直到卓婉秋唤了一声鉴主,她才回过了神,于是提着裙摆走上了天阙。她感觉自己今日有点傻,脑袋有些不是很好用的样子,但以前不是这样的..颜书亦喃喃一声,随后轻轻脱掉鞋袜,露出一双月白的秀足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身后跟着眼神里充满了好奇的季忧。卓婉秋和丁瑶倒不觉得有何意外,唯有翠儿和杏儿这两个丫头,看着鉴主不见外地脱掉鞋袜,眼神有些错愕。“鉴主……?”“天书院弟子斩破剑林,七剑全毁,口出狂言要我灵剑山赔他剑,在山上胡搅蛮缠,我带他来寻几把剑。”翠儿和杏儿对视一眼,心说好大胆子的天书院弟子,竟然敢要鉴主的宝贝藏剑!而卓婉秋则露出个古怪的神情,心说您的藏剑都是些名剑,若真是赔剑随便拿几把送去就好了,又何需带人过来,这分明是寻了个由头让他来转转您的闺房啊。季忧则不动声色地走入其中,目光四处打量着。天阙之中有点香气怡人,犹如淡淡的兰草,就像是抱她的时候嗅到的味道,不过其中夹杂了些香火味道。他环顾四周后向着右侧走了几步,目光入到右殿,便看到案牍后摆着一张珠围翠绕的凤榻,十分宽大。睡这么大的床?是不是睡觉不是很老实,晚上爱踢被子什么的...季忧有些忧心,心说颜书亦若真的睡着了喜欢踢来踢去,他这肉身或许还要再炼炼才行。颜书亦就在前方看着,眼神有些飘忽。随后两人便走进了后殿的藏剑室,其中有无数名剑被陈列于剑架之上,虽藏于剑鞘之中神异不显,但却还是透露出一股锋利的味道。颜书亦走在前方,从剑架之上取下宝剑,横在季忧身前比量着,似乎是在看好不好看。季忧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禁想起当日在穹华阁的那一幕。又被富婆包养了..“这个好看。”“这个……也还行。”颜书亦沉浸在搭配中,脚步翩翩,挨着剑架将其一一取下,几乎是要把所有藏剑都取出来给他试试。她觉得合适的就会递给卓婉秋,觉得不合适的就让丁瑶放回,即便季忧说还行也不行。渐渐地,卓婉秋怀里的剑就越来越多,远超七把。怪不得鉴主那么爱藏剑,感情都是攒起来给自己的嫁妆。颜书亦此时踮着雪嫩粉润的足尖,踩着宽厚的毯子兜兜转转,一把把将剑试到末尾,直到最后一把试过后,目光被放在墙角的一只木匣所吸引。这木匣之中还藏有一柄灵气四溢的利剑,一看就绝非凡品。不过眼见着这柄剑被注意到之后,丁瑶瞬间就变了脸色:“鉴主,这是商师兄所赠的那柄颜书亦顿时就想了起来,当时她下山去见季忧的时候,丁瑶就是捧着剑过来的。“这么巧,那就要这个了。”季忧伸手,将那木匣中的剑握在了手中。丁瑶见状不禁开口:“这把剑来历非凡,天下绝无第二柄,便是拿去了也会被认出,届时定会给鉴主造成麻烦。”“那我把它拿走处理掉,总之不能摆在这里。”丁瑶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公子不是来赠剑的也就算了,却还要拿走鉴主的藏剑,如今便连别人送的都要?婉秋说你从不借着鉴主名头谋算好处,我看还真未必!”季忧方才陪颜书亦玩抱上石头的戏码把该说的事都忘了,此时经提醒倒是想了起来:“你还别说,我还真有一把剑想赠予你。”颜书亦转眸看着他,盯了许久后开口:“真的?”“嗯。”“什么样的?给我看看。”丁瑶看着小鉴主期待的眼神,心说这季忧就算拿把破剑赠送,您怕是都要当做宝贝了。季忧并未取出任何的宝剑:“现在还不在我这里,入夜之后,鉴主以灵鉴遮蔽天机,便有人会送剑而来。”“是什么样的剑?”“一把很强,不会让你再这般辛苦的剑。”季忧将问道宗亲传所赠的那把剑在手里颠了两下:“我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上在院子里烤东西吃。”颜书亦被捏了脸蛋,抬眼便见他转身离见状,丁瑶忍不住愣在原地。他以为季忧怎么也会装模作样地拿把剑出来,假装真要赠剑一样。无论品质好还是坏,鉴主现在这般傻傻的样子,必然是会被糊弄住的。可她怎么也没想过这人便这样走了?甚至糊弄都不肯。日色很快沉落,夜幕开始悄然笼罩,一点点地将青云天下覆盖,从云顶天阙向外看去,远处的天剑峰渐渐隐去了身形。期间颜书亦早早以灵鉴遮蔽了天机,此时正盘膝修行,只不过修行过程中不时就会睁开眼望向殿外。不过直到星辰显露,四周仍旧只有风声,于是那睁眼的次数就开始渐渐变少了些许。季公子到底是真有赠剑,还是信口开了个玩笑?卓婉秋猜不太到,也不敢妄猜,但其实内心之中是更偏向于没有。因为若是真的有,为何要留到晚上?还要差人送来。这个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若真有赠剑,也需要提前报备,让自己下去迎接才是。季公子不会真的这么跳脱吧,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卓婉秋微微皱眉,心说小鉴主确实极爱藏剑的,白日里季公子说要赠剑时眼睛都亮了,若真的只是个玩笑,可就不太让人能笑的出来不过她很谨慎的,入夜后就没再提过关于剑的事。想着若是真的没有,那鉴主也不至于太过于失望。为此她还特地命翠儿去预备了晚饭,心说若真是没剑,鉴主发脾气不去静心小院,晚饭总归是要吃的。而丁瑶则不同,她是直接倚在了门框处,一直在望着山道的方向,眼神带着无尽的冷“我本以为他会随便拿把剑出来,装作提前准备好的送于鉴主,还打算嘲讽一番,心说什么样的剑也能与问道宗亲传所赠相比,没想到他却连个剑穗都没拿出来,只是寻了个借口只为下山。”“丁瑶师姐嘴巴未免太毒了...”“我知道你和鉴主对我有偏见,但我丁瑶行事从来都是为了玄剑峰,我也知道我平日嚣张了一些,但鉴主既然拿我当姐妹我就从未想过辜负,与问道宗亲近我是有私心,可那也是因为他是鉴主最好的选择。”丁瑶倚在门框之上喃喃开口:“鉴主也是人,也是女子,有时候看不清,是需要我们来帮她看清的。”她的声音不大,但以修仙者的耳力来说却清晰可闻。颜书亦没说什么,见翠儿端来米粥与四碟小菜进屋,便起身前往餐桌前。不过就在她要落座之时,玄剑峰四周的风声忽然开始呼啸,丁瑶忍不住眉心一皱,刚要吩咐婢女关门,便听到一阵铮鸣声响起,心头瞬间升起无尽的警惕。“?”“好强的剑意?!”丁瑶与卓婉秋瞬间紧张了起来,便忽觉得一阵香风从身边倏然而过。颜书亦飞身出了天阙,迈步走入风声鹤唳的夜色之中,浑身的剑意开始升腾。山崖之上此时正站着一个老者,须发花白,但面孔红润,并未有丝毫的龙钟老态,正负手而立于天阙外的夜色晰,粗旧袖袍在风中翻飞着,如同一并雪亮的利剑傲视这无边的夜色。此时颜书亦已经取出了灵鉴,小巧的石镜浮于空中,映照着她冷峻的绝美俏颜。天剑峰对玄剑峰向来都虎视眈眈,加之乱世之言不断在世间流传,以至于许多祸心都深藏不住。前不久,有人曾在醉酒后问过这样一个问题,那便是执器者若死了,无主的天道圣器是不是谁都可以掌握。这样的问题,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被提出来工七大仙宗的道统,宗内有人想夺,宗外世家也在盯着,妖族蛮族更不用说。只是以往掌控圣器的都是的临仙境强者,直到灵剑山的灵鉴自行择主,选了个还未举世无敌的鉴主。此时的卓婉秋与丁瑶望着那人,全都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大恐怖,浑身震颤着,似有寒意窜上脊骨,但仍旧抽剑而出,打算顶风向但就在此时,那须发花白的剑师忽然抬手,随后在三人的凝视下抱拳,向着灵鉴下的颜书亦微微躬身。夜色之下,无尽的剑风吹拂而来,已走下天阙门廊的丁瑶和卓婉秋惊愕不已,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判断。【我有一把剑想赠予你】【入夜之后,有人便会送剑而来】【一把不会让你太辛苦的剑】此刻的小鉴主忽然明白为何季忧最后非要斩破那剑林,也明白了他为何在那剑气卷来的时候未做任何挣扎。 第127章 书亦,叫哥哥 漫天繁星之下的静心小院,洗漱完毕后的季忧盘腿回神半个时辰,此时正在炉边烤着地瓜。没多久的功夫,怡人的甜香之气就随着炉火的升腾不断飘出。此时,不远处峰顶之上,那呼啸的剑气此时已经渐渐平息。风止,树静。唯有炊烟从屋顶飘去,汇入夜晚的云中。季忧向着天阙的方向了看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起身来到茶桌前开始沏茶。这院中茶叶也是名贵非凡,与曹劲松一泡一大壶的那种根本不是一个品质。而随着壶中热水冲入,一股茶香瞬间在夜色下的烛火之中慢慢发散,愈浓愈香。不多时,山上就走来了三道蹁跹的身影,随后在高处的山坡上止步。因为坡度的问题,她们的目光此时很轻易就能越过院墙,沿着烛火透窗而落地的光亮看向内部。就见那身材挺拔的男子已是沐浴后的样子,细腻的肌肤白皙胜雪,眉宇之间英气如剑,提壶沏水,水流如柱。三人便看着这道身影,眼神怔怔,沉默不语。入夜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故事该是天书院痴迷剑道的弟子斩破剑林,想学剑却被天剑峰剑道首席赶走。但谁也不会想到入夜之后,齐正阳会在玄剑峰出现,对着小鉴主深鞠一躬。那人被卷走根本不是为了学剑,而是为了给灵剑山的正统寻了把护道的剑。灵剑山小鉴主有无数藏剑,都是名冠天下的极品,而商希尧送的更是名贵。那柄剑据说是耗费天价所得,出自一位极其有名的铸剑师。他以青云天下最为坚硬的金属打造,期间光是炼胚就用了数年的光阴。方才在藏剑室中,丁瑶想阻止季忧取剑并心存嘲讽之意便是如此。在她看来,商希尧所赠的那把剑已经算得上是最好。而季忧所谓赠剑,再好也抵不过这把,更遑论那句“入夜后送来”听上去倒像是推脱的借口。但直到齐正阳出现在玄剑峰的那一刻,剑气临峰,她才意识到,那是一把藏剑阁中所有剑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剑。因为有的剑是为了讨人欢心,但有的剑是为了护人周全。三件事未成之前,他从未与外人说过,而三件事完成之后,他仍旧还是那般平淡,仿佛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姑爷…..那是在做什么?”许久之后,卓婉秋下意识地开口。视线之中的季忧偷感十足地拿起一只杯子,最后又默默放下,随后又拿起。“他在纠结现在没有人在,是不是能偷偷用一下我的杯子。”颜书亦忍不住细语喃喃,但回答过后她又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又没想出是哪里不对,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卓婉秋。卓婉秋此时看向周围的夜色,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随后三人推门进院,便见季忧轻轻抬头,随后起身拿起火钩子,从炉膛中弄出些地瓜。“齐正阳为何会愿意来我玄剑峰?”“他的剑心已经不允许他待在天剑峰了,今日要么出剑,要么便入魔。’季忧将地瓜放在桌上:“我在第三重林的时候才确定了他的剑意所指,思来想去总归是要破林的,便想多走一步,赠你一把利剑。”听闻此言,丁瑶与卓婉秋忍不住咬住了薄唇。剑林设下许久,能通过剑气感受到齐正阳真正的剑意的人,却只有他。关键是短短一个时辰,他不但全意破了剑林,还成功谋划了之后为鉴主请剑之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下次可以做个大的炉子,将炭火烧铺进去,弄些蔬菜和肉食,串成串子烤烤。”颜书亦乖巧坐在毯子上:“哦,我明天就弄。”“不着急,毕竟今夜之后,我应该就要随院里人一起下山了。”季忧一本正经地暗示,你该嘤就快点嘤吧,过了这个村很久才能有这个店了。颜书亦这才想起天书院弟子已经问道结束,于是眯起眼睛,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话说回来,自己回去之后可能又要以劫道为生了。季忧剥着地瓜,喃喃一声。他兜里满打满算就只有三千两,一千两送去了玉阳县,还分了匡诚一些,一千两买了丹药和剑,一千两邮给了颜书亦。现在想来,钱这东西当真是不经花。不过眼见着出来都已经半月有余了,曹教习和王教习的月俸应该是又发了。走之前匡诚还说自己可能要升迁,估计也能多分一些。想到这里,季忧不禁觉得自己的钱袋子又鼓了,尽管这些钱一两都不属于他。颜书亦看着他陷入沉思,桌下玉足轻晃,粉嫩的脚趾蜷缩又舒展,随后向着桌面伸出了葱白玉润的纤细玉手。停顿半晌,她最终选了那个只见过三次的陌生男子的茶杯端到嘴边,小口饮茶。季忧用余光瞥见,不动声色,主打一个不拒绝,想鼓励,但不敢明说。“走之前,丁瑶还是要去与我师姐道个歉,当日在遗迹之中,她被你们截住,但并未挣扎就将朱果奉上,但你们仍旧追杀到底,说到底也是错的。”丁瑶沉默许久,最后红唇轻抿:“是,公子...话音落下,颜书亦和季忧手中茶杯与红薯稍稍停顿,但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将茶水和红瓤送入口中。贴身婢女往往只会听主子的命令,若是有其他位格较高之人命她去做某事,也需要得到主子的许可。当然,丁瑶这个贴身婢女出身的女子并不安分,没少越令行事。但主子在场的时候,她自然是不应该这么做的,尤其是她本就十分排斥鉴主亲近季忧。这声公子,是她平生第一次叫。称呼是有亲疏之分的,季忧,季公子,公子,虽相差不大,但却亲疏有别。季忧这个称呼,是以她灵剑山内门弟子,与玄剑峰小鉴主情同姐妹的高贵身份所叫的。季公子这个称呼,是在鉴主面前,不得不装乖巧所叫的。而公子二字,则是实打实作为一个婢女对主家人的敬称。正在此时,屋子里响起了颜书亦的声音:“婉秋,门外好像有人,出去看看。”“是,鉴主!”卓婉秋迅速起身,拉着丁瑶走了出去,并将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然后立在门口安静吃着地瓜。都大半夜了,谁会出来闲逛?而且此地已经算是天阙范围了,寻常人未经许可根本是走不上来的。这哪里是门外有人,再这样下去肚子里就要有人了……此时的颜书亦将茶杯放下,目不斜视地吃着地瓜,手臂不经意间在两侧微微抬起,在纤细的柳腰间留出个足够男子手臂环过的空隙,但表情仍是不动声色的清冷。等待许久,小鉴主茫然了一下,未见男子无礼举动,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季忧正端坐于桌前,如正人君子一般,腰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在未经我许可之下赶紧过来抱我?】季忧屏住了呼吸,轻轻开口:“书亦,叫哥哥。”小鉴主僵了一下,就见面前的茶杯忽然开始震颤,杯中茶水不断迸溅,而那漂亮的眼眸之中则是倏然升起一抹杀意。那杀意直接透出了房顶,满院呼啸,丁瑶与卓婉秋腰间的佩剑忽然开始强烈颤栗,似是不受控地要自行出鞘。但二人仍旧是面色如常,似是早已习惯一般,即便耳边已经响起了丁零当啷的声音,也没回过头。此时屋里的两个人打作一团,不时有白嫩的脚脚迎面袭来,香风缭绕。最后,灵剑山威严十足的小鉴主如愿地被抱在了陌生男子的怀中,但是珠圆玉润的脚趾上却多个牙印。被强抱了.......季忧将温热而娇软的小鉴主搂在怀中,感受着圆润压臂,忍不住眯着眼睛,默念一声。他是想让颜书亦对他嘤的,结果被用强了。我被调教了?该不会以后都要这样吧?小鉴主此时则有些得意,端着茶杯,轻晃着雪足。沿山被【未经许可下】抱了一路,她已经脱敏了,不似第一次那般,一被他搂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僵住,反而娇软的恰到好处。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许久之后,星月轮转,夜色渐浓后转淡,直到天际吐白。季忧端起茶壶,将茶水冲入杯中,浅尝一口后发现味道已经淡如白水。此时的颜书亦正贴在他的心口处熟睡,小嘴微张,嘴边有一丝晶莹的口水,表情十分乖巧。只是偶尔会忍不住蹭来蹭去,圆圆扁扁圆圆。修仙者就算不睡问题也不大,但睡眠一事是自古传来的,刻在万物的血脉之中,即便是不需要,待的舒服了便总会睡着的。许久后,他感觉自己的领子被薅了一下,便见一张绝美但带着傻气的俏脸抬了起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她就像是在思索一般渐渐回神,眉心忽然皱起,再次望来,眼中剑气渐起。季忧看着怀中似有起床气的小鉴主,福至心灵般立即开口:“小鉴主不愧是小鉴主,便连睡着也如此有威严。”“小小天书院弟子,倒是有几分见识。” 第128章 哪里都有未婚妻 山海阁与问道宗弟子在清晨陆续下山,似是白来了一遭。不过在离山之际,他们却看到丁瑶带了一大批当初闯入过遗迹的弟子,去了天书院弟子所在的院落。随后裴如意、温正心及班阳舒等人便看到他们对自己鞠躬致歉,神色变得极为古怪。而这一幕落在那些聚集于望剑台,准备启程的两宗弟子来说,也有些意味不明。道歉?要知道,天书院弟子问道一事,便是因为灵剑山联合问道宗出手伤人,但却不愿意道歉所导致的结果。如今天书院问道都已经输了,灵剑山为何却赶着来道歉了?“不是灵剑山低头,我方才在院外听了几句、那丁瑶说她当初是不顾鉴主之令,私自令弟子出手,此番便是以自己的名义前来道歉。“自己的名义?”“不错,说是个人行为与灵剑山无关。其实不只是问道宗与山海阁的弟子觉得疑惑,天书院弟子也觉得疑惑,感觉这道歉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先前被围攻过的几人,还以为她是明里要道歉,暗地里要夹枪带棒地讽刺。可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丁瑶的表情竟十分真挚,并没有什么嚣张气焰。再联想前几日季忧吩咐她去寻药,她也乖乖去寻了,更让众人觉得古怪万分。这种感觉就像是丁瑶不是灵剑山小鉴主的婢女,而是他们天书院季忧的婢女一般。“那我师弟呢?你们把他怎么了?”“季公子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昨日睡得晚了些,目前还在院中休息,很快就会下山了与诸位汇合了。”丁瑶话落,众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破案了,这个不是婢女,也是未婚妻。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季师弟昨夜睡得晚?卓婉秋看着周遭眼神变得怪异,连忙开口道:“诸位放心便是,灵剑山是不会让他有事的。”不过即便对方言辞恳切,裴如意仍旧未能放心。“师弟若是真的没事,一早便该下山来报个平安了,为何却直到这日头高升还是不见身影?”卓婉秋想着晨间敲门询问是否用饭时看到的那一幕,心说也许是因为我家鉴主见他要走,虽然嘴上不说,但怎么也不愿意从他怀里出来吧......便在此时,山道上出现一抹白衣飘飘的身影、精神还算不错,只是衣服稍显凌乱。同时,他的心口处还有皱巴巴的一团水渍,此时已经干涸,不知是如何弄出来的。天书院弟子见他平安无事,于是松了口气,但表情也随即变得复杂了起来。“师弟,你没事吧。”“没事的师姐,就是折腾的腰背有些酸痛。”“?”白如龙看向了丁瑶,心说我季兄就是季兄,真的是生龙活虎,白天斩破剑林,晚上玩到腰酸,真的是道(色)心(胆)通(包)明(天)...此间,山海阁与问道宗弟子已经先一步下山,未等见到季忧下山的这一幕。正因为没有见到,有很多人都像是不太甘心一般,并未着急离去,而是入了南华城,寻了茶楼酒肆在等待着。尤其是问道宗弟子,尤其是闵诚。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去闯过剑林的。有些境界高深的,已经闯过了第一重林,但是后来面对【柳色新】时百接不下便放弃了,第三重林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所以他们现在极为迫切地想知道,季忧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样。如果没有死,那伤势有多么严重?快死了吗?这件事看似与他们无关,但却对他们的道心而言十分重要,尤其是同为通玄境的几人,尤其是闵诚。如果季忧下山的状态如死了没埋一般,他们多少都会感受到一丝安慰,劝解自己,差距也并非无法跨越。而在等待的过程之中,又有人聊起关于季忧破林之事,比在前几日的留言十分写实。尤其是传言之中季忧双臂怒展,七剑并出,七道【小重山】狂浪迭起力压【归去来】,在光花之中没入第四重林的画面,既视感强烈,就如同本人亲临现场一般。不过第四重林的传言,多少就有些失真了,有些一听便知是假。那个讲故事的人,一定是没有亲眼见到季忧剑斩【思无邪】,只是看了他剑斩【归去来】。未时一刻,灵剑山的山道上下来一批白衣飘飘的弟子,瞬间引起了城中修仙者的注意。通体黝黑的剑锋下,行于山道之上的人影显得十分渺小,尤其是还处于绕山的山雾飘摇之中。但以修仙者的目力,此番距离已经足够看清每个人了。走在灵剑山山道前方的是两名抬着竹辇的弟子,而竹辇上抬着的,则是一位脸色发白的男子。他双手低垂,双目紧闭,表情极为难看。毕竟天书院一殿亲传,以这等姿态下山,当真是没了脸面。不过这人也只是吸引了城中修仙者短暂的目光,而众人真正的等待那个,此时才从云雾之中走来。他穿着一袭白袍,英气十足,目光淡淡,随众人下山后辗转来到了城中驿站,随后坐进了马车之中,双目缓缓闭起。【风轻云淡】沿河两岸,茶楼酒肆当中,目光此刻齐汇。“根本没有受伤.…...”“许是藏在袍子之下窥之不见。’“胸口上倒是还有团皱巴巴的白渍,像是水干透而留,不知是不是濯洗了血迹。”“可看他英姿勃发的神态,估计就算是有伤也只不过是一些轻伤,之前有传言说他是勉强破了【思无邪】,看来只是杜撰。”话音落下,茶楼酒肆上的众人从窗外将目光收回,不禁有些沉默。他们以为季忧就算破了剑林也会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如今见他步伐稳健,周身气魄浑厚无比,便知道斩破剑林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是手拿把掐。因救人被迫入院的乡野私修,至今入内院之事还悬而未决的外院弟子.....“真不愧是在遗迹之中与公输仇打的难舍难分,对剑数个回合,你来我往之间未落下风,最后还险些伤了公输仇性命的人。”“嗯?这一段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昨夜在灵剑山与人聊天,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在那里讲述,此言便是夹带在里面的啊。”“?”议论声中,天书院所雇佣的马车缓缓开动,驶出了南华城,也带走了一脸风轻云淡却又深不可测的季忧。不过在远去之前,也有人看到季忧悄然睁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云顶之上的天阙。而那环山缭绕的云雾之中,似乎也有一抹裙摆飘飘,伫立山头。随后马车一路向北方而去,带走前来问道的一行弟子,季忧又重新闭上了双目。他倒不是耍帅或者假装深沉,而是在吐纳灵气。昨日硬撼【思无邪】时,他引燃了体内灵火,肉体无限逼近了鼎盛,虽然肩膀被剑气撕裂,但随即就感受到一股痛快之意。他隐约感觉,先前失败的第十次微照,也许此时可以了。到入夜时分,月色已经显得朦胧不已,马车仍旧在匆匆赶路。因为夏季炎热,所以他们所乘的马车多半都是头顶华盖,但并无车围的。行车的过程之中,不少弟子的目光都落在季忧的那辆马车上。只见季忧环抱仍在闭目,周身的气魄不断外溢,炙热扑面。“季师弟的气息,似乎比来时还要强悍许多..“可惜,那问道宗于南华城之中停留时,犹豫许久都未敢出手。”“问道宗要与灵剑山交好,必不会在门口处动手,但我们还未到凉州,仍在灵州境内,警惕之心不可少。”何灵秀对着王越与方林超说罢,三人便又转头看向季忧。方才那句可惜是王越所言,但他并非是希望问道宗出手攻击他们,而是想要亲眼看看季忧出手。千百年来,无论是哪个仙宗,内门弟子对外门弟子都是一副俯视的姿态,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心态。而他们之所以有此感叹,是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从得知他的名讳以来似乎就从未摸透过他的底子。就好像先前,尤不渝暗中示意,让那些即将离院的老学子对季优出手。出手前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站上白玉台的孙滨还是被一剑便吓破了胆。而此番从灵剑山下来之后,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季忧的气魄又变了。尤其是不经意间所透出的锋利剑意,已大盛从前,而其气魄的灼热与汹涌也比来时更强了。谁也预估不到如今的季忧若是出剑,那剑意会有多强,所以才有了这可惜二字。“看来那楚河今年,还真就未必能入内院啊。”“虽然,但是....总之楚河被带回家中传法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推荐朋友的一本书,《都重生了必有双全法》,然后感谢家人们的月票,名次好像一直在往上走,感激不尽!) 第129章 局势的变换 五月初,小满后,鸡唱未圆天已晓,蛙鸣初散雨还来。此间,蛮族仍在寒铁关外不断试探,以至于北原之上战火频起,诸道混沌。大夏唯一一位以武炼与杀伐入道的神将,此刻已坐守寒铁关半年有余,令无数暗藏杀机的蛮族大能暂未能越过那道关门。此间,入九州的妖族开始陆续增多,兴商通货,以至灵石价格暂时跌下。但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身影渐渐增多,冲突也开始时常发生。对人族而言,从雪域流入的灵石品质极高,还有那些从十万大山开采而出的稀有矿石,也极适合锻造法宝与灵器。可他们只欢迎妖族的货,并不欢迎妖族的!人。这些冲突最终都以妖族的退避三舍而终止,颇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架势,但这并未消除九州世家、仙庄的心中芥蒂。“莫要被他们沉默所遮眼,妖族今日的隐忍与蛰伏,必有更大的图谋。“这还用说?他们本就是想夺取我族气运,与蛮族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前几日,云州运向南方三州的灵石好像因为妖族商队进驻玉都而滞销了….“妖族的灵石品质还是极高,这点倒是无法否认。”“说起南方三宗,灵剑山的事你们听说了没?”“天书院问道双败,这件事不是前几日就出了传闻?不过灵剑山却并未大肆宣传,据说是因为天书院弟子破了他们的剑林。“这件事已不是什么秘密,我说的是另一件。”“另一件?灵剑山还有什么事?”“天剑峰的齐正阳….”天书院弟子问道失败之事虽没有灵剑山的宣扬,但因为山海阁与问道宗当日都在山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只不过这件事中相互对立的两大仙宗似是商量好了一般,极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而拉低一件事的传播及影响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事件双方都不参与。于是在这等氛围之下,一件看似不如天书院问道双败更引人注目的事,则成为了天下修仙者谈及灵剑山时更为关注的事。那就是在天书院弟子离开灵剑山七日后,天剑峰剑道首席齐正阳之女齐容,正式拜入了玄剑峰峰主颜景祥的座下。与颜书菁一样,齐容也被收为了玄剑峰亲传。但所有人知道,玄剑峰得到的并非是一位亲传弟子,而是那位剑意无双的齐正阳。要知道,上五境圆满的强者都有着移山填海之力,是可以被看做仙宗底蕴的。灵剑山明面上只有五位上五境圆满,问剑峰一位,玄剑峰一位,天剑峰三位。而如今齐正阳将女儿送入玄剑峰这一行为,似乎令局势在隐约之间发生了突变。而齐正阳做出此番举动,玄剑峰之主颜景祥虽喜闻乐见,却也猜之不透。能够想通的一点是,齐家长子死在遗迹中之后,这位齐长老恐怕未将这笔账算在陈氏仙族或者全家死光的郑家头上,而是算在了天剑峰上。但想不通的则是,说服他入玄剑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并非是件能一拍即合的事,毕竟齐正阳的位格注定了此事将牵连甚大,不可能是一时兴起,也不可能没有提前的知会。“这其中,一定是要有个引子的。”“这个引子要向齐正阳带去善意,要为玄剑峰带去剑意,双方才能心照不宣,否则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遗迹之后,齐正阳并未见过玄剑峰的人。”齐正阳早年以齐家长子身份入山,随后就藏于深山之中苦悟剑道,深入简出,除了天剑峰的几位长老之外很少见客。颜景祥也曾想过与其交好,但从未有过机会。至于女儿,她作为当代鉴主本就被天剑峰的人所盯着,自然也没机会接触到齐正阳。所以这件事的发生,令许多人都不明白。于是自齐容拜入玄剑峰之后,灵剑山现任掌教颜重及座下无数长老便开始翻看齐正阳的会客名单。“这些人都是我天剑峰的长老,何曾有过外人?”“那各位长老觉得,我天剑峰中会不会早有心向玄剑峰的人?我那侄女,怎么说也是灵剑山的正统不是?”“掌教师兄,我认为这等猜忌之心,此时还是不要轻起的好。”“但总归是有个引子,这件事才算合理些的,你们要知道,齐容拜入玄剑峰时我看过颜景祥的表情,能断定他先前也并不知晓其中细节。”颜清池与颜烨此时也在天剑峰的剑阁之中,听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剑峰长老你一句我一句,插不上什么话。他们这两个长老是因为主家血脉和年限熬到的,平日负责都是宗内琐事。对于这种两峰暗争的大事,他们自然没什么太多的发言权。不过此时两人的手中也拿着一份齐正阳的会客名单,此时他们正注视着其中一行字,眉心稍稍皱起。【天书院弟子,破剑林后入齐正阳府邸,随后被一剑斩出】季忧,这是名单之中唯一一个外人。颜烨与颜清池面露凝重,却又觉得不能深思,也无法出口。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猜测若是被说出来,恐怕是会遭到嘲笑的。天书院一个通玄境弟子,境界低微,位格不高,即便剑心通明,可又怎会有机会能与灵剑山内部争斗这种大事产生关系..随后气温开始陆续升高,盛夏转眼而至。天书院碧水湖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晨食过后的学子从房之中出现,迎着喜微的晨光出现在外院的白玉台,有的要前往悟道场,但更多的则是前往了试剑林。前往试剑林的这批人里,有一部分是因为某乡野私修当初神威大显而来的。但更大一批是因为天书院此次问道双败而来的。因为有时候羡慕一个人强并不能作为动力,可怕死却能。于是很多人对于走纯粹道修产生动摇,王教习也成为了天书院中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劳模,只是月俸照旧。“你看,那姓曹的又来了......”“嗯,每天都来。”“曹教习这胸脯,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行经碧水湖的一众女修此时正望向白玉台,上面正溜达着一位胸部异常挺傲的男教习,向她们微笑摆手。他确实每天都要来此闲逛一遭,面带骄傲地向着四周摆手,一逛就是半日。此间的女修们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深觉惭愧,随后便匆匆离去。而晨光之下,陆清秋、娄思怡、孙巧芝,以及跟在三人身后的方若瑶,则是多看了一眼,随后地前往了试剑林。“王教习,我想学剑。“是吗?我想辞职......”剑道修行对于体力的消耗极大,对于这些从前并未对肉身打太多根基的女修士来说,舞剑还是相当费力的事情。于是从清晨至晌午,许多臀儿圆润的女子已经是香汗淋漓,细纱裙领口的雪腻也在日光下反射出隐约的闪光。但王教习无暇欣赏,眼神之中唯有绝望,骂骂咧咧地问候着某人的祖宗。午时过后,日头开始偏向下旋,陆清秋等人从试剑林出来,洗漱之后前往仙膳坊。不过未到门前,脚步就不禁一滞,随后站在教习楼东侧的山道上,凝望了过去。后续跟来的一些学子也相继停下脚步,表情与目光和她们如出一辙。视线的不远处,碧水湖北侧,一位面冠如玉、剑眉星目男子出现在了院门口,似乎是出来透气,此时正伸着懒腰看向四周。而随着他的举手投足间,那隐约流露的气魄浑厚而炙热,精气神如剑般锋利。此时节已经过了芒种,距离天书院问道归来已有半月之余。很多细节虽未被两宗公开,但陆续而来的传闻却让天书院学子在这半月之内不断地跌宕起伏着。先是何灵秀落败,传回天书院之后令无数人郁结。随后就是尤不渝落败,更让院中学子难以接受。那两日里,就连京中的世家弟子都很少宴请天书院学子了,甚至有些人到城中办事,遇到别宗行走也会低调而行。所谓的宗威便是如此,天书院气势昂扬前去问道,结果被双双斩落,于是天书院弟子便会抬不起头来。甚至就连天书院门下几座山庄,在北方三州之内也低调许多。但这也仅是两日之后,又是一则消息传来,则令天书院学子愕然了许久,头皮一阵发麻。【季忧先玄剑峰亲传一步,七剑斩破剑林。】这件事和尤不渝落败发生在同一日,但先开始只是传言。天书院在灵州的院外行走未敢直接汇报,是直到有蒙面的灵剑山弟子大书特书,他们才敢将消息传回的。先开始这事确实没人相信,但灵剑山得胜后出乎意料的沉默,却像是无形之中佐证了此事。传代体质、剑意无双...那晚之后,天书院内不知多少女修士辗转难眠。只是季忧回来之后便开始闭关了,一直到此时才出现的,在此期间一直都没人能见到这传闻中的男子。此间再见,就发现他周身的气息已经大不一样,显得锋锐而深邃。天书院外院弟子,此时的风头已经堪比天书院内院亲传。“每次都是这般的出乎意料,却未能亲眼得见,若早知如此,我当初也该跟着去问道才是...."陆清秋张开粉润的唇瓣轻语一句,道出无数同修及师姐的心声。天书院双双落败是她们心中的遗憾,但未能见到传言之中季忧斩破剑林的那一剑,对她们来说更是遗憾。灵剑山常说剑与少年极配,想来那样的画面于女子而言,或许就如男子见到轻纱遮不住躯体的女子般令人心动。 第130章 开始调教! 季忧确实是闭关了许久,主要是在以微照的方式继续洗练肉身。因为他在返程的路上便发现,自己在最后硬接那道【思无邪】的时候,第十次洗练时的紧迫感似乎是被冲破了。而回到院中的首次尝试,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只是后续的几次洗练其实要比先前要难得多,数个日夜过去之后,他也仅仅只完成了一次。无形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一种界限。万物的肉身应该先天就有这样一个界限,限制着他们的强度。而前几次的微照之所以如此顺利,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尚未达到了临界点,而到了第十次,则是真正临近了这个界限。【七重山】硬斩剑林之时,他也借着那道剑意突破了这个瓶颈。可而再往后,每一次的微照都是在向前在顶着这个界限向前,以至于无比费力。季忧在碧水湖畔舒展着腰身,随后站定,迎着湖岸的绿柳,眼神之中金光闪动,虽然没有灵剑在手,周身却有剑气在争鸣之间升腾,以至于柳叶翻飞。“灵州的院外行走回传的信中,说灵剑山的人说他是什么?”“说他是剑心通明体,天生亲近于剑道...”“可之前曹劲松不是说,他是天生亲近于灵气?”“他可能什么都亲近?”“什么都亲近?这到底是什么体质...”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此时正在山道上并排而立,感受着那凛冽而清明的剑意,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尤其是与楚家交好的掌事秦朗,见到这股湖畔的剑意,不禁想起了楚河。楚家二公子离院数月,到家中受长辈传道,就是为了剑斩季忧,进入内院,而后成为殿主亲传。此后没有道统的楚家便就此绑定了两大仙门,地位将远在九州世家之上,称一句第八大仙宗其实也不为过了。可季忧的剑,真的不是那么好接的....而且他们现在对季忧的态度,其实十分纠结。当初派他去岐岭遗迹出生入死,就是因为他是个乡野私修,没有世家背景,而且他还偏偏天赋卓绝,挡了楚家公子的路。与他们而言,一个天赋再高的乡野私修,也远不及楚河尊贵。可如今的他用手中的剑斩破了灵剑山的剑林,守住了天书院最后的脸面。而掌事院立院之旨就是维护天书院宗威,也是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谁知道最后实现这个宗旨的却是季忧。“今后关于内院择生之事,咱们掌事院还是少掺和吧。”“理应如此。”“可我还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体质,难道真比楚家的七窍玲珑体还强?”“秦兄管这些做什么?”“这你都不知?秦兄家中还有个尚未婚配的女儿。”“?”此时,季忧已经将周身的剑气缓缓收敛,随后轻轻吐气,随后走向了悟道场,盘腿而坐,便见到天光坠落。从灵剑山回来之后,他就一直都在洗练肉身,未到虚无山。于是才决定出关,今天到山上心无旁骛的狠狠修道!别的一点也不干!于是在呼啸之间,季忧的神念经过了洞洞漏漏的虚霸,出现在了一座黑色大山之前,头顶着古老的天道,周围一片沉寂。此时,腿长腰细的清冷仙子正端坐于山上悟道,见他来了之后,微微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其实自从季忧离开之后,小鉴主想了好多事情,心绪有些复杂。只见过三次陌生男子不但咬她脚丫子,还抱了她,冷静下来后,让她有点想拿剑戳季忧几下。女子本就是这样,心情反复无常。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做什么都刺激,但冷静下来又觉得那般娇柔,实在不像自己。“吃晚饭了没?”“我要入定了,不许烦我。”季忧微微一愣,心说这丫头怎么又纠结幽怨上了,于是悄悄走了过去。颜书亦不想讲话,随后闭眼假装入定,然后手臂悄悄抬起,在纤细的小蛮腰之间留出足够手臂环腰的空隙,头上开始飘摇出粉色的气息。【我入定了,挨抱也不知道】季忧看着她这掩耳盗铃的动作,思索许久后决定假装看不见,如正人君子一般目不斜视。他是想把颜书亦的嘤帝性格引出来的,让她在怀里撒娇,让她叫哥哥,可不是让这丫头来调教他。若是平时太过听话,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很难会有帝位。不过没多久的功夫,虚抬手臂的颜书亦脸色越来越冷。季忧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忍不住从心地伸出手,从后面搂住了她纤细的柳腰,轻轻将她拉倒了怀中。被抱住的小鉴主虽然还是双眼不睁,假装入定,但此刻明显乖巧了许多。被抱着悟道,可给她舒服着了...季忧现在打不过她,也只能从心中凶恶一而他不知道的是,颜书亦其实从未被人抱过,只因为她是灵剑山的小鉴主。那面灵鉴给了她一重遗世独立的身份,叫人只敢远观,以至于就算与父母之间也会多出几分疏离。没试过的东西,也就谈不上喜不喜欢。颜书亦以前总觉得如自己这般威严的鉴主,御下有万众弟子,看的不似那种凡俗的女孩习惯被人抱着,关键那样也有损她的傲气。所以在季忧第一次摸她腰的时候,她有被冒犯到。但后来就真香了….灵剑山的小鉴主此时有些得意,那翘在黑石崖边的白皙玉足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愉悦轻晃。所谓的入定,在此刻显得一眼假。“脚还会动,是不是在假装入定啊.....?”季忧忽然开口,就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小鉴主僵直了一下,脚丫子瞬间老实了。此时季忧从后面抬起她的手臂,自言自语地开口:“听说入定的人浑身都是紧绷的,如果这时候被人抬起手臂,是不会主动放下的。”小鉴主举着手臂没有放下,呼吸缓缓,纤细而卷翘的睫毛一阵微颤。季忧看着她,心说这丫头也不是一直都聪明的,傻的时候倒是一唬就被唬住。入定之人受到外界干扰会忽然转醒,怎么可能被人抬起手臂还能乖乖举着。嗯....开始调教!季忧把她的手臂轻轻放下,随后贴在她耳边自言自语道:“我还听说入定的人,叫她叫什么就会叫什么,如果不叫就是假的。”颜书亦:“?”季忧铺垫好后轻轻开口:“书亦,叫哥哥。”话音落下,小鉴主忽然睁开了漂亮的眼睛,露出一双冷彻透骨的眸子,然后从其怀中转头,剑意升腾。同时,她那浑身飘荡的粉色气息渐渐褪色,最后化为冰白。不消片刻,季忧的神念就被踢飞了出来,落回到了悟道场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来这道是修不了一点...季忧本打算再次神念飞天的,但还未闭上眼睛,一对挺翘的胸膛随即映入了眼帘之中。曹劲松方才就在白玉台,见他要悟道便一直在旁边等着,此时见他回神忍不住开口:“闭关的结果如何了?”季忧放松了腰背:“挺好的,感觉比走之前强了不少。”“太好了,那便只等秋日之斗,斩了那楚河,入内院!”“教习,我闭关这几日并未打听,您可知和我一起回来的尤不渝现在如何了?”季忧与尤不渝之间有私仇,此番询问倒不是关心他,只是有些事比较在意。因为在离开灵剑山,车马前行的那个深夜,在天书院弟子从灵州到凉州的路上,他原本正闭目吐纳,忽然就听到“砰”一声闷响从后方传来。随后马车停下,所有人都下了车,便见到因为受伤而独乘马车的尤不渝摔在路上,痛苦嘶嚎间不断捶打小腹。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陷入了昏迷,脸色肉眼可见地蜡黄了下来。其实离开灵剑山的时候,这位自在殿亲传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体内气息已经平静,身上多处大伤也都止住了血。他自己也感觉良好,在接到天书院要派人来迎接的传讯时还恶狠狠地回绝了,说什么问道输了已是颜面尽失,若连自行回院都不行那便真的要被嗤笑一生了。但谁也没想到尤不渝的伤势会忽然恶化,从那之后就再没苏醒。随后自在殿便有数位长老亲自来接,其他人也随之回院,季忧就再也没见过他。此时的曹劲松忍不住背过手去道:“他的情况不是很好,回到山上就已经跌境了,而且体内灵气不断四窜,不受控制。”天书院管用的诸法伴身,若是被强破开确实会遭到反噬,但如此严重的倒是少见。季忧思索许久后道:“尤殿主是上五境圆满,掌教更是临仙境,也没有办法?”“若有办法也不会拖到此时,具体情况不知,但看样并不好解决,我前日听说,尤殿主已经差人去丹宗请丹师来此相助了。”季忧听后点了点头:“那么曹教习,你这个月的发了多少月俸呢?”听到这句话,曹劲松的笑容渐渐凝固。(推荐一本朋友的书,《高武:我能无限控制》,外站老作者,缺点支持,下方作家说有直达链接,但我希望你们的月票还是留给我的。) 第131章 发了多少俸禄? 夏风和煦的午后,曹劲松终于重温了一次被悍匪支配的恐惧,连那骄挺的胸膛都瘪了。似乎那胸中傲气与钱袋子是同气连枝的,一边漏了另一边就存不住了。而在第二日的下午,季忧又收到了一张从山下送来的信笺,于是匆匆离山,辗转之间来到了春华巷尾端的院子,那个匡姓书生的住宅。其实从灵剑山返回天书院的第二天,季忧就曾经到过这里一次。不过那一次,匡诚不在,大门紧锁。去司仙监打听才知,他在自己启程之后就被调任到了司仙监接引司,随后负责处理妖族与人族通商之事。此时的匡书生刚刚返京,有些风尘仆仆,正拿着扫把在清扫着院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耳听着脚步声响起,书生转头看向了门外,就见到了季忧。“季兄,好久不见。”季忧扬起嘴角:“听说你升迁了,发了多少俸禄?”匡诚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将扫帚放下:“吃饭没?我还没吃,要不边吃边说吧。”季忧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善。”随后二人离开了这间偏远,就近寻了一处面馆坐下,要了两碗阳春面,并点了些酒肉吃食。此时的匡诚从怀中取出了一些银子递来,放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上个月的一半。”“这么多?看来你的月俸果然涨了。”“月俸到还是那样,发的多其实还是和妖族入九州通商有关的。”匡诚一边扒蒜一边开口:“妖族从雪域运来的灵石,比云州、中州的几座大矿之中的品质还高,极受修仙者的欢迎,这个渠道的是大夏经手的,也算是把灵矿的所有权从九州世家当中夺回了一部分。”季忧抬起眼眸:“怪不得这几日云州石和中州石的价格都在下跌。”“没错,而且这件事,于百姓是有利的。”“哦?”匡诚将蒜瓣递给他:“妖族将雪域的灵石运过来,但换的却不是我人族的银钱,而是米粮、蔬菜、瓜果、食盐,还有各种手工制品。”季忧嚼着口中的青菜叶,便知道了为何此事对百姓有利。雪原是一片酷寒之地,能生长的作物很少,所以他们要的就是这些农作物。大夏通过和妖族通商,打压了世家手中的灵石的价格,同时也从青云天下的修仙者手中赚到了银子。这些银子减去利润,其中有一部分被拿去,向百姓购买农作物,则会进一步拉高这些东西的价格,以至于生民都能够富裕一些。季忧吃了口面:“看来宫中的那位皇帝,当初说要立新政也不是嘴上说说。”“没错,司仙监的同僚与我一样都在努力着,不过....…只是如此,仍旧改变不了现在的格局,因为即便是掌控了灵石,可对那些每年都要搜刮税奉的仙宗及世家来说也不痛不痒,况且妖族也不是好相处的。’“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匡城点了点头:“陛下开关,许妖族入九州通商,此举十分冒险,我此行外出总能听到,说妖族要夺取人族气运什么的,重回九州,而北境的蛮族似乎也有同样的目的。季忧啃了一口蒜头,看他一眼。匡诚的站位和身份,决定了他如今看待事物的眼光。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虽然世间万民常受到仙宗及世家的欺压,可总归是比被别族奴役好一些。没有人想要回到太古时代,回到被别族奴役欺压,扒皮拆骨的日子。不过乱世的传言,到现在也还只是传言。尽管妖族与蛮族都在蠢蠢欲动,七大仙宗及九州世家也有些躁动不安,可岐岭之事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大的乱子出现。之前从庆娃身上查到了关于婴儿的线索,最后好像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音讯了。那些婴儿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究竟是不是随郑家老祖消散于天地间,他也不知。因为以季忧目前这个外院弟子的身份,还接触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不过让他格外在意的,还是穿越来此时所听到的那声,有气无力的窃窃私语。他相信是有乱世的,只是会以什么方式乱起来,到底是何人作乱,仍旧是一团迷雾。季忧目前能做也就只有提高实力,入内院。而匡诚也是一样的,在迷局之中努力往着好的方向去走,干劲十足。这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可以为这天下做些实事,而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伤春悲秋的书生了。“季兄,你还是要快快做天书院掌教。“你对我总有种盲目的自信。”“这可不是盲目,是等季兄做了天书院掌教,娶了丹宗之女,话语权会大了许多,至少能让百姓好过一些。”季忧看他一眼:“我再娶个灵剑山未来掌教,你觉得怎么样?”匡诚挑起的面条悬在空中:“那就当然更好了,我之前便说过了,征服天下的不一定是长剑,也有可能是好身体。”“吃面吧,你这黄黄不可终日的书生。随后二人一边吃面,一边又说起了关于玉阳县的事情。上次的银票送回去之后,陈夫子就在县内寻了块地开始建学堂,打算教玉阳县的孩子知书识礼。另外今年北面战乱不断,乡亲们好像有些不安。而且今年有些天旱,庄稼的收成好像并不是那么乐观。不过坏消息之中也是有好消息的,那就是当初那个要抓邱茹去炼药的奉仙山庄从玉阳县搬走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大宅子。听到这个消息,季忧倒是觉得挺意外的:“搬走了?”“说是搬走了,但是谁也没见到,你也知道,县里的百姓是不敢靠近那里的,平日都是绕着走,生怕冲撞了仙人。”季忧把筷子捏在手中:“那为何说是搬走了?”匡诚也停止了进食:“就是住在山下的那个猎户老耿,他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里面没人了,后来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壮着胆子去附近看了一圈,才确认是没了人。”“也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走的吗?”“没有吧,不过听说宅子里的东西倒还在,走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先前县里还有人讨论,说不知道是不是奉仙山庄得罪了什么更大的修仙世家,所以才如此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季忧捏着筷子,觉得有些离奇。不过青云天下如此之大,什么事倒都有可能发生,当初季家也是这般,一夜便人走家空了。二人吃过面,随后便沿着巷子返回了那处偏宅。不过走到近处,便看到一抹倩影,在宅子周围站着,看到匡诚与季忧来后一慌,立马朝外走去。但走了几步之后,那倩影又忍不住止步,迟疑半晌之后望了过来。“匡…..匡公子。”“原来是魏姑娘,好久不见。魏蕊低着头,细语莺莺地开口:“我听人说你返京了,便......便想着顺道过来看看。”自打岐岭之事结束之后,中州相对来说安稳了不少,曾聚集于城门下的那些难民也纷纷离开,魏蕊也就不用去施粥了。随后匡诚被调离了盛京,与她已经几个月不曾见面。“匡某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途中多受司仙监同僚照顾,此行无碍,多劳姑娘挂念。“我..那...嗯,总之公子无碍便好。”季忧伸手推开院门:“魏姑娘,我替匡诚邀请你进来喝杯茶。”魏蕊看了匡诚一眼,沉默片刻后开口:“好啊。”“还是算了吧季兄,我刚回京,家中没什么茶,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去水铺,家中的水缸中已经没有水了。”匡诚忽然对季忧说了一句,神色倒是坦荡。季忧转头看向魏蕊,就见她听后微怔,抬头看了匡诚一眼:“是这样啊.....那,那我就不打扰了,愿公子平安。”季忧目送魏蕊离去,看向匡诚:“她明明是专程过来看你的,为何要赶人家走呢。”“我身在司仙监,不能和魏家有太多的关联,而且我与魏姑娘不过是萍水之交,一独居男子邀请一未出阁的女子入家门,不合礼数,对她名节也会有损。”“那也不必找如此蹩脚的借口,实话跟她说了便是。”匡诚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我在查魏厉的税奉贪污案中,每一页看到的都是吃人两个字,便很难自处。”季忧转头看着他:“但女子若是出了阁,便不再算是魏家人了。”“季....季兄胡说些什么。“我猜你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匡城屏住了呼吸,脸色涨红:“季兄简直一派胡言!”季忧眯起眼睛:“别装,我也想过。”“我没有!”“有也没用了,你都把人家撵走了。”听到这句话,匡诚的情绪忽然开始落下,抿着嘴不发一言。不过正当此时,巷子里却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先前辞别的魏蕊此时又走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的手中提着一纸包,纸包外贴着茶签,身后还跟着个挑水的伙计。伙计开口便问了句是不是这家,在看到魏蕊点头后便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就听到一阵水流哗哗入缸的声音。“我.....…我买了些茶。在水声停止之后,魏蕊终于鼓起了勇气开盛京人几乎都知道,奸相魏厉家的孙女是个知书达理的柔弱性格,遇事不争,很少说话。但此时此刻,她却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倔强。季忧看着相互对视但不发一言的两人,心说得,我成多余的了。“匡兄,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喝。”“诶,季兄!”“别客气,毕竟我不想参与你们对取名字的讨论,我还有我家的名字要取呢。”“?” 第132章 红颜祸水 碧空如洗的盛京,万里无云,晴空无际。一柄巨大的飞剑被呼啸的灵气裹挟着,自凉州而来,划破了漫天的层云,最后落到尼山之中。丹宗长老丹琼子携陆泽、文彬与元冰清两位内宗弟子,跟随吉祥殿的长老来到了天书院,为尤不渝诊治。此时尤不渝躺在吉祥殿偏殿的床榻之上,脸色蒙着一层灰气,看上去毫无生机。而头戴簪花的吉祥殿主尤映秋则立在一旁,神色凝重。除此之外,殿中还有尤不渝的父母,以及尤家的其他几个长辈,全都面露忧色。“他这症状,持续了多久了?”“已有半月。”丹琼子坐在床榻之上,伸手撑开了尤不渝的眼皮,便看到其眼底一阵发黄,完全没有了光彩。随后他又以丹气入体,在其体内不断地探查,神色越发凝重。这份凝重不是因为发现了问题,因为若是发现了问题,便有能够处理问题的办法,问题在于没有问题,这是最大的问题。丹琼子凝眉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尤不渝的灵元,垂放在床榻边缘的指尖不禁一颤。因为他发现尤不渝的灵元已经是黑紫之色,以丹气触及没有任何反应。灵元是修仙者的基础,不可能会是这样。除非,这个人已经死了。丹琼子此时轻抬眼眸,看着仍在呼吸的尤不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他的双手绽放出一阵七彩丹光,尝试着向尤不渝的灵元靠近,打算注入其中,试试能不能将其重新激活。可随着丹光扫入,他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劲将其手中丹光不断拉扯,如同泥潭深沼一般令他的丹光完全不受控制。见此一幕,丹琼子立刻将丹光收回,眯着眼睛,额前顿时流出一丝冷汗。“出了何事?”“他体内有不属于他的东西,似毒非毒,紧紧吸附在其灵元之中,与其自身强烈相斥。”尤映秋此时正坐在旁边,眉心深皱。丹琼子看向尤映秋:“我听闻天书院自天书传道,有推演天机之术,尤殿主可否能找到此物源头?”“我只看到了一片黑夜,我几位师兄的推演也是如此。”丹琼子随后便在尼山之上住下,待了数日用来制方,尝试救治,然后安排几位弟子分别炼丹,给尤不渝服下。但无论是何种丹药,入体之后都没有任何起效,即便是丹琼子以自身丹气催发,最后药性也会在其体内泯灭于无形。此时,跟随丹琼子一同到此的文彬与陆泽正在殿外候着,表情逐渐变的若有所思。“那尤不渝是不是治不好了?”“生命应该无碍,但修行之路怕是要就此中断了。”“那掌教他老人家,总不会让女儿去嫁给一个废了的人吧....”陆家和文家在凉州都是实力还算可以的修仙世家,两个家族皆是把嫡长子送入了仙门修仙,让次子去丹宗学丹道。他们俩的丹道天赋确实不错,双双入了内院,再加上身份与背景极适合,原本应该是元采薇的夫婿人选。谁知岐岭一事后,丹宗有意要与天书院和亲。于是如他们这般的世家次子,心思便落空了,可谁知此刻,竟然还会峰回路转。事实上丹宗内宗的所有外姓弟子,没有不想娶元采薇的。所以此时无论是文彬还是陆泽,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过就在两人交谈之时,他们忽然看到师妹元冰清手中握着一封信,从殿中匆匆走来。“师妹你要去哪儿?”“我替采薇师姐去送信,待会儿就会回来。”陆泽闻声一怔:“采薇师妹的那封信,不是给尤不渝的?”元冰清微微一愣,随后莞尔笑之:“自然不是。”“?”从匡诚那边回来的季忧在此期间一直都在闭关,开始进行第十二次微照,不断地向着更加梆硬的肉身而洗练着。而这次的洗练整整进行了三日,酸麻的痛感令其无法长时间坚持,只能时停时歇,在闲暇时间改去悟道场悟道。灵剑山的小鉴主在虚无山的时间越来越多,从应天初境,进入了应天中境。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灵剑山最锋利的剑。季忧每次进去,都能看到她手中万千的道法在不断演化,身上的气质则越发地仙气飘飘。不过唯一没变的,是她每次见到季忧都要微微抬起手臂。对她来说,似乎被抱着悟道更加得心应手。不过对于“书亦,叫哥哥”,目前仍旧没有什么进展。“尤不渝,怕是治不好了。”“?”正午时分,温正心、班阳舒和裴如意来到了碧水湖雅园,只不过是空着手来的,令季忧颇为不满。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他们从内院带出来的消息给转移了注意力。“治不好了?伤的这么严重啊,埋了吗?”班阳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师弟嘴是够毒的:“还没死呢,顶多就是无法修行了......”季忧听后皱了皱眉,心说那还怪可惜的:“到底是伤到哪儿了?”“不是伤,我听吉祥殿的弟子在闲聊时说,他体内多了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体内多了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季忧捻着茶杯,思索良久,眼睛微微眯起,心说这句话好像有点黄是怎么回事。裴如意此时将茶杯放下道:“我现在在想,此事会不会和灵剑山有关,可又觉得没有道理,我天书院既然问道双败,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而且何灵秀偏偏没事。”班阳舒压低了声音:“会不会在上山之前?尤不渝不是说了么,那一夜有灵剑山高手曾想对他出手,但是最后被他言辞逼退。”季忧立刻摆手:“不可能,既然都出手了,干嘛不干脆杀掉,他一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美男子。”“?“又或许,他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吧。”三人看向季忧:“这也能是吃出来的?”季忧抬头和他们对视眼:“去灵剑山之前,尤不渝大量服用丹药炼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温正心此时忽然生出了八卦的心:“对了季师弟,从灵剑山回来我就一直有个疑问,那丁瑶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她若是我未婚妻,当日在遗迹之中还能让公输仇不要留手?师姐你这猜的也太过离谱了。”“但我看她对你的态度,似是十分乖巧一般。”季忧呵呵笑了两声,心说这不是调教她家主子没成,结果把她调教好了么:“也许是因为斩破剑林的事,让她不禁倾心了。”温正心忍不住哦了一声:“所以斩破剑林的那晚,她才知道你睡得很晚,你也说自己腰酸背痛,还真是到处都是未婚妻。”“师姐不要见我长得玉树临风便总是这般冤枉我。”“你说没用,人家白如龙这几天整天在院里传,说你在灵剑山上都是未婚妻呢,现在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师弟还要遮掩做什么。”季忧抿了下嘴:“看来如龙仙帝的钱袋子是又痒痒了,需要我给他挠挠。”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后便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的并非天书院的仙袍,而是丹宗的丹袍。季忧微微一愣,随后抬头看着她:“请问姑娘找我何事?”“季公子,我叫元冰清,我家师姐叫我带了一封信过来,请公子亲启。”“你家师姐?”“我家师姐是丹宗掌教之女,元采薇。”听到这句话,班阳舒、温正心与裴如意三人忍不住转眼回眸,心说这还没有未婚妻呢,这个你可是否认不了吧!季忧伸手接过信来道了声谢,随后便拆开看了一眼。其实自从季忧回到天书院之后,元采薇就一直想给他写信,但犹豫了许久都没下笔。主要原因是因为灵剑山那位小鉴主妹妹曾写信过来追问,说她看了季忧什么好东西,让她从实招来。这让她有些心虚,颇有种抢姐妹男人的感觉。所以这封信早先便写好了,但一直未曾寄出。随后天书院便来人,说是要请人为尤不渝治伤,她才借此机会将这信托师妹带了过来。内容大概就是问好,还说了些元辰的近况及自己的近况,最后又再一次恳请季忧忘记那晚自己只穿着肚兜坐进他怀中的事情。虽然说是让他忘记,但元采薇却把那夜的情景以生动优美的文字描述了一遍,什么玉润的脚儿,挺翘的臀儿。这根本不像是求他忘记,反而是带着他又回忆一遍那一晚的共浴。“红颜祸水啊!”“季忧啊季忧,你当真是红颜祸水!”温正心、裴如意及班阳舒三人此时正端着茶杯,看着季忧,暗骂一声不要脸。红颜祸水本身不是一个好词,指的是祸国殃民的女子,他们还从没听说过一个男子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 第133章 丰州来客 宏伟的盛京城很快入夜,漫天的繁星从尼山左右浮现。清茶被慢慢喝透,清亮的茶色也渐渐淡去。此间,季忧坐于院中的桂树之下给元采薇回了封信,说了些自己的近况。表示自己已经忘了那日的情景,并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此间,裴如意、温正心等人已经喝完茶决定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他,少找未婚妻,专注于内院秋斗。其中,裴如意表情是最为严肃且认真的。她也来自丰州,拿了修仙名额入院,但却并非是修仙世家出身。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她才不希望丰州好不容易出了个天赋卓绝者,最后却又被挡在了门槛之外。就如她一样,即便已经入了上五境,仍旧离不开天书院。因为没有内院身份,即便是入了上五境,她也没有依托天书院在丰州建立世家的资格。也正是因为丰州没有世家,所以在九州之内永远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以至于每年税俸最重,境内资源也被其他八州把控,私修匪患也最为严重。所以,现在季忧并不只代表了自己,也代表了曹劲松,代表了裴如意,代表着了整个丰州。他若是入了天书院内院,依据青云仙规,便有资格在丰州建立天书院在册的世家、仙庄。而依据仙规所言,依托仙宗所建立的世家,除了上缴七大仙宗的税奉份额之外,其他税奉、灵石及仙苗等等资源,都是将由这些世家掌控。而此等世家、仙庄所收的弟子,也都将有资格入仙宗修道。裴如意知道,师弟是有颗赤子之心的,爱管些不平之事。但没有人能管得了天下,即便是贵为天书院掌教,也没能力。但师弟若是可以在丰州建立世家、仙庄,至少丰州他是可以管得住的,毕竟丰州没有别的世家,他便是一家独大的。“师弟的性情虽乖张了些,但做起事还是很认真的,入内院之事不需太过担忧。”温正心对季忧信心十足:“他现在已是通玄境,又学了灵剑山的剑道,我觉得不会有何意外。”班阳舒听后也不禁开口:“不错,若说从前,我还真不敢说季师弟一定能入内院,但现在还有谁能及得上他?”“总觉得心神不安呢.….”“裴师姐觉得不安是因为期望太高了,但以季师弟的能力,即便是我来接他的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裴如意轻轻点头,知道班阳舒所言不虚。季忧的战力一直都未曾被摸透过,不管是在岐岭,还是在之前白玉台的对决,亦或是在灵剑山。但即便是已经展现出的种种,都不是普通通玄境能及得上的。即便是他们这些融道境,面对他的剑意也会觉得心悸。楚河目前还未回院,一直都在幽州做秋斗的准备,但她想不到楚家还有何手段。漆黑的深夜下,宵禁之中的盛京已经略显空寂,唯有阴寒的月色铺撒于大街小巷。夏日的燥热在不断被挥发,但仍是让人难以安眠。直到城楼上鼓打二更天,西侧的城门楼上忽然窜上一道身影。他的衣衫已是千疮百孔,整个人都惊恐不安着,迅速躲入了一间荒宅的灶台之后,脸色已经蜡黄如土。但即便已是如此疲惫,他仍旧不断将神念外放,探查着四周围的风吹草动。此刻,神念的过度消耗让他的头脑犹如针扎。直到确认并未有声音迫近,他才算是松了口气,随后便是无尽的疲惫涌上了心头。那感觉就像是山岳迎面涌来,将其全身的肌肉与筋骨不断碾压,沉沉地坠着他的脑袋。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全身的疲惫,不小心便睡了过去。而此时,无尽的噩梦开始涌上了他的心头。“庄主,我儿子呢?他不是跟随您去玄元仙府送货,为何到现在都未回归?”“他资质不错,被留在玄元仙府修道了,不必担心,因为过几日你也会被送去。”“多谢庄主,只是不知最近庄中在修炼什么功法?”“怎么了?”“总觉得气息有些吓人。”“是仙府亲传圣子赐下的功法,鲍统领不必担心。”随后他的梦境之中的对话便成为无数朦胧且不安的碎片。每个弟子身上都连续不断飘然出的,那种似有若无的黑气,以及那麻木的眼神。黑色的大雾满山环绕,漆黑的土坑之中无数惨死的牛羊。还有他误入的石窟之中,黏连在石壁上的不断跳动的无序血肉,一根根甩出粘稠的血丝。刹那之间,鲍永盛豁然睁开双眼,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上下牙齿之间不断打颤。这样的梦,他每日都会做。可这并非是他精神错乱产生的臆想,而是他真正见过的东西。此时的鲍永盛蜷缩在水缸之后,紧握长刀的手骨已经僵直,浑身笼罩着一阵寒意。然后他抬头仰望着明月的方向,知道再往前,便是大夏圣宗天书院。他不是天书院弟子,所以过不了天书院的护教大阵,就只能等待天亮,才能找天书院弟子将自己带进去。天书院弟子.....一念及此,鲍永盛的思绪就忍不住回到了太吾二年,也就是去年的秋日。他从奉仙山庄下山,到玉阳县催缴供奉的路上,于白水河畔看到了一灵光透顶的女孩,想要将其拿走送入玄元仙府。可谁知那日在玉阳县县衙,一少年白衣盛雪,浑身灵气迸溅,气浪滔天。京。后来那少年就入了天书院,被带来了盛自那之后,鲍永盛就以为自己很难再听到他的消息,毕竟盛京距离丰州并不算近,不是什么大消息根本就不足以传到那个穷乡僻壤。可谁知没过多久,关于季忧入院后感应了天书的消息便在玉阳县传开了。他那时候恍惚了许久,不知道自己遇到的竟然是这般逆天的人,还曾担惊受怕,怕他修为越来越高,怕他回来时会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季忧…….”鲍永盛深吸一口气,惨笑半晌。他现在是依靠在墙壁,腰部处于一个悬空的姿势,为的就是有风声后可以悄无声息地瞬间弹起。但也正因为这个姿势,他在笑的时候胸膛全身都忍不住抖动,于是挣开了心口那抹刀痕,鲜血迸溅。同时一股剧烈的痛感不断地在他体内肆虐,但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来自于灵元。鲍永盛咬牙硬挺着,狠狠砸在了小腹的位置,气劲几乎要透体而出,令他克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黑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邪术,只知道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破坏着他的灵元。“鲍统领的伤势有些要命了。“可为何伤的那么重,你还是要千里迢迢赶来盛京?”鲍永盛的身子忽然僵住,循着声音缓缓抬头,才看到对面荒屋那落满了树叶瓦片上正站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那老者有一只十分显眼的鹰钩鼻,眼神虽然十分阴翳,但说起话来却是和颜悦色的。鲍永盛将刀攥紧:“原来是洪长老,在下是来盛京探亲的….”他知道这位洪长老是楚家的客卿,十几年前随亲传圣子楚先入了玄元仙府。奉仙山庄师承玄元仙府,所以叫他一声长老也是没错的。他们的那位庄主每年都要向这位洪长老送些灵宝,所以鲍永盛见过他不少次。“伤的太重了,跟我回去吧,我家少爷会为你疗伤的。”“那能否等我探亲结束......”站在瓦顶之上的老者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落到了地下,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见此一幕,鲍永盛直起了腰身,双手攥住了长刀,声音也变得无比颤抖:“洪长老,庄主他们到底在修炼什么邪术…..”“一种新的仙道,超越了的天道的仙道。”“既然是仙道,为何亲传圣子不许我来盛京,而是要一路派人追到此地?”洪四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怕被别人眼红,所以不想消息走漏,还记得岐岭吗?多少仙宗趋之若鹜,这又怎能让他们知晓了去。”鲍永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那能否洪长老告知小的,这新的仙道来源于何处,我也想学学试试。”“你的问题太多了。眼见着对面的人一点点逼近,鲍永盛手中的刀颤抖不止。他的境界本就不高,在玉阳县那种穷乡僻壤作威作福还可以,但想要和上五境的高手拼杀,不过是痴人说梦。所以他知道,他今夜必死。可他还是想搞清楚,他们弄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不相信那是所谓新的仙道,因为他当初在石窟之中看到那无序的血肉之后,感受到的完全是恶毒的怨念。但洪四沙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忽然间大手猛挥,一股滔天的气浪便瞬间灌入了他的天灵。强大的气劲直接透入他的脑颅,便见鲍永盛目眦尽裂,鲜血从气窍之中喷涌而出,全身便软如了烂泥。 第134章 幽州楚家 青云大陆西北侧,幽州中部,山阴城。此地坐落百户人家,以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向排列,统一制式的房依次向外延伸。而在最中间的位置,则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宅楼。这围楼样式古朴,其上有仙光阵阵,漫天呼啸,而城中之人无论走卒或小贩,至少都是微照境的修为。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都有着同一个姓氏。所以即便是一些分支旁脉的分支旁脉,但凡是本姓人,都有资格受家中启灵。而沿着八条主城道向内而去,则是一座古朴肃穆的巍峨庄园,其上门匾悬挂,上刻楚家二字,周围则有河流绕园而流,水声潺潺。此时,在整个庄园最深处,一片浓郁的竹林之中。数十位家仆抬着一只偌大的铁箱走了进去,随后在林中折腾许久,丁零当啷一阵,又抬着空的铁箱走了出去。也正随着他们的脚步迈出,黑色的烟气不断在林中升腾,并向外溢出,丝丝缕缕地飘摇着,致使眼前一片都是混沌不清。楚家现任家主楚雄正在林外站着,周身气息磅礴而汹涌,显然已经到了神游境,距离上五境圆满只有一步之遥。像这种境界,也就只有在仙宗之内才能得见。而仙宗之下的世家、仙庄若能有一位,便已经能够算得上是顶流。毕竟没有道统许可,他们是无法进入临仙境的,而上五境圆满便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个境界。此时的楚雄稍稍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老仆:“楚先呢,为何这几日都不曾见过他?”“回禀家主,大公子日前去了一趟云州,目前正在赶回幽州的路上,马上就要到了。’“他回了玄元仙府?”老仆躬着身子道:“玄元掌教闭死关多年,由公子代掌宗务,那掌教亲子又是个混苦。”世魔王,免不了要公子来回奔波,也着实是辛楚雄听后稍稍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入到了竹林之中,看着那黑色的煞气不断外溢。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开始向西沉落,那煞气才慢慢向着竹林的中心缩回。而随着这气息的收敛,竹林中的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明朗。在楚雄的眼前,他的次子楚河正端坐于竹林深处,盘膝而坐,原本呼啸在林间的煞气则缓慢地向着他的体内没入着。直到煞气渐渐在他的体内隐没了个干净,林中变得一片清明,而楚河周身的气息则变得无比浩瀚而深邃。此时的他眼睛也渐渐睁开,有些木然地看向林外的楚雄。对视之中,楚河的眼神一点点地活了起来,从无神变为了茫然。“父亲?”楚雄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儿啊,感觉如何?”楚河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周身不断舞动的气劲深吸一口气:“我感觉我现在很强,这才一日,若是再这样下去......”“公子,您回来已有两个月了。”跟在楚雄身后的老仆不禁开口提醒。“?”楚河闻声愣了一下,眼神之中不禁再次诞出一抹茫然。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他是前日才回到家中的,随后便被带入了这竹林之内。然后他闭眼悟道,便感觉到有无数强烈的气息不断在他的体内化开。那气息强大而坚韧,被他贪婪地汲取着,周身的气劲便开始变得越发强大。可他根本不知道时间竟然过去了那么久,也完全没有每日悟道结束之后自己回房歇息,或者用餐的记忆。楚雄看着儿子疑惑的眼神,并未多说些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老仆:“送二公子回房,让他好好歇息。”“是。”楚河见那老仆向他走来,于是也从林中起身,沉默许久后开口道:“修行过程之中,我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说话....”老仆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看他一眼:“或许是少爷太过努力了,已经能够与天道直接沟通了。”“天道可以说话?”“天道为何不能说话,大道万千,每个人的感悟都是有所不同的,所得到的反馈自然也不相同,能够听到天道的呢喃,就说明公子的天赋已远超常人,非是寻常修仙者所能及的。”楚河听后忽然扬起嘴角:“区区乡野私修...老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便将其回到了前院的卧房之中。而此时,一辆珠围翠绕的驾辇正缓缓驶入了楚家的山庄之中。随着马车停稳,车上下来一位面冠如玉的男子,穿着一件紫色的仙袍,头戴琉璃仙冠,相貌与楚河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气息即便是收敛着,也远比楚河强大。楚雄此时已经从竹林离开,正在此处等着他,见他下车,便将其带入了楚家的宗祠当中。这间宗祠十分宽大,上面摆满了数百个牌位,其间香火缭绕,伴随于烛火的周边。楚雄手持三炷香,向祖宗跪拜后看向一旁的嫡子:“先儿,我今天思虑许久,觉得我们如此行事还是冒险了一些。’“父亲觉得哪里冒险了?”“如此修行之法,当真受天道所容?”“天道出问题了,它已经无力管束这个世界。”“可前些日子,丹宗的仙鼎曾外溢丹道。楚先也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跪回蒲团之上转眸看着他:“丹道外溢的原因可能会有很多,我无法确认,但郑家老祖冲破临仙境,还打开成仙之路,这便是的佐证,不然妖族与蛮族也不会如此躁动。”楚雄凝望着祖先牌位,眉心深皱。七大仙宗的圣器可以随着执器者的心念而动,但同时也可因天道而动。许多年前,灵剑山的灵鉴自行择主,就可以被视为是天道主动而为之的,不然道统也不会从天剑峰落入到玄剑峰。可郑家老祖既然能无视道统的限制,直接入了临仙境,甚至还差一点就登上了成仙路,则又意味着天道已经无法约束这方天下。于是妖族开始出现动作,北原之上的蛮族也凶猛而来。可没过多久,丹宗仙鼎外溢了。这与执器者的心念无关,也就意味着天道仍在俯视大地,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现象,叫人心中惴惴难安。就在楚雄不断思索之际,长子的声音再次从自己的耳边响起。“楚河的修行,现在怎么样了?”“修行还算顺利,并未有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入内院一事,还有块绊脚石,便是那名叫季忧学子。”楚河入天书院,进内院后拜为五殿亲传,这本就是去年秋日之前便决定好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以楚河的天赋,想入内院简直不要太过轻易。与他同期的那位陆家千金,虽然也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可终究是以最精粹的灵核之息堆砌起来的修为,根本不足为惧。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年的天书院竟然会闯入一个逆天的乡野私修。若是放在平日,内院对于他们楚家人来说哪会如此难入。楚先听了父亲的只是稍稍皱眉:“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给他进补,现在他的强大已经远超现有的境界之分,那个乡野私修不过是一普通的通玄境,就算天赋再高又能如何?”“那小子似乎颇为不凡,据说是什么剑心通明体,在灵剑山待了三日便学了些剑道回来。”“无碍,接下来的几日,我会留在家中亲自教授楚河。”“也只好如此了…..”楚先此时从蒲团上站起来,随后拍打着衣袖,走出了楚家的宗祠。而方才送楚河回去的那位老仆此时已经守在夜色下的院子中,眼见着楚先从宗祠之中出来,便迈步跟了上去。“少爷,奉仙山庄逃出来的那个,已经处理了。”楚先听后停住了脚步:“虽说现在玄元仙府是我代掌,但用他们人来做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太过冒险了,只怪我当初心中不忍,没舍得用族人。”老仆躬身到地:“公子心善,是我楚家之福。”“以后不能这么心善了,不然会出问题的,那老不死的对我戒心极大,若不是他儿子是个废物,我也难以做到如今的亲传之位。”“公子所言极是。”楚先反手摊开手掌,掌心中冒出一丝黑气:“若是郑家老祖当日成功了,我们也就不必如此辛苦遮掩,唯恐被天道绞杀了。” 第135章 可能会输 盛夏转眼消没,一场绵延的小雨降落于盛京。季忧此时正坐于春花巷的一间茶楼之上,看着外面雨水纷纷,水滴沿着屋顶的瓦片不断滴淌。一整个夏日,他都在洗练肉身,但直到现在也不过是第十三次微照。因为突破界限的修炼,着实是有些太过于为难自己了。此时节,距离秋斗已经不剩多少时日。曹劲松每天都往他院里跑,叮嘱了许多的事情,样子看上去比他还要紧张不少。毕竟在他的眼中,季忧就是他们丰州的荣耀。而这个想法并非只有他有,丰州的州牧似乎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在大暑之后,这位州牧大人特地来了一趟盛京,通过匡诚的引荐和他见了面。丰州州牧大概快五十的年纪,操着一口北地方言,听上去还蛮亲切的。而他来见季忧的目的,其实和裴如意所言一致,就是为了商议了关于他在丰州建立世家或者仙庄的事情。秋斗对于大部分来说都是小事,但迎来送往之间,闹的动静倒是比想象中大了。就连崇王之女长乐郡主,都通过魏蕊送来了拜帖,想要宴请季忧吃席。这立秋的前夕,一切都乱糟糟的,季悍匪也是直到今日才得了空闲,打算忙碌一下主业。于是他就去了试剑林,看了如陆清秋这般女子舞剑时香汗淋漓的画面,随后把快把窝搭在试剑林的白如龙带走,劫了他二两银子出来喝茶。“秋斗分为内院与外院,并非只有入院的那一场,而是同时会有很多场。“比如外院中那些即将离院的那些学子,在最后都会有一场比拼。“不过这些比斗很少能引起注意,因为大家的目光基本都会放在最重要的那一场,就是外院入内院的争斗。“另外,内院五殿,往年的此时也会相互比拼,已有亲传的圣殿往往都是点到为止,而没有亲传的比斗很较真,其实也是为了亲传那个位置。“所以秋斗开始之前,盛京都会出现很多来凑热闹的修仙者,一些来自于仙庄,一些来自于世家。班阳舒此时也端着茶杯,看着那些车轮辘辘开口解释着。爱看人打架,这是刻在人族的基因之中的。季忧看着城楼下带着家族标志的那些马车旗帜:“这么爱看打架啊。“也并非只是爱看打架,不少世家或者仙庄,都会在此时邀请些即将离院的,作为家中供奉。裴如意点了点头:“当年我也收到了几个仙庄的邀请,只是觉得就此离院不甘心,才拒绝了那些邀请,加入了掌事院。温正心此时忍不住接话:“往年不是这么多的,顶多也就是一些零星世家子弟,但今年的秋斗,却有所不同,因为很多人都是来看楚河,顺便来看师弟你。“楚家人本就扬名天下,虽然没有道统,但却被人称之为第八大仙宗,楚家二子的比斗,很多人都会有兴趣的。“至于师弟你,经过遗迹、剑林之事,你的吸引力可能要比楚家人更大。季忧此时转头看向白如龙:“其实如龙仙帝也是可以在秋斗之前通玄的,可惜整日的时光都花在去剑林看女修士舞剑上去了。白如龙此时端着茶杯:“我就算努力也没什么用,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白师弟若是在往年,刻苦一下是会有机会入内院的,但今年确实太难了。班阳舒说话极为好听,安慰了一下刚刚被抢了银子请喝茶的白如龙。但他这话倒并非全都是安慰的成分。因为如果没有季忧和楚河,白如龙的天赋在外院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未必没有机会。所以逢时,对于修仙者来说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季忧此时看着窗外的落雨呢喃一声:“不瞒各位师兄师姐,我觉得我这次也许会输给那个楚河。“?听到这句话,温正心、班阳舒和裴如意全都眼神一怔。就连向来只对圆润的臀儿感兴趣的白如龙都忍不住转头看来,眼神里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虽说楚家底蕴深厚,不到最后还真不能说季忧入内院是板上钉钉,可在他们看来,季师弟是不至于战前先怯的。尤其是他这等剑修,若剑心先怯,剑气自然就会弱了。班阳舒忍不住往前探身:“师弟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那楚家底蕴再怎么深厚,总不能让那楚河直接入了融道境,你怎么能认为自己会输呢?到底出了何事?季忧转头看着他们:“有些问题,到现在一直都不曾解决。“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裴如意不假思索地便开了口。“我的剑在灵剑山斩坏了,后来他们只赔了我一把,还不太好用,师兄师姐们能不能给师弟凑凑钱买剑……如龙仙帝仿佛看穿了一切,心说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劫了自己二两银子不揣兜里,还要请这么多人喝茶,这本来就不像是他的风格。果然,这是要用二两银子撬动更多的银子啊。但季忧着实是没有说谎的,他确实是没有钱买剑了。当日在灵剑山上,丁瑶逼逼赖赖的嘲讽他傍富婆的行为,以至于他就拿走了商希尧送的那把,但那把剑据说天下少有,也不好当众拔出。没剑还打个屁,那不直接就输了么?于是在这淅沥沥的小雨之下,班阳舒三人给季忧凑了一桌子的碎银子,然后一个个都陷入了沉默。别的修仙者想入内院,头疼的是境界、手段、术法。但师弟头疼的却是没钱买剑,这着实是够魔幻的,说出去都能笑死个人了。“这……这点也就勉强够给你买三把剑的。裴如意听到温正心开口,忍不住摇了摇头:“不,两把。温正心看他一眼:“三把够了吧?“楚河用剑一定是最好的,不说是神兵利器,但也一定是极品的灵剑,若是买些普通的剑,也许会被当场斩断,所以两把都勉强,也就够一把的。季忧也看着面前的银子,沉吟半晌后开口:“没事,还有曹教习呢。裴如意抬头看着他:“未必吧,他老人家昨日还和我抱怨,说你闭关这整个月的吃喝都是他掏的,现在他都已经没钱了。“师姐太过小看曹教习了,他在天书院做了那么多年教习,怎么可能一分都攒不下。“曹教习可能不会给你。“可能的。季忧幽幽开口:“他和马教习、丁教习对赌了一百块灵石,我如果输了,我爷俩儿就都玩完了。闻听此言,茶桌前的四人顿时屏住了呼吸。爷俩儿才能凑出七把剑,穷逼果然不配入内院。五人将茶饮尽,随后撑起油纸伞,迈步闯入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向着天书院走去,打算亲眼目睹一下曹教习的命运。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几人走回碧水湖雅园的时候,却见到一位掌事院的弟子等在门口。20元这位掌事院弟子他们认得,平时都是在院中负责传递信笺和包裹的。此时他的手中正抱着七柄灵光四溢的长剑,每一把的品质都算得上是极品,而且都是崭新的。当看到这些剑的时候,季忧不禁感觉一阵眼熟,因为每一把剑他都亲眼见过。而跟在其身后的班阳舒、温正心和裴如意则睁大了眼睛,心说是谁如此了解师弟的穷困潦倒,竟在此时送了场及时雨。“季师弟,你的剑,南华城寄来的。话音落下,众人对视一眼,惊讶之余不禁张大了嘴巴,心说真是好给力的未婚妻。季师弟现在也算是行了,真傍上富婆了。此时的季忧伸手接过长剑,表情也有些惊愕。灵剑山小鉴主上个月中旬就已经闭关,到现在差不多半月了,说是要冲境,让季忧别来扰他,嫌他闹腾。但实际上,她是每次见到季忧都想挨抱,根本静不下心来悟道。所以美色,当真是祸害,也难怪季忧会称自己是红颜祸水了。不过季忧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提前将这些剑都准备好了,并算准了日子送了过来。与此同时,曹劲松正从教习院走来,沿着碧水湖来到季忧的院子面前,打算与他说一下秋斗的安排。不过没等他开口,他就看到站在院子前的五人都盯着他,眼神有些古怪。“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教习,恭喜你捡回一条命……“?与此同时,在尼山前方的神道之前,一辆珠围翠绕的车辇朝着山门处驶来,吸引了茶楼酒肆上的众多的视线。那马车华贵无比,便连华盖都是黄金铸造,车围上绣着完整的白日飞升图。隔着从华盖边沿垂下的帘子看去,楚家二子此时正盘膝坐在其中,便驶入了天书院。天书院的登仙白玉台附近本就有弟子在,此时循声望去,就见马车缓缓停下,楚河从车上下来。他的表情有些傲然,周身气息玄奥而深邃。 第136章 立秋之斗 “楚河回来了,气息非常强。“听说是玄元仙府亲传楚先亲自调教出来的,那楚家底蕴果然不可小觑……“非常强是多么强?有季忧那般强吗?“感觉上相差无几,但究竟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楚河会在秋日之前从楚家归来,参加天书院的秋斗,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此时归来的他,所展现出的气息却与离开之时有着天壤之别,玄妙而深邃,令人大吃一惊。没人知道他在楚家经历了什么,但“不愧楚家四个字又开始被人重提。季忧倒是没见过楚河,不知道他气息多强,但也没太过在意,而是在房内继续洗练肉身。倒是班阳舒他们,每日都会送来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然后坐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关键是每次都空着手还喝他的茶,让季忧如临大敌。“我爹也来了。“你爹?白如龙此时从外归来,坐下来喝了口茶。白家家主白正则,早年丧妻,后又续弦,对家中长子白如龙并没有多少关心,据说平日连书信都少有。而且白如龙因为喜欢到试剑林看女修士舞剑,荒废了修道的时间,所以没到通玄境,自然也摸不到入内院的门槛,没打算参加秋斗。所以他对于父亲此番到院感到十分不解。而除了他父亲之外,杜竹的父亲,杜家现任家主也来了。他儿子曾在半年前穷追猛赶,爆发出后来居上之势,目前已经到了通玄初境。但在楚河和季忧的面前,他也基本不会有入内院的可能。白如龙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再加上与父亲之间有隔阂,便跑过来躲清净。而在隔壁的隔壁,同在碧水湖雅园的另一处院子当中,陆清秋与几位同修的姐妹也对此议论纷纷。她们昨日见过楚河了,确实感受到他身上无比强大的气息,而差不多的气息,她们也在季忧的身上感受到过。“你们觉得,季忧和楚河,究竟谁能入内院?“我还是觉得季忧可以。“我倒觉得楚河回来的时候带着很足的自信。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众人看向了一直端茶不语的陆清秋:“清秋,你觉得呢?陆清秋回过神,忍不住轻轻摇头:“我也不知……季忧在在进入天书院的这段时间,确实向大家展现出了足够逆天的天赋。可事情关联到楚家,仍旧会让人觉得他是在面对一个尚未可知的庞然大物。众人对季忧的信心是他的天赋给的,而对楚河的信心,则是他那个世家所给的。而事实上,陆清秋是希望季忧会输的。因为楚河输了,离院后肯定会回他们楚家,但季忧输了没有世家可归,这就是陆家的机会。且不说那传代的体质是真是假,就光是季忧所展现出的实力,就足够各大世家将其奉为座上宾了。娄思怡此时忍不住开口:“其实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出手吧,季忧的剑道我们没见过,楚家的妙法我们也没见过,光凭气息来看实在是很难确定。孙巧芝抬起眼眸:“季忧的反应呢?“中午在仙膳坊见过一次,没感觉有多紧张。娄思怡说完后看向陆清秋:“清秋也会参加秋斗吧?陆清秋莞尔一笑:“只是寻常的对决,点到为止,和他们不太一样。“可惜,你明明也只差一步就通玄了……“没什么可惜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限制,谁也不例外。陆清秋的玄光差不多已经凝聚完成了,但距离破境还是差了一步,始终无法进入通玄。她当初将目光全都集中在季忧的身上,总觉得破境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但直到自己去做的时候,才会明白此事有多难。因为本身境和诸法境终究是不同的,一个只需要熔炼己身,一个却需要感悟天道,硬干是不行的。他的教习经常会跟她说顿悟二字,但直到此时陆清秋仍旧没有顿悟。而对天赋限制感受最深刻的,则是此时坐在角落里的方若瑶。她入院许久才成功启灵,但现在仍旧在微照境未进寸步。所以当她再次回想去年在玉阳县的时候,想到季忧那时候已经偷偷达到了下三境圆满,就会更加沉默。而那时的她也从未想过,季忧是有机会可以进入内院的。便在这种议论声中,天书院的秋斗之日悄然而至。此时已是立秋之日,但其实暑气还未完全消散,时至中午时分仍旧会有些闷热。白玉台上从早到晚都有擂台,剑吟与刀光不绝,都是一些即将离院的弟子在比斗。“曹伟师兄赢了。“乔蓉师姐输了……诸如此类的消息,每日都会在院中传来传去。而与入内院的三场比斗不同的是,这些离院弟子的比斗基本上都是一场定胜负的。所以来此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外院弟子,并没有什么别的人关注。除非是有人在离院之前想求个道侣回家,倒是比白玉台上的对决更加引人注目,看的白如龙倒是心痒难耐。同时内院也常有比斗的消息传出,不过外院弟子无法进入内院,也就无法亲身去观战。班阳舒倒是来看了几次外院的争斗,忍不住咋舌。他几乎见过季忧每个境界的出剑,曾觉得外院其他弟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如今才知什么叫做区别。到了第三日的巳时,日头高升,一个虽有暑气但亦有秋风的时段。白如龙与钱云霄来到了白玉台前,就见到陆清秋提着一把秀气的长剑,走到了白玉台上,对战一位外院师姐。这种比斗是擂台制,连胜者便是擂主,直到擂主落败才会更换。只见在白玉台上,云州的陆小姐灵气呼啸,挥剑便迎着一位外院师姐而去,手中剑舞如风。她在试剑林里也跟着王教习学了不少时间了,剑法都是学的相当不错。那位师姐与她境界相仿,几番对剑便撞的铿锵之声不绝,灵气呼啸间清风起舞,一时间竟难分上下。不过就在那师姐以灵气灌输剑身之时,一阵嗡鸣声忽然从角落响起,随后另一柄利剑便呼啸窜出,瞬间截住了那位师姐的攻势。下一秒陆清秋剑光如浪,随那柄御去的飞剑狠狠斩去,倒是引起了一片惊呼。“感觉陆清秋是在刻意学习季兄的战斗风格啊……钱云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巴。白如龙倒是没说话,而是紧接着又看了几剑,瞬间像是认出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是了,这不就是当日在街头遇袭的时候,季兄用来救我们的剑?“看来季兄当日的剑,的确在陆姑娘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娄思怡就在不远处,听到他们二人的这句话,心说何止是陆清秋。自去剑林之后,连她和孙巧芝也是求着王教习教了他们这般使剑的风格,便是因为那一剑确实难忘。随后日头西移,一直到未时初,陆清秋已经是香汗淋漓的模样,随后在面对一位通玄境的师姐时拱手下台。“我刚才那剑如何?白如龙和钱云霄连忙鼓掌:“看起来眼熟极了。陆清秋浅笑一声:“季公子现在怎么样了?“还是那样吧,每日在房中打坐,悟道场倒是少去了。“明日,入内院的秋斗就要开始了啊……喃喃声之中,陆清秋忽然看到了一抹身影站在白玉台之外,正是楚河。他似乎也在惦记着明日的对战,此时正目光冷冷地看着白玉台。陆清秋迈步走了过去:“楚公子,怎么有空出来转转?“在房中待的烦闷,刚好看到陆小姐出剑,和那季忧却有几分相似,这般花招,看上去挺有意思,但实际却无聊的很。“楚公子看上去很有信心?楚河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你真以为我楚家真的是浪得虚名?自家中回来之后,他就有种力能擎天的感觉,而且只要想到季忧,就浑身战意澎湃,杀意几乎克制不住。大兄和父亲曾对他说,如今的修仙界,只要不是融道境就绝对不会有人能战胜他。即便真的是融道境对他出手,想要杀他也很难。他此番入了内院,很快就会成为殿主亲传,而季忧不过是他人生之中的一个小插曲,尽管这个插曲在自己的耳边唱了太久的时间。陆清秋此时正看着他,眉心有些微皱。她看不出楚河的境界和状态,但却是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息。陆家也是鼎鼎有名的世家,虽然无法和楚家相比,但相互之间也是认识的。她知道楚家有很多玄妙的术法,但让一个人用两月便可气势吞天,她却从未听说过。(事故书下来了,现在要去停车场提车定损送修,对方确实喝酒了,验血49,保险和4s店天天打电话,再加上要过年了,这段时间总觉得心烦意乱,确实影响状态,各位多担待。) 第137章 浑天术法 六月中旬,立秋后的第五日,同时也是秋斗的第五日,天书院外院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其中有京中世家子弟、还有活跃于盛京的各宗行走,以及外院学子家眷。这等邀请院外人围观入院秋斗的场面在天书院以往的历史之中并无先例,据说这是掌事院示意之下所为。天书院刚刚向灵剑山问道双败,虽未被落井下石,但其实暗地之中也已经被传的差不多。关于大夏圣宗徒有虚名的说法,其实经常能从盛京之中的别宗行走口中听到。所以对掌事院而言,没什么比邀请众人围观秋斗更能为院内正名了。不过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三位掌事的心绪都十分古怪。因为当初问道失败,就是季忧护住了天书院最后一丝颜面。而如今想将颜面挽回,竟然还是要靠有他参与的秋斗。不多时,登仙白玉台四周已经是人满为患。许多外院弟子站在外围,忍不住向着内侧打量,目光首先落在了西侧。“看,是内院的自在殿亲传何师姐。“我在天书院三年,还从未见过有内院亲传关注外院比斗的事。“这不稀奇,往年也没有过三个通玄境同时要争内院名额的事。视线之中,内院自在殿亲传何灵秀正亭亭玉立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内院弟子,多数都是灵剑山问道的参与者。从灵剑山下来之后,得知季忧斩破了剑林,她就一直很想见到季忧的剑道。所以这次的对决,她不可能错过。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围观的弟子还发现了崇王府以及长乐郡主,还有魏厉一行,以及一些皇族宗亲,全都落座于高台两侧。其后方,则是常驻盛京的别宗行走。在这群别宗行走之中,最受瞩目的则是身着剑袍的灵剑山弟子。这份关注除了因为问道一事之外,还因为其中一名弟子正拿着纸笔,似是打算现场速录什么,也不知是什么操作。而往中心处看去,则是凉州白家、云州杜家的两位家主。杜竹入了通玄境,是有资格参加秋斗的,但明显机会不大,顶多算是个配菜。而白如龙更没有入通玄境,参加不了秋斗的比试。所以对于这两家的家主亲自到场,不免让众多弟子心觉疑惑。不过更受人瞩目的则是幽州楚家来客,他们落座在白玉台东侧,最前方的便是楚家家主楚雄。他穿一件黑底的云纹锦衣,手捧细瓷茶盏,不怒自威,周身气息深不可测,身后还跟着端茶伺候的老仆,也已是应天境修为。“以往便听说楚家家主已到神游境,距离上五境圆满仅有一步之遥,如今看这气势,果然不假。“上五境圆满者在七大仙宗内也屈指可数的,这楚家还真不愧是没有道统的第八大仙宗。“七窍玲珑体天生亲道,这或许就是他们长盛不衰的原因。喧闹声之中,白玉台逐渐被围满,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班阳舒、温正心和裴如意随后赶到,如龙仙帝已经为他们提前占好了位置:“今年的规则,好像要用守擂赛了。班阳舒坐下后抬头:“守擂赛?“不错,往年能在外院入通玄的,顶多就两个,随便怎么打都行,但今年却有三位,所以掌事院打算以守擂赛来决出最后的胜者。裴如意闻声皱眉,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守擂的是谁?不会是季师弟吧?先让杜竹全力消耗他,然后再让楚河连续攻伐?白如龙闻声张了张嘴:“倒也没那么卑鄙吧?“掌事院从来都不做人事……“我倒觉得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真如此不公平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而且比起楚河入内院什么的,院里对自己的脸面看的还是最要紧的。温正心看他一眼:“天书院还有什么脸面可看?白如龙:“……灿烂的日光之中,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守擂者的上台,彼此间议论不停。他们也觉得季忧守擂的可能性极大。毕竟他没有世家背景,是最容易被“安排的那个,而掌事院一直向着楚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若真是季忧守擂,那么首先攻擂的就必然会是杜竹,随后才是楚河登场。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迎着众人的期盼而走上台的那个,却并非季忧。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是极为名贵的紫晶雕琢,衣服上也全都是金线织就的白日飞升图,此时目光沉稳而深邃,在阳光下傲然而立。“竟然是楚河守擂?班阳舒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温正心皱了皱眉:“难道掌事院这次真的做了件人事?裴如意则是眉心微皱:“那攻擂的是季师弟还是杜竹?疑问声中,又有一个人迈步上台,来到楚河的面前,神情严峻。他就是本次的攻擂者,手中握着一柄长刀,通体玄黑,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凡品。“是杜竹?那季师弟排在最后?班阳舒睁大了眼睛:“季师弟送钱了吧?白如龙闻声摇头:“不可能,季兄就连买东西用的都是我的钱,我还从未见过他舍得给别人掏钱的。而此时的高台之上,楚家的老仆面色一沉,忍不住看向掌事院的方向,似乎也没明白这是如何安排的,为何第一场会是楚河守擂,而由杜竹攻擂。这两个月以来,少爷是他亲眼看着喂养的,心中自然有的是信心。家主和大少爷也对他说过,以二少爷如今这般状态,哪怕是融道初境都休想轻易战败他。可信心与应得轻松些并不冲突,所以他还是私下打点了一些,却不知这打点为何无用。掌事院的三位掌教此时就在现场,看到了许多不解的目光,神情也有些古怪。季忧在灵剑山上的表现着实让他们不好再搞些有失偏颇的事情,他们已经决心不再下绊子,可是楚家给的着实太多了……反正院中人都在说季忧很强,那么调整一下对战顺序其实也无伤大雅。于是在抽签的过程之中,他们拿了一只可以阻隔神念的匣子,放入了三张全是守擂的纸条,让季忧第一个抽取。在他们看来,季忧第一个抽中守擂便万事大吉了。可他们没想到,季忧将抽出的纸条吞了,然后亲眼看着楚河抽出了第二张守擂……季忧便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问还需不需要抽第三张看看是谁攻擂。还说修仙本来就是有钱世家的游戏,他这个乡野私修孤身一人,总要谨慎一些。于是最后的对战顺序,就变成了现在这般安排。天书院的道法一直讲究的都是顺应,而楚河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他们也便默认了。三位掌教正回忆着,忽然就感受到一股戾气扑面而来,随后登仙白玉台之上的气息忽然狂舞,一道浩瀚而狂暴的灵光四下流窜,让他们心中一惊。嗡一声,楚河出剑。他跟着王教习学过几日剑道,但此刻的出剑却全无剑招痕迹。那是最赤裸的直剑,裹挟着一道气劲轰然而去。迎面斩切的剑体被如同本源的紫红气息附着缠绕,雷鸣与风啸蓦然在其剑气之中升腾,极速而强劲。铿锵!剑落之下,铁刀裹挟着磅礴的灵气硬撼而上,对撞之间狂风翻飞。便是这简单的铁器相撞,杜竹也直接倒退三步,只觉得一股寒意如同深入骨髓一般透体而来。下一瞬,白玉台上的楚河腾空而起,周身的紫红之气环绕,四周灵气狂舞,利剑顿时奔流而来。剑光之中,楚河双眸冷彻,周身的气息中杀意十足。“?!外院弟子只感觉到一股透体的寒意,而大部分内院弟子此时则因他这一剑忍不住倏然起身。因为对于那些境界低的人来说,楚河能对他们造成威压式的影响是很正常的。可内院弟子的修为都在楚河之上,此时却也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再看那楚河,周身已经被深红缠绕,如同飓风伴身,周身气息暴涨,已远超了众人的想象。当啷一声,一道炽热的剑光随灵剑笔直斩下,更让众人睁大了双眼。“是楚家的浑天术法!“好强……“这楚河只不过是通玄境,还只能观法而不能融法,即便是家中传道,怎会有如此威力?剑光之下,风如呼啸。杜竹的将全身的灵气汹涌着聚集于刀锋之上,拼命迎击,身上的仙袍直接被那呼啸的气劲撕裂。他没想过楚河竟然下手会这么狠,因为在他看来,季忧才应该是他的目标才对。随后便是一阵强烈的铁器震颤之声,狂妄的气浪以白玉台为中心不断扩散,霎那间铺开了全场。裹挟着如同紫红色雷电的气息呼啸冲天,随着迎面的铁剑再次斩下,剑声狂啸。此刻,就连何灵秀也忍不住微微变色,从那紫红色术法气息之中感受到一股心惊。 第138章 他绝对受伤了 院中常说大道万千,数之不尽,以至于每个人所感悟的道法都不尽相同。但经过人族修仙者千百年的摸索与尝试,底蕴深厚的世家自然有自己的法修秘术可以传代。后世修行者按照祖先遗留,便渐渐成为了体系。而浑天术法,便是楚家的代表之作。可问题是通玄境不过是初通仙法玄妙,很少有人在这个境界就能将术法掌握并运用,即便楚河在悟道方面天赋卓绝,这威力也超乎想象了。“这还只是初次出手,并非全力。“季忧,要有麻烦了……班阳舒、温正心及裴如意等人也都从坐席之上起身,垂于身侧的两手蓦然握紧。这一场战斗之中,杜竹其实没有太过强烈的战意,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主菜前的点心。所以这并非是一场所有人都想看到的酣畅对战,更像是一次炫技。而楚河此时所表现出的强悍,的确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自打他回院之后,所有人都说他的气息很强,但从未有人见他出手过,而此时这番出手,才算是真正向众人展示出了楚家的底蕴。“他应该还没用全力。温正心的面色变得十分凝重。班阳舒和她的看法相同:“那杜竹本就没有取胜之意,但就算他有,那一剑估计也是接不住的。白如龙境界在楚河之下,分辨不出,闻声忍不住开口:“这么强?裴如意抿了下嘴角:“我是在通玄境待的最久的,但哪怕是通玄上境,估计也无法轻言取胜。“季兄能胜的过他吗?“不太好说了……“明明只是回家了两个月,为何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议论声中,楚河周身的气息仍旧盛大无比,术法之气环绕诸身,顷刻间从白玉台腾空压下。当啷一声,一块锋利的铁片横飞向了观众席,被一看热闹的弟子偏头躲过。定睛观瞧,那是一块碎裂的刀头。此间众人回头,便见杜竹横飞而去,原本在手中紧攥的长刀断成无数块散落满场,而他的仙袍也被气劲撕裂,看上去衣衫褴褛。那柄通体玄黑的刀不凡品,光材质也能看出它坚硬非凡,但此刻却断成了无数块,足见方才一剑的威能。因为斩断只会有一个断口,现在那柄刀寸寸断裂明显是被恐怖的术法绞断的。此刻,台上台下瞬间一阵鸦雀无声。杜竹从场外爬起,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河,眼眸之中是强烈的不甘。“还打么?“若还打下一场,你需要一柄新的武器。掌事院秦荣此时飘然而来,看了一眼他的虎口,发现并未有任何损伤,眉心不禁微皱,但还是依照流程对他问话。守擂赛分为三场,如当初天书院问道灵剑山一般,两场取胜为赢。但也不排除各种其他因素导致的一场定下输赢,如死亡、认输,或各种无法继续。正在此时,一张纸条从杜家家主手中传出,送入了杜竹的手中。杜竹看后轻轻摇头,放弃了换刀上台的机会。此时的众人还沉浸在楚河刚才的惊艳表现之中,许久才发现了杜竹离去。对此,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没人认为杜竹可以入内院,一早便知道他对此战所能造成的影响,顶多就是消耗季忧与楚河之中的任意一个罢了。而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是,季忧究竟还能否胜过这样的楚河……这个问题其实从季忧感悟了天书那一刻就不断被人提出,而期间则经历了百转千折。一开始,身为楚家二子的楚河似乎是必入内院的。而季忧则一剑一剑,将这份可能性斩的支离破碎。灵剑山归来时是季忧名望最高的时刻,那时候大部分人都觉得季忧已经算是迈过了内院的门槛。直到今日,楚河对杜竹出剑的强大又狠狠将这个趋向给掰了回来。就连裴如意、班阳舒和温正心,也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随后,掌事院弟子上去清扫白玉台,而众人的目光中则多出两道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还是那一袭白衣,轻易便吸引了无数目光。有一些站在皇族宗亲后侧的人,看到旁边那位一直未动笔的灵剑山弟子开始簌簌狂写。“其实这些日子,不少人都对你说过了,要你入内院,说入内院有许多好处云云,你虽然性情乖张,但大抵也是心中有数的。“现在,我要你忘记这些。“忘记所谓去丰州建立世家,忘记所谓内院弟子可吃万民供奉,忘记本教习那一百灵石。“出剑吧,尽兴就好。曹劲松的表情也有些沉闷,但还是佯装轻松地拍去了季忧肩头的落尘。他也看出了楚河的气息不同寻常,虽然觉得惊骇,但此时已是临战前夕,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季忧也捋了捋衣衫:“帅么?“风采不弱于本教习年轻之时。季忧深吸一口气,然后迈步上了白玉台站定。这些天来,无数人都在议论内院名额之事,觉得此战无比重要,但其实对季忧而言,他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很重要。玉阳县县衙的那一拳,盛京街头的那三剑,岐岭、剑林……他出身穷乡僻壤,想花一两银子都得辛辛苦苦凭本事去劫,哪有什么不重要的战斗。所以他现在的心境并不复杂,反而更很像曹劲松方才说的那般。出剑吧,尽兴就好。此时,楚河也朝季忧望来,原本因为上一场结束而平息的气息此时忽然摇曳。紫红之气伴身,此时的他单手持剑,眼眸之中杀意腾腾。“乡野私修……楚河一张口,四个字虽然低沉,但却足以落入众人的耳中。众人忽然意识到,这个专属于季忧的名词似乎很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可换到楚河的角度来想,身出名门,从入院以来就被万众瞩目,却屡屡被一乡野私修踩在脚下,的确是够难忘的。而他此时从幽州归来,也许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的复仇。嗡!白玉台上,楚河顿足举剑,一股强大的气息呼啸而起,风浪滔天。他对杜竹的时候当真是没有使用全力,而此时的一剑,则裹挟着强劲的术法直接奔流而来。铿锵一声,季忧举剑迎上,直接被沉重的气劲斩到了白玉台边,剑身不断颤栗。随后回剑,又是一剑袭斩而来。楚河的气息强大到鼎盛,远超季忧的气息,便是隔着极远的空间也令许多的外院弟子感受到一种窒息感。但季忧并未改色,周身灵气瞬间汹涌,直接挥剑迎了上去。铿锵之间铁器之声震而耳,火花四溅而飞。但季忧干净的铁剑却不知为何,明显没有楚河那携带道法之剑流畅,几次回剑而斩都落空,反而迎头便是剑锋袭来。砰一声闷响,季忧脚下的石砖直接碎裂,而他则拄剑回身圆斩,荡开身前气浪,直剑而去!下一瞬剑锋偏位,楚河似是预判一般闪身,左手汇聚一道气劲横贯而来。“浑天术法属于诸法伴身的一种。“修仙者出剑时一旦接触到对方的气息,就会受到术法的影响,剑轨不受控制,无法做到剑随心动,如被缠绕。万顷林海深处,层云缭绕的云海之巅。内院殿主除尤映秋之外,另外四位正在山上,将登仙白玉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像他们这般上五境的大能,其实根本不太关注外院弟子。但今日却不约而同地来到山崖上,看的无比认真。其中,长生殿柴胡所主修之法与楚家相似,便一眼看出了季忧此时所面临的险境。“外院弟子能打出这种术法,还真是多年未曾见过了。无欲殿主吕奉川忍不住开口,轻吐一言。此刻,砰地一声闷响。回剑圆斩的季忧还处于背身的姿势,但剑刃已被对方躲过,后心直接被缠绕着浑天术法的拳头狠狠击中。那并非是武炼的拳劲,而是术法之威。其中的力道在挥拳之时猛烈崩开,势大力沉,直接将持剑的季忧打的踉跄三步。见此一幕,白玉台上顿时一片哗然。他们这些人里,对于战斗的细节很难看出,但却知道这初次的交锋之中,楚河安然无恙,可季忧却是实打实地中了对方一拳。而且那拳劲散开之时鼓起的风浪几乎扑面,亦能让人判断其中力道。要知道,楚河气劲先前是连杜竹那柄宝刀都足以震断的,现在直捣后心岂是好受的?“受伤了,季忧绝对受伤了……“那一拳给谁,谁也受不了啊!“这些日子以来院中都在说季忧的剑多么强势,怎么会这么快就落了下风?“说不定是身法问题,季忧的剑根本无法捕捉到楚河。“这也叫剑道?我怎么觉得季忧的剑有些浪得虚名了?这不我上我也行?“不对,我见过他的剑,不该如此普通才对?季忧持剑转头,看向楚河周边不断旋转缠绕的紫红之气,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他并非世家出身,无人传道,对于术法的玄奥不太了解。但此刻也已经从出剑回剑的过程之中感受到,伴随着楚河全身的气息似乎有些古怪。因为他的出剑都会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流从剑刃划过,如同剑身入水般受阻,以至于剑落时会偏移好几寸,随后被对方轻易闪过。不过这几剑下来,他大概能明白,这是环绕在楚河周身的术法所致。(太忙了,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祝自己生日快乐了吧,厚重脸皮求月票。) 第139章 全身无伤?! 嗡一声,铁剑袭来,携力万钧。楚河并未留给季忧太多的思考时间,瞬间以腾空之势欺身压来。那寒光冷绽的铁剑裹挟着狂暴的威能,同时也倒影着楚家二公子狂躁的杀意汹涌的眼神。酣畅!痛快!天书对他不应。好不容易破境又被迎头压过。剑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佩剑被劫走却不敢言语。此刻楚家二子眼前闪过无数屈辱的画面,杀意已经凝重到了巅峰,呼啸奔流!白玉台上的方石在二人脚下寸寸碎裂,掀起的气浪连带着呜呜的风声不断在场间纵横,刹那间铁器相撞,火花迸溅处光点闪烁。收剑,楚河那携带着【浑天术法】的剑带着狂烈的气劲,再次横斩。“剑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花架子把戏!”“季忧,你今日会被我的【浑天气劲】生生砸死!”呼啸一声,楚家二子剑压季忧,同时那裹挟术法拳劲直接狠狠砸下,直贯季忧左肩。纯粹道修与剑修的区别就在于,剑不过是施法之器,却又不仅是【浑天术法】绽放威能的唯一手段。因为拳脚,同样可以带着无尽的威能。砰砰砰!拳劲之声在剑光交错之间接连响起。季忧能躲便躲,若是躲不过,亦要出剑去探那术法之气的影响范围及走向,面无表情地沉着骂娘。拳风与剑光交错之间,看台四周的众人神情各异,或惊诧或担忧。“几拳了?”“四拳半,其中一拳被季忧以身法从肩头卸了劲。”“四拳半……”有学子回望后侧那被杜竹刀头插入的古树,眼神惊愕万分。那可是能直接崩碎杜竹宝刀的术法之拳,季忧竟然硬是挨了四拳半。“季忧还真能抗……”“再能抗,无法还手的话也定然会落败,这【浑天术法】太强了,其中似有雷道法则之威,挥拳便会有雷劲崩开。”“这季忧为何不七剑并出,难道宁愿挨拳也要藏拙?这是何意?!”季忧最为出名的就是一人多剑,盛京街头,遗迹之中,这都是令人惊叹的剑术,所以很多弟子不明白,为何季忧不直接多剑应敌。但也只有通玄境以上的众人,如班阳舒、温正心、裴如意、何灵秀等等,听闻此言后沉默不语。不是藏拙,是没有意义。因为在这几次的交锋之中,他们细细观察,已经感受到了那术法对剑的影响。持剑迎战尚且无法剑随心动,而御剑这种更不稳定的攻击方式便更无意义。若不破此法,季忧的所有手段几乎都会被克制的死死的。看来楚河回家中传道,并不只是以不知道的莫名手段一直变强,同时也想过要如何压制季师弟的优势。这【浑天术法】,天生压制剑修。这,就是世家底蕴了。大道万千且无迹无形,一套完整的术法体系几乎要耗费几代人的不断传承与探索才能成熟。寻常修仙者有机会能学到一套成熟的术法就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了,谁又能像楚家这般,可以找到一套专门克制剑修的术法。“季忧,看清楚。”“睁眼看清楚,这柄专门用来杀你的剑!”议论声中,气劲汹涌的楚河忽然暴起,手中之剑再一次凶狠压来。看着那狂乱奔流的术法之气,季忧的双眼忽然闪现出一抹金色的光彩。随后他低身出剑,冲入那呼啸的气浪之中,剑锋忽然偏转,借上挑的劲气环天圆斩,刺啦一声,楚河的锦袍被一剑挑穿,斜长的狭口从腰际延伸至胸口。剑鸣之中,沸腾的剑意升腾出强劲的剑气,楚河的双眸骤然紧缩,浑身气劲迸发后撤剑而退。此时,季忧荡剑回身,微微偏头,眼前的气流开始在其眼眸之中微微有了痕迹。而台下的众多弟子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因为自初次交手以来,季忧的剑一直很不流畅,似乎是频频受阻,直到此时才让众人见识到那传闻之中的半分风采。“季忧在借势……”“借势?”何灵秀此时负手而立,轻轻点头。她在灵剑山以诸法伴身之术迎战过颜书菁,其实那场战斗与今日这场对战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不过【浑天术法】对剑修的克制似乎更加明显,以至于季忧出剑不顺。但就在刚刚那一刻,季忧借偏见之势直接更换了剑招,借势从斜劈改为了圆斩,才让斩了楚河一个措手不及。“他能看透术法的走向?”此时尼山之巅,长生殿主柴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诸法无形,全在天地法则之中,肉眼不可相见,仅能以神念感知。可令他们都想不到的是,季忧竟然找出了可以借势的缺口。“是因为剑心通明吧。”左丘阳不禁开口:“当初他在灵剑山破剑林,便有人说他是剑心通明之体,他或许看不透楚河的术法,但却能借助剑心而捕捉到最佳的出剑方向。”吕奉川忍不住轻笑:“看来那些宗外行走所说不错,他还真的是天生的灵剑山弟子。”“但是,可惜了……”可惜二字并不是个好词,在一场针锋相对的战斗之中,这两个字很可能预言着某一方的失败。因为即便剑心通明,季忧仍旧受了很多拳,而楚河只不过是衣衫有所受损。这,并不是一种好的趋势。以先前楚河将那口玄黑铁刀崩碎的气劲来看,季忧怕是已经有了不轻的伤势,若是再挨几拳,恐怕就要落败了。此间的看台之上,楚家家主、白家家主和杜家家主全都神情漠然。对于楚河会占尽上风,力压外院所有弟子入内院之事,他们似乎早就清楚。就在此时,悟道场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瞬,衣衫破碎的楚河腾空而起,紫红之气环绕着他的诸神而升腾,诸法紧随灵剑开始疯狂呼啸。他先前是有意要羞辱、挫败季忧的。那几拳砸在他的肩膀、后心、腰间,也都是为了看到他狼狈的表情,看他难以置信的神色,甚至想看到季忧的眼中慢慢出现的恐惧。可尽管季忧的确被他沉重的【浑天术法】狠击了数次,楚河却发现他仍旧面不改色。就是这种明明受了伤,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才让他无比羞恼!而方才那令人猝不及防的一剑,更是让他的羞恼达到了极致。既然看不到自己期待的表情,楚河便不想再留手,决定要看他肝胆俱裂,横尸当场的最后画面。轰然之间,【浑天术法】朝天压下,紫红之气如同海啸升天,让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眸。下一瞬,气劲狠狠落下,而白玉台上的季忧直接提剑,架剑横挡!铿锵!季忧的剑在此刻爆发出无尽灵光,几乎挡住了【浑天术法】八成的恐怖气劲,但仍有流散之气横贯而下。于是在刺啦一声之间,他身上的那件仙袍被直接撕裂。场间的所有人,世家来客、别宗行走,皇室宗亲,内院亲传全都盯着季忧,原本的惊呼咔在了喉咙之中,换来则是一片鸦雀无声。季忧单手持剑,碎烂的布条斜挂在腰间,眉心只是轻皱。而他的左肩、后心、胸口、腰间,则完全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棱角分明之间细滑如玉,灵光隐现,炙热的气魄透体而出。直到有人以神念细观,才发现先前被击中的地方略微有些红印。“这……”“怎么会这样?”“我分明看到他挨了好几拳的,为何……为何全然无伤?”寂静的悟道场之上,先是皇族宗亲身后像是发了疯一样的纸笔簌簌之声,那灵剑山弟子恨不得将笔戳烂。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带着不解的满场喧哗。他们明明亲眼看到了楚河以不到五成的气劲震断了杜竹的铁刀,甚至有人差点被横飞的铁刀碎片伤到。而楚河面对季忧时所用的【浑天气劲】,几乎是对战杜竹时的两倍,于是所有人都判定季忧的身上肯定已经是伤痕累累。可直到这如同玄玉一般的肉体出现,才揭露了此间的真相。此间,就连那白家和杜家这两位神情漠然的世家家主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从高台之上探身而出,似乎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这个他们都不太记得住名字的乡野私修不过是一个插曲,一个不太值得在乎的插曲。不管他名头多盛,他不过是这方青云天下的通玄之境。就如同车马前行时遇到的石子,你总不会要一颗颗地捡走,而是想着碾过去便是。可他们谁也不曾想过,这石子竟然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加尖锐而庞大。“果然……”何灵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目光在其胸膛之间不断徘徊,回想起了当初那扑面而来的燥热之气。去往灵剑山问道的路上,她一直都在关注季忧,觉得他似乎是在修炼肉身。此时的内院秋斗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可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仍旧很难相信,这天下会有这么强大的肉身。而有着同样想法的,则是楚河。他已经陷入了登台以来的第一次沉默,而他未从季忧眼中所看到的“难以置信”,则慢慢出现在了自己的眼眸之中。 第140章 道剑七重山! 什么硬抗?什么硬装风轻云淡?他又没有受伤,何需硬装?他在不断地寻找楚河术法之中的破绽,楚河则气急败坏地想破他的防,难道不是这样?季忧听着耳边的喧闹,表现的颇为不解。“其实还是有伤的……”云海之上,四位殿主负手而立,在方才的那一刻也沉默了许久。楚河的强大还可以用“楚家底蕴”来解释,好像这世间的所有玄妙放在仙宗、千年世家之中都不算稀奇。可唯独季忧,这个出身于玉阳县的乡野私修,强的已经出乎了意料。他不可能有家族长辈传道,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妙法,可这肉身的强度却令人无法理解。于是那一刻,左丘阳动用了上五境的神念。细观之下,他确认季忧后心,也就是最先被击中的那一拳确实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但是腰间,也就是最后那一拳其实已经泛红。“这也许是【浑天术法】的特性。”“特性?”左丘阳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师弟柴胡。柴胡捋了一下长须:“楚河的力量一直在慢慢增强,看来这才是楚家【浑天术法】的强大之处,若气息不断,楚河的气劲会越来越沉重,这才是最棘手的。”“那依柴师弟看,季忧胜算能有几分?”“若是楚河灵气不枯竭,这股增强便会一直持续,季忧虽然肉身强悍,但若只依赖于剑心,可能始终无法对楚河造成伤害。”而接下来的对战则确确实实印证了柴胡的话。因为接下来的,楚河周身的紫红之气越发旺盛,几乎如滔天火焰。轰一声铁剑狂落,随后拳劲紧随,季忧步步后退,最后被直接逼到了白玉台的边缘。场间有不少的内院弟子,此时已经意识到楚河的【浑天术法】一直在增强的事情,也猜到了这是楚家秘法的特性,忍不住为季忧捏了把汗。就在此时,季忧眼中金光大盛,剑朝天起。他看见了……那股夹杂在混乱之中的气劲……但是那气劲变化极快,所以他要用一柄更快的剑。也就在他心念一动之时,一声嘹亮的剑吟声忽然响彻群山,恢弘的剑气直接奔流而起。而此时,首先抬起头来的是那些灵剑山弟子,就连方才执笔狂写的那位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目光随之睁大。【灵剑山道剑·归去来】嗡一声,四方看客脸色巨变,一柄极致的快剑仓啷而去,贴地狂斩,无尽的剑意几乎要溢出白玉台。楚河正挥剑而来,便觉得眼前雪亮一片,却根本来不及撤身,砰一声,那紫晶发冠直接在眼前爆碎。而那极致的快剑则狠狠将楚河其劈飞,狠砸在地。剑落,四方寂静,很多人的拳头已经攥到了僵直的程度。所有人都知道季忧去偷学了灵剑山的剑道,但即便是当日一起去问道的人,也没见过季忧在剑林的出剑。但方才那柄极致的快剑,终于让他们了解到季忧学到了什么。那是真正的剑道,没有什么招数,没有什么架子,就是极致的快,快到如同电光。剑之所指,一往无前。此时在众人视线之中,季忧持剑轻回,剑气未退,剑意沸腾。他裸着上半身,宽阔的胸膛细滑如玉,气魄炙热滚烫,让陆清秋、娄思怡、孙巧芝、方若瑶,以及天书院一众女修全都看直了眼,其中也包括自在殿亲传何灵秀。坏了,道心乱了,怎能如此……何灵秀脸颊有些发烫,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竟会为一副肉身而乱心有些好笑。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副肉身,就连灵剑山小鉴主看了都迷糊,更不用说每日为其做梦的丹宗之女。“不是剑心通明,他看见了……”此时,立于山崖之上的柴胡凝住了眼眸,心中巨颤。先前季忧剑走偏锋,以斜劈换了圆斩,他们判断是因为剑心通明让他捕获了一线之机。可方才那道灵剑山的道剑却是直斩而出,并未换招。快剑,第一要素就是要直。因为只有最直的剑,方能造就最快的剑!但面对楚河的浑天之术,要斩出如此直快之剑,唯一的解释就是季忧看到了。他看到了浑天之术的破绽。可是大道无形无迹,怎么会有人能以肉眼看穿?柴胡思索许久,觉得唯一的解释是那不是剑心通明,根本就不是灵剑山说的什么剑心通明,而是道心通明……但更加令人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此时的楚河起身了,并未跌落于场外。方才那极致的快剑直接斩弯了他的灵剑,可他仅仅只是虎口崩裂流血。“楚河的肉身竟然也这么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院教习对他们传授了不同的修行之法?”议论声中,所有人都在惊叹于楚河的肉身强度,只有先前一直面不改色楚家家主楚雄此时蓦然皱眉,似乎是不相信季忧会伤了儿子的肉身。要知道,哪怕先前那计【归去来】斩出,他都没有如此变颜变色。此时的楚河将手中的弯剑扔掉,从储物葫芦中重新取了把剑:“【浑天术法】每半个时辰会有一次交替的间隙,没想到这都能被你找到,但你只能伤我这不痛不痒的几寸,而接下来,我剑和拳会更强。”“你猜,我能不能在半个时辰里把你打死?”楚河声音十分阴毒,但足够全场人听清。此时,原本因为季忧一剑得手的班阳舒等人笑容一僵,神色又瞬间凝重了起来。对于季忧的肉身强度,他们其实是有所了解的。因为他们经常空着手去季忧的院子当中饮茶,知道师弟他一直在以一种他们理解不了的办法淬体。而且他们还知道,当初季忧就是靠着这副肉体,加上服用丹药,才硬抗了灵剑山剑林的最后一剑【思无邪】。可他们确实没预料到,楚河的肉身竟然也这般的强硬,就连季师弟的【归去来】也仅仅只是崩碎了对方的虎口……而如果【浑天术法】真的像楚河所说的那般,每半个时辰才会出现一次交替的间隙,那也就是说,师弟下次出剑击中他只能在半个时辰之后。关键是【归去来】所造成的伤害,对他而言根本就不致命,即便每半个时辰一剑都无法伤到他的根本。而在这半个时辰之中,楚河对于季师弟的打击却会是连续不断的。【术法】特性会不断增强楚河每一击的能力,季师弟如今还觉得不痛不痒,但总归会受到创伤!“这,这未免太犯规了……”“千年世家的术法,竟真的如此强大……”楚河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全身的【浑天术法】继续呼啸。于是众人的眼前的,便看到更加强横的气劲灌注于他的长剑,凶狠斩来。而此时的季忧忽然扬起嘴角,随后脚下灵气呼啸,手中的灵剑一往无前,而那浩瀚的剑气也随之奔流而起!砰一声巨响,楚河架剑相迎!顿时之间,一股强硬如山的气劲狠狠贯来,楚家二子的双瞳骤然紧缩,感受到一股剧痛传到手臂。而他脚下的石板则传来一阵咔嚓声,最后直接崩断,令其双脚下陷。嗡!又是一声清冽的剑吟,季忧松剑,手中再出一剑狠狠劈下。随后是第三剑、第四剑……只能架剑而迎楚河心中巨颤,脑子已经被斩的如同混沌般眩晕。他那被【归去来】崩裂的虎口,原本只是有轻微的鲜血流淌,但在这连续不断的沉重剑斩之下,顿时间血流如注,不断喷洒。见此一幕,高台之上,无数人脸色大变。先前楚河已经放过狠话,言明了【浑天之术】的厉害。半个时辰之内,季忧的剑受术法影响应该根本无法斩中楚河才对,却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会是如此。此时的季忧松开已经斩出的第六把剑,猛然握住了已经伏在空中为他准备好剑式的第七把剑。楚河以为他寻找的是间隙。但不是。用剑为什么一定要斩在别人的身上?为什么不能震死别人?他找的从来都不是间隙,而是他这术法之中与自己的剑最为互斥的气息,作为足以承受他这计重剑的落点!就如同一个人扛着毫无破绽的铁盾,但在强烈的打斗之中,就算那铁盾再强,盾后之人也能被狠狠震死。清冽而呼啸的剑吟之间,季忧孔武有力的双臂拉开,七柄重剑蓦然浮空。“灵剑山道剑,【小重山】……”此时,皇族宗亲的席位之上,崇王、长乐郡主、魏厉都忍不住齐齐回神,看向后侧的灵剑山弟子。他们全都仰头看着那七剑,虽未参战,但已是热血沸腾。“不,不是小重山。”“不是小重山?”“公输师兄说,这是【七重山】,是连我们齐长老都用不出来的剑,真不愧是险些杀了公输师兄的季忧。”此时云海深处,长生殿主看着那如同山岳的七柄剑,心说果然,他真的看破了那浑天之术。轰然之间,道剑【七重山】狠狠凝聚,沉重的气劲甚至压得前方众人都有些抬不起头。(还敢求月票……or2) 第141章 舍剑之锐,以力破法 剑林四重有守关四剑,但这四剑之中并没有强弱之分,纯粹是剑意不同,而【小重山】则是其中最沉的一剑。狂风在高台之上不断舞动,七柄剑呼啸而去,带着沉重的打压之意。此间的季忧身似蛟龙,踏步间随剑而去,磅礴的身躯让无数天书院女修睁大了双眸,盯着那肉身无法移开目光。曹教习说忘掉内院,忘掉世家,只需尽兴。季忧觉得,他此刻很尽兴。因为与人战,无论斗志还是剑意,总归都是要比在剑林空斩劲气来的高涨。“楚河,来,见一见我的【七重山】。”“??!?”而楚河在深坑之中双目睁大,感受到迎面的气劲,目眦尽裂,眼眸之中闪现出一丝惊恐,立刻振臂而起,将【浑天术法】催发到了极致,如同飓风卷集。这种卷积并未向外,而是在向内,就仿佛通过拧转而结成了巨大的壳。紫红色的浑天气劲已斜卷而护身,楚河改双手握剑。嗡!七柄强硬的打压之剑斩落,白玉台震颤。许多如方若瑶这般境界低微的弟子,甚至感受到耳膜随之一阵疼痛,眼睛都已经无法睁开。便见到此间高台之上,属于【浑天术法】的气息在蓦然的压制下狂散,紫红气劲根本无法扩散。铿锵!一阵鸣颤。在众人的视角当中,七剑怒斩楚河,如同劈出了当啷一声,压下的气浪直接迎面涌来,吹的人一阵窒息。此时,楚河周边的白玉石直接崩裂出无数蛛网的模样,而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坑之中,已经被埋没了腰身,手臂之上全都是殷红的血珠。这血珠并非是从虎口处的伤痕中溅起的,而是沉重如山岳的剑道伟力迎头压下,与斥力相撞所产生的应力压透了他的手臂。于是,血流狂涌之间无处而出,直接透过完好无缺的皮肤渗到了体外。力,是相互的。这是九年义务教育之剑。轰然之间,季忧借力弹开,浮于空中,坦胸漏乳,矫首昂视,剑意沸腾不止,七柄灵剑的剑气更是直冲云霄。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方才那七剑的沉重所压的透不过气。而班阳舒、温正心、裴如意、白如龙,还有陆清秋、方若瑶……一众人都恍惚了。他们眼前所闪过的,都是季忧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例如在玉阳街头,吃不上饭的季忧到面馆打零工,被曾经的同窗追着嘲讽。又例如他们空着手去他院子里喝茶,吐槽茶叶很贵的季师弟每次都如临大敌。再比如他在问道途中逛街,总要找各种理由骗如龙仙帝的银子。还有秋斗开始之前那个雨日,他一脸难受地说自己买不起剑,要大家给他凑凑。过于鲜活的人总会比那些阴冷的人显得要弱三分的,可直到此刻,他们似乎才看到真正的季忧。一个剑道无双的季忧。片刻的寂静之中,众人回神,发现深坑下全都是狂乱奔流的术法气劲。随后就是一股痛彻心扉的叫喊声漫长响起,其中夹杂了狂怒与嘶吼。这声音已经完全不像楚河所发出的了,更像是野兽的嘶吼,完全没有任何情感,唯有杀戮之意。嗡地一声,那暴乱的气流呼啸冲出了深坑。那紫红色的术法之气之中,忽然窜出了一缕如同夜色般的漆黑,正在狂乱的术法气息之中由内而外地渗透。因为【七重山】压下,庞大的应力直接搅乱了那术法之气,所以这般变化并未被太多人注意。唯有楚家家主注意到了这一点,此时握拳而颤,桌上的茶盏瞬间水花四溅。而此时,赤身巡天的季忧剑朝天起,眼中金光大作,浑身的肌肉不断地鼓涨,七柄利剑狠狠斩去。“是【小重山】?”“不,?是【柳色新】!”“不,也不是【柳色新】……”灵剑山弟子本就是剑修,对于剑气是最为敏感的。但此时此刻,面对季忧重新落下的七剑,他们竟然迟疑许久都未能确定。因为此时排列如龙的剑已经气息大改,却仍旧带着如山岳一般恢弘的气势,朝着的那被暴乱的术法气劲裹身的楚河狠狠斩去。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连喧闹也在此刻戛然寂静。七柄剑狠狠斩入了那环绕诸身的【浑天术法】,便连那影响剑气走向的气劲此刻都仿若凝固。因为剑道也是天道法则之一,但在同一方天地之中,总不会有相斥的两种法则在内。就如同足够强大的术法可以影响剑道一般,而足够强大的剑道亦能斩断术法。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七柄重剑在与【浑天术法】僵持一瞬之后直接就切了进去,所谓的越来越强在这一刻被直接打断!但更要命的,是沉重的剑气并未在与术法的对撞之间消亡。因为季忧的剑心,本来就是剑之所指,一往无前。砰!楚河的铁剑被斩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血洒当空。此刻,季忧收剑落地,傲立于白玉台上,周身灵光阵阵,剑意凛然而呼啸,清冽锋利而干净。力的作用是相互,所以他擎着【七重山】,对自己体力消耗也不小。此时那轮廓清晰的胸膛及小腹在呼吸下不断起伏,并散发出一股炙热的气息,其上隐有汗珠悬挂,顺着光滑而匀称的肌肉线条流动,并在阳光投射而下,折射着如玉般的光泽。此刻,白玉台四周一片鸦雀无声。皇室宗亲那边,崇王、魏厉等人脸色无比古怪,而长乐郡主则忍不住咬住了丰润的红唇,雪亮的眼眸圆睁。而与他们相邻的别宗行走之间,除了灵剑山弟子满心亢奋以及运笔如飞之外,其他宗门弟子全都神色愕然。去年的秋日,七大仙宗除却丹宗之外,一共收了十一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但在这十一人之中,能被他们记得住全名其实并不算多。楚河算一个,因为他出身幽州楚家,本就万众瞩目。但唯独没有世家背景的季忧,是一直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闻名于天下,此时站在灿烂的日光之下,在盎然的剑气环绕之中,声望达到了顶峰。不过最为沉默的,其实还是那些跟随何灵秀而来的内院弟子。如当初跟随在尤不渝身后的王越、方超林。他们知道季忧斩破了灵剑山的剑林,但当时因为尤不渝重伤,根本无暇思考,亦未看到那满山绽放的剑气。所以他们和院中围观的众人一样,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季忧的剑。那七重山压下的时候,虽然并非是朝向自己,但人总会是有代入感的。此刻的他们不禁在想,若当时自己站在楚河的位置上,那七剑究竟能不能接得下。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一,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哪怕是融道境,在面对那【七重山】的时候可能没有太大的胜算。何况,这只是【七重山】。而除了这把剑之外,季忧还有【归去来】,以及方才夹杂在小重山之中,那极致锋利的【柳色新】。此剑向西去,万顷林海之上的云雾山崖。内院的几位殿主也沉默着,回忆着方才的剑道,默不作声许久,直到长生殿主柴胡轻轻开口。“【浑天术法】有半个时辰的短暂交替,时机很难把握,也只有极致的快剑能在交替时间将剑刺出。”“但,那从来不是季忧所寻找的目标,因为那没有意义。”“就如楚河先前所说,半个时辰才能刺出一剑,季忧会处于绝对的劣势。”“可间隙难寻,换而想之,则代表着场间的斥力足够多,那因术法而产生的斥力,便是足够落剑的位置。”“因为只要足够沉重,斥力不但不会护主,反而还会伤人。”“我早年便一直在悟道于力场法则,寻求在诸法伴身之中扩大力的作用,但不得不说,方才那般对战之事,就连我都没想到这一点。”“这或许,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斥力护身的方式。”“舍剑之锋锐,以力破法,了不起……”柴胡的声音在山巅之上环绕,让其他几位殿主都变得神色复杂了起来。七大仙宗这些年,天赋卓绝的弟子也有不少,但如季忧这般如此逆天的从不多见。先不说他那古怪的强大肉身,也不说他是不是真的道心通明,便光说他的战斗意识,都已经远超常人。这种意识是不分等级的。境界高的人也许在战斗之中“看”到的会更多,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适合战斗。就在此时,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欢呼声,几人循声望去,就见灵剑山弟子已经率先沸腾了起来。见此一幕,他们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种感觉不像是在看天书院的秋斗,反而又像是一场灵剑山打赢了天书院的战斗。因为无论怎样来说,季忧所用的,是灵剑山的剑道。其实身为天书院弟子,季忧出手所扬的,本就该是天书院的宗威。此刻的他们不禁在想,若他打败楚河的时候用的不是灵剑山剑道,而是天书院的诸法伴身,又该是如何一种场景。 第142章 器宇不凡,表情淡淡 “我嘞个此子非凡……”白玉台下,曹劲松看着台上的季忧,忍不住喃喃了一声。其实先开始的对决,曹教习是没敢看的,只是侧过头去听着四周围的议论。直到季忧第一次成功出剑,刺破了楚河的衣衫,他才胆战心惊地转过了头。楚河的【浑天术法】太强了,这是他在看到对方剑斩杜竹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的事情。所以他早早就备好了一面用来扔到场间投降的白旗,但没有告诉季忧,只是劝他不要负担太多,尽兴出剑。在他看来,什么内院、世家之类的,全都没命重要。因为命没了的话,就什么都没了。乡野私修对战的仅仅只是楚河吗?不,是底蕴有千年之深的幽州楚家。所以扔白旗丢人么?不,一点也不。可就连他这个教习也没想到,他从玉阳县带出来的那个“此子非凡”,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曹劲松回过神,向着楚河跌出的方向看去。那楚家二子以【浑天术法】的气劲硬抗了七剑,随后又被七剑劈飞,此时已浑身是血,竟然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木然地站着。而楚家人此时已经离席,尤其是跟在楚河身后的老仆,直接眉心紧皱地来到了自家少爷的身前,带着他回到了楚家的坐席处。见此一幕,众人不禁相互对视。那【七重山】的强悍他们是亲眼所见,不曾想楚河除了浑身鲜血淋漓之外,竟如没事一样。而季忧此时则持剑立于场间,缓缓闭眼开始回神,并吐纳着灵气不断地散入四肢百骸之中。“还有两场,楚河要怎么打?”“楚家底蕴的深厚岂是我们可以妄加猜测的?楚河一定还有后招,不可能在第一场就全部使出。”“才第一场就打成这样,再加上后招,我们修的真的是一样的仙么?”“当然不一样,他们会的你会哪样?”“这么强,会死人的……”议论声中,回过神的众人对于接下来的两场变得更加期待。不过温正心等人却感到了一丝担忧,还真的害怕楚河能拿出什么更多不可思议的术法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季师弟在灵剑山上所学的剑道就只有【小重山】、【柳色新】和【归去来】。方才的第一场,他三剑尽出才算是斩败了楚河,可对方若是还再有别的底牌,那便会令季师弟陷入被动。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许久之后,季忧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的金光淡去,随后起身走向了台下,来到了三位掌事的面前。“昂藏七尺而立于高台,缓步而下,昂视四周,目光如虎,表情淡淡……”“远观之,器宇不凡,遂龙骧虎步而行,停驻于掌事院三掌事身前……“观其背,筋骨强健,气血如虹,暗藏伟力……”灵剑山弟子笔锋不断,洋洋洒洒写了满篇。而其右侧,另一位弟子则握着炭笔簌簌描绘,快速将此一幕之中主要人物的神采勾勒出十之七八。随后两人将手中的书稿及画作递给身后一名女弟子,而她的手中如今已经攒了厚厚的一摞。崇王府的长乐郡主此时就在那女弟子身前,盯着那些书稿与画作看了许久:“那个,请问姑娘如何称呼?”“玄剑峰内院弟子,卓婉秋。”“卓姑娘,其实我也是师从灵剑山的,不过因为是皇族宗亲,所以只能在盛京修行,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宗同源的。”卓婉秋握着那些画作与书稿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是长乐郡主,还请有话直说。”长乐郡主露出一抹浅笑,眼眸低垂道:“能不能许我找画师过来,将这画作与书稿留下一份。”听闻此言,四周围一些皇室宗亲家的女子,以及别宗行走纷纷望来。他们方才并不知道灵剑山的弟子在此写写画画是为何意,此时看着那洋洋洒洒的文字,以及那描绘于纸上的裸身剑客,才觉得有些后悔。方才那画面,真该是永久留下才好的,于是立马便开始响应长乐郡主。卓婉秋闻声摇头,干脆拒绝:“不行。”长乐郡主微微皱眉,但还是耐心开口道:“钱不是问题,灵石亦可,只需留下临摹之作即可。”“这是我灵剑山机密,莫说留一份,便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季忧是天书院弟子,今日也是天书院外院秋斗,却不知这如何成了灵剑山的机密?”“这个,你无需知晓。”卓婉秋心说这可不是我灵剑山的机密,这是我家小鉴主的机密。来之前小鉴主特地嘱咐过,画好了立刻带回,谁都不让看。你们在现场看过我家姑爷的身子就已经是此生有幸了,还想留下,是真不怕我灵剑山的剑啊。正在此时,山道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卓婉秋抬头看去,就发现何灵秀正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天书院去灵剑山问道的事距离此时不算太久远,两宗之间的对立还并未真的得到缓和。就比如这次入天书院观战一事,掌事院的弟子也是给他们灵剑山留了个并不算太好的位置。而何灵秀先前在灵剑山问道失败,心中必然还存着火气,这让卓婉秋不禁感到一丝警惕。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天书院自在殿亲传并未流露出敌意,而是将眼神落在了她手中的画稿上。“我已命弟子下山找画师,待会要把这个临摹一份。”“?”“这次的天书院秋斗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我该为院中留一份资料才是,毕竟这是我天书院的事,而季忧也是我的师弟,底稿我就不要了,但临摹的我要一份,不然你休想将其带走。”卓婉秋听着何灵秀义正言辞的话,忍不住看向了自己手中的书稿与画作。资料什么的她是一点也不信,因为就算真的需要,那也该是掌事院该做主的事,而不是一位内院殿主亲传来开口。归根结底,还是属于自家小鉴主的东西实在太馋人了。鉴主啊鉴主,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姑爷他是个红颜祸水吧……与此同时,白玉台上一片嘈杂。无数修仙者正趁此时议论着刚才的那场战斗,并等待着第二场的开始。不过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发现季忧在与三位掌事交谈之后,收起自己的长剑,飘然离去,剑气腾腾间当真是龙骧虎步而行,迎着灿烂的日光留下一个背影。同时,身处在白玉台下的曹劲松胸口如同充了气一般,迅速地鼓炸起来。见此一幕,还等着第二场的弟子全都忍不住露出一丝茫然,而班阳舒、温正心、裴如意等人则对视一眼,随后便跟了上去。季忧所去的那个方向,是他的住所,碧水湖雅园……立秋后的第七日,又是一场小雨,为暑气渐消的盛京带来了一丝寒凉之意。掌事院的弟子来到白玉台,带着盛京之中的工匠,拉来了一车沙土,在重新铺砖。此间有许多弟子由此经过,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眼神里意味不明。因为昨日就在这里,他们看到了无比昂扬的七剑。只是原本想象之中的第二场、第三场并未开始就结束了,然后所有人就都散了。季忧回了碧水湖雅园,楚家人则是当日便乘坐马车离去,没人知道这场秋斗到底有没有结束,也没人知道一场全院瞩目的事情为何会戛然而止。“是不是掌事院要让楚河养伤,然后回来再打?”“还能这样?”“掌事院本身就偏心,若真做出如此无耻的举动,我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毗邻碧水湖的连廊之中,有众多弟子对于昨日忽然结束的战斗众说纷纭,而其中最靠谱的就是秋斗暂停,楚河回家养伤。这般猜测,是根据掌事院以往的行事作风而得出的。如若不然的话,为何不在当日比出一个结果,然后宣布胜负?要知道楚河被斩退白玉台后立马就起身了,分明还是可以继续打的,为何要忽然暂停。此时的山道之上,陆清秋正打着油纸伞,朝着教习院的方向而去。秋斗之后就是秋招,也就是新生入院。她家中有一胞妹,本来就是决定要在今年入天书院的,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妹妹入院的事情,来找负责云州招生的教习马致远。推门走入教习楼,她看到马致远正在桌前,左手一根葱,右手握着半块煎饼。“马教习怎么就吃这些?”马致远抬起头看她一眼:“没什么,这两日有些破财了……”陆清秋哦了一声,随后就把妹妹的事情说了一下,邀请他前往云州陆家。其实这件事陆家早就与马致远知会过,而且陆清秋的妹妹修为确实不错,有足够的天赋可以入院。两人说好招生的事情后,陆清秋便要起身离去,不过临走之前又忍不住止步回头:“教习,秋斗到底是怎么了?还比么?”马致远抬头看着他:“不比了,季忧已经赢了,估计秋招之前就会入内院了。”陆清秋红唇微张,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可第二场为何没比?”“因为比不了了。”秋斗的擂台赛确实是三场两胜制的,但也不排除额外的情况。就比如被楚河一剑劈下台的杜竹,他就是主动结束了攻擂,所以并未进行第二场。马致远咬了口煎饼:“院中都说季忧的体质可以传代,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以他所展现出的实力也足够说明一切了,清秋你其实可以琢磨一下,这种人还是不要错过。”“可是,他……他到底为什么赢了?”“因为楚河的两只手骨全断了。”(快过年了,提前给大家拜年,然后求月票……or2) 第143章 一大波未婚妻袭来 昨日的秋斗现场,当季忧最后的七剑全部斩落之后,楚河再跌出场外,但很快就站了起来。尽管他鲜血淋漓,但从其麻木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无大碍。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楚河没事,以为那七剑所斩的不过是皮外伤。所以他们等待着第二场,等待着更多的“楚家底蕴”。但事实上,当时的楚河虽然看上去皮肉无伤,但手骨已经被沉重的剑气所折断。若他当时抬手,也许众人就会看到两只断手连带皮肉悬垂的场景。据说当时楚家很紧张,不许外人接触楚河。掌事院随后派了一位弟子过去,检查了楚河的双手。说断,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那双手实际上已经碎了。只是令掌事院弟子觉得奇怪的是,楚河竟然毫无反应,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灰色的眼神不断发怔,似是失去了神魂一般。不管是出于疼惜儿子还是出于何等原因,楚家家主直接拒绝了第二场,带着楚河匆匆离去。没法打了,比赛自然就结束了。那么所谓三场两胜的赛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出于对楚家的尊重,掌事院并没有将这一结果公之于众。事实上往年秋斗的结果也没有刻意地向外界公布过,因为这场天书院外院之争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小事。只是因为季忧名头太盛,楚河又是从入院开始就备受瞩目,所以这结果才格外令人关注。于是从太常二年的秋日,到太元初年的秋日,历时将近一年,那名动天下的乡野私修成功进入了内院,以七剑斩落了所有的猜测。一乡野私修,斗败了世家子弟,走上了尼山。此间,陆清秋站在教习楼中怔了许久,连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之声似乎都听不见了。因为尽管她知道季忧很强,但当入内院一事成为现实之后,她还是会觉得恍然如梦。没人会质疑季忧的实力,因为从盛京街头,到岐岭到灵剑山,再到昨日的登仙白玉台,季忧的剑道之强有目共睹。而她之所以恍惚,还是因为身份原因。这感觉就像是的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扛着锄头打败了钟鸣鼎食的贵族。马教习说的对,季忧还只是初现神异,近水楼台总归是可以先得月的。陆清秋微微抿住了红唇,眼神之中涟漪顿生。“听说了没,季忧赢了。”“晌午便听说了,据说第一场之后楚河就已经双手断裂,无法再战。”“这么说的话,季忧要入内院了……?”“不然还能有谁?”半个雨日的功夫,关于楚河双手尽断的传闻便在外院传开。许多外院学子得知这一消息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脑海之中又忍不住浮现出昨日的那七剑。而此刻,他们的感受与陆清秋几乎是相同的。即便早先就知道季忧很强,但乡野私修入内院这件事,仍旧让他们觉得极不真实。可换而言之,这次入内院的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连楚河都挡不住的剑啊……”“其实我们都知道,想在仙宗生存,有时候看的不是天赋而是背景,内院温师姐的天赋与何灵秀相当,可还是因为温家不比何家而落败,所以季忧不是被选入内院的,其实是用剑劈开了内院。”用剑劈开了内院,这句话不知是从哪位弟子口中传出,但随后便被众多人争相引用。而听到这句话,无论是外院教习还是掌事院的掌事,都心情复杂。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句话其实不假。他这一路走来,阻碍万千,当真是一剑斩开了天书院内院的大门。而此时,关于“楚河双手被震断”的消息,也渐渐传出了天书院,传到了盛京,传到了京中世家当中。此时的春花巷中,窦远空带着十几位家仆,正冷眼看着拐角处的一偏宅小院,眼神阴翳。“查清楚了么,就住在这里?”“查清楚了少爷,魏小姐每日递出的书信都被送到了这里。”听着家仆的回话,窦远空眼中杀意升腾。他与魏相府的魏蕊自小青梅竹马,再加上家中长辈都很赞成,简直就是天赐的良缘。可近几日,魏蕊却总有书信送到一司仙监芝麻小官的住所,给那穷乡僻壤的状元书生。窦尚书之子只觉自己头冒绿光,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实关于匡姓书生的存在,窦远空早在难民北上的春日就知道了。但当时因为天书院的那位,他并未冲动。可忍耐总归是限度的……不过就在他挥手,示意家仆闯门的时候,三名佩刀的侍卫将他们拦下,随后将窦远空从杏花巷带去了鸿翔酒楼。窦远空并未挣扎,因为他认出了这些侍卫来自于崇王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窦尚书之子就被人押到了酒楼,见到崇王府的长乐郡主正在窗边的位置饮茶。“窦远空,参见郡主。”赵云悦转头而来:“天书院的秋斗结束了。”闻听此言,窦远空不禁愣了一下。他以为郡主将他叫来,是因为目前朝中局势复杂,不许他节外生枝,却不曾想说的却是天书院秋斗之事。作为朝中大员之子,亲仙派一员,他自然知道楚河与季忧的内院争斗。据说那季忧昨日大发神威,第一场就将楚河斩到了台下,这着实是出乎了窦远空的预料的。但他同样知道世家底蕴有多么深厚,尤其是像楚家那般的千年世家,存在时间几乎与人族崛起的历史等同。即便是不小心输了一场,在他看来楚河也绝不会输。但长乐郡主此时的表情,却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意识到了自己不愿意见到一种情况。“季忧赢了?”赵云悦放下茶杯,点了点头。窦远空难以置信:“怎么会赢了?第二场呢??”“没有第二场了,因为第一场结束的时候,楚河的双手就已经全都被震断了,天书院有规定,无法继续和主动认输,都算是秋斗结束。”“手……断了?”赵云悦沉默许久后开口:“其实说断了有点不太准确,我听掌事院的一位弟子说,当时楚河的手骨是全都碎了。”窦远空咬紧了牙关:“丰州那个穷乡僻壤来的,怎么可能会赢?”“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不想相信也没用,季忧入内院之后身份自然不同了,他也很可能成为丰州唯一一个世家的家主,魏蕊接触的那个书生与他是至交,你做事最好谨慎些。”“我与魏蕊青梅竹马,可她……”赵云悦用冷彻的眼眸看向了窦远空:“青云天下向来都是仙权至上,难道你觉得你可以为了儿女情长,去得罪一位天书院上五境的内院学子?”窦远空听后陷入沉默,完全不曾想过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那个乡野私修在全无背景,还要面对千年世家虎视眈眈之下,竟然真的一步步走入内院。赵云悦并未在乎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随后便飘然离开,去了一间画室,取了一羊皮纸包。昨日天书院秋斗,何灵秀将灵剑山弟子手中的底稿送来临摹了一份。她又付钱给那画师,让他单独多临了一份。此时二次临摹的画稿与书稿就在这纸包之中,打开来看,便能见到一赤裸上身的白衣剑客跃然于纸上,仙姿无双。果然,灵剑山所说不错。剑与少年,的确是绝配的。赵云悦将那画稿放入,贴在怀中,睫毛轻颤。修仙者寿元比凡人要绵长一些,所以不如凡人婚配的早,但赵云悦这个年纪其实也该择婿了。崇王每一年都要邀请些七大仙宗的子弟过府,其实也存了这般心思。往年的时候,青年才俊虽多,但赵云悦并未起什么迫不及待想嫁的念头,可此刻,她却动念了。大夏立国之初将天书院奉为圣宗,而初代皇帝也出身于天书院。所以天书院内院学子与大夏皇室世宗亲婚配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赵云悦想与季忧见一面,探探对方的心思,再请陛下赐婚。赵云悦虽说不是七大仙宗子弟,但也拜了灵剑山一位长老为师。从这个地方论起来,她其实已经算是灵剑山内院弟子了,甚至可以算是长老亲传。在她看来,自己与季忧的身份倒是极配的。于是在这个初秋的雨日,许多的信笺从盛京,从外院,从九州各地陆续地送到了碧水湖岸的那座小院。信笺中夹了手帕、丝袖等一些贴身物件,甚至还有一京中待出阁的女子,在信封夹带了一件贴身的粉色肚兜。信中内容大抵相同,便是邀请季忧于某日某时于某地,二人独酌。不过让这些女子没想到的是,那些信笺全都被退了回来。有几封是被拆开的,但其余的一些甚至连铅封都还牢牢地粘在上面。而当长乐郡主拿到退信后,眼眸中也是升起了一抹难以置信:“他不见?你可与他说清楚,我为何约他独酌?”长乐郡主身边的婢女点了点头:“已用了愿与君结为道侣这般露骨的言辞……”“那他也不愿?”“嗯……”赵云悦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我也算是灵剑山的长老亲传,仙籍比他还要高一些,况且他出身乡野,而我是大夏郡主,他竟看不上我??”婢女抿了下嘴:“据说,外院也有许多女子送去了信,还有夹带了肚兜的,连云州那位陆大小姐也是。”“他接了哪个的?”“禀郡主,季公子哪个都没接……”赵云悦微微一怔,随后便羞恼不已:“想成立世家,子嗣便是关键,他总要延续血脉的,却连我都看不上?难道他还想娶灵剑山的小鉴主么?”天下女子之间,最为尊贵的便是那位灵剑山的小鉴主。长乐郡主拿他来举例子,便是在暗讽其自视过高。 第144章 画上画的是鉴主的劫数 九州之南的灵州,云雾缭绕的剑峰之上。灵剑山小鉴主已经闭关了半月有余,据说是要冲击应天上境。若她能成功,那么她不但会是当世最快的应天境,甚至有可能成为人族千年历史中最快且最年轻的无疆境。二十二岁的无疆境,这件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却正在发生着。此时,翠儿和杏儿以及丁瑶已在门前守了半个多月,无聊之中透露出一股困倦。鉴主这次闭关是闭死关,轻易不会出现,但身为婢女,他们还是要守在这里。因为宗内经常会有一些消息上报,需要她们替鉴主整合处理,若真有必要才能去请鉴主出关。“丁瑶师姐,鉴主什么时候会出关呢?”“鉴主虽然天赋卓绝,但要入应天上境也不会太快,少则半年,多则一年,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她今日也许会暂时出关。”翠儿和杏儿对视一眼:“怎么会未破境就出关?”丁瑶沉默半晌后开口:“婉秋昨日回来了,带来了些好东西送了进去,鉴主她应该忍不住……”“哦,早上送进去的那些纸张对吧,可既然是好东西,为何丁瑶师姐却是满脸担忧的样子?”“因为……因为那玩意儿乱道心啊……”卓婉秋是晌午回来的,着急忙慌地带着书稿与画册来了云顶天阙。东西是丁瑶接手送入的,期间她也翻看了几遍。所以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亲眼看过之后觉得那玩意是真乱道心啊……这也就是翠儿和杏儿没看过,要不然谁看谁乱。正在几人说话之时,殿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两位婢女闻声一愣,随后便隔着窗前的纱帘不动声色地望了进去。颜书亦此时正穿着红色的长裙,从殿中用以修行的静室之中出来,赤着一双白皙胜雪的玉足走了出来。长期闭关的她未经洗漱,头发有些乱乱的,打着哈欠一路小跑着,随后便目标精准地拿起了放在桌案上的书稿与画作,冷傲的眼神忽显鲜活。“……举剑朝天,环天圆斩,便听得四方惊呼阵阵……”“三拳连击之下,众人皆以为其已受创,唯仗坚韧之毅力,强自支撑……”“楚河贼子落剑,携力万钧,气劲透体,耳听得刺啦一声……衣衫尽落……胸膛宽广而匀称……”卓婉秋送来的书稿与画作之间是相互配合来看的,图文并茂。有些情节极其耗费笔墨,自然也会配上一张精致写实的画作。此时颜书亦正看到“三拳连击之下,众人皆以为其已受创”,眼神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冷意,不过又很快看到“耳听得刺啦一声……衣衫尽落……”,忍不住唬住了小脸。她右手翻动画稿的动作要比左手翻动书稿的动作慢一拍,所以此时看过了描述,但还未见到画面。不过尽管如此,她也脑补出了一些。于是她神情凝重地掀开了画作的下一页,眼睛微微眯起,想要印证一下自己的脑补。这幅画是以右下侧的角度仰视那男子侧身,便显得其上半身无比强健,坦胸露乳,矫首昂视,没有衣衫。颜书亦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我想去看活的】翠儿和杏儿在外面睁着眼睛,便看到殿内那张绝美的俏脸渐生粉霞,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茫然。“鉴主的脸怎么这么红?”翠儿对那些纸张产生了浓重的好奇:“那画上画的是什么?”丁瑶微微张口:“画上画的是鉴主的劫数。”“??”看着两位婢女茫然的眼神,丁瑶也未作何解释,继续盯着房内细看。从目前被翻看的数量来看,她知道鉴主已经看到了“坦胸露乳,矫首昂视”的那几张,便见她目光盈盈着,珠圆玉润的粉嫩脚趾开始微微蜷缩,如同绽放的花瓣又重新聚拢成了花苞一般。真的是劫数啊……丁瑶在心中感叹一声,看着自家鉴主不断翻开,然后着重地将“坦胸露乳”的那几张细致观察,来回欣赏。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那胜雪的玉足忽然从床榻走到地毯上,并迅速朝着门外走来。于是丁瑶迅速直起腰,回身背向房门,假装没事。颜书亦将房门打开,傲然开口:“丁瑶,我要差你去办件事。”“奴婢在,鉴主请吩咐。”“去剑林,将公输仇给我叫来。”“??”日中午时之后,丁瑶在灵剑山人群最密集的望剑台找到了公输仇,将他带往玄剑峰的云顶天阙。此时公输仇神情肃穆,眉心紧皱。他知道,有些兼职即便是蒙着面做,做的再不动声色,总归是会暴露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事竟然直接惊动了鉴主,甚至让她在闭关途中直接出关过问。要知道,这些年关于宗务,宗内舆论等等,都是掌教颜重处理的,鉴主一心修道,非紧急重大之事一般不会亲自过问。而近些年来,她唯一亲自过问的就只有遗迹之事。公输仇凝眉半晌,怎么也不能确认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竟然可以堪比遗迹?于是他带着内心的忐忑,跟随丁瑶走上了云顶天阙。颜书亦此时已经换上了鉴主仙袍,头戴琉璃仙冠,威严十足,当真如仙女临凡,让公输仇躬身到地,不敢直视。也就在这气氛凝重之际,他发现鉴主的婢女朝着自己走来。随后手一伸,递给自己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公输仇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纸上所记载的竟然是季忧参加天书院外院秋斗,剑斩千年楚家次子楚河的完整记录!只是其中写到“衣服炸开”之后,后面好像是缺了几页详尽的描述,似是被人单独抽出了。“鉴主……?”“拿去吧。”“?”公输仇被请走的时候人还是懵的,拿着那书稿沉默许久,不明所以。但他总归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心智早就成熟不已,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于是他再次翻看画稿,隐约抓到了一些线索。是了!虽然这几张纸上写的是关于“季忧天书院秋斗剑斩楚河”一事,但细细琢磨之下深藏了两个不易被察觉的字——宗威!因为季忧战败楚家次子的剑,是他们灵剑山的剑道,这故事所彰显的是他们灵剑山的宗威!公输仇凝视着群山皑皑,忽然明白了鉴主的御令的深层含义。于是在午后之际,关于“季忧天书院秋斗,以灵剑山剑道斩败楚河“一事,迅速在灵剑山弟子之间刮起了一阵旋风。无人知道此风从何而起,但着实是刮的迅猛剧烈,以至议论纷纷。其实天书院秋斗因为邀请了大批别宗行走围观,所以在七大仙宗的弟子之间都有所流传。但毫无疑问,灵剑山的版本是最为详尽且最为写实的。尤其是一些细节的描述,简直令人身临其境。当说到“季忧七剑并出,乃灵剑山道剑【小重山】“时,所有灵剑山弟子都是一阵头皮发麻。随后又是什么舍剑之锐,以力破法,更是让无数弟子麻的走不出来。不知道为何,当他们听说季忧以灵剑山剑道,战败楚河入内院的时候,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是天书院的内部争斗,却还是对这个名叫季忧的天书院弟子产生了一种认同感。就好像他虽然是天书院弟子,但在众人看来,却已经像是他们灵剑山流落在外的同门兄弟。甚至在这故事东传西传之后,灵剑山一些女弟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称呼季忧为师兄。“我灵剑山剑道竟然如此之强?竟能斩破那千年世家的底蕴?!”“真不愧是我灵剑山的剑道……”“这故事太详细了,你是从何听来的?”“方才去剑林的路上碰到一位带着斗笠的师兄,这故事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如此细致讲述,看来不会有假,因为再精妙的故事只要是编的,就必会有漏洞,可这明显没有!”“季师兄,真的好强……”“确实强,之前我听人说,一般的融道境都不一定能够接得住他的剑,我还不信,看来确实是我见识浅薄了。”“公输师兄竟然能与这般的剑道天才打的有来有回,对剑数个回合,还没被杀死,真不愧是公输师兄!”望剑台上,无数人都在议论,至此已经有两个时辰,但热度仍未平息。而就在大家不断举证说出季忧强大之时,一粗布黑衫的男子正从剑林下方的山道走来。“是公输师兄!”“真不愧是公输师兄……”此时的公输仇表情淡漠地望来,微微皱眉半晌,默不作声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最后飘然离去。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他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心外无物,唯有剑道永恒。(又是一年除夕夜,头发又掉了不少,老错在此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阖家欢乐,永远牛逼!) 第145章 掌教身体好吗 季忧这几日一直待在自己的碧水湖雅园之中。内院秋斗,他胜了。有惊,却无险。但相对于外界的喧哗,他并没有太过于激动。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于是在秋斗后的第二日就和曹劲松去了教习楼,取回了当初的赌注。马致远,灵石一百?丁昂,灵石一百?这是他们二人在与曹劲松对赌之下输了的,当初感应天书的时候,曹劲松答应给他一半,如今他所得到的就是马致远的那一份。此时的季忧轻轻揉捻着一枚灵石,脸上表情淡淡,而曹劲松就坐在他的对面,胸脯巨大。两人仔细地判定着每一块的大小,形状及品质,争取做到公平均分。“别说雪域的妖族石了,就连云州石都没有,全都是低价的中州石……”“曹教习,我这块不怎么样,这可不能算是一块的。”院中的季忧念念有词,将手中那块品质略差的灵石剔了出去,从曹劲松的那一堆里挑了块好的拿了过来。曹劲松无语凝噎了半晌:“你都要入内院了,怎么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大气,还是如从玉阳县刚出来那般没有出息?”“您跟我去玉阳县,吃上三年刺嗓子的野菜和窝头就知道为什么了。”环境着实是可以改变人性的,尤其是极致贫苦且持续不断的环境。总结起来就三个字,穷怕了。季忧捏起一枚灵石在天光之下比对许久,仔细的欣赏着其光泽以及其中所蕴含的精粹灵气,神情却忽然变得凝重了许多,目光之中闪现出一抹悔意。曹劲松见他这般表情,眉心不禁微皱。其实从昨日秋斗结束之后,他就发现季忧有些状态不佳,尤其是今早过来的时候,发觉他好像因为某些事而整夜没睡一般。“你是怎么了?秋斗已经赢了,怎么反而有些心神不宁了?”季忧将手中的灵石放下:“其实在秋斗之时,我有那么一刻是后悔的。”曹劲松微怔了片刻:“后悔什么?”“我应该和楚河商量一下,告诉他一万两黄金可以换我去掉一把剑,教他体验一下氪金玩家的快乐。”“?”曹劲松的嘴角一阵颤抖:“楚家把人接回去,折腾了两个月,又是传法又是什么的,却不知道他们可能花钱就能买你输?”闻听此言,季忧手中的动作忍不住一停,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你这表情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能花钱买你输吧?”“额,应该不会,不过我没什么自信,就算真的拒绝,内心肯定也会有非常强烈的挣扎,因为穷鬼的人性经不起考验。”“那你还说他花一万两就能让你去掉一把剑?”“其实我用五把剑就可以赢了,所以白白弄丢了两万两。”季忧说完话,从曹劲松的灵石堆里拿走一块灵石:“这个用来弥补我损失的两万两。”曹劲松看完之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心说我就不该问的。有些人,是真的不能随便关心。裴如意等人此时也坐在茶桌前,看着季忧与曹劲松清查灵石的认真模样,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关于楚河双手尽断的事情,他们知道的要比陆清秋更早。因为在秋斗当日,季忧从台上离开的时候,他们便追了过来。“楚河的手应该是被我震断了。”“最后那技【小重山】,我用了【柳色新】的剑意,切开了他的【浑天术法】,全部崩斩在了他的身上。”“你们不都说了么,楚家底蕴深厚,或许会有后招,所以我从没想过给他打第二场的机会。”这是他当日的原话,初听之时便叫人合不拢嘴了。而随后从四面八方所流传而出的消息,则确确实实印证了楚河双手尽断的事。回忆当初那位杀神一般的剑客,再看看如今对着一枚灵石锱铢必较的守财奴,反差感不可谓不强。温正心此时捡起一枚灵石看了看,忍不住开口:“师弟,若楚河坚持到了第二场,还有后手未出,你能有胜算吗?”“有的。”“当真?”季忧思索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我也有些后手未出。”听到这句话,在雅园闲坐的诸位忍不住神色复杂了起来。秋斗还未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季忧出手,摸不透他的底子。所以在楚河气势滔天的回归内院之后,很多人都不敢轻言谁胜谁负。不过在那场激烈的秋斗之中,当众人看到季忧七剑【小重山】斩下时,他们以为终于看到了季忧最强的剑道。可直到季忧此时开口,他们才知道原来即便楚河的【浑天术法】如此之强,依旧没能将师弟的底子摸透。但那日秋斗之时,【小重山】【归去来】他们都曾见过,【柳色新】的锋利剑意也曾在最后那七剑之中出现。他们倒是想不清楚,季师弟究竟还留有什么样的后手。正在此时,闲庭小院的院门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离门最近的裴如意站起身,将院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外院三年的师姐,眼波流转间递上了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季兄的未婚妻越来越多了……”如龙仙帝见到这一幕后嫉妒的发狂:“早知道话,我也勤奋修仙就好了!”裴如意接过后捏了几下,判断其中应该是夹带了一件肚兜,然后就顺手递给了季忧,似乎对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从昨夜开始,这些东西就没有断过。当朝大员家的小姐,外院仙子,还有一些世家千金,全都蜂拥而至。据说连崇王府的那位长乐郡主都起了心思,将一只发簪放入信中送了过来。她们都知道,长乐郡主李云悦虽然不是仙宗子弟,但实际上是灵剑山一位长老的亲传,在仙籍中的身份其实并不输给季师弟。而且大夏与天书院之间,其实一直都保持着比较不错的关系。所以无论是大夏皇朝亦或是天书院内部,对于长乐郡主想与季忧结为道侣一事,还是蛮赞成的。还有同院的云州大小姐陆清秋,在众人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云州与丰州接壤,这对季师弟建立世家是很有帮助的。季师弟身体好,那陆大小姐臀儿圆,繁衍肯定没什么问题,这也是保证家族兴旺的重要因素之一。不过根据他们这几日以来的观察来看,季师弟好像对银子更感兴趣。不多时的功夫,季忧便将灵石清查了一遍,随后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葫芦之中。“发了……”“我太高兴了,出去吃饭吗?如龙请客。”七月初十,雨歇,持续两日的落雨带走了盛京最后的一丝暑气,气温悄然下降。掌事院下发了文书,宣布季忧被选入内院。于是在日光明媚的清晨,季忧在众目睽睽之下,沿山路绕过了掌事院,孤身进入了那万顷林海之中。而与他同级的修仙者,或者是那些已在外院多年的人,还有掌事院的三位掌教,此刻全都聚集在台下,目送他在林海之中渐行渐远。“当真入了内院……”“秋斗那七剑,据说连内院的五大殿主都连声赞叹,这或许还只是季忧的起步,而不是顶点。”“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成为殿主亲传?”“殿主的心思我等自是不敢妄自揣摩的,但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陆清秋此时正站在白玉台前的连廊,目光有些莹润。她昨日送去了想与季忧结成道侣的信笺,却没得到回应,此刻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不禁浮现出那如玉的身躯,生出一丝不甘。她知道秋斗之后,许多世家小姐都对他动了心思,却不知道他到底选了谁。早知今日,她觉得自己在盛京街头被他所救之时就该行动。只可惜当初考虑到他出身贫寒,就将他从择婿名单之中排除了。“季忧,会不会真的选了那位长乐郡主?”“也有可能,是那位丹宗之女。”“丹宗之女身份还是太高了些,不太可能啦……”与此同时,季忧已经走入了万顷林海的深处,克制住了写下“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冲动,最后走出林海,看到了一方广阔的山崖。其面前是在云雾之中见过许多次的亭台楼阁,此时没有了那些云雾的遮掩,看上去则更加宏伟宽大。内院也有山门,外形上和外院那座相差无几。从山门而入,崇山峻岭便依次在眼前展开,左边三座峰,右边则有两座,其上都是巍峨宫阙,分别是天书院内院五殿,中间还有一座最高峰,乃是院中圣地天书殿。季忧所在的地方是六座高峰的交汇之处,往前是白玉神道,此间有许多内院弟子都聚集于此,沿着神道而望,眼看着季忧从林海之中走了来。内院五殿之中除了吉祥、自在之外,长生、不尘和无欲三座殿还没有亲传。而这三殿的弟子中想要争夺此名额的不在少数,以季忧在外院的种种表现来说,他的存在足以让那些候选者将他视为威胁。此时的季忧正在张望,就见温正心与班阳舒迈步而来。“季师弟,欢迎来到内院。”他们是自荐为季忧做接引人的,随后便将其引入到了紫竹禅林西侧的一座小院之中。这小院是年初便准备好了的,就是为了留给新入内院的学子。屋里亦有准备好的内院仙袍,桌椅板凳也是一应俱全,与碧水湖雅园相差不多,面积还要更大一些。温正心与班阳舒带他转了一圈,随后落座于院中的石桌前:“之前我们也一起聊过了关于内院的情况,目前你需要考虑的,就是想要加入哪一殿。”季忧此时打量着院中的花草与树,闻声转过头来:“五殿之间,区别大吗?”“五殿之间所修诸法侧重有所不同,主修天机的自在殿,主修力法的长生殿……不过道术之间大体是相通的,一般入内院的学子倒不会着重考虑这个。”“那他们考虑什么?”“他们考虑的世家之间的相互抱团,云州的多数世家都在自在殿,其他在吉祥殿,还有幽州的几个世家,院中弟子大部分都是如此。”季忧隐约听明白了温正心的意思,明白内院之中的抱团要比外院更加严重。像他这样没有世家的背景的乡野私修,入外院就已经是没有先例的事情了,入内院就更骇人听闻了,所以他们才要他好好考虑。就好像先前大家都在说他可以在丰州建立世家或仙庄一样,选择加入哪一方殿,也许会影响他与各个世家之间的关系。温正心和班阳舒是不推荐他加入自在殿和吉祥殿的,原因和先前那些内院弟子的担忧一样,自然是为了亲传之位。那些人也许只是觉得季忧有威胁,但他们二人是觉得以季忧的天赋,必然会成为一殿亲传。若是选了已有亲传的仙殿,那就太过可惜了。而就在三人谈话之际,三位穿着黑色道袍的内院教习飘然而来。这三位教习分别来自于长生殿、吉祥殿与不尘殿,张嘴就是要收季忧为亲传,邀请他加入各自所属的仙殿。见此一幕,温正心与班阳舒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因为他们当初也是从外院走入内院的,但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有此待遇。不过季忧并没有当场决定,只说自己刚入内院,还需要再考虑一番。于是三位长老便从此离去,场间又只剩下他们三人。“做了长老亲传之后,还能不能做掌教亲传?”“?”温正心与班阳舒刚要回答,随后便愣了一下,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季忧问的是“做了长老亲传还能不能做殿主亲传”,刚想回答,才反应过来不是。他问的是掌教亲传,与殿主亲传有着天壤之别。季师弟是不是一时激动,将“殿主亲传”说错成“掌教亲传”了?不过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到季忧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咱们天书院的掌教……住在什么地方?”“额,掌教应该是住在最高处的那座天书殿。”季忧向着最远处的云雾看了一眼:“那他身体还好吗?”“?”(过年……稍微休息两千字,就只有一更了,求月票) 第146章 直上天书殿 “那个季忧,选好要入哪方仙殿了吗?”“还未做决断,许是在考虑之中,方才有几位长老前去游说,也未等到什么肯定的答复。”“我记得之前外院曾传过,说他的体质与那楚家一样不凡?”“这个还从未得到过验证,不过从天赋以及破境速度来看,确实如此……”天书院内院,无数苍翠古柏之下的神道前侧,方才聚集于此的各殿弟子正在议论纷纷。期间,长生、不欲、无尘三殿中的十几位亲传候选都在其中。当初楚河回天书院时,内院外院之间便有传言,说有殿主想要收他为亲传。现在楚河被季忧战败,入不得内院,但可以确定的是,三大殿主之中已有殿主动了收下亲传的心思。那么名额之争,看样已经不远。“从近几日的秋斗来看,那季忧虽然天赋卓绝,但他毕竟还只是通玄境,倒不需要我等太过关注。”“上五境与下三境不同,每一个境界都需要领悟道法才可摸到门槛,通玄至融道则是最为艰难。”“尽管殿主选择亲传从未有明确的境界之分,但天书院殿主亲传从未有低于融道境的先例。”“最重要的,便是五位殿主在择亲传之时,也是要考虑世家背景的。”诚如这些弟子所言,季忧确实没有着急选择哪一方仙殿。连温正心与班阳舒也告诉他,择殿一事不需太过着急。修行一路本就是道阻且长的事,无论做何事都心急不得。于是在入院的午后,季忧便带着班阳舒给他绘制的内院图,于山间一阵游逛。沿山路向前,云海在林海之上,秋后的日光洒落,从上至下,光透层云。季忧爬上了自在山,见到了自在殿,又去了吉祥山,见到了吉祥殿,随后又把长生殿、不尘殿与无欲殿依次看完,目光便朝向了正中间。从六峰交汇处的望仙台眺望,便是天书院圣地,天书殿,也就是天书院掌教的居所。那是一座通体纯白的建筑,上面雕刻着完整的七贤证道图,看上去熠熠生辉。“我得去关心一下掌教他老人家身体好不好啊。”季忧忽然叨念一声,随后便顺着山道向上,孝心直指掌教真人。而实际上,有此孝心的也不光他一个。因为自天书院掌教两百年前入了临仙境之后,整个青云大陆中有无数目光都在等待他飞升。可转眼间两百年匆匆而过,他仍旧端坐于尼山之上,未有飞升的消息传来。也正是因此,五大殿主中也尚未抉择出继任掌教的人选。于是殿主亲传也一直都是殿主亲传,而很难成为殿主。说白了,这位天书院掌教以一己之力,几乎卡住了天书院近乎两代的阶层交替。玄元仙府早已飞升的前代掌教与他平辈,而如今,现任掌教也在闭关飞升,由此对比,便可领会到天书院在这两百年之间的静止。而玄海之滨的灵剑山,算上那位早先失踪的掌教,其实已经快到第三代了。所以青云天下所传言人族天道出了问题,也并不全都是因为岐岭遗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天书院掌教始终未能飞升。此时,季忧已经踏上了天书院的神道。他边走边瞧,发现此峰与其他五峰相比更加险峻,几乎垂直的山道都要比得上灵剑山的天剑峰了。不过对季忧来说,感受最为清晰的不同来自于迎面的清风。这清风不知有何玄妙,扑在身上,让他瞬间觉得举重若轻,精神奕奕了不少。一盏茶的时间后,季忧来到了天书峰上的一座缓坡,坡上有着一片碧绿的草地,草地正中的位置生着一棵粗壮而高大的枫树。枫树下有石桌与石凳,桌上还摆着一盘刚刚开始但并未进行下去的棋局。季忧走上前去,神情肃穆地静观半晌。蓦然之间,他似乎发现了其中的门道,于是英气十足的眉宇微皱,缓缓捻起一枚白子。再次观察全局棋势之后,他慎重地将手中棋子落下,令白子率先连成了五子,随后长舒一口气,顿觉心满意足。“嗯?”“这棋盘怎么是灵核雕刻的?”“这不得价值百万?”“就这么赤条条地放在路边,应该是不要了吧?”季忧看着那灵核雕刻的棋盘一阵喃喃自语,随后便向着四下张望,心说难道天书院弟子都是品行高洁之人,以至于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张望半晌,季悍匪将拂过棋盘的手收回,继续沿路而上。棋盘是好东西,而棋子虽然看不出材质,但能配上这样的棋盘,自然不是凡物。但他是悍匪,不是小偷,职业道德这件事还是要谨记的。不过他着实有些迷惑,这玩意放路边真的不会丢?太考验人性了……下次路过时要是发现棋盘前坐着老头,他就打算动手。此时的季忧抬头望去,便见到那座宏伟的白色圣殿已在不远处,大殿周围的澎湃灵光不断扩散出如五彩般的气息。日头此时刚刚进入下旋,从他的视角看去就好像悬挂在大殿顶端,日光与灵光相互交融。此时的四周围悄然无声,便连人影也见不到几,唯有飘散的云雾游来游去。季忧仰望许久,随后掀起袍裾,迈步登上了尼山之巅,而威严肃穆的天书殿此刻已经完整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这座大殿与飞檐翘角的另外五殿不同,是圆顶建筑,殿门高有两丈,是半开的状态。“掌教真人你好,我叫季忧。”“额,特来此看看您身体如何。”季忧念念有词地走入了天书殿之中,就看到偌大的宫阙内是一排长明的灯火,随后便是与人齐高的书架,直通二楼。仰视而去,雕梁画栋。顶梁、廊柱上的浮雕所刻,全都是人族崛起千年后漫长而短暂的历史。最吸睛的那段所刻的是滔滔浪花,周围还有左歪右倒的房屋,似乎一切都要被淹没,但再往右看却见一艘大船,不断迎击着那滔天的大浪。这是遗族消亡时,青云天下所历经的那次灭世洪水。季忧从其上看过,随后便迈步走入殿中,只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天书院的掌教真人,也不会没事就蹲在大殿之中等着人来参拜,不在也属于是正常情况。季悍匪觉得有些遗憾,于是又看了几眼那横梁之上的雕刻,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不过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翁鸣之声,无比熟悉,但却清晰异常。这嗡鸣声来自于天书殿中心位置的最高处,随后便是一片天光透过穹顶洒落,不断地朝着他呼啸汹涌。“这次先不了。”“有人在其中闭关,不叫我去打扰。”话音落下,天光渐渐散去,而季忧则摆了摆手,迈步走出了大殿。这里是天书院掌教真人的主峰,他来时便猜测天书应该也在附近,或者就在天书殿内。果不其然,方才天光垂降,便是天书唤他前去感应,主动的不行。不过今天是颜书亦脾气暴躁的中间一日,季忧觉得还是不惹为妙。“没有见到掌教真人,求他主动传位于我,实在可惜……”季忧轻语一声,随后便从天书殿离开,向着峰下走去。他还有个想要去看的地方,便是位于六峰交汇之处的一片紫竹林。班阳舒在图上特地标注这片竹林的位置,写了内院禅林四字,旁边还有一些注解。据说天书院初代院长曾以大法力改造此地,将其塑造为天地灵气的交换之处,又将尼山附近的万千法则全都拘于此地做最初的演化,以供内院弟子悟道。除此之外,此处是除了天书殿之外,最能直接感应天书的地方。而外院那座悟道场,不过是这座紫竹禅林的简版。季忧迈步走入禅林,就见到各处都有弟子盘膝而坐,周身灵光隐隐与此处天光呼应。未等细观,他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沙沙响起,朝着自己而来,于是转头看去,发现来者是一位胸怀天下的女子,穿着素白的绸裙,正是自在殿亲传何灵秀。“师弟,恭喜你进入内院。”“我方才去内院为你准备的院子找你,结果你不在,便想着你应该会来此处,没想到果然如此。”两人此刻是面对面的站位,但目光却没有交汇。因为季忧被胸怀天下所吸引,而何灵秀也正盯着那宽阔的胸膛,场间一阵沉默、静谧,和谐。秋斗之后,何灵秀从卓婉秋手中得了一份临摹的画作,此时画与人在眼前交融。季忧是首先回神,比何灵秀要早,便见到她落于自己胸前的目光。真是人心黄黄啊!外院都想睡我也就算了,怎么内院也这样?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天书院女学子必玩项目了。“额,师姐找我何事?”何灵秀回过神,细语莺声地开口:“师弟有没有兴趣入我自在殿?”季忧明白了她的来意:“可自在殿已有师姐这位亲传。”“原来师弟是想入其他三殿,做殿主亲传?”“是温师姐与班师兄建议我这么做。”何灵秀看他许久:“看来师弟也许不知,尤不渝是吉祥殿主的侄儿,而我是自在殿主的外甥女。”季忧眨了眨眼:“师姐是想说,殿主选择亲传,终究是要考虑自己所在的世家的,而不是我这个乡野私修能够奢望的?”“师弟有些妄自菲薄了,但道理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何灵秀开口:“舅舅他为了让仙心静止,身外无物,未曾留下子嗣,于是我才成了殿主亲传,不过若师弟加入我自在殿,我保证师弟所能接触的道法与得到的资源,不会比我少。”季忧屏住了呼吸:“有钱拿吗?”“当然。”“令匪心动啊。”何灵秀笑容灿烂:“那我就静等师弟佳音。”季忧此时转头看向刚刚去过的天书峰:“我方才去了天书峰,但是……”“大失所望了?”季忧愣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过确实有些可惜。”何灵秀轻声一笑:“这也正常,刚入内院的学子总会忍不住想去的,你不是头一个。”季忧听后点了点头,心说看来掌教真人不是偶尔不在,而是经常不在,自己不是头一个没见到他的。随后他拱手与何灵秀作别,就此下山。此时的紫竹禅林之中,吉祥殿王越与方林超迈步而来:“何师姐是想邀请季忧加入自在殿?”何灵秀转头看他们:“尤师兄如何了?”“被送回了尤家。”“你们来此,也是为了季忧?”“丰州虽然地远而偏,但却幅员辽阔,季忧有可能会成为那里唯一的世家家主,我吉祥殿当然是希望他能入殿的。”“那可不好意思,师弟方才对我说,他对我自在殿很感兴趣。”王越和方林超对视一眼:“可方才季忧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的状态啊?”何灵秀闻声一笑:“那是因为季师弟方才去了天书峰,结果没走上去,他第一次来内院,不知道天书峰的神道是只有殿主和殿主亲传才能上的。”听到这句话,二人不禁恍然,心说怪不得。天书峰神道与内院林海一样,其中暗藏妙法,若非殿主或殿主亲传根本无法踏足。他们二人当初入内院时也想过去天书峰参拜,结果直到如今也只能在山脚下遥望那座圣殿。 第147章 归处 七月末时,秋意渐浓。正是秋风何冽冽,白露为朝霜之时。蛮族与大夏在寒铁关的战事稍微平息,双方全都损失惨重。妖族则在九州成立了天宝阁,一家直接面向人族修仙者的商号。另外,天书院秋斗一事影响逐渐扩大。被斩断了手骨的楚河被带回幽州,随后便没了消息传来。同时,因为秋斗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且过于干脆利落,于是关于季忧体质的问题也随之流传开来。得知其似乎是拥有堪比楚家七窍玲珑体的体质,众人仿佛又见到一个千年世家即将崛起。不过令人不解的是,长乐郡主的心意与云州陆家的千金小姐心意都未得到回应。“据说那季忧有些不近女色?”“不错,我听天书院的人说,他在面对女子之时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根本不会多看一眼。”“青云天下竟还有这种君子?”“我倒不觉得奇怪,因为也只有这般人物,才配的上灵剑山所说的剑心通明,亦能心外无物,在仙道畅游。”不过每当这种传言流出,知晓内情者总要说上一句放屁。尤其是一名叫做如龙的仙帝,对这等谣言深恶痛绝。他说他在入天书院前还是一位纯洁的世家少年,是跟随这位君子才学会了对臀儿的鉴赏。而在这般舆论风波之中,崇王府的那位郡主则是面色越发阴冷。她在向季忧递出书信与发簪之前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甚至觉得季忧也许比自己还要积极,却不曾想如今却遭人议论,以至于脸色难看了数日。尤其是有人把她拿出来,与那些同样想与季忧结成道侣的女子比较,说到她哪哪不如时,便羞恼更甚。于是尽管修仙者之间风气开放,长乐郡主对季忧仍是产生了一丝记恨。而此时,季忧正坐于一辆马车之上,在秋意渐浓的时节离开了天书院,向西北而去。他的身边还坐着三人,分别是手握书卷的匡诚,闭目养神的裴如意,以及不断查看地图的曹劲松。内院选殿一事不急,但书院之中的秋招马上就要开始了。与往年一样,曹劲松与裴如意此时需要到丰州择生,将有天赋的弟子选入天书院。而这段时间恰好也是天书院学子的探亲日,所以在秋斗之事落幕后,季忧决定与他们一道而行,打算回玉阳县看看。启程之前,季忧还专程去了虚无山。灵剑山小鉴主仍在闭关,中间回神歇息的时候见到他,便冷着脸找他抱了一会儿,然后盯着他胸口看了许久,接着就略显烦躁地把他踢了出去。用季忧的话讲,就是绝情的女人……至于匡诚,他负责关于“妖族入九州通商”一事暂时告一段落,便借机告假,与季忧同返。许是深得大夏皇帝看重,再加上“税奉贪污案”和“妖族通商”中表现颇佳,他现在已是户部郎中,兼任司仙监接引处提司。距离为家中挣得修仙名额一事,仅有一步之遥。不过匡诚官路还算通畅,但美人那关依旧难过。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和魏蕊相处,两个人鲜有见面,不过倒是多了些书信来往。“丰州有三个修仙名额,三个都是从镇北军之中来的。”“除此之外,丰州有六位官员子嗣,随附近的几座仙庄修道,也差不多到了能够入院的资质,我去年来时有着重关注的几位,今年应该差不了太多。”马车一阵颠簸之际,曹劲松握着手中的卷轴念念有词,内心之中满怀期望。而这份期望的来源,说到底还是因为季忧。遥想一年前,他为了方若瑶来到玉阳县,结果却找到了一个一夜两境,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而如今,这位下三境圆满已剑开内院。随后马车缓缓停驻在了一处叫做云霞镇的丰州小镇,众人打算在此先行歇脚,吃吃喝喝之后继续赶路。云霞镇位于广袤无尽的土垣之上,周围都是黄土遍地,沟壑万千之间贫瘠而荒凉。众人走进镇子,便见地面有无数方坑排列整齐,却不见任何一间房屋立于地面。走近再看,这方坑深有三丈,长宽五丈有余,有坡道通向坑底,四面都是窑洞,门窗清晰可见,便是云霞镇的传统民居。此地无石材,木材也不多,云霞镇人掘地为院,已在此中生活了千年。而除了云霞镇之外,像这种入土为家的贫瘠小镇在丰州还有无数。而在他们接近的那方院子当中,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农正从窑洞之中走出,见到他们几人,立刻在地坑之中低头跪拜,浑身发抖。季忧和匡诚此时就站在上方看着,见此一幕后下意识避开,随后沉默不语地离去。此时,另一辆马车上,方若瑶也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自己的婢女双儿。方若瑶原本是没有回家探亲的计划的,不过当她从裴如意处得知要回玉阳县后,便决定也要回归。随后六人找了僻静之地落脚,取出带来吃食歇坐。“看这里,落月仙庄,我去年看好的一位学子便在此处修行,这仙庄师承于玄元仙府,所以这位学子未必仅有我一人盯着,所以我们要先去这里,然后咱们再回玉阳县,随后接上其他几位学子返回。”曹劲松指着丰州地图上西南侧的一处,给季忧和裴如意念叨着。季忧闻声开口:“我要去一趟州府。”曹劲松转头看着他:“建立世家一事,不能太过着急,你现在终归是孤身一人。”“青云仙规又没说一个人不能建立世家,况且,今年的税奉收缴快要开始了。”“你要打税奉的主意?如此行事,恐会遭恨。”丰州没有本地世家,但却有许多师承于其他仙宗的仙庄,就如同奉仙山庄一般。这些仙庄势力并不算大,庄主顶天也就是融道境的修为。这些仙庄在云州、幽州、中州的世家之间很难存在壮大,于是便搬来丰州,占了丰州税奉的两成之多。这些税奉之物一部分被仙庄所消耗,另一部分则被运走,给了仙门世家消耗。九州百姓皆苦,丰州百姓为最。曹劲松知道,季忧如今要孤身一人成立世家,便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丰州地的外来仙庄,以本土世家的身份来拿回这些税奉额度。但青云仙规虽说是七大仙宗联合制定,可威慑的来源还是依靠于人。季忧虽入了内院,但怎么说也只是通玄境,那些外来的仙庄未必真的肯将税奉拱手相让。曹劲松其实也有意要季忧在此建立世家,但现在还有些过早了。“教习,季师弟不是一个人。”“??”曹劲松转头看向裴如意。裴如意张口:“我也会加入的。”“可只有你们两个……”“不只我们两个,还有班阳舒,温正心、白如龙,临行之前他们与我说过。”裴如意看着曹劲松:“我未能入内院,早几年便一直思索,离开天书院后还能去哪儿,我想我现在应该是找到了归处。”在七大圣宗之内,融道境可能算不上什么高深修为,但在丰州,此等修为就已经顶天了。而一个拥有三位融道境的山庄,足够拥有一定的威慑力。曹劲松沉默许久后负手而立:“那么回天书院之前,我们便去一趟州府。”季忧和匡诚对视一眼,随后拱手抬于身前,于这黄土纷飞的土垣之上一躬到地。方若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沉默不语。“先吃饭吧,现在看来,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赶。”“是。”午饭草草结束,随后一行六人登车,越过了黄土纷飞与纵横的沟壑,朝着落月仙庄的驻地丹水郡而去。丹水郡是丰州最大的一个郡之一,处于腹地,曹劲松所说的那位学子便是太守向宣之女向芙。向芙自小便跟随落月山庄的修仙者修行,去年已到了凝华初境。丰州这等地方,能够有此境界,其实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不过落月仙庄也是属于玄元仙府的,这向芙是否愿意听从曹劲松入天书院还是个未知数。曹劲松打算先去探一探向宣的口风,搞定了那位太守,再去见向芙。不过等六人到了太守府的时候,却发现向芙正在府上。“落月仙庄半年前就搬走了。”“搬走了?”向宣是个留公羊胡的中年男子,听到询问后对曹劲松躬身点头:“回仙长的话,是搬走了,但……我们也都没见过什么时候走的。”季忧和匡诚忍不住对视一眼:“也是忽然之间人去楼空?”“不错,那时候芙儿已经被送回家半月有余,我以为搬走是个借口,实则是她不乖,于是等了几日便准备了些礼品去仙庄拜访,却发现庄内早已空无一人。”季忧微微皱眉:“和奉仙山庄一样?”匡诚将手中长袖一挑:“这倒是个好消息,少一家仙庄,季兄建立世家便少一份阻力。”曹劲松和裴如意一样,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他们本就是为了招收向芙而来,一开始还担心她对玄元仙府的人过于亲近而不愿意去天书院,不曾想还有这等好事。 第148章 我要抢个宅子 “我是天书院教习曹劲松。”落月山庄因何搬离此处与他们无关,曹劲松的目标只是向芙,于是便摆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张口言明了身份。但正如他来时所担心的那样,向芙许多年来都生活于落月仙庄,听了不少玄元仙府的故事。仙府修仙的绝妙也好,仙法超然的玄奇也好,都在幼时被深入脑海。所以,向芙对于加入天书院是有着明显的抗拒的。而且向家虽说是凡间的官宦之家,但这位大小姐从小也是锦衣玉食惯了,轻易不会听劝。“向太守,你应该知道我天书院位列天下第一,乃是大夏圣宗,是七大仙宗之首。”“这些年来,天书院中上五境的数量一直都远超其他仙宗,向芙年纪太轻,其实有些事会想不明白,但你这个做爹的,想必心中定然要清楚一些。”耳听曹劲松所言,丹水郡太守向宣陷入了沉默。其实对于女儿想拜入玄元仙府的想法,向宣是支持的。因为玄元仙府位于幽州与云州边境,而云州则与丰州接壤,所以丹水郡实际上要离玄元仙府近的多,与天书院则是相隔甚远。在青云天下,即便是官位加身,仍旧属于凡籍,便喜欢借势,而“势”的远近通常关乎于威慑的大小。这也是为什么丰州此地的附属仙庄,其中一半都师承于玄元仙府的原因。天下共分九州,天书院威慑于中州四方,但北方仍旧是玄元仙府的名气更大一些。“我还是尊重女儿的选择,曹仙长,还请海涵。”“你……”曹劲松沉默半晌,随后拂袖而去,从正厅之中离去。此时的正厅后堂,向夫人从中款步而出:“为何不同意芙儿入天书院呢?那可是大夏圣宗啊。”“我丰州境内,玄元仙府的势力占据大半,芙儿即便无法入上五境,从仙府回来,仍旧能与其下的仙庄修好,于此结成铁板,让我向家于丰州屹立不倒,在这个方面,而加入天书院则做不到。”“原来是这样……”向宣此刻负手而立,将宽大的袖袍落于身后。他有一至交好友,是丰州刺史刘安,他的家中有一独子,资质也到了入仙宗的地步。两个人先前商谈多次,便有了如今这般的共识。在他们看来,依托于玄元仙府之威在丰州结成铁板一块,才是在方天下将家族延续下去的最好选择。而天书院在丰州并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不是什么好选择。正在此时,太守府小厮从外匆匆而来,在厅中停步:“老爷,白霞仙庄的人又来了,现在就在落月仙庄的门口。”闻听此言,向宣的眉心不禁皱紧。这白霞仙庄是陈氏仙族的附属势力,道场在丹水郡最西侧的丰源镇。但自从落月仙庄离去之后,白霞仙庄便盯上了他们那个大宅子,曾向他这个太守多次索要,都被向宣婉拒。因为他担心落月仙庄的人某天回来,发现被鸠占鹊巢,会与他向家心生间隙。陈氏仙族也是北方仙宗不假,但却位于青州西北,与丰州之间还隔着一个中州,比天书院距离还远。与向宣而言,讨好陈氏仙族的一个仙庄,其实对他来说并无意义。“走,去看看。”“是。”曹劲松此时正和裴如意一起,站在连廊之中交谈,说了向家不太希望女儿入院之事,便看着的太守一行人匆匆离府。裴如意注视许久后转头:“既然向家不愿,那就去下一家吧。”“也只好如此了。”曹劲松挽了下长袖:“季忧呢?”裴如意闻声开口:“季师弟出门了,和匡书生一起去了落月仙庄的驻地,若瑶也跟着去了。”“??”曹劲松忍不住转头看来:“他去那里做什么?莫非是觉得落月仙庄搬走之事有异?”裴如意看他一眼:“再猜。”曹劲松愣了一下,随后眼眸逐渐睁大:“他不会听说落月山庄的宅子空了,就觉得是他的了吧?”“他说他要建立世家了,总不能花钱自己盖屋,所以就决定抢个回来……”曹劲松屏住了呼吸,心说我嘞个“此子非凡”,他当真是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啊。以前只是抢银子,抢剑,现在连宅子都要抢。与此同时,向太守正坐在马车之上,在颠簸的行路之中眉心紧皱。白霞山庄庄主是个融道初境的高手,这般境界若是发威,眨眼之间可能就会灭了他们向家满门。他此前多番拒绝,就已经让那白霞山庄恼怒不已,今日若是不把宅子给他们,怕是不会善终了。虽说他不想得罪玄元仙府,可剑悬于头上便是另一个情况了。向太守攥紧了自己的袖口,面色一阵阴沉。没多久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马儿顿足后那几声重踏传入了耳中。向太守从马车起身,深吸一口气挑开了门帘,向外望去。眼前是落月山庄的宅子,修的宏伟大气,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占地面积宽大,且院墙高耸而无际,也难怪令人惦记。白霞山庄的人此时全都站在落月山庄的门前,为首的是一略显老态的男子,不过他们却并没有什么气焰嚣张的脸色,反而紧盯着院内,眼神之间忽明忽暗。“??”“这是怎么回事?”小厮压低了声音:“天书院的那几个年轻人也来了,两方先前已经照过面,不过不知为何,白霞仙庄没有入庄。”向太守眉心微皱,心说天书院的人也盯上了这宅子?于是他思索片刻,决定暂不下车,先行观望。未消片刻,季忧与匡诚便从宅中出来,而方若瑶则跟在他们身后。双方在院门之前对视,气氛一时间凝固不已。向太守忍不住攥紧了双拳,心说这怕不是要起冲突。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白霞山庄并未露出怒意,而是全都盯住了面前那个提剑的男子,就连庄主也是。“季兄怎么有些兴奋了?”“把没人看管的东西占了叫偷,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可以抢了。”“??”季忧看向白霞山庄的众人,周身的剑气逐渐升腾。但令人意外的是,白霞山庄的庄主皱眉许久之后忽然朝前拱手,随后便带着身后十余名弟子转身离去。丰州这片地界之上,无论附属于仙宗还是世家的仙庄,终究都是外来者。在丰州没有世家的情况之下,谁都能来分一杯羹。但当那年轻男子入院之前对他自报家门之后,他就知道这宅子自己是拿不到了。因为丰州此地,将要迎来真正意义上的丰州之主。当然,许多仙庄都不愿意见到这一局面。此人或许会遭遇暗杀,投毒,甚至可能会迎来正面冲突,但白霞山庄的庄主不想出头。他今年七十三岁,融道初境,本不该惧怕一位通玄中境,但据传闻说,灵剑山有一位天赋卓绝的融道中境,名为公输仇,在灵剑山也算是万众瞩目的强者,可就连这般人物,都险些死于他手。宅子哪里都有,但命却只有一条。匡诚忍不住愕然:“季兄,他们走了,这要如何?”季忧眯起眼睛:“将人吓走是高级的抢劫手段,在我们的行规之中也算是抢劫成功,不违匪心,我有宅子了。”“?”丹水郡太守正在马车之上看着这一幕,随后便盯着那佩剑的年轻男子,神情之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修仙者与凡人之间,消息并不互通。其隔阂就如同邱忠当初在玉阳县所说的那般,凡人连仰面视仙都不可。再加上季忧入内院的事刚发生不久,唯一与仙宗相关的落月山庄又人去楼空,以至于丹水郡这片地头上,消息要比外界延迟一年还久。所以向太守想不明白,为何往日里气焰滔天,曾不惜以全郡生灵为威胁而索要宅子的白霞山庄,此时竟然会甘愿离去。那年轻的天书院学子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名招生教习的仆从弟子而已。莫非是因为天书院的名头?向太守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好消息未起冲突,他就不需要冒险露面。“走吧,先回府。”向太守看了一眼那年轻的剑客,随后对着车架上的马夫说了一声。马夫闻声点头,驾着马车匆匆回了府中。此时天色渐黑,西去的斜阳以灿烂的日光染透了层云,熏红了整块长天,向夫人与向芙正在太守府的门前等候。落月山庄搬走的这半年,连她们也见识过白霞山庄的咄咄逼人,自然知道这件事搪塞太久后终究会酿成灾祸。如今看到相公安然归来,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他们,没有逼你吗?”向太守摇了摇头:“我在马车之中,没有出来。”向夫人有些惊诧:“那他们此刻还在仙庄门前?”“已经走了。”“没有要到宅子,这些仙人怎么会走?”向太守思量许久后开口:“我去的时候,随曹仙长而来的那两位年轻学子也在,那白霞山庄的人见状便走了,许是怕了天书院的威名。”向芙听后不禁微微一怔:“虽说天书院是大夏圣宗,可七大仙宗之间却从未有过所谓从属关系的,一照面就走?”“这一点我也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终归是少了一事。”正在此时,一名小厮忽然匆匆而来:“老爷,方才天书院的几位仙长说想要落月山庄的宅子,让我来知会一声。”向太守闻声皱眉:“那宅子是给玄元仙府的,虽说落月山庄已经搬离,但仙府内未必不会有人接手,你以此理由前去回绝便是。”“我也是这么婉拒的,可他们说什么仙规什么的,还说什么本土云云,什么有择地权,总而言之,他们说太守您无权过问。”向芙听后忍不住冷笑一声:“丹水郡是爹爹的治下,爹爹又怎会无权过问?你也不必去回绝了,他们明日便要离开,无需多事。”(求月票……) 第149章 丰州之主 翌日清晨,天书院一行决定启程前往归云郡,去见另一位学子。不过在临行之前,他还是派季忧又去见了向芙一面。因为他觉得季忧长得如此玉树临风,说不定可以让那小姑娘改了主意。“他若是不肯,你便轻轻拉开衣襟,如那日一般……”“你未婚妻这么多,想来不必我教,说不定还得收收,免得吓着这小姑娘。”“?”季忧心说你要害死我啊,你知不知道无疆境踹人更疼。结果当曹劲松往桌上丢下二两银子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以色相去做了说客,但却未得到什么好脸色。因为向芙确实心向玄元仙府,而且昨日听说这一行人在打落月仙庄的主意,心中也是十分鄙夷的。在她看来,自小生活的落月山庄便是第二个家,如今这些人都想来抢占,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会入天书院,也劝你们不要打落月山庄的主意。”季忧看着向芙:“那地方空着也是浪费的,何况依据青云仙规,我确实可以用任何一处宅子。”向芙听后抬起眼眸:“原来想占我落月仙庄的那个人就是你?把抢占别人宅邸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真是好笑。”“对丰州而言,落月仙庄才是强占了此地。”向宣此时就在门外听着,也忍不住眉心一皱。他虽心向玄元仙府,但也不想得罪天书院,于是便想寻个仆人进去,叫向芙表达清楚不愿入天书院也就算了。不过就在此时,一名叫做福生的家仆从外慌慌张张而来。“老爷,有人到访。”向宣脸色一变:“莫非是白霞仙庄的人去而复返?”小厮立刻摇头:“不是白霞仙庄,是丰州刺史刘大人,他还带了家中独子刘建北,说是要拜会天书院仙人。”“?”刺史是州官,且是御史身份,在官职之上要比他这个太守高上许多。而且这位刺史刘安,与当朝魏相之间关系甚密,也算是他的门生之一。前些日子,陛下新政落地,成立司仙监,借着修仙界内乱的功夫,将魏相削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刘安便是刚刚赴京看望过魏相,此番回来还不到两日。向宣不明白他为何马不停蹄赶过来,还要指名去见天书院的仙人,但还是迎出了门去,对其躬身行礼。“向兄,刘某此番匆匆而来,未曾提前知会,着实是叨扰了。”“刘刺史哪里的话,即便您不来此,我也打算要去拜会的。”“向兄实在客气,不过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知晓,敢问天书院的仙长现在身在何处?”“几位仙长被我安排在了东厢。”“太好了,那我便带犬子前去拜会一番。”向宣看向东厢的方向:“是否需要我为刺史大人引荐?”刘刺史立刻摆手:“这就不必了,我带犬子过去便是。”目送父子两人离去之后,向宣站在庭院之中,眉心又一次皱起。凡官拜见山上仙人,这事并不稀奇,毕竟这青云九州虽然都是大夏皇朝的属地,但任谁都知晓仙权远在皇权之上。但刘安与他一样,都是更亲近于玄元仙府的,所以他不明白为何刘安要如此着急趁着夜色前来拜会,还带来了自己的独子。向宣思索良久后看向小厮:“福生,沏壶茶送过去。”“是,?老爷。”“去的时候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然后向我复命。”向宣安排完了之后就坐在了东厢的院落之中,见到福生端茶而来。不过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一直等在门前。因为此时进去,听到的顶多就是寒暄,要稍等一下才可能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东厢房的房门忽然被从内拉开。刘刺史之子从门内走出,似乎是想要些什么,结果见到门外的福生后一愣,便招手让他入内。向宣端起茶杯,凝视许久,不明所以。半晌之后,福生从门中出来,手中茶盘已空。“里面在说什么?”“刘刺史的儿子方才向曹仙长敬了茶,正式拜入了天书院……”向宣张大了嘴巴,愣了许久:“拜入天书院,你可听清楚了?”福生立刻点头:“方才刘公子就是出来便是要茶敬师的。”“??”向太守捏着茶杯,此刻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眼眸之中浮现出无尽的难以置信。丰州刺史刘安一向都长袖善舞,工于心计,丰州被无数仙庄割据之势,其中玄元仙府因地理位置原因所以势力更强,这件事刘安要比自己更清楚。在仙宗或千年世家的层面之上来看,贫瘠的丰州也许远没有其他八州重要。但如他们这般的凡人世家,世代生活在丰州,那么丰州便是他们心中的天下,自然是要苦心经营的。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刘安会忽然放弃玄元仙府,转而如此迫切地要进入天书院。向宣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便见到自己的夫人从前院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夫君,家兄来信。”“哦?所为何事?”向夫人脸色古怪:“他说要让芙儿拜入天书院。”向夫人的娘家姓文,他的兄长也是丰州一户仙庄的长老,师承的也是玄元仙府。所以大舅哥要让自己的女儿拜入天书院,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向宣睁着眼睛愣了许久:“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兄长说丰州未来将会有本土世家崛起,而那人将来自天书院。”“……”此时的太守府中,曹劲松在接受刺史刘安之子敬茶,向宣随夫人入厢房看信,而季忧则从向芙面前起身,打算离开。美色没啥用。这小姑娘把落月山庄当做第二个家,只要不是玄元仙府的人,谁来都是抢占。她似乎从未想过,外地仙门来此建立仙庄,吃尽此地百姓供奉才是真的巧取豪夺。【去看看我新抢来的宅子】向芙此时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去,眉心流露出一丝厌恶。她初见季忧时觉得他玉树临风,仙姿飘飘,虽然看不清他的修为,但觉得他怎么说也比自己要高那么一点的,心中便生了些好感。尤其是听说他也出身丰州,便想着五年期满后,他从仙宗离开回到丰州,倒是可以与自己结成道侣。可没想到这人好看的皮囊下也是一副巧取豪夺的心肠。向芙从偏厅离开,随后便到厢房之中寻到了爹娘,发现爹爹正在桌前看着一封信,神色显得有些复杂。“爹。”向宣回过神:“那个季忧呢?”向芙一屁股坐到桌前:“我才知道,天书院想要我落月仙庄的宅子,原来全都是这个人的主意。”向夫人看了一眼女儿:“其实那宅子,他确实是可以用的。”“??”向宣此时捏住了那封信:“芙儿,先前你一直想去玄元仙府,爹爹是支持的,但现在爹爹希望你重新考虑,入天书院吧。”向芙闻声一愣:“为什么?”向宣伸出手,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大舅子的来信不只是劝向芙入天书院,其中还有关于季忧的资料。玉阳县一乡野私修,本该杀头问罪,但年未弱冠便下三境圆满,破格收入天书院。同年,脚踩楚家次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感悟天书。次年元月之后,于岐岭之内剑杀融道境,救出丹宗亲传姐弟与一众天书院弟子。随后灵剑山问道,斩破剑林习得灵剑山剑道。太元初年立秋,天书院秋斗,斩碎楚家次子手骨,入内院,得建立世家资质。向芙的眼睛越睁越大,感觉信中每个字她都知道该怎么念,但组合起来却有些不敢认了。要知道,如他们这般凡间官宦之家,平日接触最多也就是仙庄,就连比仙庄高一些世家他们都很难接触到。向家这些年也是花费无数,购买丹药、灵石给女儿,又经常向落月山庄进贡,才把家中唯一有修行天赋的女儿培养至能入仙宗的这等在以往看来遥不可及的地步。可依据信中所言,那人即使是在仙宗之中也是可以翻云覆雨的。楚家……楚家是什么存在?即便他们身在丰州,消息闭塞,可也知道楚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幽州之主。他竟然能斩碎楚家次子手骨入了内院。向宣此刻终于明白,昨日白霞仙庄为何不愿意与他起冲突,甚至放弃了一直觊觎的宅邸转身离去。因为这信中所说的妖孽,本就出身于丰州玉阳县,是丰州本土人士。也就是说,未来能在此地做主的,不是那些外来的仙庄,也不是州牧大人。那个在他府上住了一夜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丰州之主。刘刺史为何一反常态地带着儿子前来拜入天书院?就是因为他知道,丰州的格局将要因此而改变。有本土世家在此崛起,那么外来的仙庄将不会再有话语权。而此时,向芙已经将信看完,眼前不禁浮现出那男子离去的身影,眼神里全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境界者无法确认高境界者的等级。而且,季忧在此从未出手过。她难以置信的不只是信中关于那男子的传闻,更是因为那男子竟然已经入了上五境。最让她震撼的是,他原本只是一个衰落地主之家的乡野私修。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中,其实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才是主角,就像当初在玉阳县的方若瑶一般。当她得知自己拿到了入天书院的名额之后,她也是未入仙门便已有了“仙姿”,便连他爹方中正对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但离开玉阳入了天书院之后,她才发现真正的主角一直都是她拼了命要舍弃的未婚夫。昨日的向芙,心态和玉阳县的方若瑶是一样的。她早先便决定要加入玄元仙府,但看到天书院也抢着想要他,心中自然有几分洋洋得意。而今日的向芙,则像极了进入天书院之后看到了真相的方若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主角。向宣看着女儿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将信看完,随后便起身,带着他走去东厢。曹劲松此时刚刚喝完刘建北的茶,看到向家父女迈步而来,心中已经了然。“丰州消息闭塞,季师弟的事迹或许还无人得知,可我却不明白,为何教习不先说出来。”“会毁掉道心的。”裴如意微微一怔:“毁掉道心?”曹劲松捋着长须:“让他们以季忧为目标入院,他们最后能看到的,就和楚河一样,只有绝望。”(昨天发烧了,头脑浑的不行,但想着前天已经少更了两千字了就没敢请假,硬撑着写了写,结果错别字一大堆,远超平常,严重影响了阅读体验,还请各位海涵。) 第150章 生民之剑 晨曦遍洒的早间,季忧去欣赏了自己辛苦抢来的宅子。如意神女、正心仙子和阳舒天尊已有世家身份,但可以通过拜为供奉加入他的世家,额不对,是山寨。但事关人口的壮大,还是需要自己亲身实地去努力耕耘的。不知道灵剑山的小鉴主愿意给自己生几个,回去之后进虚无山问问她……不过在问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进行几次微照,加强筋骨,以免未耕地就先死了牛。另外,丹宗的元采薇、还有云州的陆清秋好像也愿意给他生的……这就是青云天下的风气,子嗣问题一直都是世家仙门的重中之重,如凡间一般,多生一子便能多种一块地,修仙者也是无法免俗。季忧还见过更离谱,是当时的即将离院的一位师姐来信。信中说她不求与季忧结成道侣,只求留下传代之种,此后自行抚养,养大成人,属实令人震撼。“匡诚,你与魏蕊以后也多生几个,加入我的山寨。”“季兄真会胡沁……”“呵,有本事别压嘴角。”季忧毫不遮掩地嘲讽这书生的扭捏,随后便迈步从落月山庄出来,走下台阶之际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搬走?真是天命的主角么,想什么来什么。他思索良久,最后缓缓摇头,迈步回到了向太守的府邸,便见到向宣带着向芙,刘刺史带着刘建北,四人一道从东厢出来。而当季忧注意到向芙此时看他的眼神之时,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这种眼神,他在剑斩楚河之后见过许多。又有人想给我生……?怎么回事?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匡诚此时也看了向芙那复杂难言的表情:“季兄,你当真是红颜祸水。”“我有时真的不想做一个美男子。”“对了,我听闻崇王府的长乐郡主都对季兄起了心思,但季兄并未回应,我倒是觉得季兄做的不错。”季忧转头看着他:“哪里不错?”匡诚直起腰身:“长乐郡主性格独断专横,若季兄真是回应了,那余下的那些女子便不好招惹了,而今不主动,不回应,不拒绝,便可以左右逢源,暗通款曲,直至珠胎暗结,方能以好身体征服天下。”季忧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圣贤书里教你的都是这些?”“这些是我自己想的。”“一年前我们从玉阳县离开的时候,你若不是跟我乘坐了仙船,绝对要死在路上。”匡诚闻声一愣:“这是为何?”季忧呵呵一声:“因为我没看到浩然气,只看到了人心黄黄,就你这样的竟然可以考上状元?那我如龙仙帝岂不是能当皇帝。”敬茶入院的流程并不繁琐,一盏茶的时间,天书院便多了两位学子。随后几人便带上行囊,准备前往下一处。刘刺史与向太守一同将六人送出门外,而向芙则在他们身后,目光仍旧在盯着那白袍的书生。肉眼观之,可以看得出他身材姣好,面容俊朗,带着浑然天成的书生气质。却当真无法看出他是险杀融道,斩破剑林的狠人。这种感受于她而言,并不真实。毕竟丰州偏远,丹水郡虽说是个郡,但与其他九州相比只能算得上是个疆域大些的县城。有些人物,不走出丰州是无法得见的。“二十一岁的通玄中境……”“丰州季家……”“芙儿在丰州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的女子,琴棋书画学的不错,也算是知书达理的娇娥,说不定能有些机会来的。”向夫人站在门前,望着那马车中的白衣少年,忍不住喃喃开口。这便是青云天下一贯的思考方式,凡间、仙庄、世家、甚至仙宗,权力传播的方式始终就是性、血液与母婴,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向芙听闻此言,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此时再看着那眼前的男子,眼眸之中顿时都便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不过修仙者之间风气开放,她倒也不至于因为母亲此番编排而羞怯,倒是大方地生出憧憬。而站在前方的向宣也听到夫人所言,忍不住心中微动。如夫人这般的妇人,其实平日里见解都十分狭隘,但此时,他却觉得夫人当真是福至心灵了。丰州第一个世家的家主,若真的能与向家结成姻亲,岂不是比这些年来所有的苦心经营都要坚实可靠。此间,只有刘刺史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面色古怪。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若是不走出丰州这片地,即便是知道了那人的过往,也属实无法清晰地认识到那人的含金量。向宣此时注意到了刘刺史的目光,忍不住开口:“妇人之见,令刘兄见笑了。”刘刺史摆摆手:“无碍,能忍住不笑。”“不过我家夫人说的,也并非全是戏言,这季忧总是要寻一个道侣的,芙儿与他倒是年纪相仿,如今同入天书院……”“向兄是当真不知,这季忧如今的身份高低?”向宣闻声微怔:“刘大人这是何意?”刘刺史负手而立:“其实自季忧斩楚家次子入内院后,便有许多人和向夫人的想法一致。”向夫人含笑:“这也不算奇怪。”“其中包括崇王之女长乐郡主、云州灵石世家的陆大小姐。”闻听此言,向家三人瞬间愕然。刘刺史看向那马车:“而如今,他还一个都未曾应允。”“据说,他是在考虑七大仙宗之一的丹宗千金,而那些人,都是我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人物。”话音散入风中,此时天书院的马车开始缓缓而动。随后一行人便按照次序,前往了归云郡、长河县,万隆镇等地。归云郡太守似乎也早已得知消息,曹劲松未费口舌,便再拿下一位学子。而长河县与万隆镇的两个学子,是以军中名额入院,对修仙之事更不了解,一个被陈氏仙族收去,一个早先便接了玄元仙府的帖子。对于此等结果,曹劲松也不愿强求。天书院传道自天书之中,凡事都讲求因果自然,顺天而为,有缘无分的,也就随他而去了。此时,他们的马车一路向着东南而去,一路上人烟稀少,贫瘠的土地一望无际,还有连绵的山脉遮挡于眼前。但此番景色落于众人眼中,则是格外清晰。玉阳县,近在咫尺了。此时农田之中,到处都是忙碌的秋收之景。但忙碌的那些并不只有壮年的男女,就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翁与老妇也在,佝偻着身体,颤巍巍地挥舞着镰刀,然后弯腰不稳,便一下摔入田中。这并非家中儿女不孝,而是每年税奉都是按人头被均分的。有些老人要么活着便被送入坟冢,要么就要下地劳作。而当天书院的马车从此处驶过时,不少农户都忍不住抬头向此处看了一眼,随后便慌慌张张地扔下了锄头,跪在了田间的地垄之上,不敢抬头。这样的场面,季忧其实已经见过许多。坐仙船而去的路上,坐仙船而归的路上,沿怒江两岸,比比皆是。季忧看着看着,心间有些念头开始微动。此时裴如意与曹劲松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就感觉到周边一阵剑气升腾,于是立刻睁眼,就见有七柄利剑已悬浮于马车之外,令他们瞬间警觉,转头看来。“怎么了?”“你们没听说过么,在外面翻云覆雨的人,回家也是要干农活的……”“?”季忧坐在马车上轻语一声,随后猛然将白袖挥出。嗡!一声清冽的剑吟响起,七柄灵剑向着金色的麦浪飞斩而去,锋利的剑气顿时贴地横斩。【灵剑山道剑·归去来间柳色新】归去来是齐长老最快的剑道,而柳色新则是最锋利的剑道。此时随着灵剑飞斩,无数等待腰斩的秸秆此刻全都被斩断,金色的麦穗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便躺在了田垄之间。随着马车的行进,七柄飞剑在麦田之中归去来兮,不断地收割着,转眼之间已经荡过百亩。剑气所及之处,丰收遍地。见此一幕,曹劲松的眼神不禁一阵发直。季忧入了上五境,现在已经是内院学子了。莫说是寻常的百姓,就连向宣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其实言语之间都变得满是恭敬。但估计谁也不会想到,他那战败了楚河的剑道,如今竟在天剑收割秋麦。什么先天务农圣体……“你这么做,要是被灵剑山的弟子看到了,怕是会被扣上侮辱了灵剑山剑道的帽子。”“这是生民之剑,是我自己的剑道,关他们什么事?”季忧转头看向曹劲松和裴如意:“他们跪了我们,我们便要对得起这一跪,这才是仙道,不然我们凭什么是仙?”匡诚在旁边听了许久,眉峰不禁轻挑:“这剑有名字么?”“没想过,要不就叫联合收割吧。”“?”马车继续向着城中前行,而跪在天地间的老农则忍不住起身,看着那些已经被割完的麦子,又看着在那蔚蓝天际之下不断纵横的飞剑,忍不住眼神微怔。与此同时,天书院内院,独立于五峰之中的天书峰上仙光阵阵。同时在灵剑山之上,一片金色祥云漫天而来。 第151章 婚约重提 季忧与方若瑶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玉阳县。于是无数人都忍不住聚集于牌坊街、方府前谷场,以及老邱在城外的家宅前。他们平时是不敢仰面视仙的,但季忧也好,方若瑶也好,都是这些街坊看着长大的,所以恐惧感会少许多,远不及奉仙山庄的威慑力。而很多人也得偿所愿,见到了归来的季忧。午后的傍晚,匡书生到了季宅,邀请季忧去家中赴宴,众人见了他一次。到了第二日辰时,季忧去面馆吃面,被围观了一次。随后他去了城外的邱家,路上也被人驻足观看许久。虽然知道季忧已经是山上仙人,但很多百姓在季忧灵气内敛的时候并不能看出他和凡人究竟有何区别,就如同他从未离开过玉阳一般。期间,贾思聪与董威壮起胆子前去搭话,然后被季忧拉去请了顿饭。“没感觉有何区别,倒是更像土匪了……”董威听后点了点头:“是啊,会不会是入了天书院之后没修出什么一二三来?”贾思聪闻声表示赞同:“我昨日倒是见过方小姐一面,当真是气势万千,对比来看,这季忧还不如她有仙姿呢。”“没错,我方才假装不经意拍了他的肩膀,他好像也没动仙威。”“这么说来,其实季忧现在只算是初入仙道吧,和奉仙山庄那种仙气逼人的仙人老爷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董威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句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就算有差距,季忧现在也是仙人,杀你不犯法的。”两人说着话,就见到四辆马车向着牌坊街而来,停到了季宅的门前。他们认得前头的那辆马车,是玉阳县县令的马车。果不其然,随着马车停稳,玉阳县县令此时走下车来,而后面的那三辆马车则分别下来了三位老翁。董威与贾思聪一眼便认出,这是方家最为德高望重的三位族老。“他们是来找季忧的?”“应该是了,方若瑶和季忧是从玉阳县走出的唯一一对修仙者,当初那作废的婚约估计现在又要作数了。”贾思聪与董威所猜的确实不错,这玉阳县方县令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婚约一事。在他看来,两人本就是一同从这小县城走出去的,先前又有过婚约,孤身在外一年之久,即便是先前有过间隙,也并非无法修补。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写信给女儿,叫她与季忧程重修于好,忘记从前。两人都有仙籍,若是能结合在一起,诞下的子嗣亦能修仙,便无需再去求什么名额。只是当方中正问起女儿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女儿根本不想说话。无奈之下,方中正只能亲自前来,探探季忧的口风。不过因为之前强行退婚,确实闹得不太好看,为了表现诚意,方中正便将家中三位族老一同请来,也算是对季忧的重视。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季忧将宅门打开。他刚从玉阳县学堂归来,那学堂他出资兴建的,由陈夫子当教习,玉阳县的孩子现在都在那里上课,结果回来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迎来了客人。而他们所说话,与季忧所料的不差,还是为了那份婚约。“当初那件事其实是我糊涂,但和若瑶是没关系的,她心里其实一直都记挂着你,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但话又说回来,这终究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当初我方家与你季家那也算是世交,门当户对才为你二人定下婚约,虽说中途经过一波三折,但如今你已是天书院学子,瑶儿也是,便又是门当户对了不是?”“咱们丰州贫瘠,知根知底的也就那么几家,若瑶与你的的确确是天作之合,往后你二人若是回到丰州,夫妻二人都是修仙者,子嗣也可以修仙了。”“换句话说,若不是若瑶,还能选谁呢?”“我听说修仙者也是要讲门楣的,你在天书院过了一年之久,想必要比我们明白的多,且不说那些世家小姐眼高于顶,能否瞧得上咱们丰州人,就算能,那定然也是入赘。”“季家如今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若是真入了赘,那季家香火又该如何延续?”方中正言辞恳切,分别从各个角度言明了娶自己女儿的好处。此事,方家大族老也忍不住开口:“季忧,你如今已是仙人,按理说我是不敢冒犯仙威做长辈姿态的,但你应该也清楚,我与你阿爷是结拜兄弟,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二族老也忍不住点头:“季家就你这一脉,万不能就此断了香火。”季忧此时在旁边听着,随后开口道:“各位心意我领了,但我与方若瑶确实不合适,若是真有机会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请回吧。”“可我听若瑶说,你入院之后便一直躲着她,未曾真切相处过,又怎知不合适?”方若瑶对方中正所说的,是她一直都没什么机会与季忧说的上话,而在方中正心中就成了季忧一直在躲着她。在他看来,这芥蒂还是因为当初强行退婚。“躲着?没有这回事,况且我已有了喜欢的女子,虽说大丈夫可以三妻四妾,但我那个大的眼光定然是极高的。”方县令倏然皱眉:“那女子是何人?她也是天书院的?她知不知道你是若瑶的未婚夫?”话音落下,方中正瞬间感受到一股令心脏都随之震颤的压迫感,就如同有利剑升腾而起一般,整个人直接被压趴在了桌前。季忧昂首俯视,眼眸已然冷彻:“我和方若瑶没有半分关系,这件事方县令应该最清楚,莫说已经退婚,就算没有,当日邱家出事时你们方家上上下下都在袖手旁观,我与她也绝不可能。”“还有你,老家伙。”季忧转头看向那位大族老:“结拜?当初季家遭难你们在哪儿?我没杀你们是因为我不想如别的修仙者那般,视凡人之命为草芥,但现在好话说尽我就已经有点烦了。”大族老屏住了呼吸:“你……”“滚,别逼我送你升天。”没有更多的言语,方县令立刻起身,带着三位族老匆匆离去。而直到他们回到方府,方县令的心中仍旧心有余悸,就仿佛还有剑悬在脖子上未曾拿开。“看来这外面的世界当真繁华,这季家小子是被迷了眼了。”回到方家前堂,三位族老因恐惧而愤怒,将拐杖狠狠顿地:“无礼,实在无礼,我与他阿爷毕竟是结拜兄弟!”方县令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来,能入仙宗的寒门子弟只有他和咱们家瑶儿,他若不想入赘旁门世家,一定是会后悔的。”方家大族老闻声转头:“他今日这般态度如此恶劣,就算以后后悔,我方家也绝对不能应下这门亲事了!”方县令闻声捏住袖子:“不错,若瑶是女儿身,嫁进世家远比这般婚配要好得多!”“爹,你说什么?”“!”方若瑶此时从后堂而来,眼眸圆睁:“你去找季忧了?我不是说不让你去的!”方县令闻声抬头,沉默半晌后开口:“若瑶,你是女子,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好主动说,便想着由爹来说的,谁知那小子当真不知好歹!”“季忧入内院了,他看不上我,我不愿与您说便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内院??”方中正听后抬头,表情写满了愕然。他虽然不是修仙者,但也知道天书院有内院与外院之分,据说天赋极好的人才能有机会进入内院。但就像丹水郡向太守一家那样,光是如此空洞的描述,其实并不能让方中正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就算入内院,他终归也曾是你的未婚夫啊,就凭这关系,你与他之间便要比别人近上许多,他不选你还能选谁?”“他能选的,自然极多。”“青云天下是要讲身份的,难道他选的,还能比你更门当户对不成?”方若瑶惨笑一声:“门当户对?爹爹也太看得起方家了,你可知连当今大夏崇王府中的郡主也想嫁他,还有我信中常提到的那位云州陆大小姐,也寄去肚兜等着季忧回应,我根本就连排队都排不上。”方中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愕然地坐到了板凳上,一时间无法回神。生活在丰州,方县令确实是坐井观天的更严重了一些,不懂什么叫内院,也不懂什么叫身份。直到女儿提及崇王,提及郡主二字,身在官场的他才隐约明白了季忧如今的位格。可是为何?方县令茫然了许久,而当女儿紧随其后的话出口后,他才明白自己的想象力着实还不够大。“季忧入内院后,就已经拿到了建立世家的资质,我这一路随他们走来,已有三郡太守向他参拜。”“三郡太守……为何?”方若瑶抿住了红唇:“青云天下仙权至上,而丰州没有仙宗和世家,当季忧在丰州建立第一个本土世家之后,依据青云仙规,他就是真正的丰州之主,掌管此地所有资源,包括税奉以及修仙名额。”方中正的脑子顿时嗡了一下:“咱们丰州可还有无数仙庄呢!”“同样依据仙规,那些外来的仙庄要么搬离,要么就要归属于他的治下。”“奉仙山庄那般强大的仙庄呢?”在方中正眼中,奉仙山庄就是他所见过最为强大的修仙势力。他上一任的玉阳县令当初因为税奉晚送了几日,甚至被要求装狗七日,才换回了一命。所以方县令很想知道,难道连奉仙山庄这般强横无比的仙庄也是?方若瑶看了爹爹一眼:“那等仙庄若是还在,说不定庄主已经亲至季家赔笑……”【若是回到丰州,子嗣也可修仙】【你就算不选若瑶,也只能是入赘,如何延续香火?】此刻,三位族老握着拐棍的枯手变得虚软无力。他们和贾思聪、董威一样,这几日看到季忧,也觉得他平平无奇,貌似没有什么仙威,再加上是从小看他长大,便摆出长辈姿态。在他们看来,季忧与自家若瑶都是仙人,未必有太大差别。可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原来那归来的少年不过是彬彬有礼,可身份已天差地别。他们面对奉仙山庄之时头都不敢抬,浑身打颤,而以方若瑶所说,奉仙山庄在季忧面前也是不敢造次的。“怎么会是这样,他与你修的难道不是同样的仙?”方若瑶紧咬银牙:“因为我不是天才。”方县令屏住了呼吸:“那季忧就是天才?”“不,他也不是。”“那为何他能做到如此地步?”方若瑶看向窗外的云天:“因为天才二字,只不过是去见他的门槛。”方中正:“……”“爹爹,你们是幸运的,没有像女儿一样亲眼见着他一步步剑气朝天,恨他越爬越高,自己却有心无力。”方若瑶于前厅之中,将红唇咬的全无血色:“这全都怪你,当初我执意要退婚,你为何不拦我!”玉阳县不大,有些事情不需半日就能传开,就如同当年邱家女童要被抓去炼药一般。此处有爱好为寡妇挑水,为瞎子引路的书生,有些事自然是会被传开的。于是傍晚时分,关于京中郡主和世家千金排队想嫁给季忧,以及丰州此地税奉很可能会由季忧掌控之事,便逐渐传入了千家万户。而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其实很多人都是懵的。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仅仅是出去了一年,那人畜无害的像是书生一般的人物已如此高高在上。【是不是没修出什么一二三来?】【只是初入仙道吧,与奉仙山庄的仙人老爷还是有些差距的】【还不如方小姐有仙姿】贾思聪此时看着自己那拍过季忧肩膀的手掌喃喃开口:“我大概一生都不会洗手了。”而此时的季忧在方家人离去后,已经前往了邱家,正端坐于桌前吃着午饭。邱家夫妇同样也听到了传闻,看着眼前的少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少爷。”“嗯??”“他们说如果你建立了世家,丰州很多事都要听你的了,你的话要比州牧大人还要管用,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季忧掰开一块窝头喂给邱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老邱,其实你真的是当管家的命。”听到这句话,邱忠瞬间屏住了呼吸。“以前你管的是季家,不久之后你就要帮我管理山寨了。”“诶,不是世家吗?”“世家和山寨不是一样的么?” 第152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季忧回去之后做了什么?”“看书生为寡妇挑水,带女童四处瞎溜达,外加割麦子。”“割麦子?”“说是割麦子,但小人觉得其中必然有诈,于是在周围徘徊了几日发现果然不假,他假意割麦,实在是在磨砺剑道,据说那剑道名叫联合收割。”就如白霞仙庄的那位庄主所说一样,季忧虽说有了在丰州建立世家的资格,但实际上还有险关重重。因为自他踏入丰州地界以来,驻扎在此处的外来仙庄早已在暗地之中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些仙庄在丰州早已经营了数十载,已将此地当做私属。拱手让给别人?他们做不到。有人说丰州贫瘠,地广人稀,这确实不假。但同样的,此地分羹的人也很少。而其他八州呢?世家仙门林立,勾连成片,实际上所能吃到资源,未必有他们在丰州吃的更多。可若是当真有本地世家建立,那他们手中的那份就不会是他们的了,这是所有外来仙庄都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他们现在面临着一个很急迫的问题。如果作壁上观,等到那季忧更强,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他的世家必然会在丰州建立。而他们若不想如此,便需要在这段时间之内将他彻底抹去。与此同时,玉阳县的金色的晨光洒遍丰州,季忧从季宅而出,将宅门关紧,随后迈步来到了城外。他来的时候就说了,要去丰州府登籍造册,成立世家,拿走此地税奉份额,而今日便是出发的日子。此间,一辆马车就停驻在玉阳县的县碑前,而曹劲松和裴如意正站在两侧。“现在就走?”“嗯,现在就走吧。”季忧轻语一声,随后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了一位从城西而来的农夫。这是城西的阿庆叔,此时他正端着一只盛着野菜炖肉的白瓷碗,朝着城南的方向而去。曹劲松和裴如意也看到了这一幕,心说世间人都说丰州贫瘠,但其实伙食还是不错的。而季忧此时则提起袍裾,跨步上了马车。此间,沿路的多封线报已随之而去,不断在郡与郡,城与城之中不断传递,送到了各大仙庄的手中。“季忧向着丰州府来了?”“不错,今日晨间便已经启程,是直奔着去的。”“我以为他要建立世家也要等个几年,没想到立刻就来?”“今年税奉收缴马上便要开始,他现在就要去登籍造册成立世家,只怕就是为了税奉,未免太过贪心了!”丰州府西三十里,绮云仙庄、常青仙庄、浮烟仙庄……几位庄主坐于高堂之上,面露怒容,拍案之声不绝于耳。而门下五十余众皆是面色凝重,相互间窃窃私语。谁也想不到,一个通玄中境而已,才刚刚入了内院没有几天的时间,竟然就直接要成立世家。是,本土人士在拿到世家资格之后回归本土建立世家是青云仙规所言明的。但青云仙规是死的,他莫不是以为如今这丰州数十座山庄也是死的么?贪婪,着实贪婪!其实在此之前,有几家山庄是不同意对季忧动手的。一方面他们是畏惧天书院之威,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季忧成立世家也是可以交好的,毕竟他那传代的体质诸多仙庄都有所耳闻。尤其一些家中有女的庄主,还觉得未来能乘船而壮大。但此刻这猝不及防的消息,则是让所有人的心中都警钟大震。“其实世间人都以为你必然会在内院熬练几年,找一位可以助力你的世家千金结成道侣,才会生出在丰州建立世家的念头,就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我们此时直向丰州府而去,所思所想便昭然若揭了。”“今年税奉收缴马上就要开始了,无论仙宗、世家还是仙门都已经张大了口袋,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此地,会挑动许多人的神经。”“因为你在丰州建立世家,会抢走所有人的份额,所以从现在开始,无论做什么,我们都要万分谨慎。”马车行进至安城县,曹劲松、裴如意与季忧下车,在此地歇脚。此间,曹劲松坐在驿站的宽凳之上,对季忧百般嘱咐着,就看到季忧十分听劝地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茶杯和自己做了对调。曹教习:“??”季忧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我怕有毒。”“你怕有毒?哦,我不怕有毒?”“大丈夫岂能什么都怕,那还修什么鬼仙。”季忧叨念一声后微微皱眉,随后夹起一口菜放在了曹劲松的碗里:“徒儿方才确实无礼,现在为您尽孝。”曹劲松嘴角一抽:“你真是孝死我了……”“怕什么,能让修仙者顷刻毙命的毒几乎没有,而我在丹宗有的是关系,教习不必担忧,若真有毒,只需三日便可为您请来丹宗亲传。”“那你怎么不吃呢?”季忧将筷子悬停于碗盘之上:“天地君亲师,自然是长辈先吃,做晚辈的岂敢僭越。”裴如意听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忍不住抿了下嘴:“修仙者可以不吃饭的,也没必要非死一个……”此话说完,如意仙子便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抬起眼眸看向季忧:“不吃不喝可以,但最关键一点师弟要切记,这件事是会要命的。”“??”闻听此言,曹劲松与季忧忍不住正色了几分:“什么事?”裴如意放下筷子:“师弟若见到地上滚过来的银子,千万不要去捡。”季忧凝视着如意仙子,沉默许久,最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将手中茶杯握紧:“野生的银子都不让捡,这还有王法吗?”裴如意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种做法有违你的道心,但特殊时期还需特殊对待。”“我就捡开头的两三个,若是他们再扔几个引我,我就不捡了。”“你一旦捡了第一个,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季忧的表情逐渐变得浓重了起来,觉得师姐所说确实不假。曹劲松此时将筷子放下,忍不住轻叹一声:“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再等等,你天赋绝佳,修行速度极快,等入了融道境,甚至应天境,把握会大许多。”“我等不及了。”“为什么?”“建立山寨是我的梦想,到时候,我就要在丰州大陆写下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成为惊才绝艳的绝世悍匪。”曹劲松和裴如意对视一眼,随后便不再言语。季忧这个人,就好没个正形,整日说什么匪心通明,但其实大部分的银子都没花在自己身上。就好像这次回到玉阳,他那些用灵石兑换的银子,其实有一份是都给了学堂的。他能在此地建立世家,对于丰州百姓而言确实是件好事。但在曹劲松看来,丰州如今的局势不是一朝一夕铸成的,他也着实是不必太过急切。等到修为再高一些,生生不息,有些事便是自然而然的了。而如今铤而走险,着实是不太划算的。季忧平日里算账算的最为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这个道理。随后马车继续赶路,在黄土飞舞的路上的不断地驰行。路过安城县西南三十里一座小村落的时候,三人又在路边看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农夫,端着一只碗,装着些菜肴朝着农田而去。曹劲松与裴如意微微皱眉,寻着他前行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那里有一座新盖的坟墓。墓是半圆型的,但是墓口只封住了一半,旁边还有散落的砖头。当那农夫走近坟墓,轻唤了一声娘时,未被堵死的墓穴口忽然浮现出一张堆叠着皱纹的脸,便也回了一声儿啊。这一幕让曹劲松与裴如意睁大了双眼,有些茫然。他们二人虽然出身丰州,但其实家世不错,不然也无法成为修仙者,自然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养老阁,没见过吗?”“??”“家中的老人没了劳作能力,但一直不死,而就因为她还活着,便要多交一份税奉,子女无力承受,就只能将其送到这里来,每天送饭的时候来砌一块砖,直到把墓彻底封死,就算养老送终了。”季忧看着这一幕开口:“而砌最后一块砖的时候,碗里是要有肉的。”曹劲松和裴如意蓦然想起了出发之时,在玉阳县城门之前看到的那位农夫,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季忧。“三年前,我因为一些事情在山里丢了,被一群农夫救了回来,在医馆中躺了许久,然后就被方若瑶退婚了,这件事你们是知道的……”“后来我好了之后,就经常去山里闲逛,见到了许多这样的坟,新的旧的,遍布山头,那时候我的表情和你们是一模一样的。” 第153章 踏破一切的决意 季忧随天书院招生教习一道返回丰州,这件事有许多人都知道。但此刻他直奔丰州府,确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于是不仅是丰州的外来仙庄,就连外面的世家、仙庄也都忍不住开始留意这个消息。因为丰州或许会成立第一个世家,这着实是可以载入青云史册之事。如天书院当中,掌事院、外院以及内院,这几日都有所议论。他们和曹劲松的想法是一样的,原以为季忧会等上几年,寻了一个或多个道侣之后再去建立世家。届时生生不息,也就是一直生生生不休息。季家早晚可以屹立于丰州之上,但很多人都没想到,他此时竟孤身一人就要去建立世家。而这种行为,无异是提前与现今存在于丰州的仙庄站在了针锋相对的位置,可以说是冲突感十足。掌事院掌事郎和通此时正在与秦荣对弈,闻讯不禁抬头:“看来,他是为了今年的税俸。”“应该是为了税奉不错了,这季忧毕竟是乡野出身的,他的思考与想法与我们这些出身世家之人截然不同,在他看来有些事是不能等的。”“记不记得记载太古遗族消亡的那部史书之中,是如何描写我人族的?”秦荣轻捻长须,眼眸之中寒光毕现:“受压迫者,天然便带有哪怕身死也要踏破一切的决意。”郎和通落下一子:“但季忧此行,不会那么顺利的……”“不错,尤其是我天书院在丰州,也有几座仙庄。”“那籍册,究竟批还是不批呢?”秦荣将袖袍卷起:“已经批过送去丰州府了。”郎和通抬头看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又没有人花钱让我拦着季忧,我为何还要多加一道阻拦。”此间,天书院弟子也在议论纷纷,悟道场,紫竹禅林,比比皆是。有人说季忧是个穷鬼,想税奉想疯了,他也不想想丰州现在有那么多的外地仙门,虽然势力都不咋地,但人一多也是会要命的,为财而死实在愚蠢。但其实更多人所想起的,是季忧当初是为了救一乡野女童才入天书院的传闻。如云州大小姐陆清秋这般人儿自然是知晓的,于是便怔了许久,心说原来由始至终,此人的站位就与自己这般世家弟子不同。世家子弟修仙所想,是成仙。而季忧所想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太多人可以了解。“我听说丰州可能会因为季兄打起来,天书院会出手相助么。”“不会。”“为何不会?季兄就算成立世家也是依托于天书院的,而且他那体质,未来百年一旦生生不息,必然会让天书院屹立百年而不倒。”白如龙和钱云霄此时正坐在外院凉亭之中,面前是班阳舒和温正心。听到两人询问,班阳舒忍不住摇了摇头:“丰州仙庄大部分依托于世家,或依托于仙门,你又怎知谁和谁之间有关系?谁和谁是姻亲?此间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人可解。”“所以,除了同样出身于丰州的曹教习和裴师姐,没有人会帮他。”温正心听后忍不住抬头接话:“白师弟,丰州有一个白浪仙庄,你可知晓?”白如龙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我闻所未闻。”“那是你白家旁支所建立的一处仙庄,已在丰州经营数年,归属我天书院所有。”“??”九州世家疯狂繁衍,人口越发无尽,百姓受到的压榨也越来越大,但这件事总归是有一个临界点的。当州内疾苦的万民无法供养那些庞大的世家门庭,侵略与扩张便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不过因为七大仙宗并立于此世间,虽暗流涌动,但表面祥和,所以丰州这片广袤的土地未曾起过太大的冲突。但现在,他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外来者变成了无理的一方,但又不想走,那么就会恼羞成怒。温正心看向阴沉的天色:“你我之前约定好,等季师弟建立世家之后便以供奉之身加入,但前提也必须是季师弟建立了世家之后。”白如龙虽然臀心通明,但也不是傻子,此时被轻轻一点便通透了。季忧未建立世家之前,丰州是所有人都能占据的,必然会有无数人阻挡他。但若他闯过了这一关,真的建立了世家,那么丰州以后就由他说了算,原本敌对的关系变成为值得结交的关系。温正心看着白如龙皱起的眉头不禁开口:“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丰州那些外来仙庄,再强的庄主也不过融道境,师弟剑道无双,又有裴师姐和曹教习在旁,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白如龙沉思许久后开口:“融道境之上的高手,不会前往丰州出手?”“季师弟建立世家是符合青云仙规的,而这仙规是七大仙宗联手制订的,其中涉及到了诸多条款,不会有人胆敢在明面上撕破它,否则这仙规就是一个笑话,也就再也没有威慑力了。”温正心说完又道:“比起季忧在丰州建立世家,青云仙规对七大仙宗才更重要。”班阳舒觉得当前话题有些沉闷,此时不禁开口:“此时聊这些有些不太吉利,不如说说季师弟建立世家之后的事吧?他说要请我们以供奉身份入他的世家,不知能给多少?”白如龙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他不给钱吗?这倒也是,以季师弟那种性子,装进口袋里的谁也别想让他往外掏。”“不是啊,季兄走之前跟我说,供奉身份就是要向他的世家交供奉的身份。”“???????”白如龙为他们解释了季忧版供奉原理,随后忍不住抬头:“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班阳舒与温正心对视一眼:“丰州的事只能丰州人自己解决,我们不能搅入战局。”他们是与季忧交好的世家子弟,身上有着世家的枷锁,但站位却不清晰。此番决定不去,便是因为如果到场,以他们的性格或许真的会忍不住绞入进去。不过他们不去,四面八方的人确实有不少想去凑热闹的,此时纷纷赶往了丰州。同时,幽州、云州两地的别宗行走也开始汇聚于丰州。短短两日的时间,夜城内的茶楼酒肆就到处都是修仙者的身影了。之所以他们都在的夜城而不是的在丰州府,是因为的此地是季忧向丰州府而来的必经之路,背靠群山,周围地势险要。若真的要起冲突,夜城的四面八方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丰州势力最强的十大仙庄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城。丰州百姓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仙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和他们有关,唯一的感觉就是心中的忐忑感越来越浓,于是纷纷向外逃去。“季忧到了何处?”“马上就来了。”“但愿,他们可以知难而退。”“知难而退就不会一直奔赴到此地了……”议论声中,日头渐渐高升,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随后一点点地靠近,直至驶入了夜城之中。随后季忧等人从马车上下来,便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中。本土者在丰州当地建立世家是合法合规的,即便有人要对他们出手,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此时三人便走入了其中一家客栈,面色有些凝重。“城中的气息不少啊,都快赶得上秋斗那日了。”季忧此时侧身看向了窗外:“看客确实很多,但真正出手的应该不会有多少,因为若他们真的敢搞出那么大动静,我们来的路上早就遇袭了,青云仙规,他们到底还是需要顾忌的。”曹劲松看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办?”“从夜城出去之后要越一座山脉,动手的地方应该就会在那里,我在想我们应该现在就过去,还是趁着夜色再走。”“夜城背靠群山,地形复杂,若了解地势的话或许可行,但若是对山中一无所知,趁夜色而行,很可能会把自己困住。”裴如意此时微微睁眼:“目前所能感知到的融道境,差不多有五个,应该是此地仙庄的庄主级人物。”曹劲松看了季忧一眼:“还真是大阵仗啊,即便是你们当初在岐岭被围攻,也只有三个融道境。”季忧思索片刻:“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吧,调整一下状态。”“住一晚?”“住一晚。” 第154章 人间道,青天下 (二合一) 遵循着谨慎原则,三人并未在店中吃饭,而是来到柜台前,朝须发花白的掌柜要了三间上房。掌柜的是个凡人,平日难见仙长会下榻于他们这里,便是连收银子时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不过就在掌柜收银同时,他的右侧脚边,也就是柜台内侧的橱柜中却传来一阵嘁哩喀喳细微声响。闻听此声,三人齐齐抬头。掌柜的似乎并未察觉,仍旧低着头,但肩膀却有些轻轻颤。随后他手忙脚乱地,连手边那用来为银两称重的小秤也未动用,随手便抓起一枚银子递入三人手中,仍旧低着头,鬓角逐渐开始微微发湿。“找多了。”“?”掌柜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到季忧将他随意抓起银子丢回去,眼神微怔。合一)随后季忧转身离去,走在曹劲松与裴如意的前侧,将木质的楼梯踩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快步来到二楼。“橱柜里藏了个女童。”裴如意轻语一声。季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和邱茹那般大小,应该是店家的家中稚童。”“看来在丰州百姓眼中,我等修仙者无异于妖魔邪种。”“休要妄自菲薄,妖魔邪种可不如修仙者。”“??”季忧所说,确实不假。在丰州这片大地,修仙者会抓孩童炼药的事情人尽皆知,以至所有仙人的形象对于此方地界的百姓来说都是如此。方才他们进店时,店家应该是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驱赶女童离去,便只好将其塞入柜中。只是如店家这般没有修为的人并不知晓,在修仙者的神念之下,这般躲藏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九州之内,百姓皆苦,而在丰州,则能看到九州所有的苦法。季忧曾从邱忠口中听说,季家四年前死去的那位老太爷有句话,听来讽刺,但却是事实。还活在世间的凡人不是因为足够努力,而是应该感谢仙人老爷懒得杀。季忧此时来到自己的客房门前,伸手推开了房门。夜城临近州府,按道理来说地理位置算是十分不错的,但因为有山阻隔,与州府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所以并不比玉阳县好到哪儿去。客房之中用以铺地的灰砖都是这缺一块,那缺一块的。这,都已经算是极好的。此时的季忧推开了后墙向外的窗户,转头向着外面看去。整条从南至北的主城道,沿路两侧到处都是眼线。这些眼线的修为并不高,最好的也就是微照初境,而且都已经是三四十岁的年纪,甚至还有更老些的,修为更低。这般天赋莫说仙宗弟子,其实就连盛京之中一些做生意的商家都比不上,来到丰州,却可以趾高气扬地作威作福,这全都是因为他们出身于世家,先天便有着可以修仙的权利,这便是最为可笑的事情。季忧此时离开了窗前,盘膝坐于的床榻之上,开始入定。四周围的灵气都开始朝他涌动,不断地通过气窍被吐纳到体内,并经过破损的灵元散至四肢百骸。这一幕,就如同春雨落入天然低洼的沟渠,逐渐汇聚成潺潺的溪流。而随着雨势的不断增大,沟渠也随着被冲扩,溪流逐渐开始的奔涌。随后他的神念微动,这些奔涌的灵溪瞬间被引燃。白色的袍子被气息所撑起,不断飘动,而季忧的眉心开始渐渐皱紧,表情中出现了一种历经隐忍的痛意。这是他的第十四次微照,也是第十三次灵火锻体。此时那被引燃的灵火正在随心念不断在体内冲撞,随后从内而外地穿破、洗练,穿透了他的皮肤。先开始,那只是零星摇曳的火苗,随后增多,扩散,如同在油层燃烧的流火。从腹部开始窜出,沿皮肤而游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笼罩了全身。下三境中凝华境,大抵就是如此,只不过应该被煅烧的灵元此刻换成了季忧这个活人。数个时辰的之后,季忧周身已汗如汽蒸,随着屏住那口气送去,双肩瞬间垂了下来,已是气喘吁吁,眼中的金光微敛。外观和内视,都要动用神念。外观时可以远看千里,而内视则需要观察入微。此时,他额前汗水已经滴淌坠地,混着地上的尘土结成了浑浊的水珠。他当日在灵剑山硬抗齐长老最后一道【思无邪】时也不过如此,可想这第十四次微照着实不算轻松。“烧空了……”“要留下一部分时间,用来恢复神念和灵气……”而此时的客栈之外,茶楼酒肆上,许多人仍旧盯着这酒楼,议论声未曾停歇。世人皆知,天书院有位学子学了灵剑山的剑道。他们好奇丰州最终的归属,但其实更好奇的是他的剑。如今外界都说,当日天书院秋斗,楚河身负【浑天术法】,傲世无双,但终究还是被他斩落。于是不曾见过只有耳闻的众人,便十分想见一见那无双的剑道。“两个时辰了,他们今日是否出城?”“未必。”“何以见得?”“方才那马车已经摘套,被小倌拉去了后院,而未使用店前的马槽。”议论声中,茶楼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些目光开始沿街望去。早间辰时,因为有大批修仙者入城,未曾见过如此大阵仗的夜城百姓便已经闭门闭户,或者是跑出了城外,以至主城道空无一人。不过此时,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却有一位身穿的深蓝色短袍的佩刀客出现在了街上。他朝着客栈的方向迈步前行,在抵达门前的时候思索了许久,最后撩起袍裾走了进去。“那人是谁?”“破月仙庄副庄主罗平山,通玄初境,中州罗家后裔,这罗家在中州不算什么顶级世家,但家中几位族老倒是与天书院交好。”“他这是……??”“看来这些仙庄的人,也不全都是想要打起来的,若是能谈的话,他们还是希望可以谈的,毕竟,那季忧现在是天书院内院的在籍弟子。”茶楼之上,有原本就与这些仙庄熟悉的修仙者,此时忍不住开口为众人解惑。闻听此言,赶来凑热闹的一位陈氏仙族行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倒是像极了当初山海阁与灵剑山的天剑峰一脉,联手与我陈氏仙族对峙的场面了……”这位陈氏子弟说话也极具谨慎之意,当初岐岭之事发生后,陈氏仙族明明是被围困,但此时却被他以“对峙”二字巧妙替换。不过余下众人倒不在意他此刻的遣词用句,而是更关心他这番比喻的内层含义。当初山海阁与灵剑山的天剑峰围攻陈氏仙族,所打出的旗号是为了死去的弟子讨回公合一)道。但青云天下中无论是世家还是仙宗都明白,他们真正的想要的,其实还是利益。所以最后陈氏仙族暗中割让了许多,导致那场战斗终究是没打起来。而这位陈氏弟子的意思,或许是说,夜城此时的局面很可能会向着陈氏仙族当初那般发展。那就是让利,和谈,看看能否达成一致。“太古之战后,人族休养生息多年,只要好处够多,轻易不动手就不会动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的战争,都不过是分配不均而已,换句话说,若分配均等,和谐共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看这些仙宗愿意给出多少了。”“一成,两成,三成……”“我听说这季忧是极爱钱财的,就看那些仙门要开价多少,他才会心动了。”事实也正如这位陈氏仙族子弟所言,丰州此地的仙庄确实在打与不打之间不断地来回反复。而自季忧进了夜城,紧临兵线之际,便有人提出先去探探口风,那罗平山,此刻便算是合一)来使。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季忧可以在丰州建立世家,但不能拿走所有的税奉额度,只能拿走一成。所谓税奉,其实并非只是粮食。丰州还有一些小型的灵矿,灵苗田,这也是被算在其中的。当然,丰州的资源确实匮乏,但偌大一州的供奉,拿走一成也已经是不错的了,有些外来的仙庄在此经营了四五年其实都不一定能拿到一成。在他们看来,季忧是独自一人。即便是生生不息,偌大的家族想要建立起来也需要数十载的岁月,一成已有足够的诚意。此时,多封线报都已经随着宗外行走而传出,此时丰州的局势渐渐被各大仙宗与世家知晓。于天书院而言,若两方真的能谈和,不管是你多些我少些,都是极好的。而对于其他世家来说,其实也是如此。不过很快,茶楼上的众人就看到罗平山从客栈出来,皱着眉匆匆离去。一)“看样没谈拢……”“规矩就是这样的,不会有人一开价就能够一拍即合,那些仙庄其实也在压着价,估计还会再涨的。”果不其然,没多久的功夫,罗平山就再次归来,进入了客栈。这次的仙庄所开的价格,是丰州税奉的一成二。随后出来,进去,出来进去,这份额一直在不断地上涨,从一成二变成了一成八,但随后从客栈之中出来的罗平山,仍旧是眉心不展。而到了第八次前来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说什么一成九,直接开价到了两成。丰州税奉的两成,这可是天价了。要知道,青云天下的人族领地,一共就九个州,其中世家数千,能分到两成,几乎逼近千年世家了。在很多人看来,能叫价到这般程度,那也是因为这些仙庄碍于天书院的面子。这季忧若是个聪明人,此时应该答应了。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罗平成再次从客栈出来的时候,眉心变得更皱。合一)“两成已经够多的了。”“不错,即便丰州再贫瘠,如此多的份额,也已是动了我天书院的面子。”掌事院三位掌事特地安排了仙引传讯,此时看到结果,忍不住眉心深皱。其实这件事一开始季忧是占理的,但随着价格的不断攀升,倒真有人觉得他有些过于贪心了。此时的盛京城中,长乐郡主、窦远空等世家子也在议论不已,而魏蕊则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因为她知道,那位季公子是匡公子的至交好友。“这季忧,本就眼高于顶,两成都不同意这事,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赵云悦冷笑一声:“当日斩落楚河之时,我寄了钗子给他,要与他结成道侣,他尚且看不上,这二成税奉又怎么会入了他的法眼?”窦远空也忍不住冷哼:“他大概是觉得这丰州的税奉本就是他,二成又怎能满足?”魏蕊此时忍不住开口:“不是的,季公子是为了丰州百姓,此刻自然不会妥协!”“蕊儿你也太好骗了,若那季忧真的为了百姓,此时已然出剑,又怎会装模做样的藏在客栈之中一直等人出价?那与他一起的匡姓书生,与他也是一类人,我们贪心不错,但从不掩饰,不想他们如此深藏!”赵云悦此时端起茶杯:“接下来,那些仙庄估计不会出价,而是会直接询问季忧到底想要多少了。”“……”日中之时,罗平山又一次前来客栈。他此时已经驾轻就熟,迈步上了二楼,推门走进了季忧的房间:“季公子,如此开价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我家庄主,以及其他几家庄主都想让我问您,到底要多少您才满意??”季忧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嘴唇轻启。此时,空旷无垠的丰州大地之上,端着空碗的农夫在旷野之中泪流满面。纸钱秋风送,农家添新痛。而客房之中的罗平山听季忧一字一句说完,脸色剧变,随后愤然起身,迅速地离开了客栈。此时的茶楼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惊愕不已。而没过太久的功夫,夜城后的山脉之中忽然间光芒大作,浓烈的仙光开始冲天而起照射四方,以至云霞染色。紧接着便有无数仙庄子弟朝着夜城奔去,并传出一个消息。夜城山中出现天生灵宝,有一群私修土匪为夺宝进入山中,丰州各大仙庄现在要联手剿匪,所以丰州府内外三十里全面禁严,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听到这个消息,茶楼酒肆之上的修仙者一片哗然,纷纷起身。世间有许多的巧合,但不可能会这么巧。所以大家都知道,什么山中出现灵宝肯定是假的,什么剿匪也是无中生有,而唯一真实的,是丰州禁严,此地的外来仙庄要联手杀人了。季忧在此地建立世家毕竟是合法的,那么就算动手,也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而那些假话,就是理由。丰州府禁严,若有人在此闯山被围杀,无论是否被杀者是否是匪也是匪了。换句话说,季忧和这些山门谈崩了。而在众人还没从这忽如其来的消息之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就发现客栈里走出一道身影。他身着一袭白衣,背着七柄长剑,剑意沸腾着沿城中主路而去,目光中锐气十足。曹劲松与裴如意就跟在他身后,手中剑已出鞘,目光同样凝重着,随他一道进山,杀意升腾。端坐在茶楼上的人本就是看客,此时目送他们一直到西城门,见他们向着山中走去,蓦然间回过了神。要开战了!这个念头一起,宗外行走们立刻开始向外匆匆报信,迅速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传送了出去。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茫然,外加震惊,望着那道三人迎山而去的身影张大了嘴巴。“怎么会忽然开战,他到底要了多少?”“是啊,这季忧到底要了多少?”“丰州此地仙庄本有和谈之心,不过是多少之说,不该会如此反应剧烈才对啊!”此刻,随着这突发消息被迅速传递出去,无数人都变了脸色。合一)盛京之中,长乐郡主、窦远空、魏蕊等皇族宗亲、大员子嗣。陆清秋、何灵秀、温正心,班阳舒等天书院内外院弟子,还有掌事殿的三大掌事。除了他们之外,天书院两位正在下棋的殿主也未能落子。同时,巍峨的深邃宫阙之中,那位执着于新政的陛下此时也走出了大殿。季忧到底要了多少份额,以至于那些仙庄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就如此大开杀戒?“他一定是要了全部。”“全部??”“他如此着急去丰州府,本就是为了丰州全部的份额,如果不是要了全部,那些仙庄不可能会反应的如此剧烈!”“来消息了。”“??”“季忧要的东西……”丰州仙庄并非所有人都参战,就如那些微照境的眼线,掺和进去也是炮灰。但他们却知道季忧要了多少,方才剑气腾空之时,就已经被守在夜城的那些修仙者问出合一)来了,此时被迅速传讯到四面八方。赵云悦此时忍不住探出身子:“他要了多少??”“他要……”“说啊。”“他说他要家中的孩子都能长大,要出了门的人再晚也能回家,要亏了心的鬼目中有王法,他还要这人间所有道都在青天下……”话音落下,盛京酒楼忽然静下。天书院内外,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万里云天。“!?”夜城山面积很大,但多是小山包,山势并不陡峭,这也是那些仙庄要把战场设在此处的原因。此时季忧迈步上山,沸腾的剑意让山中狂风也随之怒吼。见此一幕,山头上的修仙者全都眯起眼睛,慕然间杀气呼啸。他们基本都是通玄境,一共是十八位,是庄内赫赫有名的好手,其中不是供奉就是副庄主,有些天赋较高者还是黑发,而有一些则已有白发丛生。他们都是别州而来的世家子弟,因为天赋不够,无法入仙宗修炼。还有一些人曾入过仙宗,但期满未能破境,于是便只能离开,经过岁月熬炼和丹药堆积得入上五境,却也知道仙路已走到了此生尽头。这种修仙者,在青云天下比比皆是。而当他们看到了此生尽头,知道成仙无望,曾因为修炼而压制的欲望便会疯狂反扑,对财权便更加贪婪。这种人都不可能会枯坐深山死守道心,而是会被七情六欲所驱使。于是他们离开世家,来到此处,开始横霸一方,满心杂念。“教习,师姐,你们先行一步。”“好。”通玄境不可能拦得住融道境,就算人数的叠加让他们能够有机会,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五位庄主坐镇。一)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同为通玄境的季忧,而他,则是这件事的关键。无论是杀了他,或者是废了他,另外那两个人就算是走到了丰州府,也没用了。于是曹劲松与裴如意先行一步,向着更深处的密林而去。“据说这季忧很强,但再强也不过是通玄境,而我等有一十八位通玄。”“不错,破月庄主要拿出一成税奉安抚他时,我就觉得何必如此。”议论声中,一位黑发通玄踏步向前,看向斜坡之下持剑而来的季忧:“我也曾是天书院弟子,但就算在院期间,也从未因师门威名而如此嚣张,你这小子,实在是有些自视过高了。”话音刚落,回应他的便是七柄灵气四溢的道剑忽然朝天而起。强烈的剑气如白霞飞天,沉重的剑意瞬间让群山震荡。【灵剑山道剑,七重山】见状,山上一十八位通玄直接腾空而起,刀枪剑戟寒光四溅而来的。轰!合一)季忧猛然振臂,七柄大剑朝着山头轰然斩下,那黑发通玄在最前方举剑而迎,却在剑意到来之前双瞳骤然紧缩,接着骇然大惊。噗一声血花四溅,落剑声如同雷震,整座山崖直接被压垮。而风浪中的剑客此刻长发飞舞,浑身炙热的气魄不断呼啸。“这就是传闻之中的灵剑山剑道……”此时,在城中坐了半日的看客早已追来,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七人倒飞出去,口鼻直溢鲜血。仙宗子弟与仙庄子弟,终究是有区别的。而仙宗外院子弟与仙宗内院子弟之间,区别更甚。即便是同境,他们以磕丹药熬岁月所打造的境界,也终究与面前这位年轻的通玄相差甚远,这便是事实。当然也只有他们这般,在丰州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才会对谁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以为眼前人的嚣张是来源于天书院……可如别宗行走这般消息灵通者其实都知道,其实自天书院问道灵剑山之后,天书院的一半嚣张都是来源于他……一)此时,那十八位通玄全都脸色巨变,其中有些鲜血不止,眼中已全是惊恐。季忧踏山而来,巨大而沉重的剑气再一次升腾而起,却见周遭有几人正要向山林之中退去,瞬间凝住了眼眸。“别退,今日谁退,我就先斩谁。”“?”听到这句话,周围的看客全都愣了。因为他们知道季忧此行的目的是到丰州府,是去建立自己的世家。方才他出剑凶狠,明显已经将这些人斩怕,此时让他们离去,节省了力气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可此刻却不知为何,他不让人退。季忧持剑而来,看着那些通玄境缓缓开口:“有些事情,养老阁也好,易子而食也好,见一次觉得悲哀,但见得多了,见得久了,就成了愤怒,我觉得这世道上好人都未必能有好报,你们又岂能善终?”“于是我从玉阳县离开时就想好了,今日一个也不会留,所以不是你们拦我,是我将计就计来杀你们的。”“因为今夜有匪啊,入山者格杀勿论你们记不记得?你们身后都有世家,而我只是个乡一)野私修,所以若错过今日,我又如何找理由再对你们痛快出剑?”季忧站在乱石之中缓缓抬手,无比锋利的剑气直冲九霄。(拉拉均订,所以二合一了,求月票……)(推荐一本朋友的书《爆肝人生职业,从蝼蚁到武道之神》,下方作家说有直达链接。) 第155章 请公子杀人 (二合一) 如同力是相互的一般,有些局也是相互的。当决定杀别人的时候,别人可能也会意图反杀,生死之前,谁是匪并不重要,而生死之后,谁死了谁就是匪。因为季忧也可以说,他在丰州建立世家之日,念及丰州匪患频发,于是孤身上山剿匪…这就是丰州当前的局势,一场明牌之局。动机并不重要,而结果则可以决定一切。黄昏之下,傍晚的天色如同烈焰焚天,瑰丽而壮阔,季忧摘一把灵剑于手,如离弦之箭冲上山头,浑身的气劲都在迸溅着,狂风卷积了落叶,如同杀神,冲向前方通玄。嗡!清冽的剑吟嘹亮于山巅,最为沉重的剑道迎面斩去。三位发色花白的通玄一拥而上,目眦尽裂地嘶吼着,架起三柄宽刀,周身灵气此刻全部汇聚。若说方才还有所保留是因为觉得后面还有融道境庄主,而此刻知道季忧已起杀心,便也只能全力以赴。铿锵!一阵火花漫天。灵剑如山崩海啸袭来,剑光叠浪。三位通玄被狠劈出去,手腕瞬间剧痛不止:“此剑不可硬接,趁他回剑,杀他措手不及!”话音落下,紧随其后的五位通玄立刻从侧面夹击,刀枪剑戟携滚滚沙尘土浪杀来。季忧眼中此刻金光大盛,黄金的眸子如同两座日轮一般。仓啷一声,剑身劈风。季忧于傍晚的天色之下松开手中长剑,挥臂摘取了另一柄道剑,锋利的剑道直接迎面袭斩。场间发出一阵沉闷的断裂之声,五位通玄的兵器尽断,其中,穿风而过的【柳色新】一往无前地将三位通玄斩的血花四溅,直接被轰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般倒栽进了乱石堆中,血染石坡。而另外两人也许是因为兵刃品质较高,或是慢了前三人一步,并未身死于此,但却手骨尽断,直接撞碎了山石。“他不回剑……他不回剑!”“!”季忧扬起嘴角,白衣之上已经血花点点,如同盛放的寒梅。随后冲天而起,举剑朝天时剑吟冲天,凝聚而出的沉重剑道再一次狠狠压下。那一十八名通玄境此时才发现,在他持剑出手之际,周身还有六把剑在上下翻飞。而每当的有人从侧面杀来,首先反应不是季忧,而是六柄之一便会直接运转到出剑的位置,落手便取。砰!砰!砰!一拥而上的众人被直接斩在了山崖之上,山林狂风之中,血溅如花。从山麓到山坡,季忧踏山而行,剑道所落之处便是精准死伤。结伴袭杀者,全都被【小重山】狠狠压落,重者撞死于山崖,轻者手骨崩断。而孤身暗杀者,全都被锋利的【柳色新】直接斩杀。照面七剑被杀出内伤七人,先前被直接斩开胸口的二人,加上被剑意震断手骨的两人,短短一瞬,一十八位通玄便只剩下六位。此刻,剑意争鸣。破月仙庄副庄主罗平山此时见着那人从山林穿行而过,冷汗已经顺着脸庞流入脖颈。他今年四十九岁,通玄初境。方才受各位庄主所托去谈和,对季忧的印象只不过是同境界的一位小辈,觉得他年轻且有朝气,但那带搭不理的态度着实张狂了一些。可此刻,他看到那位【同境小辈】如一只为了杀戮而来孤狼,才知道那份猖狂的来源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认知的通玄境!罗平山持刀而退,眼神里满是仓皇。民间都说五十岁知命,但直到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可此刻他却知晓了。“季忧,我愿意离开丰州!”回应他的是轰隆一声,雪亮剑气满山的绽放。此时七柄道剑再次升空,蓦然落下,群山震颤,无数身影从群山之间倒飞了出去。那些来自其他三州的别宗行走,以及对丰州极为感兴趣的世家子弟此时已经全都看傻了。他们知道入了仙宗内门的通玄境远比仙庄中那些硬熬通玄强很多,却没想到会强这么多。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同境虐杀。此时季忧挥袖出剑,一片人头落地,黑白红三色混成一片。“季公子……”“?”季忧转头看去,就见方才的那些看客之间走出一位灵剑山弟子。“税奉之争其实千百年来一直都存在,你多我少都算正常,但我知道季公子所求不同,必不可能和谈,但此刻若真要杀得一个不留,还砍去头颅,恐会惹恼他们背后的家族。”季忧将剑在尸体上抹去血迹:“你好像有些面熟?”“我叫黄岚,太常二年的春日,在岐岭之中受您所救。”季忧将剑收起,看向了越发阴暗的山林:“丰州如今这般境地已经不容妥协了,要走就要走的彻底一些。”“那罗平山方才已经求饶,也愿离开丰州,此事若传出,必会受人诟病,而且罗家一脉本就是归属天书院的。”“可丰州之外也有苦命人,放他去哪儿?倒不如死了乖巧,像他们这般出身于世家,但修行天赋奇差的,便是内心之中杂念与欲望最多的,因为无法飞升,他们才更想要在此方天地作威作福,改不了的。”季忧割掉对方的头颅:“没关系,天书寨会理解的。”有人闻声开口:“天书院。”“什么??”“不是天书寨,是天书院。”“哦对,现在还是天书院。”季忧喃喃一声:“天书院会理解的,若是不理解,我就转投灵剑山。”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周围的人不禁对视一眼,神色复杂,才想起了元年晚春后的那句关于他的传言。那传言说,季忧从来都看不上七大仙宗,只不过是为了救一位女童才不得已入了天书院。黄岚听后微怔,随后拱手:“请公子杀人!?”季忧猛然冲出山坡,脚下灵气汹涌着,向着山脉最深处而去。夜城山内部有一条溪流,在夜色之下蜿蜒流动,传出潺潺之声。季忧此时从山坡之上落地,挥袖将七柄灵剑抛入水中,不断将沾血的剑身濯洗的雪亮。随后他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向着体内汲取着天地灵气,眼中的金光在水中被折射的波光粼粼。剑斩十八位通玄境对他来说并不危险,但消耗却极大。尤其是多次七剑并用【小重山】,所带来疲惫之感也是有的。要知道,当初在对战楚河的时候,他由始至终也是只用了两次【七重山】,斩破剑林的时候也是如此。但那十八位通玄仅仅只是开头,真正需要警惕的,是此时就在山林之中的那五位融道境。此间,灵气勃勃涌动,季忧缓缓合眼。许是方才的剑气太过凶狠,吓走了此地鸟虫与走兽,以至于周遭都是死一样的静谧,唯有山风中不断送来的血腥气越发的浓烈。许久后,季忧缓缓睁眼,手指勾动,试图想要抓住眼前的腥风。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远处山林中灵气轰鸣之声四起,群山震颤。于是季忧忍不住举目,望向那处更浓密的山林。也就在这转头之际,一股强烈的杀意忽然极速迫近令其迅速绷紧了肩胛,双瞳紧缩之际猛然向西窜去。轰!刹那之间,狂烈的刀气从夜空之下猛然落地。季忧方才所坐的那块青石被一刀劈成两半,随后在未曾消去的震动之中化为了產粉。此时,夜色之下走来两人。手持窄身直刃环首刀的长发老翁,身高仅有五尺,乃是日升仙庄庄主。其右侧的半坡上还有一位手持钢鞭的老翁,比日升庄主高一些,双腮内收,眼睛细小如缝,乃是太真仙庄庄主。两人都是融道初境,浑身都是腾腾杀气。如今在丰州,就算是有实力的仙庄,通玄境也不过五六位,今夜全被他们派出守在夜城山的入口,阻拦季忧进入丰州府。在他们看来,此事涉及青云仙规,涉及万民供奉,还涉及到天书院,所牵连因果甚多,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若能不亲自出手,自然是要好一些的。而用一十八位通玄境来对付一位通玄境,便是放眼全天下也属实是足够重视了。可此时,季忧血花满衫地走到此地,便说明那些通玄境的长老供奉已经凶多吉少。他们想过会有折损,但却没想到损失会如此重大,而今满脸怒容,痛心疾首。仙宗与仙庄相比天差地别,这没错,可是同境界怎么会差距至此。方才那些通玄境大放厥词时,有些看客说是他们在丰州这片没有世家、仙宗的土地上待了太久,不太了解仙宗内院含金量,也忽略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可这些庄主不少也是从仙宗走出的,他们心中知道,仙宗又何时出过这等人物?不过。到此为止了。日升庄主双手握刀,而太真庄主则高举钢鞭。从此子离开玉阳,到入城,最后入山,一直都是步步紧逼,如今山庄损失巨大,那便只剩下你死我活。仓啷!没有多余的废话,日升庄主偏转刀锋,寒光迸溅的刀身如月光在山林绽放,呼啸而来!季忧方才就站在山林之中,单手持剑,此时如同离弦之箭猛然窜出。哐当一声,铁刀落下,林间气浪尽数爆开。强烈的刀光映的四方皆亮,季忧感受到一股锋利的气劲,立刻持剑横挡,便被直接劈退百步,手中铁剑狂颤。不愧是融道境……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比那十八个通玄加起来的威胁都大。他们都是出身小世家,没有楚家那般可以世代修行的传道秘术,但落刀之间其实也有法则之力的加成。季忧抽剑而起,直接欺身而至,却见那太真庄主忽然从旁闪出,杀意随之而至。袭杀?!轰隆一声,钢鞭之上雷法毕现,携力万钧,朝前狠狠砸下。但就在太真庄主的钢鞭披风而来,即将触及到季忧前胸之时,一股气劲忽然偏转了他钢鞭的落点,像是反推了他的鞭身一般,那力道虽然不强,却瞬间让他错失良机。“??!?”此时季忧周身流淌着莫名的气劲,立刻伸手摘取另一把剑,狂奔的剑气猛然升腾。太真庄主忽然双眸微睁,就听到一阵嗡鸣声从夜空之中响起,立刻架剑。轰隆一声!【小重山】欺压而至,配合着环天圆斩,澎湃剑浪一往无前,如同一轮半月。太真庄主举钢鞭哐当架住,身形顿时往下一沉,而其脚下则是崩裂之音不断,溪边青石接连被震碎。“这剑……好沉!?”钢鞭与剑不同,本就无锋,全凭力道砸人,这太真庄主融道四十余载,全都在悟道于力之上。却不曾想今日在一位剑修的剑道之上,感受到山岳袭来的伟力。夜色之下,铁器相撞的火花不断迸溅。方才那些看过季忧剑道的看客如今也已经追随而来,脚下灵气呼啸着,在密林之下穿梭,双眸却紧盯战场。通玄中境,独战两名融道初境,这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画面。在他们眼中,那两位融道配合极佳,铁刀与钢鞭不断欺压而来,打的季忧不断飞退。但即便如此,季忧飞退期间的几道剑气仍旧是惊心动魄。其中那手持钢鞭的庄主硬接一次之后发出“好沉”的惊呼,之后二人再未正面去接过他的【小重山】。而最让众人睁大双眼,是那位日升庄主每次出刀,劈斩之处似乎都会带有偏转。这偏转一开始十分轻微,以至于季忧需要不断腾身偏转,但随后间隙就开始不断增大。一开始众人还以为那是什么特殊战法,但随后才发现那两位庄主表情越发凝重。“好强,?但是……”“但始终不是办法。”“不错,季忧最终的目的不是杀人,也不是逃命,而是抵达丰州府,他若无法有用还击,始终是无法抵达丰州府的。”一众别宗行走跟随季忧不断向西飞退,从前方横尸遍地的矮山跟到了谷底,又随之跃上山坡,却有人在此忽然止步。跟在后面的人躲闪不及,直接在此撞成了一团。嘈杂片刻之后,后方那些的人抬起眼,才看到前方还有两道打斗的身影。一人是方才先走一步的曹劲松,另外一人则是裴如意。曹劲松单剑直斩,与绮云仙庄和常青仙庄的二位融道中境庄主战在一起,以其融道上境的修为不落下风。而裴如意则与浮烟庄主硬拼,以融道初境对那融道中境的老妪,虽寸步不得进,但却并未遇险。铿锵!刀剑相撞,狂烈的气流直接震得满山柏树全断,气劲在山中狂乱奔流。浮烟庄主手持阔刀,踏步间山石崩裂,刀光如同白霞荡空,轰然落下,直斩裴如意。如意仙子双瞳骤然紧缩,荡剑侧身飞退,便见那斩空的刀光直接斩裂了山崖,随一阵巨响山石瞬间滚落。“这边二打一,那边三打二?”“人数、境界都不占优!”话音刚落,众人忽然见到两柄沉重无比的灵剑忽然在裴如意侧身之际仓啷而出。这画面,就如同其腋下生剑,直袭那老妪面门。浮烟庄主双目骤然紧缩:“好快!”噌!剑落直接削去她的发冠,而裴如意紧随其后,怒剑横劈直接斩裂了对方的肩头。同一时间,曹劲松在直剑式已起手的情况下忽然收剑,随后聚万钧灵气于手中。那绮云仙庄和常青仙庄的两位庄主忽见机会闪现,立刻欺身而至,不曾想两道锋锐的剑气直袭面门,立刻闪身。而此时曹劲松手中道剑直接劈出,一阵血花四溅飞舞。此时常青庄主摔入乱石堆中,再起身,胸口不断溢出鲜血,伤口已深入骸骨。裴如意此时已经回剑,蓬勃的气劲直袭后侧,而曹劲松则紧随其后,两剑齐鸣间,那太真庄主直接被斩退十丈,气血翻涌。五位庄主此时相互对视,眼神之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先前日升与太真联手对战季忧,占尽上风,打的他节节败退。而浮烟庄主以境界压制裴如意,也是打的对方有来有回,甚至还隐约间占据上风。他们想不明白为何此时忽然遭遇,对方并没有助拳者出现,己方却忽然有两人直接受伤。“一人七剑,助天书院反攻灵剑山与问道宗,原来是这般取巧的做法……”此时那老妪站起身,看向眼中金光汹涌的季忧,面色阴寒。身处丰州的他们消息不算灵通,就算曾听说过季忧在岐岭之中的事,也并不知道其中关键细节,此时才意识到方才那四剑的出处。“太真,你来解决这些飞剑,我来拖住这女子,常青,绮云,你们继续拖住那个胸很大的胖子。”曹劲松:“……??”浮烟老妪转头看向日升庄主:“日升,去杀了季忧!”境界之差无法以取巧的方式弥补,尤其境界越高就越是这样。季忧早先并未成名之时,多次偷袭出剑而取胜,可在这场满是融道的战斗之中显然不会有第二次。分出一人单独对付那飞剑,剩下几人还是对立之势,那么融道初境杀一位通玄中境自然不在话下。嗡!随着老妪举剑,四方皆动!正如安排的那般,五大庄主各司其职,太真紧盯着那些飞剑,拦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分别拖住胸很大的胖子及女子。季忧此时看向那位日升庄主:“你落单了。”“??”日升庄主心说你这厮抢词倒是可以,随后振刀而起,携万钧之力劈来。季忧立刻拔剑,剑锋狠狠迎向铁刀,刀光剑影之间火花迸溅。换剑!换剑!换剑!除却分出去的四把灵剑用以搅乱视听,季忧还有三把灵剑来回轮换,随后铿锵一声直劈那日升庄主,不断轮斩之间猛然抬手摘剑,一道沉重且迅疾的剑意蓦然奔流。他乱翻斩切的剑浪全都是以灵气的澎湃所催发的强大普攻,眼花缭乱间实际上只有两把在交替。而第三剑则带着【小重山】的剑意。轰!日升庄主直接被砸的倒退三步,感受着手臂的疼痛,瞬间警惕心大作:“我与你只能打成平手?!”他先前与太真联手对他,来回之间打的痛快酣畅,却从未曾察觉过此事。“不,你要死了。”“通玄是融道之基,但你天赋不够,看来并未融法,自然也没有诸法伴身,于我而言不过是强大了些许的通玄境,比公输仇差远了。”日升庄主怒而振刀,砍杀而来:“即便我未融道法于身,你莫不是真以为通玄境能杀我一个融道?!”季忧此时猛然举剑,一股庞大的剑气瞬间腾空而起,随气息而起的狂风凶狠撕扯树冠。【小重山,柳色新,归去来和思无邪虽然只是四剑,但却是我毕生的四剑,也融汇了我所有的剑道之学。】【我终身都在追求剑道,一直在研究什么样的剑最强。】【我希望剑重一些,于是有了小重山。】【我希望它锋利一些,于是有了柳色新。】【后来我希望它能更快,于是有了归去来。】【但最后我发现,剑是君子之器,除了重、利、快之外,它还需要干净一些。】【季小子,你不是我灵剑山弟子,所以我不会传你。】【但最后,我会亲自以思无邪斩你出门,这最干净的一剑,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这一剑需要你真的剑心通明,心外无物。】【如此干净的剑,方能斩开一切。】轰然一声,满山林的所有人都蓦然僵住。雪亮的月色之下,又或者说是剑道之下,日升庄主血如泉涌地横飞而出。此时,那自称浮烟仙子老妪双目圆睁,而裴如意则蓦然想起了秋斗之后的那场对话。【若楚河坚持到了第二场,还有后手未出,你能有胜算吗?】【有的。】【当真??】【我也有些后手未出。】季忧回剑,微笑着看向那老妪:“接下来该轮到你了,期待么?”曹劲松怒喝一声:“这个干瘪的老婆子让我来!” 第156章 真的有匪!(二合一) 噗一声闷响!仿若熟透的果实爆开,血花四溅。白发苍苍的老妪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跌落在山谷之中的溪流边。殷红的鲜血顺着河岸潺潺淌入溪水中,瞬间晕染开,而她那枯草一般的白发此刻全都零乱地贴苍老的脸上。此刻,她仓惶起身,抬眸望去,只见明月高悬洒下清冷银辉,将高崖照得一片惨白。太真、绮云和常青三人正被六柄悬空的灵剑及两道如鬼魅般腾挪的身影紧紧缠住。剑影闪烁,寒光凛冽,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灵气涟漪,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此刻,她的面前有一柄道剑迎空而落。是那名天书院教习阴沉着脸挥剑而来,携磅礴灵气,杀意呼啸。浮烟老妪骇然大惊,立刻震掌拍地,借力起身横挡。咣当一声,铁器相撞之间,浮烟老妪手中铁剑不堪重负,瞬间崩断,化作无数碎片,整个人被强大的气劲震入河中,喉咙中发出喘息声如同破了的风箱一般,嗬嗬不停。她年轻之时因为遇见了瓶颈,便从家族中孤身出来,来到了丰州。那时的丰州,仙庄寥寥无几,远没有如今这般气候。于是她在此建立浮烟山庄,搜刮供奉运回凉州,进献于世家,族中地位不断攀升。后来各州世家繁衍无度,子嗣万千,便也打起了丰州的主意。这些年,丰州的仙庄势力此消彼长,有扎根下来,也有被排挤出去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和谐。生产物资也好,灵矿仙苗也罢,都是均分有序。但那时候,谁也没有在意过丰州一个名为玉阳县的地方。那地方除了种粮别无他物,便连灵苗也培育不出,周边千里都少有人烟,连仙庄择地都不愿意选在那里。然后就是太常二年,玉阳县发生了一件事。奉仙山庄要抓女童炼药,炸出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被破格收入天书院。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有所警惕。这些年来,丰州一直是抓捕“私修”最为严苛的地方,究其原因就是此地的仙庄不希望有世家建立。可惜这消息来的过于突然,他们当时也来不及反应。因为他们虽在丰州只手遮天,但终归是没有胆子去天书院杀人,便也只能宽慰自己,只不过是个乡野私修,应该无碍。后来他们又听说,这乡野私修遇到了楚家次子,随后被派去岐岭做炮灰,更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可谁知他在岐岭之中没死,又在灵剑山学了剑道,随后斩败了楚家,真的踏入了内院。从那刻开始,自己这杀身之祸也许便已经注定了。可是这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来的太快了…嗡!一声尖锐的剑鸣,仿若死神的低语。浮烟老妪人头落地,额前溅满了自己温热的鲜血,但双目仍旧圆睁着,无法闭合。而在神魂消散之前,她看见一道巨大的剑气在山崖之上升腾而起,猛然斩去,那太真庄主的钢鞭被直接斩断,整个人都向着山崖下跌去。不过未等下落,一柄灵气四溢的长剑就倏然飞去,被割掉的人头在下落之中抛起,与眼前的明月重叠在了一处。月下有少年举剑朝天,浑身是血,画面就此定格……星月轮转的一夜,山中打斗不止,无数雪亮的剑气横贯山脉,直至黎明升起。此时,远方吐白,金鸡唱晓。躲在夜城的,或者逃到夜城周边的百姓,此时全都趁着黎明的曙光出现,举目看向了夜城山的方向。昨夜有仙人老爷在山中斗法,打的群山震颤,让人也不能眠。随后就有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听说山中出现了土匪,仙人老爷是在联手剿匪。此时他们看着从山谷之中流出的溪水带着妖异的粉色,内心惶恐不已。有些距离夜城山极近的几家农户,趴在窗缝看了许久,此刻在黎明之下,终于见到有人影从山中出来。一个穿着红袍子的男子,一个穿着红袍子的女子,还有一个穿着红袍子,胸很大的胖子。日升庄主死后,浮烟那个老婆子被曹劲松斩杀。此后便完全不存在势均力敌的场面,而是毫不留手的打压,一切都如他们预料的一样。因为在客栈之中季忧便说过,若是实力不对等之下,就要想尽办法先杀一个。然后季忧让他们想办法拖住四个,他要试试杀一个融道,这一直都是三人的目标。无论是进山之后曹劲松和裴如意先去引敌,还是后来季忧御剑偷袭,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可仙庄这些融道虽说境界都是丹药堆叠后熬出来的,但怎么说也是的融道。二人一开始听他这样说时,其实心中满是担心。可他说要试试杀一个,最后竟然真的就杀了一个。现在想来,那一幕仍旧叫人觉得震撼难言。“前面就是丰州府了……”曹劲松手提滴血的长剑,略显疲惫地喃喃了一声。裴如意喘息着:“不知再往前去,还会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丰州可不只有这五家仙庄的。”“应该不会了。”“真的??”“昨夜在犹豫中选择不出手的那些人,今日怕是也不敢出手了,修仙者与凡人没有区别,欺软怕硬便是常态,我们此时入城,说不定还能吃得上早饭。”两人言罢,便转头看向季忧,就见他浑身是血地蹲在小溪边,将自己剑沉入水中濯洗,随后将双手也沐了进去,将血迹擦干。杀了一夜的老头老太太,着实是有些疲倦了。季忧轻叹一声,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堆的储物葫芦,打量了几眼就又揣了回去。他现在都没什么力气去查看其中有什么宝贝,值多少钱什么的了。先去丰州府签文书吧,然后洗个澡,饱睡一觉再看收获。见此一幕,曹劲松和裴如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些仙庄有些话还是没有说错的,又或者说他们是料事如神。”“嗯,山里真的有土匪。”曹劲松看她一眼:“不是土匪,是悍匪。”一盏茶的功夫,季忧将剑与手洗干净,随后起身迎着晨光,朝着西南走去。此时的丰州府城之内,修仙者满座。这些人全都来自于未参与昨夜围杀的仙庄子弟,此时正目光灼灼地遥望着地平线。他们这等仙庄,从来都不想掺和这般生死之局,但却存了坐收渔利之心,便想着今日清晨起床,便能听到丰州五大仙庄联手剿匪,匪首当场伏诛的消息。毕竟十八位通玄加五名融道,围攻一名通玄加两名融道,这怎么看也是输不了的战局。以他们神念感知能力,虽然看不到太远,但也能够确认山中战事已经平息,神色怡然。与之相反的,则是在城门西侧一座茶棚之中端坐的各郡官员。他们神色各异,眼神复杂。其中,刘刺史和丹水郡向太守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他们的家眷,一共十六人,全都是连夜赶到此处的,连马车都未来得及送去驿站,便匆匆来到城门。而他们脸上的惶恐,则比听了一夜打斗之声的百姓更甚。“福生,可打听到了什么?”福生躬身在茶棚之下低声道:“方才在城中走了一遭,那些仙庄的老爷们都说山中已经没了声响,应该是结束了。”向太守的眉心皱在一起:“会不会是从山中退走了?”“城中有人留守,据说是没见有人退出。”听到这句话,向太守和刘刺史的表情都开始变得十分凝重。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归云郡太守,他的儿子也在前几日拜入了天书院,如今一样惶恐。因为他们觉得季忧迟早会成为丰州之主,此时让家中子女入了天书院,就可以将目光放的长远,为家族的百年、乃至千年打下地基。到时候季忧在丰州建立家族,他们便可直接攀附上去,这总比攀附那些外来仙庄好得多。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季忧片刻不停地就来了。他似乎没有什么耐性,不要未来,只要现在,差一个时辰都不行。在他们看来,早知道到这季忧如此不懂得忍耐与蛰伏,他们当初怎么可能答应将子女送入天书院。“十八个通玄,五名融道,我不是修仙者,但也是懂得算术的,季忧此番若是死在山中,一切都成了空谈,丰州永远还是仙庄的丰州,让子女拜入天书院便没有任何意义。”刘刺史挽着袖子颤巍巍道:“向兄,他太急了,我们也太急了……”向太守看向刘刺史,心说是我太急了?!当日在我府上,我连那季忧是谁都不知道,是你着急忙慌前来领着儿子拜师,在我府中一阵晃悠,是我太着急了?!明明是你,想着率先搭上这层关系,未来等季忧建立世家,便利用儿子这层关系立刻攀附上去。如今倒是好了,一切都将成为幻影!向芙看着他们有些不解:“他们不是说今晚是在联手剿匪?和季忧有什么关系?”“是剿匪,因为那季忧就是匪。”“季忧怎么会是匪?”“他一乡野私修孑然一身,没有世家宗亲撑腰,却要马不停蹄地来占下供奉,在外来仙庄眼中当然是匪,死人是不会开口的,自是难以自辨,当所有仙庄都说他是匪,那他就是匪。”福生此时忍不住开口:“老爷,我在城中还听到一件事。”向太守举目看去:“什么事?”“我听说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仙庄并没有态度强硬的一定要杀了他,而是想过要和谈,还给出了丰州税奉二成作为诚意,但他没有答应,于是人家那些仙宗就问他要多少。”“他要了多少?”福生将听到的四句话复述了一遍,就见刘刺史和向太守对视一眼,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这个乡野私修出身的季忧果然是站位不清,不知道这青云天下的格局已有千百年之久,竟然会对那些早有杀心的仙庄庄主说出这等话来。少年意气好东西,但有时候也是会害死人的!他这般所做作为放在戏文之中或可称为英雄,但在现实中只能说是愚蠢和幼稚。王法?如今皇权都尚在仙权之下,哪里还有什么王法?不过正在他们二人内心不断非议之时,城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城头上的无数修仙者此刻远望而去,全都变了脸色。只见在通向丰州府主路上,一道身影正迈步而来,越来越近,通红的衣衫在日光下极为妖艳,与周围的土黄形成了鲜明的反衬。天书院三人都是白衣,有人忍不住扬起微笑。但很快就有人以神念洞察,发现那就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是季忧??!”“怎么会是他?”“五位庄主呢?其他人呢?为什么没拦,难道真要让他吃尽丰州供奉不成?”此时的季忧踏步来到城门之下,手持一柄长剑,随后驻足。哗啦!随着他的挥袖,一堆人头在玄光之中出现,被抛到城墙之下,咕噜噜滚了一地,就像是炸了瓤的西瓜。这些人头要么已是白发苍苍,要么也是黑白混杂,有的面朝上,有的侧着脸,写满了不甘和恐惧。见此一幕,城门前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认出了,那些人头原本都是五大仙庄的庄主、供奉以及长老脖子上的物件。十八位通玄,五名融道,死不瞑目,唯独这位本该被围杀的,此时却站在了此处。此刻的众人全都忍不住望向季忧,就见到他也目光冷彻地望向自己。“夜城山昨夜出现天生灵宝,引来一群私修土匪为夺宝进山。”“我听到消息,想着身为丰州子弟必不能让匪徒在此为祸,于是进山剿匪一夜。”“如今匪首已全部伏诛,今在此悬头示众。”短暂的寂静之后,满城中一片哗然。尤其是仙庄那些子弟,心说坏了,我们成匪了!而茶棚之下官员及亲眷此刻也全都站起身来,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禁瞠目结舌。五大仙庄那么多人进山,最差都与他境界相当,如今却全都被割了脑袋,而从山中走出来的却是他。他们预料过他会身死,预料过他会败退,却从未敢想过这等结果。向芙此时忍不住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城下的男子。他全身上下着实算不上干净,但此时却腰背直挺,剑意冲天,矫首昂视,血衣在秋风之下不断翻飞。“你们刚才不是说,季忧才是土匪?”向芙凝视他许久才将目光转回,忍不住朝父亲开口询问。向太守也是堪堪回神,难以置信地张口:“死了的才是土匪……”刘刺史此时扶住了桌子,看向其中一颗人头,目光像是凝固了一般。那人来自于浮烟山庄,不是庄主,只是一位供奉,名叫魏东旭。因为刘刺史府邸距离浮烟山庄极近,平日里少不了要打交道,他主要接触的就是此人。往日在府上,他对此人也算是毕恭毕敬,供奉许久,没想到他此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被人抛到了黄土之上。人都是这样的,听的事情距离太远了,就总觉得模糊。可一旦有身边人牵连其中,便有了参照物。刘刺史本以为修仙者都是一样的,可此时看着魏东阳只剩一颗脑袋,就连魏东阳平日挂在嘴边日日歌颂的庄主也只剩下一颗脑袋,便明白了那持剑的男子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各位,匪首虽已伏诛,但灵宝我还没找到,据说他们来自五大山寨,已经在此地为祸多年,想来必然将灵宝藏匿于寨中,或与这五大山寨关系亲近的组织之中,许要抄寨搜寻。”“!?”闻听此言,一片更加强烈的喧哗顿时响起,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季忧。天生灵宝本来就只是一个杀人的噱头,根本就不存在!可他如今竟然强行借了这个借口,要去抄家!五大仙庄如今已经群龙无首,上到庄主下到供奉全都死在了这里,只剩下一些弟子,谁又能拦得住他抄家!丰州这些年,一直都是无主之地。按道理来说,如今这五大仙庄死伤无数,必然会被其他仙庄连人带财的吞并。可季忧而今放出这么一句话,那么所有还在此地的仙庄便不能轻动。因为你只要敢动,他就敢说是你把灵宝拿去了,连带着把你也抄了。太古之战后,人族一直在休养生息,表面之上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七大仙宗出手都要有个理由,来维持各大仙宗和世家之间的平衡。而这不存在的灵宝,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能让他无限使用的理由。他怀疑你私藏灵宝,那么他就可以对你出手。夜城山昨夜,真的有匪……曹劲松和裴如意此时也来到城门前,立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说丰州也是好起来了,因为这里马上就要有最大的合法匪窝了。季忧并未在意周围的议论纷纷,将脑袋留在城门前,随后迈步入城,向着丰州府而去。满城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他的身上,望着他渐行渐远,但却并没有任何一人想要出手拦截,因为此时城墙下还有无数的头颅警告着他们出手的代价。从主城大道向内,街上早已有人等在此处,随后便引着季忧前行。不出片刻,他就行至了丰州府门前,见到一个身穿官服的老翁,正在在门前候着。他是丰州州牧,名叫贺章,名义上来说,他是丰州最有权势的那个人,但实际上他对于丰州并没有什么话语权。真正控制丰州的,就是那些仙庄。所以昨夜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但因为没有话语权,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如果季忧死了,此地一切都会照旧,再也不会更改,他还是那个为仙庄服务的州牧,遗忘掉昨夜之事。因为丰州这片土地,真的很难再出现一个能入仙宗内院的上五境。而季忧一事过后,这里的仙庄就会更加警惕,不会再让任何一丝不好的苗头出现。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世家暗中运作,丰州便连修仙名额也会被取消。而此时,当他看到那飘然的血衣沿街而来时,贺章的心中颇为震颤。“贺大人。”“季公子,天书院的籍册已经送来,请公子随我入府。”季忧浑身血腥气地迈入了丰州府的门槛,随贺章穿过庭院,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丰州府中有很多贺家的家眷、夫人、小姐、公子,比比皆是。此时看到一浑身是血的男子走进来,全都吓了一跳,但却又心存了无尽的好奇。因为他们都知道,老爷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焦急不安。于是料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位浑身是血的人儿。此时季忧跟随贺章入了书房,发现天书院籍册,大夏文书此番都被摆在了案牍之上。天书院籍册所记载的是季忧的仙籍,以及核准建立世家的批红。大夏文书所记载的,则是关于税奉的相关事宜,此刻——敞开在了他的面前。“今年的税奉收缴马上要开始了,季公子来的正好,您将这两份签下,便算是成立了世家,此后的丰州便有了第一个修仙世家。”闻听此言,府内正在旁偷听夫人、小姐与公子全都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而季忧则拿起桌上的毛笔,凝神地看过文书与籍册上的每一行字,随后将自己名字写在了上方。“以后的丰州,再也不会向外来仙庄交供奉了。”(二合一,明天试试多写一点,求月票……) 第157章 八百里急报! “丰州八百里急报,闲人闪开!”“天书院学子季忧建立世家,望州内共知!”“丰州八百里急报,闲人闪开,天书院学生季忧建立世家……”从清晨签下文书,一直到晌午时分,丰州府内有无数帖子被快马寄送而出,声音如滚滚惊雷,在街巷间呼啸而过。有些被送去此地仙门,有的被送去丰州各个州郡县,有的则被送去盛京,马蹄声声,踏破山川寂静,疾驰之间掀起尘沙漫天。此刻,从玉阳县到夜城,跨越千里,一场决定丰州命运的事件终于落下帷幕。五大仙庄彻底溃败,仅剩的那些下三境则更无力再战。而那些未曾去山中围杀季忧的仙庄,此时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贫瘠大地上的策马扬鞭,忍不住咬住了牙关。就如曹劲松所说那般,昨夜没敢出手者,即使心中愤恨交加,但此刻也不敢再出手了。于是马蹄声如铁骨相击,在丰州大地上传遍千里,震耳欲聋。此时的丰州玉阳县,惊秋黄叶遍,愁暮碧云深,秋收之后,无数谷子被晒在谷场之中。方若瑶迈步来到此处之前,忍不住望向了季宅的方向。她回来已有半月,前几日还能见到季忧,知道他在练什么联合收割的剑道,但最近这几日,却已经全然没了对方的音信。身为前任未婚妻,看着两人自小长大的故土,要说她心中没有惦记,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在此时,她忽然发现一群人正从城外走来,带着凝重的面色朝着牌坊街而去,人越聚越多,仿佛望不到边。“??”“这是出了何事?”方若瑶微微皱眉,随后迈步跟上,随那些人来到了牌坊街,然后就见他们全都涌入了匡家。此时的院子里,匡诚正在树叶枯黄的树下站着,沉默不语。而他旁边是城西的阿庆叔,还有他那年事已高的老母。遍千里,震耳欲聋。此时的丰州玉阳县,惊秋黄叶遍,愁暮碧云深,秋收之后,无数谷子被晒在谷场之中。方若瑶迈步来到此处之前,忍不住望向了季宅的方向。她回来已有半月,前几日还能见到季忧,知道他在练什么联合收割的剑道,但最近这几日,却已经全然没了对方的音信。身为前任未婚妻,看着两人自小长大的故土,要说她心中没有惦记,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在此时,她忽然发现一群人正从城外走来,带着凝重的面色朝着牌坊街而去,人越聚越多,仿佛望不到边。“?”“这是出了何事?”方若瑶微微皱眉,随后迈步跟上,随那些人来到了牌坊街,然后就见他们全都涌入了匡家。此时的院子里,匡诚正在树叶枯黄的树下站着,沉默不语。而他旁边是城西的阿庆叔,还有他那年事已高的老母。方若瑶微微一愣,看向阿庆叔的老母,眼神显得有些惊愕。因为她前几日便听人说起过,说今年年景十分不好,阿庆叔家里人多,不得已将年迈的老母亲送进了养老阁。按理来说阿庆叔的母亲如今应该已经被封在了墓中,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匡家。“这件事,匡家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错,虽然匡诚在京中做了大官,但也不是我丰州的官,没有道理这么做,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扒开养老阁,这是要遭天谴的!”群情激奋之间,方若瑶红唇微张,忍不住看向了匡诚。扒养老阁?!她随即叫来一位农夫,询问了此事,才逐渐了解了众人今日为何会齐聚于匡家。税奉压榨之下,很多老人没了劳作能力,但却又一直活着,多摊一份税额。于是养老阁这件事,在丰州一直存在,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习俗了,甚至有些人还会说,父母早死是为后辈积福。但谁也没有想到,匡诚竟然扛着锄头上山,把人挖了出来。这件事闹得极大,以至于整个玉阳县都炸开了锅。有人说税奉马上就要收缴,多一个人便要多摊一份,这多出的一份谁给交?这世道,便是壮劳力都难以存活,何况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们知道匡诚自小就古道热肠,却不曾想他此番回来却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最关键的是,这匡诚竟然还拿着自己在京做官的身份,威胁县中所有人,这段时间不许再建养老阁。这段时间是多长时间?要知道,税奉收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对那些家中还有老人的人而言,简直是要将他们逼向死路。气氛凝重的匡家宅院之中,匡诚一直凝着眼眸,并未说话。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匡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这些时日以来都是这般凝重的表情。可他私自拆掉别家的养老阁,还严禁再建,总归是要给人一个说法的,如此不言不语并非是拖下去的良策。“他在京做了官,我已经管不了他了……”“这几日我一直问他为何要如此行事,他却也一声也不吭,简直就像是中邪了!”匡家老太爷将手拍在桌案之上,面色之中皆是怒意,气的胡子都跟着发颤。而堵在院子里的那群人一见连匡家太爷都不支持自己孙子,立刻便更加激动指责。乱糟糟的家宅之中,无数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但书生仍旧不言不语。就在此时,玉阳县主城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飞奔及铜锣响彻的声音,瞬间压下了众人喧闹。听到这个声音,匡诚立刻睁大了眼,随后猛然起身,挤开人群,朝着家外跑去。围堵在匡宅的众人立刻跟上,乌泱泱地来到了牌坊街,就见有三人策马进城,呼声响彻。“丰州八百里急报!”“天书院学子季忧于丰州建立世家,丰州不再对外来仙庄缴纳供奉!”“丰州八百里急报!”“天书院学子季忧在丰州建立世家,丰州不对外来仙庄缴纳供奉!”话音落下,牌坊街先是寂静一片,随后众声哗然,连方若瑶也忍不住双目圆睁,意识到季忧这几日去了何处。来时的路上,她其实听过几人讨论关于建立世家之事。那其中会有何等风险,会有多么浓重的杀机,她连想象都不敢想象。可不曾想才半月,他已经是丰州唯一的仙门世家的家主。方若瑶出神了许久,忽然就看到父亲正穿着官服慌张不已地跑出府外,毕恭毕敬地接下来这份来自丰州府的传讯,随后转头看向人群之中的她,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四年前,也是在这条街上,大概也是这般众人围观之下。他们方家带着一众家仆,手握棍棒,在不远处那家医馆之中,逼他签下了退婚书。此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匡诚,就如同看向了季忧。因为他们两人,本就是差不多的少年,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成了……”“真不愧是你啊,季兄……”匡诚两袖清风,忍不住默默地叨念了一声与此同时,更加详细的消息已经随着别宗行走的迅速离开,被散播到了其他八州。这等速度,其实远比丰州府的八百里急报还要快上许多。“季忧建立了世家。”“不是打起来了?”“打完了,全都死了……”“曹劲松与裴如意得季忧灵剑相助,苦撑四人,季忧将战场拉开,试杀融道境……”“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白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楚河当初与他秋斗虽然是双手尽断,无法再战,但其实输的不冤……”立秋第六日,楚河战败归家,此后外界对此事一直都议论纷纷。在惊叹的声音之中,便总有些不同的意见。就好像一堆赞美之中总会蹦跶出几句批评,角度刁钻地指责着,以不合群彰显着自己的独特。于是就有人说,第一场秋斗之时,那楚家次子应是保存了实力,还有后招要留到第二场,甚至第三场。但季忧十分警惕千年世家的底蕴,于是便利用了这般心态,在第一场时就狠断其手,没有给他使出全力的机会。要不然这秋斗结果,还真不一定谁胜谁负。世间传闻总是这样,站位不同便总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此刻,那些看法无论真假,在此时夜城山一夜的结果之后都不重要了。五大仙庄二十三人身死,包括五位融道境,无一生还。季忧从玉阳县出发,顺利抵达丰州府,签下文书。太元初年八月,税奉收缴之前,丰州第一个本土世家建立。白如龙、班阳舒和温正心昨天一夜未眠,一直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丰州那边的传讯,一颗心七上八下。如龙仙帝就连去剑林看臀儿的心情都没了,展现出自出生以来未曾有过的凝重表情。他们身处盛京,望不到那满是黄土塬的丰州。尤其是和谈与开战之间来的太快,根本就令人无暇反应。此刻听说季忧已经签下了世家文书,他们都坐在季忧在外院的那栋院子里望向了万里云天。坏了,真的要付费上班了。而院中则有大部分的女修,如陆清秋、娄思怡,脑海中则浮现出那男子曾刻在她们心中最为深刻的样子。然后她们为脑中的他换上一身血衣,代入那杀气盎然的夜色之中,脑补出试杀融道的一剑,粉唇轻咬着,忍不住想要珠胎暗结。但此时掌事院,以及部分内院弟子则更关注另一件事,这件事来自于院中丰州行走所描绘出的细节。“那季忧杀掉十八名通玄,随后继续往前,便遭遇了两名融道境的追捕,一人用刀,一人握钢鞭。”“三次,不应该是四次。”“反正我看到的是四次,但也有可能是五次、六次。”“总之,那使刀的庄主和使钢鞭的庄主,好几次都要击中季忧,最后兵刃却忽然偏转,似是被何物所阻,无法准确落下,不然季忧或会身受重伤也说不定。”掌事院三位掌事听过弟子汇报到这一句的时候,愕然了许久,随后便陷入了沉默。而那弟子随后所说的话,他们就已经听不清了。同时在天书院内院,何灵秀等一众曾前往外院观看秋斗的人也是听到了这一句,双眸渐渐睁大。兵刃忽然偏转,似是被何物所阻。这种描述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因为光是脑补就知道,那一幕像极了楚河所用的,楚家用以传代的【浑天术法】……这怎么可能?!而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还远远不止是青云天下一众修仙者对其斩杀融道境的震惊,以及各种细节所带给人的难以置信。同时出现的,还有无数丛生的恶意。晌午时分,日光高照的内院之中,一群弟子正在闲聊此事,被一位从长生殿而来的教习迎面呵斥半个时辰。也是在内院之中,紫竹禅林之中也有教习痛骂那新入院学子当真是的狼子野心。青云天下,人族千年,世家、仙宗、仙庄,在姻亲、血缘的关系之下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是一句空话。有些教习,本就出身于世家,与那些仙庄之间也有着捋不清的关系。于是没多久的功夫,五大殿之中有些凝聚成团的世家便放出话来,绝对不会将季忧收入殿中。“那些仙庄以山中有匪的名义围杀季忧,其实死了倒也不冤,这些年来,无论仙宗还是世家,做事总是这般遮遮掩掩。”“但季忧做的,有些太过了。”“既然是遮掩做事,生死都很正常,可季忧说什么?他说他就是为了杀人来的,还不许任何人退走。”“这就不单单是生死问题了,他是在狠狠打那些仙庄背后的世家颜面。”“最重要的是,他把那些人的脑袋都割了,带出山外扔到了丰州府城。”“涉及颜面问题,很多人都会受不了,这就和当时遗迹出事一样,天书院派出一堆炮灰弟子就是为了赴死的,可被灵剑山围攻,便是失了颜面的事。”何灵秀与身边几位同修念叨着,眉心不禁微微皱起。在季忧离山之前,何灵秀曾亲自去邀请他加入自在殿,还言明了要给他不输于亲传弟子的待遇。可他们自在殿也有几个抱团的世家,与丰州所在的仙庄牵连甚秘,夜城山一事发生之后,有一些殿中长老从清晨起来脸就是黑的。其中,罗长老的脸色最黑。罗平山是他们罗家一支旁脉的族人,当年也在天书院修行过,据传讯弟子说,他曾在山中求饶。这本就已经丢了他们罗家的脸,让他这个长老面上无光。可更让这位罗长老难以接受的是,即便旁支的侄儿求饶,仍旧被杀掉了。“那季忧以随招生教习返乡为名,实则是要前往丰州府建立世家,此番行为着出乎预料,让人猝不及防。”“若非如此,老夫定然提前加入破月山庄,在山中将此子斩杀!”“不错,他确实建立了世家,但本质上仍旧是一乡野私修,孤身一人在此世间,根本不知我世家之怒有多恐怖!”罗长老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内心之中诞出一阵大恐惧,让他心头巨颤。天书院传道于天书,无论所修道法侧重于何处,总要辅修天机。罗长老发现就在此时动念之时,却无形之中感受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就是说,他如果真的按照自己所说的那般做了,很可能会惹来麻烦。他如今已经是无疆境的强者,即便是在自在殿中都地位颇高,世间能给他麻烦的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丰州那个偏远之地。罗长老深吸一口气,觉得难以置信。而在这在八百里急报的时间里,季忧已经在州府之中沐浴更衣,此时穿着一件书生衫站在庭院之中,朝天看去,似是在凝视什么。此时,贺章家中的几位千金正隔着纱窗,面带好奇与羞涩地看着他。“他在看什么?”“在看云吧?”“云有什么好看的,为何不来看我?”“咦,妹妹岂可如此轻挑。”叽叽喳喳的嘤声之中,西北方向忽然有一道无双剑气从远处冲天而起,瞬间划破了长空,倏然南归,只留下一道云层被切开的长痕,横贯万里。咣当!一只茶杯跌碎。正在偏厅饮茶的曹劲松和裴如意忽然冲出偏殿,望向天际,眼神之中一片骇然。“城中……有上五境圆满的存在?!”裴如意此时屏住了呼吸:“许是路过?”曹劲松面色凝重地张口:“这可是丰州,不是中州!”上五境圆满即便是在仙宗都是可以称之为底蕴的存在,丰州这片地界上连个世家都没有,怎么会暗藏此等境界的绝世大能。要知道昨夜那场战斗虽然酣畅淋漓,但在这种上五境高手的眼中,其实和小孩子拿树枝打架没有任何的区别。若他想,昨夜便是轻轻挥手,自己这三人就要顷刻间爆体而亡。一念及此,曹劲松与裴如意瞬间头皮发麻,不曾想昨夜那般嚣张之时,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刀口之下。就是不知为何,那绝世大能昨夜竟然没有出手。而城中其他上五境修仙者,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气息,忍不住举目望去,立刻攥紧了双手。原来昨日,丰州有上五境圆满的存在!可惜他并未出手,否则这季忧便是三头六臂也难以走出夜城山!不过这就是九州世家的底蕴,那季忧即便再强,此刻终究也是孤身一人,如何对抗这云云天下。这股气息的出现,分明就是威慑!告诉他建立世家没问题,但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过!丰州州牧贺章此时听到喧哗,也忍不住从书房走出,看着天际那道长痕,再看曹劲松与裴如意脸上的惊骇与凝重,不自禁心中一沉。原来即便文书签下,丰州这第一个世家也是如此不稳么?是了,他终究还是孤身一人的……“季忧,此地还是不能多待,你先去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启程回院。”“有没有可能,那个是我请来的。”闻听此言,曹劲松和裴如意全都怔住,连贺章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世人都知道季忧出身于玉阳县一个凡间地主门庭,后来连家还没了,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他们难以相信季忧竟然可以请来一位上五境圆满前来坐镇。曹劲松看他许久:“你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可是上五境圆满!”“真的。”“你莫不是谁的私生子?”季忧听罢想了想,心说不是私生子,但也差不多对了两个字,是私生的相公而已。难道这就是软饭的香气?好吃,爱吃,还吃。与此同时,在灵剑山的玄剑峰之上,丁瑶与卓婉秋正匆匆上山。灵州与丰州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她们的消息远不如北方三宗那么及时,但一个午后也都听到了风声,此时迅速上山。不过正当他们来到山顶的时候,却发现一位暮年的剑客正在殿前,便是天剑峰那位剑道首座齐长老。这是季忧送给他们家鉴主的那把剑,现在他女儿已经拜入了玄剑峰,彼此之间也算是自家人了。此时的两人走到峰上,随后微微躬身:“见过齐长老。”齐正阳点了点头,白须在风中飞扬。“我家鉴主还在闭关,齐长老不知来此所为何事?”话音刚落,云顶天阙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颜书亦从殿中出现,穿着那件鉴主仙袍,头戴琉璃仙冠,修长的睫毛向上卷翘,肤白貌美。虽还未破境,但此时小鉴主的气质已经比之前更加神圣。那姣好的身段与绝美的面容,当真是艳绝天下的存在。丁瑶和卓婉秋忍不住对视一眼,心说鉴主当初决定闭关入无疆,已经明令吩咐过谁都不能打扰。可她自己却不遵守,已经偷偷出来三次了。第一次是听说天书院秋斗,安排卓婉秋去看,第二次是卓婉秋奉命归来,带来了一些破坏道心的东西。第三次是某天夜间,翠儿下山探亲,她代班守候,发现鉴主光着小脚丫子从闭关的密室出来,看了一晚上那破坏道心的东西。而今日,已经是她第四次中途出关了。“齐长老,此行辛苦了。”齐正阳摆了摆手:“鉴主言重了,我也只是站在山头看了一夜,没能帮得上什么忙,辛苦二字实在谈不上。”颜书亦睫毛轻颤:“未能帮上?”“我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他便已经赢了。”齐长老眯起眼睛,忍不住看向剑峰之上万里云天:“最后的那一剑,其实我只给他看过一次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学会了,当真是天生的剑种。”颜书亦微怔,眉心稍稍一皱:“烦请齐长老不要骂他。”“??”齐正阳愣了一下,立刻摆手:“鉴主误会,我是说剑道种子,灵剑的剑,说的是剑心通明之人,先天与剑道亲近,是为剑种。”颜书亦听后眯起眼睛,随后圆圆轻挺。齐长老随后离去,飘然如风。灵剑山的小鉴主却并未立刻回去闭关,而是睫毛轻颤着,忍不住走神,心说那只见过三次的陌生男子又变强了。之前还没那么厉害,就捏她脸,咬她脚丫子,还抱她,现在……小鉴主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圆圆。丁瑶和卓婉秋此时已经反过了闷来,互相对视着,心说原来鉴主派了齐长老去丰州了。这么说的话,鉴主这第四次中途出关其实还是因他啊。世人都以为公子是个乡野私修,是孤家寡人一个,看不起他的,出言讽刺的,比比皆是,这种情况即便是他入了内院仍旧没有改善。可他们却不知道,若将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之上,整个灵剑山几乎都是他背后的世家。不过,撇去这层关系不说,公子他也不是凡人啊。十八位通玄,五位融道,要知道,这可不是在遗迹之中,那可是实打实的融道境……两人正想着,忽然就觉得心中一颤,随后便发现自己剑鞘之中的剑正在不断鸣颤,杀意渐生。不过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己剑鞘之中的灵剑逐渐安分了下来,再抬头,自家如神女临世一般的鉴主冷面生红。“哦,对了鉴主,有一封信是给您的。”丁瑶此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写着丹宗元采薇的名字:“这封信已经来了三日了,我知道您在闭关,所以没有禀报。”颜书亦回过神,漂亮的眼眸落于信笺之上:“这是上次的回信?”“奴婢没看,但应该是。”秋斗一事发生之后,颜书亦就给元采薇写了封信,有些耀武扬威的感觉。后来元采薇就回了一封信,一直留在了丁瑶的手中。小鉴主此时将信封拆开看了一眼,信上只有寥寥几行,不过十几个字。颜书亦逐字看过,眉心渐渐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与不悦。当初天书院前来灵剑山问道,中途去了一趟丹宗,季忧说元采薇抢先看了她应该第一个看的东西。颜书亦以为那是陌生男子好看的胸膛,于是特地写信过去表示自己也看过了。可这回信是怎么回事?不止这个?元采薇那个女人到底还看了些什么? 第158章法器:圆月弯刀 ! 翌日晨间?,雨落丰州?,秋风凛冽。丰州府土黄色的城墙被雨水冲刷过后?,显露出原本的灰色砖体。涓涓细流于街头汇聚?,最后潺潺东去。此时,丰州府的东厢客房,季忧一觉睡到了辰时之后,睁开眼睛后望着漆红的梁柱看了许久,随后从床上起身。八百里急报传遍丰州之后,他紧绷了一路的精神忽然松懈?,随后就感受到了无尽的疲惫。此时一夜酣眠?,也总算将状态补了回来。季忧起身穿上衣服?,迈步走到门外。贺章此时正在庭院之中?,与曹劲松和裴如意站在一起?,面前是府中十二位小公子?,也就是贺州牧的孙子。大的应该有个十一二岁?,小的才年仅五岁。贺章有四个儿子?,当初也是跟着仙庄修行了一段时日,但因为没有太好的修行天赋?,所以止步于了微照境?,连凝华都难以触及。所以趁着天书院众人在府上?,他特地请来曹劲松和裴如意,为家中孙儿检查根骨?,所图的就是他们贺家的未来。季忧在连廊之中看了许久?,不由地想起了匡书生。太常二年?,离开玉阳县之前,他也是怀揣了官至四品,疯狂生育?,将子嗣送入仙宗以求家族壮大的念头。“这两个孩子根骨还不错,可以培养一下?,大一些那个也尚可?,只是年纪稍晚了些,未必能有所建树。”“原来如此……”不过贺章倒是并未气馁,反而是将府中几位千金叫了过来?,都是十六岁豆蔻华年?,最大也不过十七八岁?,在连廊之中一字排开。曹劲松微怔:“贵府这些千金的年纪,似乎比刚才那位大公子还要大些,现在修行已晚了些。”“修行自然不追求了?,但给季公子做小的年纪还是正合适的。”“?”曹劲松恍然?,心说原来是这般心思?,倒也不觉得奇怪了。这青云天下,无论修仙与不修仙?,都是在靠着生育和结亲来壮大门楣的?,盛京中的郡主,云州那位千金尚且如此?,他们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曹劲松还是砸了咂嘴:“他的未婚妻,很多的。”贺章张张嘴:“大丈夫理应如此。”“但他经常喜新厌旧?,一个接一个的换。”“??”呵,老曹的兜里看样是又阔了?,有点急不可耐了……季忧此时已经坐在了庭院的茶桌前,提起茶壶倒了杯茶?,目光中匪气十足。而当茶水沏入茶杯声响传出之后,贺章听到不禁转身,朝着他躬身缓施一礼。“公子?,昨夜歇息的可好?”“谢州牧大人招待,睡眠尚好。”贺章随后走来?,压低声音道?:“没了庄主的五大仙庄只剩下了一些下三境修士?,他们昨日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丰州。”季忧端起的茶杯不禁悬在空中?,眉宇瞬间一竖?:“走?那我的灵宝呢?他们万一把我的灵宝带走了怎么办?”曹劲松此时也跟了过来,嘴角忍不住一阵轻颤,心说也活该那些仙庄倒霉。你说你编什么不好?,非得编个灵宝。他这位此子非凡?,平时连没枣的树都要打三杆子?,现在你们自己编了个灵宝,不就等于羊入虎口么。“今日清晨?,有一些仙庄将灵宝送来了……”“??”贺章伸手拍了两下?,便见府内数十位仆人抬着十几只大箱子走了上来?,随后将箱子摆在地上挨个掀开。前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灵石、有数千之多?,后面则是一些品质不低的法器?,各式各样。随后被抬入府中的,还有用仙草灵苗所酿制灵酒,以及一些仙庄之中珍藏的丹丸。这些仙庄往年在此搜刮的供奉?,都被换成了可流通之物,随后在其他州采买了这些东西。而除了这些仙家之物外,随之一起被送来的?,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季忧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确定?,这比他一辈子见过的财物加起来都多。不过这其中确实没有灵宝?,但很明显的是?,这些就是灵宝。丰州五大仙庄此刻群龙无首?,庄内只剩下些下三境?,一心想着先行离开。但还有一些仙庄心中不甘?,即便知道今日丰州已不是昨日丰州,仍旧不愿意就此放手。在他们看来?,九州之中的其他八州世家林立?,甚至还有仙宗高高在上?,他们根本无法生存。但丰州的情况不同。季忧建立世家,但归根结底还是孤身一人?,不像其他世家一般子嗣遍布?,秘织成网。即便是吃不到供奉,但总要比离开这里好得多。所以?,此刻一定要有灵宝。因为这“灵宝”若是一直都寻不到,这季忧便总有理由对他们动手。裴如意此时看着些东西?,忍不住开口:“没想到师弟只走了一年弯路?,最终还是回到了正轨。”季忧心说师姐果然懂我?,随后转头看向贺章?:“今年的秋收是不是还没结束?”贺章点了点头:“还要等一段时日。”季忧忽然笑了?:“其实那些想要留下来的仙庄都把我想的太坏了?,我并没说不让他们吃供奉。”曹劲松蓦然抬头:“?”季忧眉峰微挑?:“想吃供奉当然可以,但他们要跟我学剑,而且每日要练足八个时辰。”“什么剑?”“联合收割。”曹劲松:“??”季忧把手中的灵石丢回到箱子当中?:“丰州面积极大,但产粮极低?,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家都活不下去?,也有心无力?,而丰州大地此后,不再养无用仙人。”曹劲松蓦然睁大眼睛,心说什么练剑,这是要把那些修仙者都赶去下地割麦子啊!这对那些仙庄来说哪是供奉,这根本就是窝囊费!季忧伸手唤出长剑于手?:“我这几日剑道精进,有所领悟,又自创一招名为联合开垦的剑招,这两招都不难,下三境一样能学,外来仙庄有福气了。”贺章听后?,牙齿一阵打颤。当巨大的能量出现,想要推动社会发展,永远都是让生产力得到解放,而绝对不是让某个人或某个世家独大。否则,这股能量就会形成恶性肿瘤,连带起越来越多绝症。不过对于季忧的安排,丰州府并未大肆宣扬,只是小心翼翼地流传着。其实丰州这些外来仙庄的成员,并不如其他州郡的世家一般?,全然是一个姓,有血缘的绑定而无比团结。他们往往都是来自各个家族的游兵散将?,虽说都在一个仙庄?,但却各有各的心思。面对季忧开出的条件?,有些庄主、长老级别的人物自然是拉不下脸来,但有些境界不高?,在山庄也没什么地位的下三境未必不会受此诱惑。“跟季忧学剑道?,可以吃到今年的供奉?”“不错,我听丰州府的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张平阳他们今日已经去过了。”“还有这等好事?又能学剑,又能有供奉拿?”“不止如此呢?,据说还会给法器!”“呵呵?,什么人间道?,青天下,说起来倒是好听的,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不?,一签下文书之后,他也开始要拿些好处来聚拢周边的势力了?,想当年云州、幽州、凉州?,哪一个世家不是这么起来的。”“怪不得庄主说,留下来未必没有机会……”“季忧终归是一个人?,他心中也知道?,即便是杀了五个仙庄的庄主?,他也无法凭一己之力震住所有仙庄,别人都是先礼后兵,他此番先兵后礼,倒也不失为上上之策。”距离丰州府不远的天元山庄?,凝华境的几位弟子正坐于一起议论纷纷。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凝华境?,名叫庞越?,他对于练剑可以吃供奉一事似乎跃跃欲试。正在议论之际?,有一道身影略显疲惫地走来?,推门进入到了天元山庄之中?,正是他们先前谈到过的张平阳。庞越瞬间于石亭之中抬头望来:“师弟,你去了丰州府?怎么样?”张平阳嘴角微颤?:“季忧的剑道?,的确……强大无比。”“原来传授剑道是真的?”“嗯。”庞越张了张嘴巴:“那供奉一事呢?”张平阳迟疑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季忧的确答应了?,学得好就会给供奉,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多而已。”“给一些就不错了?,毕竟还学了人家的剑道?,对我等修仙者而言?,本事才是最重要的?,这倒是要比之前好太多了。”“是啊……”庞越此时向下一撇?,眼神被张平月手中的物件所吸引?:“咦,师弟手中拿的何物?”张平阳将手中的东西向身后稍了稍:“没什么,这是他们赠送的法器,圆月弯刀……”“真赠送法器?看来传闻果然不假,不过?,这怎么那么像是农户用的镰刀呢?”“额,天下武器都是差不多的形状嘛,镰刀,宝刀、铡刀、弯刀?,不都是有把有刃的么,像一些倒也没什么。”庞越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倒是很有道理:“那季忧收门人?,可有什么别的要求?”张平阳摇了摇头:“没有要求?,只需要登记在册就可?,师兄你们都可以去的。”“太好了?,那我明天也去看看,这季姓世家刚刚成立?,此时在丰州孤立无援,正需要人手,我已是凝华境,去的早了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座上之宾?!”“对对对?,座上之宾。”于庞越这等世家边角料而言?,来丰州其实是不情不愿之举。他现在所在的天元仙庄,也并非他们庞家的产业,庄主也不过是个通玄上境。所以相比较而言的,他觉得去跟随季忧?,其实前途远比留在此处更好一些?,因为那是个世家啊,而且还能修行季忧的剑道。那可是杀了满山庄主、长老的剑道。庞越在第二日便连同几位仙庄同修去了丰州府?,一直到入暮时分都没有归来。而此时天元仙庄又有一些修仙者?,如昨晚的庞越一般此刻也坐在了凉亭之中?,议论着关于仙庄子弟仍旧可吃供奉的事情。很快?,天元山庄内走来一道身影,披星戴月地闯入了他们的视线当中。“庞越师兄?,你去了丰州府?那传言到底是真的假的?”“是真的……”“您拿的什么?”“法器?,圆月弯刀……”随后三日时间?,丰州小雨不停。温正心、班阳舒与白如龙乘坐仙船抵达长宁渡?,遂更换马车前往丰州府。他们当初便说过的?,等到季忧成立世家?,会以供奉身份加入?,如今到此便是为了此事。不过当的他们随着马车不断接近丰州府的时候?,眼神却不禁发怔,此番表情几乎维持了一路。因为他们所路过之处?,每一块丰收的麦田中都有一位修仙者?,手持镰刀?,在疯狂收割着麦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剑道·联合收割】!田边有无数老农?,手足无措?,惶恐不安地等在地头。这是怎么回事?,今年的仙人老爷已经如此急不可耐?,开始亲自下田收缴供奉了么。而温正心三人还没进入府城?,便在一块细雨沥沥的中见到了季忧。此时的秋雨之下?,季忧正站在田间?,眼望着一柄镰刀贴地飞去,收割了万千熟麦。他的身边围了一群人?,有曹劲松、裴如意,还有州府之中管理各事的官员。这些人看着地里那些手握【圆月弯刀】?,进行着【联合收割】的仙人老爷们?,神色都十分复杂。“季师弟!”“??”季忧转头看去,眼神微亮?:“温师姐,班师兄,如龙?”三人同时下了马车,朝着此处走来?,眼神看着田间的那些修仙者忍不住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外来仙庄在此地根深蒂固?,有些摆明了是想赖下?,不愿意离去。”“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始终是孤身一人?,很难坐镇整个丰州?,而今明面上的供奉没了?,他们这些人迟早会忍不住在当地暗自搜刮,成为真正祸乱丰州的匪徒。”“所以,我要给他们开一个口子?,供奉他们依旧能吃?,咱们如今也成了地主,百姓也不用如此辛苦了?,一举三得。”温正心张了张嘴:“所以你威胁他们下地务农?他们怎么会这么听话?”季忧神色古怪地看向温正心:“什么务农?,他们在修道啊?,你看?,拿着圆月弯刀练习我所传授的剑道【联合收割】?,他们出去都是这么说的。”“??”“修仙者也要面子的,务农这件事不要乱说。”正在此时,旁边走来一位六旬的丰州官员,超前作揖:“季大人?,卑职找到了一种每年可以三熟的作物,价格也比谷物高些。”季忧听后瞬间眉开眼笑?,心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春耕的时候让他们练习【联合开垦】?,我们试种几亩。”温正心、班阳舒和白如龙此时看着季忧?,又看了一眼那位六旬官员,心说活阎王啊。随后他们又转头看向那些正在联系【联合收割】的修仙者?,心说这是活牛马啊。不过……这样做真的能行么?温正心和班阳舒对视一眼?,内心之中隐约有些担忧。季忧、曹教习和如意当日在山中杀了许多的人,确实足够震慑这些山庄一段时日。但以练习剑道名义驱使他们务农?,这件事一次两次倒还好说?,可长此以往肯定是会出乱子的。尤其是这些正在田中联合收割的人?,虽然他们只是各大世家的边角料,但总归是有世家血脉的,即便这些人觉得没什么,那些世家知道又怎能忍受家中子弟在此被当做牛马。师弟剑道无双不错?,可终归还是通玄境啊。丰州这片土地,没有仙宗?,没有世家?,师弟算是捡到了一个便宜,可离着镇压全域仍旧还是有些不小的距离的。且不说楚家那般千年世家?,就说一些普通世家?,家中也是有无疆境为底蕴的。他们倒不是觉得季忧修不到无疆境,只是怕季忧此番成立了家族之后,会被俗物沾染了道心?,荒废了修行。而此时的白如龙?,看向季忧的眼神则是一阵发怔。“雨水?,好像始终都落不到季兄的身上?,就会自己跑开。”“??”温正心和班阳舒愣了一下?,看向季忧。他确实没有打伞?,此时站在田垄之上?,衣服还是干的。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修行者可以用灵气护体?,抗风御寒不在话下?,自然也可以阻隔雨水?,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不过很快两人就意识到,【落不到季兄身上】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句【会自己跑开】。因为以灵气阻隔雨水的效果,其实是将落下的雨水弹开?,至于雨水会飞到哪儿去根本不受他们控制?,但那些从阴霾天空落到季忧身边的雨水并不是被弹开的,而是像是受到了什么气流的影响?,平顺地滑开?,绕着曲形的路线落入地面。两人见状一愣?,随后动用了神念?,开始捕捉其周身的细微之处?,便看到他周身有一股莫名的气劲在缓缓流动,环绕诸身。那些雨水便随被这股气劲所阻隔?,又随着这气劲拐了弯?,随后落入了乡间泥土之中。“是术法……?”温正心看了一眼班阳舒。班阳舒点了点头:“嗯。”温正心转过头去?,忍不住想起了前几日在院中所听到的议论。有人说那次在夜城山的战斗之中?,有两个仙庄庄主曾连手袭杀季忧,但每次攻击都无法完整地落到目标处?,似是是有什么气劲?,偏转了他们的武器。别人听到这句话也许会觉得一知半解?,但当初看过秋斗的人?,心思应该和他们一样复杂。季师弟如今环身术法?,与当初楚河对抗他剑道的术法十分相似。“通玄境大多只是能得窥天道一二?,观其玄妙?,而不得其法的,真正能练成道术仍旧是要在融道境才行的。”“这也不是绝对的?,那楚河家传术法也是通玄境就可以使得出来的。”“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家传之法,可季师弟究竟是从何悟得的?”两人看着他环身的清风?,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忍不住又转移到裴如意和曹劲松的身上。他们二人此时也正看着雨下的季忧?,神色有些难言。当日在夜城山开战时?,曹劲松便注意到了季忧周身环绕的气劲,但那时候忙着打生打死,并未太过留意。再加上这几日的重点都放在了建立世家之上?,便也忽略了此时。可在今日晨间?,他们迎着秋雨来到填田边的时候,才注意到这番景象?,而他们此刻也是有着许多的茫然。就像曹劲松先前所说的那般,大道万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们也不知季忧到底是修了什么。随后众人便从田间离开,迎着萧萧落雨?,迈步去了丰州府。班阳舒、温正心与白如龙正式登记为季家供奉?,加上裴如意,他这世家之中便有了三位融道境?,一位通玄?,一位下三境圆满。这样的配置,其实在丰州已经是极为够看的了?,毕竟就那几家耀武扬威的山庄,也只有庄主能达到了融道境罢了。“今个儿高兴,免除班师兄、温师姐和如龙的三年供奉。”“师弟,其实供奉这个身份的意思是你要给我们发钱的。”“什么?”季忧听后直接皱起了眉头:“这么离谱?放心好了?,我们家不会有这种没人性的规矩。”如龙仙帝咂咂嘴:“细想一下?,还特么不如那些在田里干活的呢?,来做供奉还得交钱,比牛马都不如。”“问题是我也没钱?,但我总不能如那些的仙庄一样也去剥削百姓?,吃人血供奉?,慢慢来吧,总有搞钱的办法,别忘了此处还有那么多我们的客户呢。”“??”白如龙有些茫然地看向众人?:“什么是客户?”裴如意不动声色地张了张嘴:“他的意思是?,想带你们去抢劫。”“抢劫谁?”“包括但不限于仙庄、世家、甚至……仙宗。”白如龙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季忧:“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季忧抬头看他一眼?:“你要退出了?,你立刻就会成为我的第一个客户。”闻听此言?,如龙仙帝屏住了呼吸。(求月票) 第159章 季寨 抢劫是本职工作?,而修仙只不过为了提高工作胜率而参加的进修。进修目的则是降低业绩风险?,让客户更好说话。所以裴师姐话说的不错?,自己当初不得已走了一年的弯路?,但如今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如今想来?,当日在中州宁城县遇到了那位老头大夫还真的没有说错。留在仙宗?,也许能够得到更大的回报。现在好了?,地也有了?,牛马也有了?,宅子也有了。到时候联合开垦?,联合收割,等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妥妥要发财的节奏。当然了?,有些不听话的仙庄?,又不想给自己当牛马?,还想赖下来搞事情,那就把他们发展成客户,好好招待。可以说未来的道路?,蒸蒸日上。不过季忧并不打算在丰州久待,毕竟他还要回去熬老头的。而且他这个世家若真的想要长存,跟他的修为境界其实也是挂钩的,他越强,他的世家便立的越稳,客户也就越多。不然的话?,就算这次成功建立了世家?,那些名门望族也不会一直让丰州就这么留在他的手中。季忧思索着?,手中握着一缕莫名的气劲?,不断在左手的掌心来回盘着,忽强忽弱。修道的需要循序渐进,而目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考虑,便是生生不息。不过……难以开口呢,得需要个合适的契机才行。季忧的面前忍不住闪过一双白嫩的玉足?,随后回神,开始伏于桌案之上簌簌落笔。此时天色沉沉,连同屋里也变得阴暗了许多?,签了卖身契的几人正在喝茶?,看到季忧落笔不禁转头望来。“师弟这是要写信给谁?”白如龙转头看了一眼?,自信开口:“定然是给他的未婚妻们?,与她们说好了而今我已有家?,此地良田千顷?,牛马也已备好,速来生生不息……”班阳舒忍不住将手扶于桌上:“如龙啊,你家是真的阔啊。”裴如意此时却不禁开口?:“我倒觉得师弟是要通知认识的人?,世家已经建立,速速准备好礼金才是。”曹劲松闻声放下茶杯,捋着长须点了点头:“这个猜测?,合理。”季忧此时将信写完,看了他们一眼?,心说什么玩意,随后将信递给了府中的仆人?,送去玉阳县。季家在丰州大地建立的消息传出后的第五日?,秋风瑟瑟,细雨如丝。雨水打落在灰瓦之上,潺潺流动,落下屋檐,恰好契合了地面的砖缝?,砸出一片小小的深坑。此间有一支车队从玉阳县出发?,经过了漫途跋涉抵达了丰州府。前头那辆车上坐着的是书生匡诚,随后那辆上坐的便是老邱一家三口?,再然后就是方家父女?,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的则是陈夫子以及被带来几个玉阳县稚童。匡诚、邱家和陈夫子都是接信而来的,而方家父女并未接到邀请?,还是忍不住跟了过来。此时车马三日?,众人经历了情绪的起伏,此时虽然疲惫?,但眼睛却无比明亮。而当马车经过了丰州府外良田万顷的时候?,当看到田间无数飞来飞去的圆月弯刀,他们的表情与当初温正心、班阳舒十分相似。“那些仙人老爷……?”“在割麦子……”“少爷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一行十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被丰州府的下人引入了府邸之中。季忧从东厢而来?,便见到邱茹呼一下子冲过来?,穿过地砖还未干透的庭院,踩的水花四溅,然后张开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少爷。见到这一幕?,方家父女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他们此时已经能够预料,这邱茹再过几年?,恐怕也会是仙宗子弟了?,而且无论天赋如何?,都必然非富即贵。但这份非富即贵?,其实原本应该随着姻亲的缔结而进入他们方家的。此时匡诚看着季忧,拱手深施一礼:“玉阳,不,丰州不会再有养老阁了。”季忧竖起大拇指:“善。”“我听说你们入府城时?,遇到了袭击?”“不算袭击,算是明杀了?,他们只不过是扯虎皮做了大旗,说山中有匪而已,不过他们可能也没想到,有些事就是你说什么来什么。”季忧将邱茹抱起来?,随后将那晚的事情与匡诚说了一遍?,即使是失了细节的描述?,也不禁让在场的众人头皮发麻。因为他们在见到季忧时觉得他面色如常?,并没有想过其中会如此凶险。匡诚听后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这些外来的仙庄?,还真是不讲道理。”“人性本就如此,不过没关系,多抢几次就会善良很多了。”“?”邱忠此时忍不住开口:“少爷?,外面那些割麦子的是怎么回事?”季忧将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小声些的手势?:“虽然和割麦子很像?,但其实他们都是在练习剑道?,出去不要乱说?,走?,带你看看我新入手的宅子。”五大仙庄搬离之后的?,便空下了五座距离丰州府很近的宅子,按规矩来说?,这些宅子季忧都是有权使用。此时一行人随之来到了浮烟山庄,远远朝着门内看去,便见得其中楼台巍峨?,雕龙画凤?,足见这宅院的宏伟与大气。丰州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也就意味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老爷想盖多大就盖多大。而这宅子若放在其他州?,气派程度已经堪比世家了?,这也难怪那些仙庄就算没了供奉也不愿意离开。匡诚此时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向季忧:“来的路上?,你不是已经占下了落月山庄?”季忧点了点头:“但这个更大一些?,而且州牧建议我还是把家宅放在距离丰州府更近的地方?,这边距离长宁渡更近?,来回方便不少?,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看来州牧大人也深知仙权至上的道理,十分是想傍上你这个世家。”关于季忧择地一事,其实丰州各级官员都有心思。毕竟这是丰州的第一个世家?,离谁更近一些?,未来对自己的家族自然要更好一些。在其他八州?,因为依附于千年世家而让家族屹立起来的事情并不在少数。所以在五大仙庄搬离之后,贺章便主动邀请季忧来此转了转。其实对于贺章的这番心思,季忧自然是明白的?,思来想去,也觉得此地不错。这地方马车半日便能到长宁渡?,仙船半日便可到盛京?,来回也算是方便不少。另外虽说仙权至上是青云天下的定理,但丰州府始终是丰州的心脏,消息接收,反应速度,总比下属的丹水郡要快一些。季忧随后朝前迈步,带着众人走入了原浮烟山庄的宅院。入内再看?,白玉大道的两旁皆是翠柏林立?,向内走便是一花草丰茂的园林和宽阔无边的池塘?,由廊桥连通?,池心有座小亭。主殿就在池塘后方?,东西两院原本是庄内弟子的住所,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邱家夫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而方家父女也是心中震颤。奉仙山庄搬离玉阳之后,有些胆子大的曾入内看过?,但与这里相比?,也不过是陋室而已。“老邱。”“少爷。”季忧看着他:“以后这就是新的季家了?,管家还是你来做,我先前已经交代过州牧?,待我回天书院后,丰州税奉一事要你经手?,你在季家做了多年管家?,这件事对你应该不算问题。”邱忠听后抬起头,表情有些惶恐。他做过季家的管家是不错,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玉阳县的地主门庭?,可现在他要管的?,几乎是整个丰州的税奉。但季忧也没什么办法,就如那些人描述他是孤身一人那般?,他此时所能信任的人着实不多。而且对于算数什么的?,他着实也不在行。这也就是青云大陆为何将“生生不息”看的几乎和“修仙”一样重要的事情。因为在这每个角落都存在利益争斗的地方?,血缘永远都是最直接且牢靠的纽带?,一个人再强永远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匡诚此时不禁皱眉:“季兄,丰州如今虽然安稳了不少,但其他仙庄终究还在虎视眈眈?,老邱是个凡人?,让他主理一件这么大的事?,我怕会有危险。”“没关系,裴师姐决定留下了?,她会帮我看着此地?,以她融道境的修为?,不会生出什么乱子。”“裴仙子不回天书院了?”季忧点了点头:“她也是思考了许久,昨日才跟我透了口风的,我当时也觉得有些意外,但细想之下倒觉得合理。”裴如意是丰州本土人士?,出身官宦之家?,拿了名额入了天书院。但因为没能入的了内院,身后又没有修仙世家?,便和季忧一样孤身没有去处。五年期满之后,她为了继续留在天书院加入了掌事阁,从行走做到了招生?,虽然被称为外院首席?,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意义不大。尤其是在岐岭一事之后,她更加觉得待在天书院也没什么好的。所以在他们长途跋涉,闯入丰州府的时候的?,裴如意便想清楚哪里才是归处。季忧在玉阳县认下了七十二名义子义女?,这虽然是当初一个取巧的手笔,但随着季忧身份的变化?,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更合适的事。她打算留在季家做教习。义子干女能否修仙这件事?,青云仙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另外丰州这地方?,地广人稀?,也没有人真的会一直遵守青云仙规,不然夜城山也就不会尸骸遍地。她一年前在玉阳县见过邱茹,知道经过季师弟漫长的灵气温养?,这小姑娘在修行之路上一定会走的十分平顺。而其他一些孩子也暗中被季忧所温养过?,应该能有所建树。对于裴师姐的这个决定,季忧当然举双手欢迎,毕竟家中有人看着?,他才能够放心地去天书院熬老头。听到季忧的讲述?,匡诚恍然大悟?:“所以?,这也是你请陈夫子过来的原因?”“不错?,回玉阳县的那几日?,我不是去听过陈夫子几堂授课?觉得他虽然有些迂腐?,但忠孝仁义教的还是不错的。”季忧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位老头正捋着长须?,领着一批孩子在宅院之中闲庭信步。这位就是陈夫子?,应该有六旬了?,身材清瘦?,是个迂腐的老者。季悍匪此生有许多的师父,如将他领入仙宗的曹劲松?,如教他剑道的齐正阳。但其实最开始的那个教他了解世界的?,就是这个陈夫子。此时的陈夫子正迈步从院中而来,仰头指着牌匾:“季忧啊?,你这门匾之上有个错字?,宅院的宅和山寨的寨虽然音似,但可不是一个字啊。”“没错?,就是这样的,通假字。”“??”陈夫子看着牌匾上的“季寨”二字?,琢磨半晌之后捋了捋长须:“呵,有点意思。”匡诚也看到了那个“通假字”,此时转头看向季忧:“这么大的寨子?,季兄可能还真的需要一个能镇得住的压寨夫人啊?,不然后院难免会起火的。”“镇得住的,我对她有信心。”正在此时,刚晴朗的一日天空忽然又有隐约雷鸣?,似乎又要下雨。于是众人抬头看向天上?,随后再低头,就见陈夫子已经迅速地走到了连廊之下?,靠在廊柱后面准备躲雨。不过有时候打雷未必有雨?,陈夫子就又从连廊探出头来?,对着阴沉的天空凝视了许久。季忧看向陈夫子?:“胆子还像以前那么小?”匡诚点了点头:“一向如此。”随后州牧府的管家便来了此地,说是州牧大人在府中设宴?,邀请几位再去丰州府做客?,聊表心意。于是众人便从季寨离去,到了贺章的府中。邱茹吃的停不下来?,小小年纪?,食欲旺盛的不行。她极其喜爱鸡腿?,但还是每次都吃一个?,然后泪眼朦胧地把剩下的那个留给少爷?,但留下的时候嘴巴都要馋哭了?,内心的挣扎展现的淋漓尽致。曹劲松看着她忍不住开口:“看来邱茹也到了该启灵的岁数了。”裴如意闻声开口:“等师弟与教习返回天书院,我会教她感受先天灵气?,助她启灵。”孩童食欲旺盛代表着生长发育的极速阶段,身体也相对而言稳定了不少,这个阶段?,体内的先天灵气最为活跃,身体也足够承受外来灵气的灌入?,是最适合启灵的。在其他的世家当中?,孩童也基本都是在这个年岁启灵。小丫头从小跟着邱忠吃苦受罪,便连肉的味道也没尝过?,但此刻的起步却丝毫不输给那些世家子弟了。“可我不想修仙啊。”“??”邱茹眨着眼睛,看向姨姨伯伯们,用稚嫩地语气开口:“修仙的都是坏人?,我要跟少爷当土匪?,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此时满桌的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向认真干饭的季忧?,眼神显得十分古怪。季忧抬头看他们?,心说怎么了?这是我打小教的好啊,看看这雄心壮志,随后便把鸡腿给了邱茹:“吃?,以后你就是丰州第一女悍匪。”邱茹口水哗哗的?,当悍匪的理想深刻地烙印在了心中。晚宴结束之后,众人离席散场,匡诚被季忧叫到了他目前所住的东厢。他的房间并不整洁?,但也不能说是乱?,因为里面摆放的全都是一些文书与籍册?,散乱在床上?,书案上?,许多都是已经被翻动过的。季忧挑了几本?,伸手递到了书生的怀中。“这是什么?”“丰州这些年来所有的官方文书,黄册?,以及仙庄入丰州择地成庄的记载。”匡诚微微一怔:“这是贺大人送来的?”季忧点了点头:“他说虽然我只是在此建立世家,但还是要对税奉、仙庄之事了解清楚一些才好,这样即便我远在天书院,也能心中有数。”匡诚忍不住抬起头?,无奈轻笑:“如今的大夏官员?,当真成为了为仙家服务的工具了。”这些文献资料在大夏律法之中是不可以向任何人公开的?,除了州牧之外,也就只有户部及当今大夏皇帝可以查阅。但这条明文规定?,此时却如同虚设。匡诚伸手翻开手中的黄册?,细细观之?,随后眉心慢慢皱紧。所谓黄册?,就是征收税款所依据的户口登记,玉阳县每年秋收之后所念叨的人头数便是由此而来。各州郡官员每隔五年?,或是更换年号之时,都会对辖区内的人口进行统计核查。所有被登记核查的人记录在案?,然后下放各州郡成为凭单?,以税率换算人均,每一个人头数在仙宗、世家及仙庄的眼中?,都是一份供奉。而与黄册所对应的,便是所谓的仙籍。黄册之上万万人辛苦劳作?,养的便是仙籍之中高高在上的仙人,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修仙,随后大笑一声飞升而去。“敢问季兄,这份黄册是哪一年的?”“是今年的。”匡诚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今年曾改换年号,是要重新编造黄册的。然后他又拿起先前看过的那一本?,重新翻看。这是三年前?,也就是太常初年的那一份?,翻看之下神色逐渐凝重。因为根据黄册上记载人口对比,仅仅是三年时间,丰州四百万人便锐减了几乎两成。而如果细看?,会发现一些登记在册的村落几乎是一起没了?,便连半个人都没有剩下?,这还是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所发生的。季忧昨晚便翻看过这份黄册?,也觉得触目惊心。这半年以来?,修仙者总在叨念什么乱世将至?,什么人族气运有异。但对百姓而言,其实这世道一直都是乱世,甚至可以说是末世。“我知你查过魏厉贪污税奉一案?,想必也见过其他州的黄册?,我想知道?,这是否正常?”匡诚眉心微皱?:“税奉一案中?,我查过中州的黄册?,百姓数量也是在锐减?,这些年寒铁关外战火四起?,世家人口越来越多?,所以无论是赋税还是供奉都越来越重?,许是因为如此,才叫生民难活?”季忧若有所思地沉默许久?,随后拿起另一份递给他:“还有一件事?,是我比较在意的。”“什么事?”“丰州此地的仙庄数量也出乎了我的预料。”匡城翻开看了一下?,发现丰州此地一直都有修仙者择地成庄?,但数量上却变化不大。一直在增多?,但总数未变,其实也就意味着数量的减少。秋斗之前?,匡诚回过一次玉阳县?,当时便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奉仙山庄搬走了,后来他们一道回丰州?,途径丹水郡的时候又听说落月山庄搬走了。可现在看来?,奉仙山庄和落月山庄并不是个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么季忧想要在丰州建立世家这件事?,或许还要更加困难一些。“奉仙山庄搬走的时候?,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后来落月山庄也搬走了?,我就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后来看到这些籍册?,我才发现并不止这两家。”匡诚思索半晌:“莫不是怕了季兄的威名?,趁早搬离了?”季忧听后嘴角一颤?:“我一年前还是个被退婚的可怜虫啊老匡,你觉得这对吗?”“可我没明白?,季兄为何觉得这事有古怪?”“因为有人曾对我说,当巧合太多的时候?,这件事就不是巧合了。”匡诚忍不住摇了摇头?,似乎也想不清楚。他本就不是修仙者,就更加不了解修仙者的事情?,更何况是仙庄。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更关心丰州百姓的数量在减少这件事。五年前丰州有一场大暴雪,百姓扒树皮充饥还是填不饱肚子?,于是不得已易子而食?,那般场景到如今回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季忧与他的站位不同?,经历也不一样?,所思所想自然有所差异。他无法窥见天机?,只觉得这世道真的是说不出奇怪。百姓一直在死亡?,修仙者也常成群消失。如果把这方天下比成一个整体?,那么它此刻则是裂痕遍布?,碎裂感十足?,却不知为何还好好的存在着。 第160章 新生入院 税奉收缴之日,日光从天空洒落,在瑟瑟的秋日被晕染开来。此时的怒江之上,皆是南北来往的仙船,在波光粼粼如金甲铺开的江面上呼啸飞驰。船头之上,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负手而立,看向两侧江岸。而江岸两侧,皆是粮车在破旧不平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驶向各世家、仙庄,以及各地县府粮仓之中。随车而来的,还有几百衣衫褴褛的老农,被麻绳捆缚,步履蹒跚而行,脸上写满了疲倦与麻木,最后被官差押到了江岸西侧的高坡之上。“那是在做什么?”“皆是些交不全税奉的罪民,被当地官府治罪后拉到此处接受鞭刑。”“这是要缴多少税奉?”“不过六成而已。”“此地物博地广,只需多垦荒地,勤奋耕种,税奉还不是手到擒来?却连这六成也不愿交出?岂不是刁民?”“没错,种地又有何难?我等修道也不轻易,每日也是连些闲暇也不曾有,不也是兢兢业业,从不倦怠?”仙船渡江,在三州之内皆需一日一夜,此时行至京西渡,船只停下,便有人上船,有人下船。船上待入门的仙家子弟觉得无聊,自然是对沿岸两侧所见所闻议论纷纷。便在此时,官道之上又有一车队在颠簸之中驶过,与粮车背道而驰。这车队与官府粮车不一样,这是用骡子拉动的,车体显得破旧,其上顶板密布,一看便是坏了修,修了坏,就又打上几块补丁。随车而行,大多是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精壮一些汉子在前方领路,妇孺与老翁则在后方跟随。他们似乎是长途跋涉了许久,黝黑的脸庞上唯一显眼的就是苍白的唇色。而他们车上所拉的也不是什么粮袋、细软,皆是杂七杂八的物什,有陶盆瓦罐,亦有农具牲畜,便连破旧的被窝都有。这车队刚刚驶过不久,随后便又有车队与他们同向而来。这支车队与方才过去的那一支还稍显不同,因为它更阔气一些,拉车的都是马,随车而行之人的穿着也好上不少。尤其是后面几人,衣衫之上还有简单的绣样。有世家子弟便饶有兴致地猜测,说前头那一支应该是一整个乡野荒村的迁徙,而后面这支,明显是自有些声望的大城而来的凡间地主门庭。不过对于他们去向何处,众人倒是意见不一。议论声中,便有几位年长一些人走来,穿着白衣,忍不住轻轻开口。“他们是要去北方,去丰州。”“丰州?东北向最边上的那个?”“不错,今年税奉收缴之后,像这样的车队每日都能见个三四波,都是去往丰州的。”议论声之中,两支车队都在官道的驿站旁被官府差役拦了下来。其中有一握刀的凶汉,身穿密,将他们全都拦了下来。随后便见到第二支车队里走来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中年男子,送上一只包袱,那些差役才将他们放行通过。那前一支车队也是沾了他们的光,此刻被放行过关。见此一幕,船上世家子弟纷纷对视:“丰州不是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这荒村迁徙还说得过去,方才那车队明明是个凡人地主的,这也是舍了田产不要?”“你这不是亲眼所见?”“这可真是怪了,难道丰州不交税奉?”“也是有的,不过极少,比其他八州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而千百年来百姓迁徙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便是活着,哪里能活着便要去哪里。”正在此时,官道上出现一顶轿子,身后跟着无数的衙差。等到轿子被抬到前方驿站茶棚之时,当地身高五尺的县太爷直接挑开轿帘冲了出来。啪啪几记耳光狠狠打在那一脸凶相的大胡子脸上,响彻河岸。船上众人忍不住俯身看去,就见这条从中州到丰州的必经关口立刻开始戒严,由尖刺木柱构造的拒马立刻被架在了官道之上。此后所来到此处的一些散民,全都被手持长刀衙差给赶了回去。期间也有些阔绰户,如先前一般掏出准备好的“人事”,却被直接踢倒在地。此时,那身高五尺的县太爷在侧冷脸旁观,眼角轻颤,似是在极力地压制怒火。当今朝廷没有明确政令禁止九州之民四处流窜,但以往时节从不会出现这种事,因为九州各地哪里都是一样的。可今年税奉收缴之后,他发现治下的济阳县不少都举村、举族开始迁徙。他并不知晓这短短几日,丰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与手底下那些蠢猪可不一样。现在拦在路上索要人事,看似赚了,可治下百姓搬走,他又该去何处收缴到足够的税奉份额?他们中州世家林立,若是惹恼了仙人,那可就是脑袋搬家的死罪!所以他等不了别什么朝廷律法,也顾不上什么政令,便急匆匆前来设卡。与此同时,江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浪,吹的两岸呜呜作响。见到这一幕,济阳县令立刻携手下衙役跪倒在地,恭送仙人。于是一道玄光从江畔仙船的船底升起,随后在船头合拢,接着便迅速进入了航行。一个昼夜之后,船上的世家子弟有的中途离去,有的中途登船,最后余下便来到大夏国都盛京……此时盛京城中,早已因为天书院择新一事而热闹非凡。来自天南海北马车汇聚于此,将主城道围的水泄不通,沿街酒楼更是灯火通明,其中皆是丝竹之声悠悠,歌姬蹁跹起舞。而无数京中的豪门贵胄在城中设宴,邀请那些即将入院的天书院学子吃席,以至环城的清风之中全都是酒香扑鼻。“今年天书院,有几位下三境圆满?”“三位。”“又是三位?”“云州陆家去年入院一位,今年来的则是陆清秋的妹妹,陆含烟,他们家说来也怪,这修行天赋似乎都在女子身上。”“还有一位呢?”“中州土族方家,他们家中的三公子,去年便已经到了下三境圆满,但方家当时并未许他入院,听说是为了躲避楚河的锋芒所以推迟了一年。”“楚河……”酒楼之上,当有人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咂了咂嘴。这个名字当初确实曾无比耀眼,但自立秋之后,便鲜有人提了。“那第三位呢?”“第三位也来自云州,濮阳家的公子,古姓世家,但这濮阳家这些年倒是名声不显了,不过能出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也还算可以了,这濮阳公子单名一个兴字,似是寄托了濮阳家的中兴之望。”听到这句话,京中一些世家子不禁端起酒杯,闻听这三人都是出自仙门望族,兴致便忽然变得不是很大。时至晌午时分,阳光普照,京中无数轿撵前往了天书院。一如往年那般,京中大员也好,皇室宗亲也好,对于这种与卓绝天骄进行交好的事情乐此不疲。不过这一次,失势的魏厉并没有前来,崇王则是孤身一人到此,不过他的兴致似乎并不太高。尤其是来到白玉台上的时候,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后,天书院入院仪式召开,换了天书院仙袍的世家子弟纷纷涌入了登仙白玉台。站在最前方的是两男一女,云州陆含烟、云州濮阳兴以及中州方锦程,皆是白衣飘飘,腰系佩剑。而在他们后方的,则是来自其他各州的凝华境。这样的站位,这样的面貌,不禁让一众人都觉得恍惚了,仿佛太初元年如同一场大梦。于是众人发现,高台之上一些目光忍不住汇聚到了最后,也就是白玉台的东南侧。那里站着的,也是一批年轻的弟子。有男有女,一共八位,穿着与打扮都不如站在内侧的那些显得富贵,表情也显得十分拘谨。因为他们,全都来自丰州。而这八人之中有足够修为的仅有三人,如丹水郡太守之女向芙,丰州刺史之子刘建安,还有归云郡太守之女丛艺。而剩下的那些,多半都是家中有人参军,依托于大夏拿到了名额,好一些不过微照境,而最差的甚至还没启灵。天书院怎么说也是顶着个大夏圣宗的名头,这样的学子也是要收的。不过往年,这样的弟子并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因为世人都知道,下三境和上五境是完全不同的境界,想要突破,需要大量的丹药与灵石堆积。换而言之,修仙本就是名门望族专属的游戏。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丰州子弟此刻却忽然发现高台上的目光朝着他们聚集而来,甚至连气势非凡的五位殿主也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他们看的,不是我们……”向芙忍不住开口,喃喃一声。入院仪式结束之后,秋日的外院迅速热闹了起来。自云州而来陆含烟身着一件细纱滚雪长裙,刚从白玉台离开,便见到了陆清秋正带着一群姐妹而来。“含烟。”“阿姐。”陆清秋看了她一眼:“你入了下三境圆满??”陆含烟点了点头:“本以为是赶不上的,不过父亲最后还是取了一处矿脉的灵核助我凝练圆满了。”闻听此言,陆清秋忍不住抿了下嘴角,随后便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们陆家虽说以灵矿生意立足于云州,但家中的修行天赋其实在九州各大世家之中仅算是在中上游。这几年来,家中就她和妹妹的天赋还算不错,被寄予厚望。因为家中若是有人能入了七大仙宗的内院,又或是寻得一个好的夫婿,对于家族助力是极大的。只是她未能如愿,如今这责任便到了妹妹的身上。就在此时,先前在台上站着的濮阳兴迈步而来,向陆清秋躬身行礼:“濮阳兴,见过师姐。”“濮阳师弟,欢迎入院。”“多谢师姐,我此番便是为了打个招呼而来,便先行告退。”濮阳兴拱手作别,随后转头朝着悟道场走去,期间便遇到了方锦程。二人相互对视,眼神冷彻,气氛倒不像与方才见陆清秋那般和谐,反而能看出些火药味。如此看来,今年这内院之争,也是从入院便开始埋下了伏笔。此时,悟道场上有四名掌事院弟子,正在打扫悟道场。因为此时毕竟是入了秋,落叶颇多,加上新弟子已经入院,便需要时不时过来打扫一番。“过几日就好了。”“一开始入院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的,一开始全都早睡早起来悟道场,然后勤学奋进,刻苦修行,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必不弱于人。”“随后有人一骑绝尘,所有人都道心破损,也就消停了。”掌事院弟子喃喃之时,濮阳兴与方锦程已经坐下,倏然入定。陆清秋眼望悟道场,忍不住轻声开口:“这濮阳家沉寂一时,据说家中血脉的修行天赋越发稀薄,不曾想却出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娄思怡看着他,忍不住小声开口:“这人,似乎是有与你们陆家结交之意。”“这也正常,那濮阳家如今势衰,据说连族中几支旁脉都受各方排挤,倒是需要四处结盟。”“阿姐,这濮阳兴和方锦程一样,似乎都是我的劲敌。”陆含烟忍不住轻声开口。陆清秋转头看着她:“怎么了?”“父亲来时便与我说,一定要入内院,我自然要对濮阳兴与方锦程有所了解,这方锦程自小就天赋非凡,本该与阿姐一起入院的,如今说是已经提前凝聚了三道玄光,而那濮阳兴也算是个天才的。”“天才,天才又能如何……”陆清秋三人喃喃一声,随后转头看向尼山的深处,那树叶已然金黄的万顷林海。当年楚河风光入院,顶着楚家次子的名头,被称为天才之中的天才。可最后大家才知道,所谓天才,不过是去见那人的门槛罢了。“阿姐?”陆清秋转头看着她:“我今晚试试邀约一番,让你见一见真正的天才。”娄思怡看了陆清秋一眼:“他会来吗?”“免费的饭,应该不会不来……”“这倒也是……”陆含烟此时忍不住开口:“可是,崇王府的郡主邀请我今晚前去赴宴……”陆清秋转头看了妹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赵云悦?无碍,一起去鸿鼎楼里吃便是,我来做东。”语毕,陆大小姐便带着妹妹回了院中,修书一封,送去了掌事院。外院弟子入不了内院,相互联系也是靠着掌事院稍信。而掌事院负责送信的弟子手中刚好也有一封要交给季忧的,于是便拿腰牌入山,穿过了万顷林海。与此同时吗,内院六峰交叠之处向西,一片灵气盎然的紫竹林之中,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正席地而坐,已入定许久。有一些正在歇息的五大殿弟子忍不住转头望来,看着他周身气魄汹涌,灵光流动,不禁窃窃私语。从样貌来看,他们觉得这人俊秀的如书生一般,看上去丝毫不锋利,反而有些儒雅。但谁也不会忘记他是杀了十八名通玄,以低境逆斩融道境,杀穿夜城山的狠人。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已经是青云天下最年轻的世家家主了,尽管他现在仍旧是孤身一人。“据说因为他,丰州今年的税奉今年只收了一成?”“不错,如今季家登籍,丰州没有其他仙宗和世家,税奉一事便全凭他来决断了。”“那些前去丰州建立仙庄的人或许也未想过,丰州会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乡野私修,越过名额破格入院,斩楚河建世家……”“别说那些仙庄了,就算同在天书院的你我,当初又有谁能想得到呢?”“一成税奉,他如此行事,还真是毫无畏惧。”“说是毫无畏惧,其实也不然。”“哦?”“那一成税奉他并未全装进自己的口袋,还是拿出来分给了那些外来的山庄,想来还是有所畏惧的,不过税奉分配的有多有少,并不平均,不知依的是何凭据,我家有一旁门子弟就在丰州,问也不说……”“且不论丰州、税奉等事,这季忧的气息倒是越发地玄妙了……”议论声中,季忧缓缓睁眼,眼中金光内敛,周身气息平息。随后他轻呼一口气,向四周看去,便发现那些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他已经从丰州回来了五日,班阳舒、温正心和白如龙也与他们一道归来了。同时返京的,还有匡诚。而裴师姐就留在了奉仙山庄,为邱茹启灵,老邱在这段时间则常驻贺章的府中,经手着税奉收取一事。除却朝廷那份,仙宗那份他们今年只收一成。一半用来发窝囊费,一半留给来年进行开荒和播种。而这段日子以来,他主要就是在做三件事,一是在藏书阁翻阅道法总纲,去熟悉天书院先贤所留下的,关于天道法则的领悟。另外就是去讲堂,听内院教习讲解一些关于天道领悟,以及对法则的运用和理论解析。相比较外院那种自行修炼的放养模式,这才是七大仙宗内院底蕴所在。而他所做最后一件事,则是入虚无山修行,直观天道演化。不过连着去看了五次,他都没见到到颜书亦。他知道这丫头在破关,还说不入无疆境不会出关。她这份心态其实和季忧如今一样,都在追求更强,以抵御那些无形之中的暗流涌动。不过即便知道她在闭关,但多日不见的情况之下季忧仍会觉得担忧。正在此时,有掌事院弟子进入紫竹禅林。“季师弟,你的信。”“??”季忧伸手接过,发现是两封。一份来自于外院,一封来自于灵剑山脚下的南华城,署名丁婉秋。灵剑山高高在上的小鉴主,总不能让人发现经常写信给天书院一弟子,所以信都是丁瑶或卓婉秋下山,到南华城所寄出的。秋斗之前他所收到的灵剑,也是如此寄来。署名丁婉秋的,基本就是丁瑶下山所寄,署名卓瑶的,基本就是卓婉秋。季忧伸手将信拆开,便看到了头里的开场白:大胆的陌生男子云云。灵剑山的小鉴主,实在是个傲娇怪。“大胆的陌生男子,我近几日在破关关键,不可随意中途出关,望你老实一些。”“破关和悟道不同,我需要摒弃杂念,使道心通明,也不可神念入鉴,所以破关之前,我就不到虚无山了。”“破境之后,我会下山游历一番,若凑巧游至盛京,就顺便与你见上一面,浅聊一番后飘然离去。”季忧看到这里,心说我懂。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我破境了就专程去找你玩】。他捏着信纸,嘴角微扬着继续往下看,不过看着看着,就慢慢屏住了呼吸。“若我恰好游历至盛京,我要看元采薇那个女人看过的东西。”小鉴主的信如她的性格一般,结束的戛然而止,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闭关勿扰,准备好我要看的东西。季忧嘴角微颤,心说她怎么还惦记着呢。看元采薇看过的东西?看来随后的修行,还是要着重在熬炼肉身上才是。随后他拆开了陆清秋的那封信,其中内容简短,说今晚戌时将在鸿鼎楼设宴,邀请了三五好友及今年新入院的弟子,邀他前去一聚。这信笺内容落在他的眼中便是六个字:请客吃饭,速来。季忧将信笺收好,随后转头望去,目光扫向了紫竹禅林。林中的大部分弟子都在盘膝入定,周边有灵光涌动,表情安详而怡然。但见到这一幕,季忧的眉心却是皱起的。这些年入了天书院内院的弟子,多半都是和他一样,感应了天书的人,紫竹禅林之中每日都能见到有弟子借天书而修行。可是……由始至终,他在虚无山所见到的就只有颜书亦一个人,而再无其他同门。这个疑惑其实在他心中由来已久,但之前因为身处外院之中,倒不是时常记起,所以也没太过深究。可此时他已然能够确认,自己感悟的天书,和大多数人都是不太一样的。不过让季忧感到安慰的是,他曾因此去询问过班阳舒。班阳舒说天书之中是一片洞洞灟灟的虚霏,浩瀚无垠,暗藏天地法则,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差不多的……季忧忍不住念叨一声。心说也就是多了个山,多了些混乱如线团的天道法则,多了一位有着玉足粉嫩的傲娇仙子而已。都修到通玄境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现在承认自己修跑偏了吧。没事,反正他的灵元也是碎的,凑合着修呗,还能咋滴。季忧起身,随后便朝着山下的走去,孤身穿过了万顷林海。 第161章 我真不会感应天书 每年的新生入院日都是十分热闹的,从山腰放眼向下望去,便能看到院中无数的白衣飘飘。有些师妹自小营养富足,蹦蹦跳跳便显得十分喜人。有些则腿长腰细,脸蛋粉白,眉心还爱画个金灿灿的仙纹,美轮美奂。季忧站在山腰上,严肃观之,道心通明。看看又没有事,长得那么圆润本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不是。这批入院的学子都是些新人,也不认得自己的容貌,总不会传出什么季忧站在山腰,猥琐观看师妹这般的流言蜚语,又被某些热心的山外行走记录在案,流传到某人的耳朵里。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在一阵张望之间微微僵住。此时的登仙白玉台上,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迈步而来,身负七剑,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表情淡淡的样子满外院溜达,见到臀儿丰润的学妹就上去搭话。“师妹,你才入院,可曾找到自己的袇房,需要师兄帮助吗?”“啊,你……一人七剑?你是……”“嘘,师妹无需多言,我此番来外院闲逛,一眼便觉得师妹颇为合我眼缘。”“??”“白如龙,?我?xxx!?”眼见着面前的师妹目光盈盈,白如龙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背窜了上来,但却没有窜到脑袋,反而窜向了胸口。那还不是心脏的位置,而是他装着钱袋子的位置……此番喧嚣一直持续到傍晚,夜色开始徐徐涌来。悟道场已经有了不少的学子正在端坐悟道,尝试着感应天书,便听到一阵惨叫从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传出。不过更加喧嚣的是神道至白玉台这段路,因为自日落之时开始,此处便有各种珠围翠绕的轿子纷至而来。此时,盛京城中的酒楼之上人声鼎沸,推杯换盏之间歌舞翩翩,映的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崇王府长乐郡主、云州陆清秋、还有其他京中贵胄,全都聚集在鸿鼎楼的二楼。酒楼二层早在申时便已经提前清空,原本的方桌改成了长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无数,以灵草仙苗酿制的灵酒还未开封,但酒香之气已经隐隐开始发散。受邀而至的天书院学子陆续登楼而来,随后拱手寒暄,笑脸盈盈。“据说往年的学子都是被请入崇王府吃的??”“今年不同了,据说这宴席是云州的陆小姐与长乐郡主联手做东。”“这云州陆家和崇王府有故交?”“这倒是没有,只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罢了,长乐郡主一开始似乎也不愿与陆清秋联合宴请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便答应了……”“这倒是的稀奇。”陆家远在云州,与盛京相隔千里,这崇王府与他们也只是有些灵石生意上的来往,又不是家族相互绑定。若说此番宴会是为了多结交些天书院学子,可两人并不是同一阵营,便让人觉得别扭。这倒是算是云州陆家的橄榄枝?还是该承崇王府的情?众人窃窃私语一番,有些琢磨不透这大排宴宴的目的,随后便看到了方锦程、濮阳兴白衣飘飘地登楼而来,心说这也无需多想了。因为无论是承情陆家还是崇王府,这都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毕竟这场宴席的主角该是方锦程和濮阳兴才对,他们毕竟都是内院名额的争夺者。濮阳家与陆家一样,也是来自于云州,陆家这些年为了生意,四处结交,这宴席肯定是要通过濮阳兴与濮阳家交好的。至于那方锦程,就更甚了。他已经聚了三道灵光,进度远比濮阳业和陆含烟更快,入内院的几率是最大的。这样的人放在崇王府与陆家的眼中,都是要拉拢联合的不二人选。当然,陆含烟也属其列,但她毕竟生来就是陆家人,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陆小姐,还请上座。”“长乐郡主客气了,还是您请吧,我坐旁边便是。”寒暄一阵之后,长乐郡主落于主座,陆清秋则在她左侧。他们二人因为大夏新政和妖族灵石流入九州的事,受家中所托见过一面,本不该生疏。但这次再见,两人却都有种莫名的回避的感觉。此时,濮阳兴、方锦程被安排在长桌对面偏向中间的位置,而陆含烟则与自家阿姐并肩坐于一起。然后就是向芙、刘建安与丛艺这三位自丰州而来的子弟。青云天下的阶层等级向来都是泾渭分明的。民不如官,官不如仙。所以,尽管他们三人都是出自官宦世家,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可在这世家子弟满座的场合仍显得有些局促。他们修为不算顶尖,背景也可以算做没有,但却被安排在了紧邻濮阳兴与方锦程的位置。而后,才是那些从各州郡而来的凝华境弟子。窦尚书之子窦远空也在其列,落座后看向桌备受关注的三位学子:“濮阳公子、方公子和陆小姐,三位入院之后,可曾去尝试感应天书??”“试过了。”“结果如何?”方锦程看了一眼濮阳业与陆含烟,嘴角轻轻扬起:“似是有所感悟,看来我与这天书还是有缘分的。”窦远空张了张嘴巴:“才第一日感应便能有所感悟?”“模糊了一些,还抓不太到,但就像窦兄所言,这还仅是第一日,我倒是并不着急。”方锦程本就是推迟了一年才入院的,本身就已经聚集了三道玄光,感悟能力自然是濮阳业与陆含烟所不能比的。而天书院外院之中一直都流传着一个说法,便是感悟了天书就算是一只脚迈入了内院的大门。虽然天书院并没有感悟天书才可入内院的要求,但千百年间其实从无例外。“方公子今年对入内院,很有信心?”“以我如今的修为,自然无人能够阻我。”濮阳业此时忍不住开口:“我倒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与方兄一较高下。”方锦程端起酒杯,目光有些锋锐地开口:“你该推迟入院才对,届时做我师弟,若能入内院,我还可引荐你入长生殿做长老亲传。”闻听此言,陪席而坐的世家子全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这句话说的彬彬有礼,但实际上却是霸气十足。推迟入院,便是要叫其他人避开他的锋芒,而后面那句话所显露的则是他们方家在天书院的关系。因为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方锦程家中太爷如今是长生殿的一位长老,他两位堂兄如今也在长生殿,其实根基很深。席间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转头看向了长乐郡主赵云悦及云州的陆大小姐。在他们看来,此番必然要抛出橄榄枝什么的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顺着楼梯看去。于是也有些人,开始顺着楼梯看去。便在此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身穿白衣的季忧迈步上楼,固定住了此间的目光。楼上悄然寂静,以赵云悦与陆清秋为首,看他许久,无人说话。“不好意思,有些私事,来迟了。”季忧抱拳拱手,左右观察,便寻了右侧靠近丰州弟子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方才带着白如龙去了一下城西的银号,取了他这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才晚了一些,此时拿起筷子。来晚了,是不是应该自罚两碟?这一桌人里能认得出他样子的也只有这些京中世家子,以及丰州今年的新生。除此之外,许多人对他都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貌。所以席上还是能看到一些茫然四顾的眼神的,此时忍不住相互对视。赵云悦和陆清秋此刻端着酒杯,忍不住红唇微抿。季忧以招生为名随曹劲松回了发丰州,税奉收缴开始之后便便回了院,之后就一直在内院之中,鲜少出来。所以就连陆清秋,此刻也是第一次见他。天书院内院弟子,二十一岁的通玄境。剑斩融道高手,回来时已是丰州大地上唯——个本土世家的家主……两人看他伸手捡起筷子,表情不禁有些恍惚。向芙此刻也在凝视季忧,随后又看了一眼赵云悦和陆清秋,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招生那日她曾听刘刺史的说过,天书院秋斗之后,很多女子都想为他生生不息,其中也包括今日做东的两位,但均未得到回应。正在此时,陆清秋伏在妹妹耳边:“这是同门师兄,去敬杯酒。”“??”陆含烟张张嘴,抬眼看了看季忧,虽不知为何,但还是依照姐姐的吩咐起身端杯:“云州陆含烟,今年新入院的学子,是陆清秋的妹妹,在此见过师兄。”“见过师妹。”季忧端起酒杯饮下,心说连妹妹都这么大了。赵云悦此时也端起酒杯,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公子这百般邀约都不得见的贵人,如今能在此偶遇,真是云悦的荣幸,云悦在此敬公子一杯,还请公子赏脸。”长乐郡主出身于皇室宗亲,和陆清秋这种灵石世家的心性还不太一样。就好像她向季忧寄信时夹带的只是钗子,而陆清秋却敢把穿过的肚兜寄给季忧一样,骨子里还是更保守一些的。所以在京中到处传言季忧没有回应给她之后,她心中始终是存有怨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得知陆清秋要请季忧赴宴的时候,她才一定要跟来见他一面。季忧此时仰头看了她一眼,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讽刺。这讽刺应该是来源于当初她想与自己结下姻亲,但是自己并未回信的那件事。红颜祸水……季忧不留情面地在心中贬低了自己,但随后眉心微皱,又觉得谈不上这四个字。他与这长乐郡主本就没见过几次,说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招蜂引蝶不太合逻辑,倒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己入了内院,建了世家,练了梆硬的身体,或者说是外院一直在传的所谓传代体质。青云天下姻亲似乎都是这般,永远都是为了利益而结成的。什么先天种马圣体……不过既然这席是人家请的,倒也不该驳了人家的面子,于是端起了酒杯回敬。与此同时,四周围那些新入院的学子,除却了丰州的三人之外,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浮现出一丝茫然。先前他们觉得濮阳兴和方锦程才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但这长乐郡主与陆家小姐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此人来了之后,先是陆家小姐让妹妹敬酒,随后就是长乐郡主亲自敬酒,如众星捧月一般,叫人错愕。众人此时忽然察觉到,虽然这次宴请的主角看似是方锦程与濮阳兴,但实际上却是此人。所以无论是联合办这酒宴也好,先前陆清秋与长乐郡主走神也好,都是因为在等此人。“这应该是咱们天书院的一位内院师兄……”“怪不得,原来是内院师兄。”新入院学子此时窃窃私语,不仅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以云州陆家,和长乐郡主的身份而言,做出此等连翻敬酒的态度,这定然是一位内院师兄了。而方锦程听着两边的耳语,眉心则忍不住微微皱紧。世家子弟的宴席之上出现内院弟子,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他昨日来盛京时便经家中介绍而结识了几位。可他觉得既然此次酒宴的主角是自己,便觉得此人不该如此喧宾夺主才是。另外,他觉得陆清秋与长乐郡主的举动也不对。这内院师兄前来赴宴,必定是平日便与你们交好,何至于在此等宴席之上你一杯我一杯,冷落了客人。而与他截然不同的,便是那位濮阳兴。他也是通过云家大小姐和长乐郡主的态度,确认了此人是内院师兄,但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趁此时机结识一番。“云州濮阳兴,刚刚入院,下三境圆满修为,在此见过师兄,不知师兄名讳?”季忧转头看向他,酒杯悬停于空中:“丰州季忧。”“??”濮阳兴闻声一怔,随后的双瞳骤然紧缩,心中狂颤了一下。而方锦程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随后豁然直腰,与其他学子一道将目光朝此处望来,眼神中一片惊愕。天书院内院弟子,这的确是个会令人高看一眼的称号。天书院内院弟子张三。天书院内院弟子李四。不管是什么样的名讳,带上这般的前缀就足够让人只晓他的不凡。因为不管在哪座仙宗,能入内院者皆是天骄。可总有一些名字,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前缀,只需要单单一个名讳,便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季忧,便是其中之一。乡野私修入院,打断楚家次子手骨,夜城山连斩十八名通玄,越境剑杀融道,建立丰州第一个世家。这样的名字,根本不需要带上天书院内院弟子七个字。可这,似乎与他们想象的很有出入。因为他们觉得这季忧怎么也该是青面獠牙,一言不和就要拔剑的形象,要么就是阴沉冷酷,才能如此杀人如麻。却不知道他会儒雅的如书生一般,人畜无害。陆含烟怔了许久,此时转头看向陆清秋:“阿姐??”陆清秋看着她:“你白日所说的天才,与他相比又如何?”陆含烟忽然明白刚才为何要敬酒了,立刻起身再次端起酒杯:“师兄,请教我该如何感应天书!”话音落下,所有新入院的弟子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并屏住了呼吸,就连方锦程与濮阳业也是如此。没错,天书,这才是目的。声望也好,威名也好,听上去如赫赫风雷,但与他们其实关联不大。而唯一有关联的,就是他是去年唯一一个感应了天书的人!此时的季忧轻轻抬头,看了陆含烟和陆清秋一眼,心说果然,这天底下除了我如龙兄,就没有白请的客。他将筷子轻轻放下:“感应天书一事,需要往高处而寻。”“师兄,我该如何往高处而寻,又要寻到何处,那是一抹什么样的微光?”陆含烟眼眸轻眨,目光盈盈。在场的诸位都是的世家子弟,对于往高处而寻,可见一抹微光这件事其实早已知晓。但古往今来所有人都这么说,却没有任何细节,陆家二小姐此番询问,便是为了想知道细节。季忧沉默了一下,思索了半晌之后开口:“我只知道要尽量往高处去寻,再往后……就不知道。”“??”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愕然。未等陆含烟开口,方锦程就已经率先皱起了眉头:“师兄本怎么会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了。”“这……”场间弟子不禁面面相觑,神色在短暂的瞬间就有了好几番变换。感应了天书的人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感应天书?这谁能相信。于是众人思来想去,便觉得是他出于私心而不想说罢了。而方锦程则是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此刻也是失了兴致,心说不想说就说不想说,又何必要卖个关子。他的太爷本身便是天书院的长老,关于感悟天书一事他大概知道一些细节,倒也不稀罕他的指点。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大家的兴致倒是忽然减弱了不少,说话声音也不多了。“烧鹅还挺好吃的……”“酒也不错。”“炸灵豆火候极佳,配这坛灵酒再合适不过……”陆清秋此时盯着季忧看了许久,眼神有些奇怪。因为以她对季忧的了解,她不觉得季忧是会藏私的人。而且他已经入了内院,与外院弟子之间又不存在竞争,就算真的传授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是不是要收费?亥时三刻,偌大的酒坛已空,此时的鸿鼎楼外,忽然开始有雷声隆隆。有靠窗学子推开窗,便见到有落雨从天际而来,飘飘洒洒。最近这几日,青云天下雨水颇多,经常白日里是还艳阳高照,但一入夜就阴了天。眼见着宴席吃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众人纷纷离席,向着酒楼外走去。季忧此时也从座位之上起身打算下楼,但还未踏出,就被陆含烟在身后叫住。“师兄,且慢。”季忧转头看向了陆含烟:“怎么了师妹?”陆含烟抿了下嘴角,抱拳拱手地向前探身:“师兄已经入了内院,无需再争抢一个名额,所以关于如何感应天书一事,希望师兄可以传授。”她知道方锦程冲通玄的进度要比自己快不少,再加上家中长辈还在天书院内任职,自然是心急的。此刻,长乐郡主、窦远空还有其他一些京中子弟也忍不住停步,随后转头看来。他们也觉得季忧是不想说,可没想到这陆家二小姐性格如此之直,不但旧事重提,还知道把季忧不想说的事给挑破了。赵云悦本就对季忧有所怨恨,此时不禁轻扬嘴角,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作答。陆清秋此时忍不住看向妹妹,脸上带着责怪:“含烟,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说话十分无礼。”“可是阿姐……”陆清秋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季公子会,又凭什么要教你?你又不是他妻妹,就凭你这一番空口白牙的求教?”赵云悦转头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云州大小姐,心说这话里话外怎么还有藏私?陆含烟眼前一亮,顿时反应了过来:“师兄若肯传授,含烟定有厚报,一定不会让师兄失望。”“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不说。”季忧看向陆清秋:“你阿姐知道我十分喜欢银子,可我现在连银子都没提,就代表我真不知道。”陆含烟眉心微皱,还是不相信:“师兄明明感应过天书,又怎会不知?”窦远空平日就看不惯季忧,奈何又打不过,此时不禁帮腔:“季兄如此藏私便没有意思了,你们都是同门弟子,有何不能说的?”季忧转头看他一眼,嘴角轻扬:“怎么着,活腻了?”窦远空眯起眼睛:“那倒是没有。”“其实我就算说了,对你们来说也没用,因为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别人,你不如去请教一下其他的内院弟子。”“这是为何?”“因为那一夜,不是我感应了天书,是天书来感应了我。”话音落下,陆清秋瞬间怔住,陆含烟也粉唇微张。至于等着看他如何拙劣搪塞陆家姐妹的赵云悦,此刻则忍不住转头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茫然。 第162章 孤勇者 落雨潇潇之下,夜色中的冷意更甚。盛京城中的多数酒楼均已散场,无数学子或撑伞,或外御灵气走入雨幕之中。随后雨势逐渐浓密,将满山枯叶打落,以至整夜沙沙作响,直至平旦时分才稍稍停歇。于是黎明之际,放眼都是一片空山新雨后的萧瑟之景。从鸿鼎楼回到内院的季忧并未入睡,因为睡眠对修仙者来说并非必需。他此刻正在内院袇房之中,盘膝而坐,尝试第十五次的微照,以至于夜色下的灵气呼啸不停。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有所成。譬如他的第十四次微照,便是从秋斗之前便开始,一直到夜城山之战的前夜才结束,间断间续,花了他半个多月的时间。而这第十五次才刚刚开始,他就可以感觉时间会更长……寅时三刻,季忧睁眼,此间的灵气还在经脉之中奔流不息,周身气魄极度炽热。“现在就算是融道境想要破我防,估计也是有些难度的。”“这都能把灵剑山的小鉴主给吓坏掉了……”季忧反手握拳,感觉光凭肉身强度,不靠道法运用,他觉得他连内院一些师兄也能发展成客户了。不过,坏处也是有的。以修仙界的普遍共识来讲,飞升的目的就是摆脱腐朽肉身,铸造仙体,以至长生自在。换而言之,越是坚固的体魄,最后就越难以摆脱。季忧本就没有什么飞升的动力,本以为无碍,但近几次的微照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限制。那是肉体太过坚固而对神念所产生的限制…他仍旧在以“往高处而寻”的方式突破神念,但每次微照成功过后,飞天过程都会十分沉重。这说明他的肉体过强了,以至于神念无法顺利离开肉身。“看来肉体确实是神念的牢笼……”“后面几天就主要锻炼一下神念吧……”季忧喃喃一声,心说自己的修道简直如和面包饺子一般,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至于到最后能修成什么样子,他不太清楚,但对此间战力而言,提升倒是显著的。他先前与匡诚论道的时候便说过,世间的头部修仙者之所以不尊重这个世界,便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能够飞升,渴望仙界,所以才对青云天下没有归属感。连带着下面人的风气也歪的一批,形成了千年不变的风气。于是很多修仙者哪怕是在下三境,也很不敢主动去洗练肉体,唯恐升仙之时无法摆脱凡躯。但季忧一点不慌,主打一个活在当下。此时晨光渐至,日光洒落天下,但温度并未有多少升高。薄暮下的红日如同咸蛋黄一般,红彤彤地悬于天际。季忧从袇房之中起身,洗漱后出门,朝着内院半山处一座灰瓦红墙的楼阁走去,走过了草木微霜的小道。这是天书院的清风讲堂,会有内院教习前来授课,传授自己所悟的天道法则。而这些教习,多半都是分属于各大殿的长老。今日所来的这位教习来自于不尘殿,姓宁,传授是天象之法,也就是所谓风雨雷电。这是不尘殿的主修方向,以感悟天象法则而不断使诸法加身,达到玄妙护体。不过内院的弟子都知道,有些天象术法虽然可以用以提升境界,但对本身的战力并没有什么提升。这些法则,都被称之为冷门术法,很多人都不愿意深究。就如同风雨雷电四象之中,雷电是众多人普遍修行的术法。因为雷劲具备很强的攻击力,楚河当日使用的【浑天术法】之中,其实就参杂了关于雷道的法则。这种法则的混入,让楚河力道强劲,堪比半记小重山……而之所以会有此种现象,还是因为世家与世家,仙宗与仙宗之间暗中角斗不断,在这种争斗之中,战力永远是输赢的关键。去年在盛京街头,季忧与班阳舒、陆清秋一行遇到过一位黑衣老者。他所用的便是雷法,而之所以会如此,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雷法过于普遍,不会被人察觉身份。想到这里,季忧忍不住眉心微皱。岐岭之事后,所有灾祸都被归结到了郑家,但盛京所出现的莫名奇妙的邪种,以及那融道境,至今也身份不明。“雷者,天地灵气间暗藏之威能。”“受法则之力调动,对撞而成势,先积后发,以至雷劲化形。”“阳气团于阴,必迫,迫极而进。”“柔为穿,刚必碎。”不尘殿三长老念念有词,须发飘飞,随后单掌前托,念念有词,雷法聚集,紫色电光闪烁。季忧寻了个位置坐下,背靠木椅,聆听许久。清风讲堂所传授法则,是基于人族对于天道的领悟,教习存在的意义在于引导,但具体如何演化,如何运用,仍需弟子去顿悟。便是知晓法则而通玄,演化成术为融道。天书院五大盛殿各有不同的术法,亦有精妙的修行方式,还有一些,是只有做了亲传才可以接触的到的。一个时辰之后,讲堂的这场传授结束,季忧起身离开。该说不说,有点枯燥……但修道就是这样,以温正心的说法,内院所有弟子在枯坐深山的时候都会说,要耐得住,才能有所成。太安逸了,季忧挠挠手心,感觉职业病又要犯了。昨日抢了如龙仙帝,今日又想寻个客户了。他迈步行至紫竹禅林附近,就见到何灵秀正带着一群人朝着紫竹禅林走去,望见他时微微顿足。这几人之中,季忧倒是认识几个。石君昊、方立诚、冷盈盈、柴泽、萧含雁,都是长生、不尘和无欲三殿之中的几位亲传候选。此时,何灵秀也见到了他,便脚步款款地向此处走来。季忧每次见到这位师姐总会驻足欣赏,此时倒觉得她近些日子似是有所顿悟,气息要强悍不少。“师弟,听说你从丰州回来已有多日,没想到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多谢师姐挂念,我一直在勤勉修行,少有外出。”何灵秀听过忍不住挑眉:“可昨日外院还有传闻,说一位臀儿挺翘师妹见过你,还说你很热心。”季忧听后嘴角抽搐:“是么?真是太好了……”狗日的白如龙,昨日被迫用银子收买他,让他不要说出去,没想到传到了这么多人的耳朵里。“没想到师弟喜欢的是这种类型,怪不得陆清秋与赵云悦难入法眼。”“其实她们的也还不错……”季忧昨日刚刚吃过她们的饭,不禁为其正名,他们的臀儿也是极好的。何灵秀随后轻笑两声,坦言说自己要去悟道,便就此离去。要知秋斗之后,这位胸怀博大的师姐一直都想要勾搭他进内院的,还承诺了要给他亲传的待遇,但此刻相遇却只是寥寥几句戏言,关于入殿之事则只字未提。这件事好像从未发生过,更反常的是,季忧也没感到意外。“那季忧,应该是入不了内院仙殿了。”“什么?”悟道场之中,方锦程已经在此入定了数个时辰,此时歇息下来,便看季忧从碧水湖飘然而过,于是轻轻开口,顿时让无数人转头望来。陆含烟此时也转头眼眸:“入不了仙殿?”方锦程扬起嘴角:“虽然我不需要他指点我感悟天书,但昨夜若是将感应之法与我们坦诚相告,我或许能让他入长生殿做个亲传什么的,可惜,他不识趣。”方家有人在长生殿做长老这件事不是秘密,但方锦程说能让季忧做亲传,则是纯纯的大话连骗。不过听他提起昨夜关于求教季忧感悟天书的事,陆含烟却红唇微抿,想起了那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不会教,因为不是他感应了天书,是天书感应了他。于是抬起头,看向阿姐。陆清秋今日陪妹妹来此悟道,便也想起了昨夜之事。天书院这千百年来,都是学子感应天书,从未有过天书感应学子一说,她当初未曾感应,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但让她在意的是,为何方锦程会说季忧入不了仙殿。而同样在意这件事的,还有曹劲松。“你为何到现在都还没入殿?”外院,教习楼的凉亭之中,曹劲松看着从内院晃晃悠悠而来的季忧,眉心深皱。从丰州归来之后,他一直忙着给向芙那些弟子鼓劲儿,倒未曾与季忧见过几面。此时终于相见,便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这入殿一事,怕是成不了了。”“??”季忧此时端起茶杯,目光平缓地看向山上:“夜城山那件事,导致内院现在各个世家派系都对我极其排斥,虽嘴上不说,但其实我是知晓的。”曹劲松眉心深皱:“就因为这个?”“差不多吧,总之我回来这几日,哪个殿似乎都不欢迎我,我之前闲逛到不尘殿,还被殿中的弟子给赶下来了。”“这些世家还真是小肚鸡肠,那些被派到丰州的都是世家并不看重的弟子,现在倒是在乎了。”“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悬头示众这件事让他们脸上无光,据说连几位殿主都觉得我有些太过于惹是生非。”季忧当初在外院的时候,因为挡了楚河的路而被掌事院针对,再加上乡野私修的身份,与周围格格不入,确实曾被排挤。但其实内院的一些人,对他的观感来说还是不错的。毕竟青云天下这么多年,真正当的上天赋卓绝四字的也不是很多,收在座下也是极有面子的。尤其季忧当初在灵剑山问道的过程之中斩破剑林的时候,连内院长老都羡慕曹劲松的炸乳。但夜城山一事过后,季忧在内院之中便树敌无数了。仙庄背后是世家,世家背后是仙宗,相互之间不是有血亲牵连,就是曾年年上供,彼此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如破月山庄的罗平山,还有那在自在殿颇有威望的罗长老。按他们的话说,杀几个也就是了,但没必要杀光,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砍下头来示众。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是坏了规矩。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不管背地里有多少暗流涌动,明面上也要保证最起码得互相友善。就像陈氏仙族和山海阁最终也没打起来,天书院也只是去了灵剑山问道。大家都相互照顾着彼此的脸面,毕竟说不定谁和谁之间就关系甚密。唯有季忧,他这个乡野私修与各大世家、仙庄都没有牵扯,于是敢杀人悬头,就此坏了规矩。但对季忧而言,砍头这件事是不得不为。丰州需要与民休息,需要恢复时间,他便只能做到极致,才能让那些仙庄短时间内不敢作乱。修仙者高高在上,自称仙人,与百姓区别的极其分明。但他们终究和凡人一样,都是怕死的。而连锁反应就是,此事之后,有人极其厌恶季忧这般无所顾忌的作风。而一些与丰州仙庄没关系的也通过夜城山一事,忽然警醒,明白了季忧这个乡野私修,与他们之间的站位从来都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现在可以用到季忧身上了。乡野私修,于世家子弟而言,确实不是一个种类。“我倒是,全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曹劲松有心要给季忧出出主意,奈何有心无力。丰州学子本来就少,有时候一年有一两个,有时候还没有,他还从没有过弟子入内院的经验。其实再想想,乡野私修入内院这件事,天下也少有。“难道以后就这样了?”“不知道,说不定我会是天书院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入了内院,却不被五大仙殿接纳的弟子,说出去也是很吊的。”曹劲松嘴角微颤:“该说不说,你是真的乐观……”季忧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目光深邃地看向天际:“我始终以为,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那钱呢?”曹劲松心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的话,那钱算不算大事。季悍匪眼前一亮:“教习怎么知道我的来意,看来是已经准备好了,那我直接走流程吗??”“滚,你个逆徒!”“教习有没有想过,我是要寻些银子,到内院之中上下打点。”曹劲松听后忍不住一乐:“我宁愿相信你用银子给自己垒个窝,也不相信你会舍得给出去半两。”季忧收敛微笑,道一声真没意思,转身离去。而他前脚刚走,门外便有人迈步而来,便是那丰州刘刺史之子刘建安,从盛京城中寻了一坛好酒送到了曹教习这里。天书感应不看修为,他此时送酒,其实是为了求教于感悟天书之法。曹劲松捋着长须,眼皮微合,看向桌上,示意他把酒放下。刘建安立刻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灵酒,并从怀中掏出半只烧鸽。曹教习此时看向季忧离开的方向,看看,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尊师重道啊!天书院弟子无数,哪有天天劫教习银子花的!这也就是季忧那小子走的早,若他晚走一步,非得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榜样。想到这里,曹劲松一怔。不,还是算了。他要是晚走一步,这灵酒和烧鸽一样也留不下,说不定还会被顺走酒杯和筷子……随后的几日,季忧确实没有入殿,他自己倒也不在意,因为在进入融道境前,他还没那么急切地要入殿深修,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外界的风言风语渐渐变多。外院教习,还有一些则是原本就十分关注季忧的外院弟子,彼此之间议论纷纷。“看来这季忧真的是入不了仙殿了。”“入了内院,却进不了仙殿,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以往入内院的都是世家子弟,他本就是个意外,其实没有夜城山那件事之前,我听说内院几位长老还是几位欣赏他的。”“这算不算是逞一时之勇,却断送了仙路?不知他可否后悔。”陆清秋未能得偿所愿地进入到内院,此时已经将修行的重点放在了四处结交之上。像她这样的,还有娄思怡、孙巧芝,以及其他凝华境的外院弟子,都开始转换心态,不再夜以继日地苦修,而是放眼于家族的未来。于是不少内院子弟都收到了外院弟子的邀请,宴请常有,消息互通也算迅速。而关于五大仙殿都不太接受季忧的说法,也就此得到了印证。闻听此言,众人反应不一,却都觉得他此时看到内院反应,后悔是必然的。仙之大者,为生为民。太古之战后,人族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心怀理想之人。可最后,还是被世间种种所牵制。没有供奉便无法安心修道,无法壮大族群,便会被吞没,会消亡……也正是因为季忧迟迟没有入殿的这件事而导致的风波,关于陆含烟等一众学子请教季忧该如何感应天书,却被对方搪塞过去,谎称不知的消息也开始不胫而走。许多听闻此事的人都感觉不可理喻,甚至话里话外带着讥讽。有人说季忧出身乡野,自小眼界便狭窄,只懂得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知为未来布局。于是盛京之中,茶楼酒肆,但凡有修仙者聚于宴席,便都能听到这种言论。“若我是那季忧,当日在那些仙庄愿让出两成供奉,我便会答应下来,再联合那些仙庄壮大自己的实力,生生不息,以至家族强盛。”“不错,若我是季忧,当晚便传授天书感应之法,与陆家和方家交好,那陆家灵石无数,方家则是世家大族,还有亲眷在内院做长老,这长老亲传不就水到渠成?”“这季忧,终归还是先天不足,此刻便暴露无遗。”“先天不足?这是怎么说的?”“乡野出身者无不眼界狭窄,只注重眼前的蝇头小利,不知为未来布局,这是他们在乡野之中养成的习惯,倒也不怪他没这份心机。”“其实我的看法,到有所不同。”“王兄如何看他?”“我觉得季忧这一路意气风发,以至于心态有些飘飘然,恐怕内心深处觉得不需结交,自己一个人也能在这青云天下撑起一个世家。”“可我听说,那季忧也并非是不愿传授感应天书的方法。”“那是为何?”“他说他不知道如何感应天书,因为是天书感应了他。”“这人……哈哈哈哈,他还真爱在师弟师妹面前吹嘘自己。”此时秋意渐深,季忧正在内院袇房之中修行。按照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原则,不断冲击着神念的极限和洗练肉体。而除了这件事之外,他还每日都到清风讲堂,去听关于天道法则传授,随后便到紫竹禅林去观天道。在此期间,温正心和班阳舒都曾来过。裴如意如今留在了丰州,和温正心常有通信,而关于季寨的情况以及邱茹启灵的进度,裴如意通常都会写在同一封信中。根据裴师姐所说,邱茹天赋不错,就是太过贪吃云云,倒也没什么大事。而班阳舒来的时候则告诉季忧,他现在在天书院有了个全新的称号,叫做孤勇者。意思是他一不选道侣生生不息,二是在丰州杀人不留情面,三是拒绝传授外院弟子如何感应天书,似乎是妄想孤身撑起一个世家,十分勇猛且鲁莽。季忧听后倒是不慎在意,只道美男子都是容易被误会的,随后便前往了紫竹禅林。禅林之中弟子众多,见他走来,无不侧目。“听说了没,这季忧昨日跟新入院的师弟师妹们说,不是他感应了天书,是天书感应了他。”“学子与天书本就是相互感应,我们自己也知道,这样说也没错,可……以此来哄骗那些不明真相的师弟师妹,着实有些过分了。”“他一直都是这般爱出风头,什么一人七剑,什么让人间道都在青天下,此刻颠倒黑白,我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其实他能感应天书,只不过是运气罢了。”“为何??”“我曾听殿主说过,季忧感悟天书那夜,正赶上掌教真人召唤天书,他便寻到了时机。”“竟是如此?”此时季忧已经走入竹林,寻到了自己的蒲团,盘膝落座。对于别人的嘲讽,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然后默默想把他们变成客户的。只是后面那个掌教召唤天书的版本,似乎是他从未听过的。季忧喃喃自语着,就见层云之上忽然有灵光大作,变幻无穷,不断呼啸,迅速没入了他的天灵。刹那之间,他的神念便穿过了洞洞灑,不断在虚霏之中飞舞,最后没入了虚无山中。山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混乱的天道在不断演化。季忧盘膝坐在山下,开始神念观天,随后双眸渐渐合上,开始入定,尝试顿悟。此时,虚霏之中有朦朦胧胧风声响起,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一赤足红裙的仙子飘然落于黑色山崖之上。她那红裙的裙摆极短,露着修长而纤细的双腿,光滑如玉,白皙胜雪。仙子五官极其精致,睫毛纤长卷翘,双眸灵动而深邃,红唇不点而朱。只是仙子似乎十分烦躁一般,好看的眉毛轻挑着,粉润的足尖轻点,飘然间就从山崖来到了季忧的面前,随后抬起脚比量着,似乎想要踩他。但那雪足仅仅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便又轻轻收回。【不要打扰我修道,我不会再中途出关了】颜书亦此时走到他旁边的黑色山岩上,乖巧坐下,随后托着腮盯着入定的季忧,眼眸轻眨着,不觉之间周身便开始有粉色的气雾缓缓升腾。 第163章 你想生几个? 世间万法千道,奥妙无穷,非人力可能通观。然悟得其中一二,便可有通天彻地之能。摩擦起电,积爆如雷,对流成风,凝气化雨。于是境界越高,越能撼动世界,直至招手间清风绕指,而百里外则风云突变。神念入定之中的季忧心外无物,道心通明,开始引灵气相互对撞,不断尝试,周身的气浪时起时伏。“天地灵气似乎是一种万能元素,可以随修仙者心念转换,支撑不同的术法。”“所以,这才是大家觉得灵气之中暗藏天地威能的原因。”“若燃火,灵气便是燃料,若结冰,灵气即可为水……但法则之力如何被调动,才是人族掌握术法的关键。”季忧暗语着,忽然开始明白灵气对于此方可以修仙的世界意味着什么。这种元素之气,便是修仙者得天之力的依托。而神念先天亲近天道,不受现实所限制,他在此方天地之中,所思即能有所得,所以修仙讲究冥想与顿悟。不过神念所想,终归只是虚假的脑补。人是要借神念观天道,突破思维与现实的壁垒,以灵气为基,术法为通道,将心念所想通过术法化为实物,以至诸法加身。通玄境的季悍匪对于修仙一事,开始有了浅薄的理解。于是,周身气浪滚滚。嗯?有股香风?谁在我面前晃动食物。季忧暗语一声,继续于入定之中引灵气于潜意识之中来回化形,风雷赫赫,涛声不绝。此时,以心念而引动的天象不断对撞,在面前成势,越聚越浓,不断汹涌。但数种天象之势出现后,其中的元素奔流开始变的无比杂乱。随后相互影响,相互吸引,没多久的功夫便轰然一声闷响,缠绕成麻的虚假天相骤然塌陷。季忧沉默许久,随后缓缓睁眼。悟道一事,果然急不得。他在睁眼之时眼神平静无澜,但此时却眼眸轻颤,很快就忍不住怔住。“?”灵剑山小鉴主此时正侧身坐在他旁边的一块高石之上,绝美而冷艳地发着呆,眉宇之间有一种不安分的急躁。那雪白长腿就搭在石边,因为所坐位置的高度差,以至于那双秀气的玉足在他他面前晃来晃去,十根珠圆玉润的脚趾如同绽放的花瓣,晶莹剔透。季忧屏住了呼吸,终于得知方才为何会感受到食物的香气了……颜书亦此时也感受到季忧周身气浪的收敛,脚脚瞬间停止了晃动,纤细的柳腰不自禁挺直,眯着眼睛开始不怒自威,如冰山美人一般,但周身却不受控制地飘起粉雾浓浓。“这么快就破境了?”季忧有些惊诧。颜书亦没有回眸看他,目视前方地冷傲开口:“还没有。”声音很夹,三个字有两个半是嘤的。季忧凝视她许久:“不是说不破境就不出关?”“道心不得宁静,总觉门外有东西在动,跑出去看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回去后好不容易静下来,就又听到有东西在动,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于是进来散心,没想到就遇见了你。”闭关破境这件事,颜书亦自小便在做,一向都顺利的不行。但最近这段时日,此事却开始变得有些艰难。她觉得有人打扰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丁瑶,把她说了好一顿,让她平日不要在殿内乱动,但丁瑶感觉很无辜,觉得自己似乎是背了谁的黑锅。季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这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颜书亦沉默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概是在七日之前。”七日之前,青云天下开始征收税奉,而季忧也是那时候回到了天书院,这消息倒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不是风在动,不是云在动,是心在动。他先前一直在丰州,无法来虚无山悟道,对颜书亦来说,便是想踹几脚都踹不到。但自从知道他回了天书院,小鉴主的心境就大不一样了。想见,但是先前写信霸气十足地说过不见的。她的小嘴也是有一点点硬的,所以非得说是丁瑶在她的大殿之外到处乱跑,惹她不得静心。但其实,她就是想美男子了,一直心心念念想跑过来嘤他。季忧如同一位技术精湛的老中医,一眼便看出了病灶。红颜祸水……样貌如此出众,惹得灵剑山小鉴主无法安心悟道,这就会导致她的修行速度变慢,未来或可引发灵剑山内部争斗,以至于七大仙宗之间都开始动荡不安,甚至还会间接影响天下大势。虽然季忧经常以“红颜祸水”四字批评自己,但此时才深刻领悟到这四个字力量。可恶啊,这平平无奇季博长!竟然仅以容貌,便可让天下动乱。颜书亦看他沉默不语,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他乱心,于是立刻转移话题,开始问他关于天书院秋斗的问题。楚河被传了家中传代的【浑天术法】,满身玄妙护体,拳剑之力都十分骇人。颜书亦觉得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他仍旧也只能将季忧那宽阔而庞大,光滑如玉,挂满汗珠的炙热身躯打的泛红。早在灵剑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陌生男子肉体强悍,却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季忧倒是没注意颜书亦的问题,反而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光滑宽阔,挂着汗珠,还什么炙热,你当时不是在闭关?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颜书亦听后微怔,随后屏住呼吸,眼眸撇向别处。她是在闭关没有错,但派了最好的画师和撰稿人去看了啊,现在还有陌生男子裸露着胸膛的画作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但是,她不会告诉他。小鉴主眼神飘忽,冷静开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谁说的?竟然如此细致。”“说了是别人呢!”季忧缓缓抬头,看向颜书亦头顶的上空。自睁开眼睛之后,他就注意到颜书亦周身一直有粉色的气体往上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尽管她嘴上不说,但许久不见,想来心中是十分想念的。但此刻那粉色的气体却在变换,先是飘飘摇摇泛黄,随后便浓郁成烟,如同黄龙,看的他满心震撼。季忧想起了自己在白玉台上被楚河震碎白袍,裸露出胸膛时,那些的院中女修火热的眼神,转头看向小鉴主。“你是不是偷偷来看我了?!”“我没有!”颜书亦被他问的有些烦闷,抬起晶莹的玉足就想踹他,但又觉得踹了似乎是显出了自己的恼羞成怒,恰好证明了自己在说谎,于是翘起的脚脚迟疑了一下,便顺势放在了他的怀里。季忧看了一眼,瞬间就不问了。人家都拿脚丫子做贿赂了,明显就是要堵他嘴不让继续问的意思。“有点凉。”颜书亦被玩弄着脚丫子,冷面生红:“一直都是这样的。”季忧捏了两下,随后便颜书亦忽然开口:“肉体的事,你还没跟我说。”“下次你若是顺便游历到盛京,恰好遇到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那你跟我说说丰州。”“丰州?”“你建立的世家。”季忧听后便开始念念叨叨地将他们从盛京到丰州,再从玉阳县到丰州府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夜城山一战,但季忧却一笔带过,主要是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寨子,还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寨子里的几个人。老邱一家,教书的陈夫子,还有那些被他庇佑的孩子。另外,他也说了一下圆月弯刀和联合收割的事情。颜书亦听的仔细,脑子随之一点点闪现出画面,有点想去。“我建立世家的时候,曹劲松告诉我,世家想要壮大,一是要和外部联合,二是要不断壮大人口,他还说世家能够长存于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子嗣不断,所以建议我立刻找个女子开始生生不息。”“??”颜书亦转头看着他,眼神微微眯起。季忧倒是挺胸抬头,一点也不心虚,毕竟这都是曹劲松说的,他只是复述了一遍而已:“我觉得老曹说的挺有道理的。”小鉴主沉默许久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什么,就是随口分享一下,我以前总觉得一人一剑便可以征服天下,但慢慢开始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看来也只有生生不息的家族壮大才能屹立不倒。”季忧不敢让燕国地图太短,所以继续铺垫着,假装感慨地说完,却发现颜书亦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那眼神,剑意涌动。沉默许久后,季忧忽然开口:“你觉得呢??”颜书亦屏住了呼吸:“我觉得什么?”“生生不息。”“不懂。”季忧咽下了口水:“我的意思是说,你……想生几个?”话音落下,整座山上的诸法万道都开始暴躁不安,那股黄中带粉的气息忽然转成了冷色调。见此一幕季忧知道完了,燕国地图终究还是太短了一些。随后的山崖上便,一道凶猛的气劲便呼啸而来。季忧震掌飞退,就见颜书亦在啸间欺身而至,白嫩的小手携力万钧,如劈山而来,整个人被轰然压下。应天境,哪怕不用剑道和术法,仅是掌力也让季忧感受到一股大恐怖。气浪飞舞之间,季忧力扛那一掌,随后借势横飞出去。这一幕颜书亦眼眸轻眨,周身的冷色气息又开始转变为粉色。陌生男子,有点厉害。他们都是以神念方式来到此处,虽说不知是为何能在此番空间之中聚形,但唯一确定的事,肉身的强度在此处可是毫无作用的。而一掌落下后颜书亦才发现,原来他的神念也修的无比强悍。甚至,堪比融道。“停,不打了,我打不过你。”颜书亦倏然停手,唬着脸看向他:“小小通玄境。”季忧此时从烟尘之中站起身:“我走了。”“去哪儿?”“回去继续修炼,我总不能一直打不过你。”颜书亦听闻此言,周遭的气息忽然又开始向着冰冷的颜色开始转变,甚至比方才还要寒白几分。季忧心说怎么回事,走也不行么?然后就见她飞身而来,劈掌如风,那飘摇的身姿当真如仙子临凡。片刻之后,虚无山上的气息渐渐平息,并没有像方才那般气浪翻起,反而无比宁静。此时的季忧正环抱着颜书亦纤细的腰肢,低头看着怀中仙子双眸轻闭,呼吸均匀。原来不是不让走,是怪罪他为何这次见面不来抱她。这灵剑山的小鉴主也是傲娇到了极致,有话也不直说,非得要做出这种要要打他,然后顺势失手跌入自己怀中的戏码。不过,她摸了吧?季忧回忆着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掌,来势汹汹却忽然转了掌向,似乎是在自己的胸口摸了两下。颜书亦此时只是假寐,眼睛还有一条小缝隙,随后看向自己的小腹。这只见过三次的陌生男子,想让自己给他生生不息,真是胆大包天的不行,似乎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她的心中灌满了杀意,但搭在崖边的脚脚却忍不住轻轻蜷缩。许久之后,颜书亦忽然坐直了腰身:“我感觉道心静下来了,回去破境,你不要再打扰我,我此后若不入无疆,不会再来了。”“世间女子,当真都是翻脸不认人的……”颜书亦轻点足尖,就此消失在虚无山中,转瞬便回到了灵剑山的寝宫。忘了问他元采薇到底看了什么了……小鉴主忽然想起自己念叨了许久的事,有点犯傻。而此时的季忧已经重新开始观道,周身气息不断翻涌。半晌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微怔。坏了,原来杂念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此后数日,季忧常来虚无山悟道,但确实没再见到傲娇的仙子,便知道见过那一面之后,她这道心也算是沉静了下来。他觉得颜书亦和自己大概是一类人,也是揽了些责任在自己身上,所以希望能够更强,还总觉得时间不太够用。下次再见,怕是真的要等破境了。他站起身,朝着山下走去。此时的外院悟道场,方锦程、濮阳兴、陆含烟等一众弟子都在悟道,面前堆满了药瓶与已经黯淡无光的灵石。此间有无数人站在四周,其中还有内院弟子,眉心微皱。这等场面,比季忧当时感悟天书还要备受瞩目。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方程锦。方家也是青云天下的大家族,不过比不上楚家那么闻名遐迩。但楚家一直以来都是与玄元仙府绑定的,在天书院的根基远不如方家那般深厚。所以当初大家都在感悟天书的时候,楚河也只是凭借崇王的关系,从班阳舒那里得到了感悟天书的指导,但方锦程却不一样了。自他入院开始,长生殿便不时有内院学子到外院,亲临指导。虽说天道玄妙,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光凭口口相传,期间毕竟会有所偏差,可这终归是一个努力的方向。于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先后有六位内院弟子将经验事无巨细地分享给了方锦程。但饶是如此,方锦程仍旧没有感悟到天书。内外院都知道,这方家大少在入院那日便夸下海口,说第一次感悟天书便见到了微光,当时令众人全都惊诧不已。因为这百年之间,从入院到感悟天书,速度最快的莫过于季忧。当时众人都在说,这方锦程怕是要比季忧更快,也就意味着未来的成就会更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忽然发觉,原来这也只不过是一句大话。于是此时的方锦程,面色极其难看。他知道自己有祖辈蒙荫,会得到大批内院师兄的指导,自问感悟天书不会有什么困难,却不曾会是这样。而从一开始就选择不悟天书,直接冲境的濮阳兴已经聚集了第一道玄光,而陆含烟也紧随其后地追来。“这方锦程,该不会修为都是的灵丹堆叠,实际上天资十分愚笨吧?”“应该不会如此才对,否则他也不可能修到下三境圆满,也许只是和天书有缘无分罢了。”“可是,太吾二年和太吾初年,好像也没人感悟到天书。”“还有这种事?”“是啊,太吾二年入院的潘师弟是凭自身实力冲入通玄的。”“还有刘师弟,他不但没有感应天书,而且他还是次年入院的,因为那一年的学子,没能入通玄境,刘师弟当时已是通玄中境。”“我听说,陈氏仙族的道碑,也是连续两年都未曾有人感悟。”“玄元仙府呢?”“玄元仙府掌教闭关多年,以玄元珠通法仙界尝试飞升,本就无法感应。”“你说,会不会天道气运真的在渐渐消散?不然妖族……”“胡扯,分明是资质不行而已,不然季忧为何能感应天书,他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天赋确实是没的说的……”季忧在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几日以来,长生殿对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不少,还有许多内院弟子前来送些灵酒什么的。话来话外,都是希望他能指点一下方锦程。可所有人都说感悟天书要见到一抹微光,而后追光而去,他见到的却是漫天星海扑面而来,这怎么说?所以季忧懒得多事,外院内院,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世家子弟都是一丘之貉,吃着民脂民膏,求着缥缈仙道,若是人数少一些,境界低一些,对这天下未尝不是好事。众目睽睽之下,季忧迈步从神道离开尼山,去往盛京。酉时日落,春华巷后街,一座偏远的小宅院之中。被设在东南角的厨房里烟火气弥漫,传出咕嘟嘟的开锅声,便有几十个白白胖胖的饺子不断在水中沉浮。匡诚走到灶台边上,卷着袖子,将那些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了主屋之中。季忧正坐在主屋之中,顺势将饺子接了过来。今天是祭月节,也是青云天下的传统节日,与新元日地位等同,都是民间极其重视的节日。从傍晚开始,街上便已经花灯连绵,灯火辉煌。去年今日,匡城正在春华驿站全力苦读,准备参加科举,也没顾得上这节日,今日则特地煮了饺子,叫季忧同庆。“税奉收缴过后,云州与中州都有流民陆续迁徙到丰州,据说丹水郡的几个县都多出了不少人,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季忧捡起筷子:“千百年来,无论哪里的百姓都是如此,无比艰辛只为活着。”匡诚点了点头:“季兄依据青云仙规,可以名正言顺地削减丰州百姓的税奉,但却无法庇护其他州的百姓,但若是生民都能向丰州求生,还倒成了,可惜……”“可惜各地官署开始私自下颁禁令,严禁治下百姓流窜?”“季兄所言不错……”季忧将饺子浸入醋碟:“这也正常,治下百姓流窜丰州,那些官员便会担忧明年上缴税奉能否足数的问题,为了脑袋,他们当然要下令禁严。”匡诚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万民不能都到流窜到丰州来。”“呵,你可真会想,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百姓都流窜到了丰州,那要死的就是我了。”“季兄曾说过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季忧看他一眼,心说你这书生,还真容易被洗脑啊。匡诚此时转身打开了壁橱,取出一坛酒来,转头看着季忧:“我今日去了孤残院,给那些孩子们送了些吃食,回来的路上买了坛酒,不过只是粮食所酿,比不上那些京中世家宴席的用酒。”“啰啰嗦嗦的,有酒还不拿来。”“这酒也就二两银子,我是怕季兄吃不惯……”季忧接过酒坛便揭开了封纸:“别傻了,这样的酒吃着才安心,那世家子弟宴席上的酒水看着清亮,可我总觉得是和血一般的颜色。”匡诚将两只酒碗摆上,闻声抬眼,表情有些迷惑:“那季兄为何还要去?”“我一开始也是不习惯的,但后来想了想,若我不吃岂不都便宜了他们,最起码我们吃饱喝足后,还能多管些闲事。”“原来还能这样想……”季忧此时指了指饺子:“快吃,待会儿咱们两个孤家寡人一起去看花灯。”匡城愣了一下:“额,我和魏姑娘已经提前约好了。”(各位,元宵喜乐,我和媳妇儿要去放花灯了!) 第164章 借刀杀人 魏蕊和匡诚都未曾修仙,都同样都是饱读诗书,颇懂礼节,所以相互之间十分矜持。同时,两人因为亲仙派与司仙监之间对立明显的缘故,很少有私下来往的机会,平日也只是书信相交。于是从相识到如今,他们二人的相见次数加起来还不如季忧抢白如龙的次数多。于是早在三天之前,两人便约好了要趁着祭月节赏灯的机会同游。世间事都是如此,有理由便好办许多。就如夜城山有匪,所以可以杀人一般,祭月节赏灯自然可以故意偶遇。对此,季忧的评价只有一个,见色忘友。“原来是佳人有约,怪不得今日看上去精神抖擞。”“也并未太过抖擞……”“给我二钱银子!”“??”季忧摊开手:“如此花好月圆之夜,你有佳人相伴,不得让我也去街上买个花灯玩玩?”匡诚伸手从怀中取出钱袋,拿出了二钱的散碎银子。季忧将银子揣到怀中:“郎有情妾有意就不要总是纸上谈兵,写信有什么好的,抓紧机会动手动脚,我寨子里急需人口。”匡诚涨红了脸:“我和魏姑娘是君子之交,季兄真是孟浪……”“繁衍自古以来都是人族的核心任务,怎么可以说是孟浪?你这书生未免太过迂腐。”“总之就是孟浪,匡某身负浩然气,自然不能……不能如此行事,所以人口一事,还需季公子亲自努力。”季忧夹起一枚饺子:“前几日努力了一下,但被拒绝了。”匡诚闻声抬头,思索良久后开口:“这个不答应可以换另一个,先纳妾也可以,青云天下自古便有这种传统,季兄大可以先生着,大妇人选可以择日再定,并不耽误生生不息。”季忧从桌上摊出手:“给我。”匡诚大惊:“怎么如今和季兄说两句话都要银子?”“我是让你给我看看你读的圣贤书。”“季兄对圣贤书感兴趣了?”“我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教了什么刺激的。”匡诚听出季忧是在出言戏谑,于是低头吃饺子不语。晚饭过后,夜色已经涌了上来,二人从院中离开,朝着春华巷外走去。此时的盛京城中,灯火璀璨,连绵无尽,仿佛繁星落入凡间一般。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面带笑颜,沿路走过,脸庞被街边所挂的灯盏所照亮。匡诚与魏蕊约好了,要在花灯节的入口相见,而那入口就在季忧回山的必经之路上,于是两人便结伴往前。花灯会就在东市,两人穿街越巷来到此处,就见前方已经有高搭的花架,被彩绘的纸质花灯高高悬挂在上方,看上去璀璨而明媚。魏蕊此时正站在灯火之下,被火光映亮了秀美的脸庞,身姿窈窕动人。不过她并非是孤身一人,身前还站着窦尚书之子窦远空,以及外院几位学子,如方锦程、濮阳兴、陆含烟。除此之外,窦远空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虽然他们穿的是人族服饰,但脖子里有清晰可见的细鳞,头上还有短角藏于发间。窦远空此时正在魏蕊说着什么,像是在邀他同游,但魏蕊则是轻轻摆手,面色有些抗拒。“窦公子,我今夜有约了。”“谁?长乐郡主?”魏蕊抿住了嘴巴,随后轻轻摇头。窦远空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的有些难看:“又是那个穷酸书生?”魏蕊抬起头,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匡公子是我大夏官员,可不是什么穷酸书生。”“就算如此,但出身仍旧是个穷酸书生,他……他怎么能配得上你!”方锦程此时站在一旁,有些不解。他这几日感悟天书不利,心中烦闷,恰好接到了窦远空的邀约,便决定出来散散心,但刚走到此处就发现窦远空奔着一女子而去,随后才得知这是魏厉的孙女。窦远空对这女子似是有意,但那女子却是无情。不过穷酸书生又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个词汇,他这个出身仙门世家的子弟似是很少听闻。“什么穷酸书生?”窦远空转头看了一眼方锦程,脸色微沉:“一个从偏远乡野而来的村夫,前年赴京赶考,有幸高中,去年岐岭之事发生后,大批难民来到盛京,这书生便借着为难民施粥一事一直纠缠蕊儿。”话音落下,不光是方锦程有些意外,就连濮阳兴与陆含烟都忍不住挑眉。青云天下一向都是等级森严,仙宗、世家、皇室宗亲、修仙的京中贵胄,而凡人,甚至连入列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乡野出身的凡人。而且他们这几日多有接触,也知道这窦远空不是个善角。一个穷酸书生纠缠他喜欢的女子长达半年之久,竟然还没死掉,还真是稀奇事。“打断腿不就行了?”魏蕊闻声脸色一变:“这位公子,我与谁相交与你们怕是无关。”方锦程看了一眼窦远空,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反驳,更觉奇怪。不过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街边响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魏姑娘,这里发生了何事?”匡诚迎面走来,关切地看向魏蕊,同时也注意到了窦远空一行人。书生文弱,手无缚鸡之力,但此时却并无怯意。姑娘是他约来的,便要护好才是……方锦程、濮阳兴和陆含烟转头看来,发现还真是个全身都没有灵气波动的凡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经风。这种人对他们来说,即便是大夏官员,身后若是没有修仙者的背景作为跟脚,死了无人会管的。毕竟仙权高于皇权,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奇怪是,寻常凡人见到修仙者,即便不下跪也会哆嗦,这书生却能堂而皇之地走到他们面前,并无畏惧。反而是窦远空一句话也没有,似是在隐忍。不过就在此时,一个跟在书生后方的身影忽然闯入众人的眼帘。那人也是一袭书生长衫,迈步儿而来,瞬间便让场间几人意识到了古怪何来。“魏姑娘,这里发生了何事?”季忧行至近前,学匡诚一样拱手,问句也是一字不差。魏蕊缓缓施礼:“见过匡公子,见过季公子,方才见到熟人便闲聊几句,并未有事发生。”此时的陆含烟与濮阳兴不禁挺直了腰背,抬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身行礼。季忧看向窦远空:“窦公子也来赏灯?可魏姑娘似乎与旁人有约,要不与我一起把臂同游?”窦远空屏住了呼吸:“大可不必!”“诶,不要害羞啊。”季忧说完之后转头看向匡诚:“你们要去哪儿逛?”匡诚看了一眼魏蕊:“沿路向西。”“那我与远空兄沿路向东,既不顺路,二位先行。”匡诚对季忧拱手,随后看向魏蕊。魏蕊的眼眸清澈地闪了闪,随后轻轻点头,才子佳人顺势走入了人流汹涌的花灯街中。季忧此时转头看向了窦远空,陆含烟等人。他不喜欢介入别人的情爱之事,也没想过如这般世家子弟一样仗势欺人,因为男女之事,不管牵连几人,自古以来都应该相对平等。而他如今所为,便是为了匡诚提供一个平等的环境。“远空兄,我有二钱银子,待会儿给你买个花灯。”季忧孤身一人,本没有逛花灯会的意思,但此时却忽然来了兴致,迈步朝前走去。眼神在沿街摊位之上细细挑选,心说我给远空买花灯,远空可得好好回礼啊。窦远空嘴角微颤,便见到濮阳兴低声开口:“你不说是个乡野村夫,那书生怎会与季师兄相识?”“他不也是个乡野村夫……”“??”闻听此言,众人有些哑然,才想起季忧当初也有个乡野私修的称号的。窦远空捏紧了自己的袖口:“他们都来自玉阳县,据说是一起长大的。”方锦程此时看他一眼,心说怪不得你方才会如此隐忍。季忧此时已经往前走出了老远,忍不住转头看来,轻轻开口,声音却如雷阵一般滚滚而来:“没有人想要与我一起把臂同游?”声音落下,陆含烟和濮阳兴迈步跟上:“师兄与那书生是何关系?”“大概是生死之交。”“原来如此……”季忧此时眉心稍皱:“那两个妖族是什么人?”濮阳兴闻声抬手:“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但据窦远空说,他们都是妖族使节。”自妖族开始和九州通商之后,人族领地就常见妖族,只不过大多都是黄瞳,而随窦远空同游的这两个则是蓝瞳。先前在盛京城,他和妖帝之子身边的护卫交过手,便对他们眼瞳的颜色有所好奇。后来才得知,黄瞳在妖族之中代表的是平民,而蓝瞳则是贵族。那两位妖族的年轻男子已经迈步走了上来,眼眸看向季忧,带着好奇之色。他们知道人族在仙宗之下有世家之分,方才看他们的反应,以为季忧是世家子弟,但随后才知这是一乡野私修,好奇便更重了几分。“此人一年前入天书院,率先感悟了天书天书,随后一人七剑名动青云天下。”“半年前,他学了灵剑山剑道,战力非凡,杀了一十八名通玄境,在丰州建立了世家。”“二位应该听说过人族有一楚姓的千年世家,便连其家中次子也败落在他手下。”窦远空一向看不惯季忧,但眼见这两位对季忧感兴趣,此时却不吝赞美,将他夸的战力滔天。见此一幕,方锦程忍不住微微皱眉,不知他存了什么心思。而那妖族两位使节听后确实兴趣更浓,对视一眼便道:“原来天书院还有这等人物。”“这季忧的神威不止如此,他还与你们九皇子身边的护卫打成过平手。”“??”妖帝第九子前来盛京之时,季忧为了从妖兽脚下救一稚童,确实曾与其身边护卫起过冲突。但因为妖族是初入九州,本就收敛,所以双方并未大打出手,说打成平手不太合适。但窦远空却将其说的好像确有其事一般,似乎是要让这二位对其更感兴趣一些……只不过妖族二人此间对视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窦远空:“说了这么多,其实窦公子是想借刀杀人?”闻声,窦远空怔了一下。此后的夜色渐浓,映的灯火更加繁盛。迫于的悍匪淫威,众人开始把臂同游,常被季忧询问开不开心。此间,陆含烟开口询问了关于下三境圆满冲入通玄境经验,于是季忧便与她说了一些心得与感悟。他吃过陆清秋不少顿饭,还收过她的灵剑,而今帮她调教妹妹,也算是回赠。而见到对方将破境之事一一道来,陆含烟不禁红唇轻抿。院中众人都说季忧那句“是天书来感应我”是一句搪塞,可耳听教他详细传授关于冲境一事,却有些不确定了。因为阿姐先前也说过,季忧好像并不是藏私的性格。所以,那夜可能真的是天书来感应了他。此时夜色渐深,花灯的烛火渐渐黯淡,众人陆续拜别,先是方锦程、随后是濮阳兴,随后是陆含烟,最后是手里提着一盏花灯的窦远空,像是被的掏空了一般与那两名妖族匆匆离去。季忧从东街折返,来到了柳岸桥头,便看到无数年轻男女恋恋不舍,最后挥手告别。此时,匡诚和魏蕊朝着桥上走来。两人方才是朝着西侧的花楼而去的,那里有民间艺人在唱戏,此时归来皆是目光盈盈,一看便是奸情火热,但应该还没动手动脚。“季兄逛完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了?”“都走了,好像和我把臂同游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季忧腰间光华一现,手中便出现一只精美的匣子:“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东西,算是祭月之礼。”匡诚伸手接过匣子,打开后看了一眼后有些愕然。因为光从外表来看他就可以判定,这笔墨纸砚确实价值不菲,就算是从实在商人那里买来,估计都要的接近百两纹银了。“季兄……这是在街上捡了别人的钱袋子?”季忧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花了二钱银子给窦远空买了个花灯,没想到他极为识礼,回了我许多东西。”魏蕊眼神有些茫然,看了许久后抬头:“季公子与窦远空,原来私交如此之好?”季忧摇了摇头:“不,也只见过几次而已。”“那……”匡诚此时抬眼看着季忧,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季兄,还是真是专业……”季忧扬起嘴角:“被天书院内院弟子的这种名门正派的名头给耽误了,不然我连花灯都不用送的。”祭月灯会后的第二日,街头显得清净了许多。尼山神道之前来了一辆轿撵,随后司仙监监正身穿官服,孤身来到天书院内院。随后,天书院敕令便再次于青云天下闪烁了半日。这敕令只有殿主可以动用,而上一次出现,则是为了洗清丹宗帮助郑家老祖逆天飞升正名而被动用。“蛮族派遣了使团,出使了妖族?”掌事院之中,郎和通听闻这个消息,表情有些惊愕。秦荣听后点头:“不错,此事就发生在前几日,消息传来之后便引起了多方关注,据说蛮族使团得到了妖族的热情接待,于是大夏皇帝也准备派使团前去,以免妖族忽然倒戈。”自岐岭一事之后,妖族与蛮族便觉得人族气运渐失,迫不及待地要来九州。不过因为历史原因,他们两族并未联合,否则光靠镇北军守关,九州此刻或许早已沦陷。人族仙家自古以来高高在上,不太会理会凡间之事,战争也好,疾病也好,生民的死活也好,对于这些心向大道的人来说,都是小事。但谁都知道,妖族和蛮族的目的是为了天道气运。而气运,则关乎着成仙。他们仅仅只是天书院掌事,不知道所谓天道气运到底如何的夺取。可既然能引得两个大族不断觊觎,就说明气运一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这对仙家来说,就是致命的事情。“天书院昨日敕令于天下,便是向其他仙宗昭告,叫他们挑人出来,护送妖族在京使团与大夏使团一同进入雪域。”郎和通眯起眼睛:“要穿越北原,必定会遭遇蛮族。”秦荣点了点头:“非融道境出寒铁关,必死无疑,所以各大仙宗这几日派来的都是融道境及以上的高手。”郎和通此时看着派遣名单,沉默许久后开口:“那……为何季忧也在此列?”“祭月节晚上,窦尚书之子窦远空招待妖族使节之中的两人,偶遇了季忧,据说把他夸得如天神下凡,于是妖族使团便点名要他护送。”“他们有私交?”秦荣抬起眼:“他们有私仇。”郎和通听后瞬间眯起眼睛:“可我天书院的事,还轮不到他们妖族说什是什么吧?”“这话倒是不错,我天书院是大夏圣宗,威加海内,别说是那窦远空,就算是妖族,也休想对我们指手画脚。”“那为何还是把他写在了名单之上?”秦荣深吸一口气:“昨日有几位内院长老前来找我,说季忧威名赫赫,堪当大任,替窦远空顺水推了舟。”郎和通听后一怔,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还是因为丰州?”“不错,他在丰州大开杀戒惹恼了很多人,不然也不至于连仙殿都进不去,而最关键的是,丰州今年的仙门税奉,太少了。”“我听说只有一成?”秦荣缓缓点了点头:“丰州虽然贫瘠,但面积极大,每年的税奉其实不少,你以为那些外来仙庄真的吃掉那么多?不,那些税奉都给了世家,给了我们。”郎和通忍不住坐到了椅子上:“通玄境入北原,必死无疑。”“季忧不是普通的通玄境,要知道,他是能杀融道。”“仙庄的融道根本就不算是融道,只是空有境界而已,若拿到我天书院来,仅仅两个通玄就能将其斩杀。”秦荣将那名单拿起之后打量了几眼:“他若是死了,皆大欢喜,他若是侥幸没死,估计以后行事也不会再如此张狂了,不管怎样都算是好事,这窦远空或许不知道,他这还真是神来一笔啊。”季忧建立世家,掌管丰州税奉,这是符合青云仙规的。而青云仙规是七大仙宗的脸面,涉及万千,没人愿意撕破它,导致人族动乱。但借蛮族之手杀他,此事便极其自然而不损脸面了。郎和通此时将桌上的茶盏捧起:“季忧现在是内院弟子,有资格拒绝掌事院的命令,况且他也不是傻子,我看他不会答应。”“若是给他黄金万两,外加雪域灵石三千,又当如何?”闻听此言,郎和通瞬间屏住了呼吸。秦荣有些感叹:“每个人都有弱点,季忧的最明显,可以说是任人拿捏了……”“穷鬼不配活着啊。”祭月节之后,气温便开始持续下降,深秋之意渐浓。一股寒流自北而来,让晨间的叶霜多了不少。此时的季忧正在初房之中生火,倒是不为取暖,而是为了晨间方便饮茶。等到茶水烧好,注入茶盏之中,冲洗后泡出,小院之中一片茶香四溢。他的第十五次微照差不多到了中间的阶段,便是坐立不动,周身的气血也时常咆哮,散发出一种滚烫的气息。除此之外,他的神念也在增强,对于道法的通晓也在不断进行。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季忧道一声“进”,便见一位掌事院弟子推门走了进来。“有我的信?”“不,是秦掌事有请。”季忧闻声抬起眼眸,忍不住冷笑一声:“掌事院找我从来就没有好事,不去。”掌事院弟子闻声微怔:“额,秦掌事说,有钱可以赚。”“带路。”季忧忽然来了兴致,将茶杯放下,昂首阔步地跟掌事院弟子下了山。(求月票) 第165章 圆臀有尾 秋和景明时节,内外院之间的掌事院中。秦掌事将蛮族派使团前往妖族,并受到妖族热情接待一事说给了季忧。而在其描述之中,他还引用了大排宴宴及歌舞蹦跹的词汇,衬托出妖族对蛮族其实并不反感的事实,也侧面凸显出人族现在岌岌可危。此间,季忧微微皱眉。修仙者枯坐深山,消息并不灵通,他确实是初闻此事,不曾想人族内忧千年,又开始接连遭遇外患。而在此番铺垫结束之后,秦掌事给他倒了杯茶,尽显关切,便开始进入正题。这正题便是大夏准备派使团前往雪域,一是为护送京妖族使团,二是为了面见妖帝,此行要穿越北原和雪域,需要他参与护送。同时也言明,这任务并非季忧一人参与,随行的还有七大仙宗所派人马。据说融道境高达十六人,应天境数位,甚至还有无疆境强者。言外之意,是此行十分安全。另外,秦掌事甚至还用了妖族美女众多,臀儿相当圆润,甚至翘臀之上还有尾巴等描述,增加了此行的吸引力。季忧本来还听得极为认真,相互之间的交流气氛也庄重而正式,直到这句“圆臀之上有尾巴”出来,他忍不住眉心微皱。“是谁跟秦掌事说,我喜欢臀儿圆润的女子?”“外院不都这么说的?还说你曾为一位臀儿相当圆润的师妹带路,热情而好客,颇显我天书院内院学子风范。”季忧坐在椅子上,盯着秦掌事许久,目光深邃而平淡。所有一开始被言明的安全大抵上都是不安全的,而用臀儿的圆润的妖族女子来做附加吸引条件则更说明了这一点。此间气氛开始渐渐凝固,直到秦掌事将一沓面额巨大的银票,以及雪域妖石三千的存货单摆到了桌面上。季忧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给这么多?”“对,此行一路北上,路途遥远,又是异国他乡,多给一些是应该的。”秦掌事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并开始等待对方的抉择。在他看来,下一瞬无非就是两种结果。拿了,此行北上九死一生。不拿,虽然凭他孤身一人以后少不了被世家针对,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季忧思索许久,伸手将银票拿起,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老板惠顾。”秦荣沉默半晌,最后礼貌地扬起一抹微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等待司仙监公文下达,便就此启程。”“好说,下次有这种事还来找我。”“额,?当然。”季忧将银票和存单揣进怀中,随后迈步走出了掌事院。此时,郎和通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看着他从掌事院主楼向着院门走去的身影。他其实一直都在这里,但因为职务不涉及弟子派遣,所以中途一直都未曾插话。直到季忧离开,他才忍不住开口:“我以为就算有黄金与灵石,想要说服他也要费些口舌。”秦荣叹了口气:“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嗜钱如命。”郎和通用盖碗刮去茶沫:“其实季忧一向聪明,却不知为何,一遇到钱就好像没了脑子,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才会被称为弱点……”郎和通饮下茶水后开口:“咱们内院此行派去的是谁?”秦荣回过神:“应天境的葛长老,还有长生殿弟子石君昊,不尘殿弟子萧含雁,若是平安归来,这二人应该就是殿中亲传了。”“怪不得他们肯去。”“与这志在仙殿亲传的二人相比,为钱卖命的季忧则实在显得过于蠢笨和廉价了。”秦荣轻语一声,夹带着幽幽的叹息。内院仙殿亲传的名额代表的是接近道统的一大步,若掌教真人有一日决定升天,那么现在的殿主亲传便会是下一任的天书院殿主。而天书院的一殿之主,是足以傲世天下,言出法随的。在此面前,季忧所贪图的那些黄白之物当真是显得尤为廉价了。日中午时过后,秋日变得温和。此时,天书院敕仍在天空闪烁,绽放出万道金光,洞穿云霞,传遍四方。而南方三大仙宗也陆续有车队向盛京赶来,以致繁华的盛京城更显得热闹而拥堵。无数气息强悍的修仙者入驻春池苑,带着高傲的表情,与心外无物的眼神,似乎是在俯视着人间,睥睨着天下。于是此事不需要太过推波助澜,关于人族、蛮族与妖族这三大族群的消息便开始不胫而走。蛮族出使妖族被热情接待,这让无数人心弦紧绷。“雪域在北原西北,环境复杂而凶险,蛮兽横行,而且遭遇蛮族的几率也很大,所以这次派出的都是融道境以上的高手,因为蛮族士兵天生蛮力,体魄强健,也只有这种高手才能深入其中。”外院碧水湖西侧连廊,娄思怡面色凝重,对陆清秋等几位姐妹解说着。她们家做的一直都是灵苗与仙药的培育,北原之上,寒铁关内侧偏东也有他们的育种地。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她对北原的情况是最为清楚的。孙巧芝闻声开口:“何为蛮兽?”“除了人族自降生开始就有真灵孕于体内之外,蛮族与妖族都会有出生无法开启灵智情况,那些人便被称为兽,因为兽性野蛮,有时会比灵智开化者更加危险,便是融道境都很难对付。”陆清秋听后看向内院:“北原,非融道境不可入,可那护送名单之中,有季忧。”孙巧芝转眼望着他:“据说天书院给了他黄金万两,还有三千的雪域妖石,他欣然接受。”“他向来如此的,我倒是没有那么意外,先前还有人说,若是想要将他引走杀掉,只需要一路扔银子即可……”“这是句戏言吧?”“应该是戏言,不过这戏言也是证明了这季忧有多么贪财了。”孙巧芝抿住红唇:“可贪财,也不至于把命都丢出去的。”陆清秋闻声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或许不知道北原和雪域如此危险吧。”何灵秀此时正身处于内院的紫竹禅林的最深处的,也是灵气与道法演化最为磅礴之处,修道间隙便也听到周围几个殿主候选正对此事的议论纷纷。以他们的身份,其实是能够意识到季忧出现在名单之上是源于联合做局。却没想到这如此拙劣的局,竟然会对他如此奏效。而此事之中的另外两位主角,石君昊、萧含雁也在此地。他们都是融道上境的修为,即使跨北原入雪域,也有全身而退的自信,况且他们的报酬,是殿主亲传名额。而对于掌事院只是花了些钱便买了季忧买命一事,习惯心外无物,冷酷如仙的他们也是忍俊不禁。何灵秀将落于他们身上的目光收回,遥望天际,最后也是轻轻摇头。护送使团一事与前往灵剑山问道不同。前往灵剑山问道,风险只有落败、丢脸而已,但面对蛮族则是生死之局,所以她不会去,舅舅也不会让他去,这便是区别。所以此行,除了意图亲传之位而去的石君昊、萧含雁,也就只有季忧这般什么都不懂的才会甘愿为钱赴死。正在此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山道上响起,何灵秀忍不住转头看去。温正心与班阳舒正面色严肃,向着内院仙居的方向而去。此时季忧已经从掌事院回来许久了,正在桌前清查银票,便见到师兄师姐匆匆而来,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之上。“师弟!”季忧仰头看着他们:“是,发了点小财,但要等我回来才能请客。”班阳舒一屁股坐到石凳之上,却并未有开玩笑的心态:“我觉得十分必要跟你说一下北原和雪域到底有多么危险!”温正心也眉心紧锁:“师弟,这和去灵剑山不一样,真的会死。”随后两人七嘴八舌地将自己所知的关外情况,无论真的假的,是来源于资料还是道听途说,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例如当年北原有先天灵药出世,引得各方抢夺,通玄境无一人可以活命。又例如那未开灵智的蛮兽,力大无穷,嗜血而狠辣,都是秦掌事未曾说过的。“季师弟,你如今已经在丰州建立世家,捞钱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如此急切。”温正心一边点头一边接过了班阳舒的话:“不错,或许你不愿去剥削百姓,但也可以抢劫仙庄,不至于为了这笔钱去卖命。”季忧看他们半晌,最后朝前拱手:“多谢师兄师姐告知。”两人对视一眼,心说这是说通了?不过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再次响起,有掌事院弟子递了一张纸条过来,让二人暂时停下了劝说。这纸条来自于匡诚,约他一叙。“师兄师姐,我要下山一趟,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再听你们接着说。”“出了何事?”“派我去护送使团一事,一开始就是窦远空想要搞事,原因可能是因为与我一位好友有仇,我怕我走后他会有麻烦,要去安排一下。”温正心和班阳舒对视一眼,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却仍旧没有打消赚他去赚这笔钱的念头。他竟然还想着离京之后怎么安排自己的好友,于是立刻将其逮捕,拉着他去了外院,找曹劲松。反正他还没走,他那位好友就暂时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消他这财迷不要命的决定,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随后,曹劲松的院子里便聚集了许多人,除了温正心、班阳舒之外,还有白如龙,以及陆家的两姐妹,还有孙巧芝等人。她们是看见了温正心和班阳舒把他扭送而来,才被吸引到此处的。此时的院落之内,曹劲松、温正心、班阳舒,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逆徒!?”“?”曹劲松气的胡子乱飞:“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命极为值钱!”季忧迈步坐到石凳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只知道我的时间非常值钱。”“那不还是一样的?你现在建立了世家,是丰州之主,怎么还是被人用银子一钓就上钩?到底有没有点出息!”“那么多银子放在我面前,让我怎么能不心动?”曹劲松气的直哼哼:“那也是要分事情的,护送使团前往妖族有多危险你不明白?这要是我,就算给我半座天书院我也不会心动。”季忧从的怀中把那一沓银票掏出来:“动了么?”曹劲松眼睛一瞪:“我草,这么多?!”班阳舒闻立刻捅咕了一下曹劲松,便见曹教习瞬间正色了起来:“有些钱好赚,但有些钱是不好赚的。”季忧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双手按在膝盖之上:“我是今日清晨去的掌事院的,秦荣把事情告诉了我,还说妖族哪儿哪儿都好,而且妖族的美女还都臀儿丰润。”闻听此言,白如龙瞬间屏住了呼吸。新生入院那一日,他的钱袋遭劫,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季忧此时又道:“然后他又说,我要是去的话可以给我黄金万两,外加三千雪域妖石,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所以你就答应去了?”“是他们没想清楚,这本来就是我的劫数。”季忧伸手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三个连在一起的版图:“你看,云州和北境相连,我丰州就在他们的东侧嘞。”曹劲松瞬间将眉心皱紧,而温正心和班阳舒微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不不,寒铁关其实距离云州更近一些,就算被攻破,遭受冲击的也会是云州而不是丰州,而且若是真到了那一刻,七大仙宗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季忧摇了摇头:“不,最近的不是云州,因为在修仙者的心里,丰州才更近一些。”“??”“如果谈判失败,妖族与蛮族联合,寒铁关坚持不到三日,然后……敌军进入北境南部,人族开始惊慌,修仙者决定参战,在云州与丰州之间,他们大概率会选择以整个丰州为战场,设下重重埋伏。”“因为云州世家众多且到处都是灵矿,人族不愿舍弃,而丰州不过是一方望不到边际的贫瘠之土,便是没了也影响不大。”“当然,他们不会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百姓,一方面是懒得管他们死活,一方面是那样做也容易会打草惊蛇。”“丰州太好了,没有世家,没有仙宗,简直是天然的埋尸地。”话音落下,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随后相互对视一眼,发现若妖族真的与蛮族同盟,那么一切都会如季忧所猜测的那样。内外院弟子说他愚笨,说他贪财,说他不知道北原和雪域多么凶险。但他所看到的,一直都是更大的凶险。季忧看着他们:“然后老邱死了,陈夫子死了,那些孩子也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还有一批人更倒霉,他们本来不在丰州,是因为我减免税奉而逃了过来,没想到却是个天坑。”陆清秋与陆含烟怔住:“可即便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确实做不了什么,但能提前传讯回来,让他们该逃命的逃命,或者跪求妖族,仅此而已。”班阳舒抬起头:“事情也可能不会如此糟糕。”季忧看向他:“可妖族若没有这个念头,又何必如此热情地接待蛮族使臣?”闻听此言,班阳舒陷入了沉默。事实就如季忧所说一样,一向都没有来往的蛮妖两族在这个关头开始来往,心中图谋自然不言而喻。否则的话,这便是多此一举。季忧将茶杯之中续上茶:“很多人在听到这事之后总觉得钱太少了,或者不值,又说什么给个亲传才值得去,可我第一个念头却是我认识的那些人怎么办?”“我刚有一个新家,我还没生生不息呢。”“人其实都是怕死的,当年在玉阳县修仙的时候我怕被人知道,每夜都是黑帘遮窗,但这方天下实在太烂了,所以我每次一冲动就会觉得没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便总会有一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想法。”“事情发生之前,通玄境也能有很多努力可做,侥幸到事情发生之后,就是挡不住的狂灾。”“玉阳县那一夜,我也有两个选择,去求方若瑶或者自己破境,但我向来习惯把事情的走向握在自己掌心之中。”季忧看向他们:“话又说回来,就算我这次不去,等到丰州真的打了起来我会不会去?还是说,我仍旧能平心静气地躲在天书院继续修仙??”温正心沉默许久,抬起头后轻语了一声:“你一定会去参战的。”【七大仙宗关闭了山门,开启了护教大阵,那位仙门公子本在清修冲境,但某一日,他忽然下山迎向了魔族。】【羊娃被砍掉了脑袋,阿婆被挖走了心脏,秀秀被钉死在了墙头。】【那是个农户家的女子,长得只是一般,土里土气,并无仙姿。】【被钉在了城墙上,如同枯草,迎风摇摆。】【跑……】【秀秀还未死透,见着他,弥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跑……】【后来,那仙门公子没有飞升而去,反而浑身是伤地战死在城头,尸体仍旧倔强地挺立着。】此时她的脑海之中,充满了岐岭那一夜的故事。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这故事本来已经被遗忘,但此刻却又无比清晰。陆清秋此时奇怪地看向白如龙,发现他正紧咬着牙关,眼含热泪地叨念着秀秀,却不知秀秀究竟是谁。不过未等打听,季忧的声音就再一次从耳边悠悠响起。“这劫数现在去迎还有一线生机,拖下去才是必死无疑。”“因为妖族如果不和蛮族同盟,此行风险会小很多,我有信心可以逃的回来,而如果妖族与蛮族同盟,我一定会去守城,所以没有区别。”“其实说这么多,我也是为了道心而已,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就逃到寒铁关就此参军,我相信镇北军应该会欢迎我这个通玄境。”“事情总会有两个结果,无非是看人该怎么选。”曹劲松此时叹了口气:“妖族如今这般态度,的确是不好预测的。”季忧此时看着渐渐干透的茶水,转头看向白如龙:“如龙仙帝,我听说妖族女子臀儿圆润,还生有尾巴,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你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看?”白如龙瞬间屏住了呼吸,双眼之中光芒四射:“真的假的?我可以去看吗?”“当然可以,忧可往,你亦可往!”“燃起来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季忧看向曹劲松:“你看,连如龙仙帝都可以为了臀儿如此奋不顾身,难道不可歌可泣?”温正心和班阳舒屏住了呼吸:“白如龙,你是真不怕死啊?”白如龙皱紧眉头:“又不是说一定会死,万一有危险,我眉心一皱就把季兄护在身前了,可我不去,我的道心就不通明了……”“你的道心是真的很低俗……”此时的陆清秋和陆含烟忍不住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臀儿。随后,季忧起身离开了曹劲松的院子,然后下山前往了春华巷。匡诚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盯着墙上所悬挂的九州图发怔,房中没有点灯,显得有些幽暗。派遣使团前往雪域妖族一事就是司仙监经手的,所以这件事他其实今早就知道的,那份名单他今日也看了。亲仙派最近一直在接触妖族使团,加上昨夜的那件事,他大概也能猜出其中的弯弯绕。不过窦远空也好,什么世家针对也好,此刻都不是最要紧的。“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匡诚闻声转头,随后起身开口:“我已经请示过监正,会随你一道北上,不过我出不了寒铁关,只能在城头等候。”季忧看了他许久:“我以为你是要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去贪那点银子的。”“那不是季兄真正的弱点。”“别以为你很懂我,那确实是我的弱点。”匡诚此时打开桌上的匣子,从其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季忧:“这是我在街上,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季忧接过来看了一眼:“送给我护身?”“不,这是留给我的,季兄若是真的遭险,我会在关内与季兄一道赴死,黄泉路上做个伴。”“还是别了,我怕魏蕊会刨我坟头。”季忧挽起了袖子:“不过你去北境等我也好,最起码窦远空没办法在京中针对你了。”匡诚将匕首揣入腰间:“只可惜匡某一介凡人,无法随季兄同去。”“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争先恐后。”季忧此时低头看向桌上,发现了两本书,一本是十万大山,一本是雪域之原,就摆在匕首匣子的右侧。这两本书是关于蛮族与妖族的风物志,据说是一位侠客当年冒死记载的。“你在看蛮族和妖族的资料?”匡诚点了点头:“我看了许久,挑挑拣拣,将你可能需要的资料全都整理了下来。”季忧掀起袍裾落座于蒲团之上:“你还别说,我是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季兄但说无妨。”“妖族……是不是真的有臀儿圆润还生有尾巴的女子?”“??” 第166章 人族舍弃之地 如龙仙帝好臀,圆润最佳。而季忧虽然志不在此,但身为男子,总不会觉得讨厌。不过若是寻常那般,他也只会心存赞叹之意,但绝不会心心念念,可若是加个尾巴,那便不一样了……如何连接,衣衫是否掏洞,可否如臂使指。好奇本就是天下万物最为高贵的品质,因为好奇一直在推动着人族向前发展,有人因此寻得了仙道,有人因此铸造了术法,并不丢人。而妖族与九州通商之后,这等异族虽然不再罕见,但来做买卖的基本都是汉子,女子则是极少。而且他们入关之后基本都在模仿人族穿衣,究竟有没有谁也不知。不同的地域环境,经常会有不同的风俗与穿衣习惯。季忧以前就曾听闻,某个民族的古早时期,女子服饰都是没有胸前遮挡的,且世世代代引以为傲。这,便是民族文化的百花齐放。不过《雪域之原》上并未有关于此事的记载,想来那位侠客也并未有胆量真的孤身深入妖族。匡诚翻看着书卷:“只找到了不太相关的只言片语,看来这一部分空白,需要季兄来填补了。”季忧深感责任重大:“我定会尽力而为。”“总感觉季兄不像是为了丰州才去的呢……”“我是在替如龙兄调查。”匡诚此时回神道:“尾巴一事暂且不明,但季兄一定要记得,妖族可以兽化,蛮族也可蛮化,力量会随之大增,且肉身极强,切勿掉以轻心。”季忧此时抬起头:“转化了就有尾巴?”“转化了会很强。”“??”“这是我在司仙监的案卷中看到的,蛮族与我大夏对峙多年,百杀不死,有一点原因就是因为这种蛮化能力,皆可绝处逢生,十分难缠。”青云天下的万族中属人族躯体最为孱弱,但相应的,人族也是最为亲近天道的,这便是自然界之中的平衡。不可能会有一个族群会将所有强大占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天下万族便只能消亡。就如同太古时代,那躯体最为完美的太古遗族,最后反而成为了祸害。季忧回过神:“无碍,若此行之中真遇到事,我会眉心一皱将众人护至身前的,天要塌,总该有个高的来顶着。”匡诚张了张嘴:“真是好品质。”“对了,你这里有没有北原和雪域的地图?我先熟悉一下路线和周遭环境。”“有,我在司仙监誊抄了一份,不过年代久远,未必和现在一致,但作为参考还是没问题的。”匡诚说罢转身,从身后漆红的小柜之上拿起一沓文书,其中便有关于北原和雪域的地图。不过当季忧听到年代久远三个字,不禁想起了匡书生进京赶考,按照八年前的盛京地图,最后成功让自己入住了妓院对面的故事。这,不能走进蛮族的老巢吧?算了,聊胜于无。据说妖族与蛮族并不重工事,也没有大兴土木的传闻,虽说沧海桑田自有变动,但相差应该不会很大。而且出发之时,镇北军那边一定会有地图送来的。他提前从匡诚手中取得这一份,也只是用来熟悉。季忧将地图收好,继续看向书中关于九州外环境的记载:“看来这极北之外的地形相当复杂,尤其是进入雪域,更是寒意入骨,也不知道妖族是如何生存的,出发之前我应该要买一些御寒的衣物备着。”“修仙者不是有灵气御体?”“修仙者不能一直灵气御体,尤其是在未知的环境之中,便要时刻保持充盈状态才可,街头卖艺的大力士据说力大无穷,但也不会整日光膀子。”季忧抬起头来:“况且此行最必要的就是掩人耳目,若真大大咧咧地御气而行,怕是要成了活靶子。”匡诚听后点了点头:“确实要隐秘前行才是。”“嗯,另外灵剑要再买几把,还有我先前看中的一件法器,据说能抵挡应天境全力一击,但因为太贵了没舍得买。”“对了,还有传讯灵台,这个最为重要,有事的话我会立刻向城内传讯,以免延误时机。”“此行路途遥远,茶叶也要备些,我近来尤爱饮茶。”“曹劲松生辰快到了,挑个东西送他,最好是贵一些的,有些钱不能省……”匡诚听着听着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神之中诞出一丝茫然。他知道天书院给了季忧银子,但却不相信他会为了任务花银子,这是不太合理的。尤其是茶叶,还有什么生辰礼物之类,这些就更加与护送使团之事无关。“季兄。”“嗯?”“你又想着劫谁了?”季忧盘算着心中物件,闻声看向了匡诚。傍晚时分,火红的天色横贯盛京城。穹华阁的小厮从门中而出,拿着的一份长长的账单,只身前往了天书院。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按照穹华阁的规定来说,除非客人能够出示仙宗印信,否则不能将消费金额计算在仙宗的头上。但那位来客说的要命,什么要妖族与蛮族要打过来了,他此行便是处理这件事,若是因为没有法器误了事,谁也别想活。掌柜的似乎知道这件事,于是便应了下来,让他拿走了东西,并派遣自己去送账单。此时的掌事院之中,秦掌事握着留有季忧姓名的账单,眼皮轻跳。灵剑、防御灵器、灵藤织就的防御外衫,护心灵镜,这些都可以理解。可他不能理解的是,这里面怎么还有灵瓜灵果、蜜饯、茶叶,还有灵石雕刻的寿桃、发簪、肚兜等物。其实黄金万两、雪域妖石三千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毕竟很多世家都是怕季忧不去,一开始便出了极具诱惑力的高价。只是在那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心中,这等皆是俗物,比不上权利与地位的珍贵。却不想这季忧拿了钱竟然还要讹东西……翌日清晨,光华普照。曹劲松等人看着眼前用灵石雕刻的寿桃,眼神一阵发直。雪域妖石被妖族经过商贸带入九州之后,因为品质极高且价格公道深受欢迎,而品质相对较差的中州石是贬值最快,于是中州石做的手把件、摆件便日益增多。但如此一大块中州石雕刻的寿桃,也必然价值不菲,因为它毕竟是灵石。“师弟说,他本来就是要去北境的,之前去掌事院的时候怕恶意抬价而让对方改了主意,便想着先把到手的银子拿走。”“到手之后他想整备些法器,但发现自己不是很舍得花,于是便挂了天书院的账。”“他说既然那么多人想他去,想来不会因为一份账单改了主意,索性多要了一些,料定他们无法拒绝。”“还说就算拒绝,那么先前收下的钱也是不会退的,这是他的道。”班阳舒将季忧的话复述了一遍,嘴角一阵抽搐。此时的曹劲松捧起那巨大的灵石寿桃,深吸一口气:“我嘞个此子非凡。”而温正心此时则拿起一件肚兜,看了半晌,忍不住红着脸轻啐了一口,但末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件护心的法器。同时,白如龙收到了一只大号的钱袋子,比他之前的那只更大。奇怪,给我钱袋子做什么?我钱袋子里的钱现在都是已经装在了你钱袋子里的,我还需要什么钱袋子。“季师弟说这钱袋子也是灵藤做的,坚固无比。”“有何作用?”“他没说,不过我想,大概是为了以后不管怎么撕扯都不会被撕破吧。”“??”白如龙转头看了一眼班阳舒,陷入了沉默之中。温正心手拿肚兜,闻声不禁看了过来:“如龙啊,你就不能勤勉一些,也凭一口气入了通玄,下次再遭抢,就和他狠狠打上几个回合。”“修行多累啊,况且季兄人还不错的……”班阳舒闻声不禁接话:“是不错的,他让我告诉你,妖族可能真的有臀儿圆润还长尾巴的女子,但是你的修为太低了,他只能自己去看,不能带你。”“啊??!?”白如龙伸手把钱袋子摔在了桌子上,转身向外就走:“这也太过分了!”班阳舒一怔:“你去干什么?”“我要去勤勉修行!”“……”与此同时,司仙监全体上下都在为出使雪域之事而忙碌着。匡诚作为接引处提司,再加上先前经手过妖族通商一事,此时也加入了其中。他们从镇北军那边汇总了关于蛮族各部的信息,被编制成手册,同时也重新绘制了北原与雪域的地图。地图之中关于北原的部分是镇北军暗探所提供的,而雪域的部分则是由负责通商的妖族提供。其实这段日子本该是七大仙宗各自从大夏取走供奉的时段,司仙监原本也是在忙碌此事,但因为要出使雪域,这件事便被暂时搁置。千百年来,收缴税奉一直都是大事,这个制度保证了修仙者可以无欲无求地追求仙道。毕竟无论什么都可以从供奉之中取得,劳累的不过是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的凡人,他们坐享其成,又何需再生出别的欲望。但连这件事都被推迟,足见得人族对此事的重视。毕竟蛮族使臣已经去了雪域数日,万一真的达成了什么协议,人族再去便也来不及了。在此期间,各州郡官府也被调动了起来,对于那些来九州行商的妖族开始严密管控,无论出城入城或者是跨境,但凡是妖族人士,便都要进行登记。毕竟此行出使若是不利,境内妖族趁机作乱的几率并不小,需要防备。与此同时,季忧正在打点行囊,将一应物品收入自己的储物葫芦,其中还有一只药匣。这药匣是元采薇和元辰今日晨间寄来的,里面放了无数灵药。其中夹带了一封信,洋洋洒洒整篇。大概内容是季忧先前去丰州建立世家,事出突然,他们是在事情发生后才得知消息的,未能帮上什么。于是这一次得知他要去妖族,特地准备了很多能用得上的丹药,以备他不时之需。元辰在信中还说,这些丹药并不是丹宗常备的,家中并没有库存。这是他和阿姐按照药方的记载,炉火不停,连续熬了数个日夜所炼制,愿他能够平安归来。元辰这小子,对姐夫一事贼心不死,但确实没说假话。他们确实是熬了无数个大夜,累到面色虚白才凑齐了所有丹药,直到炉火停歇的那一刻,两人的玄玉丹手都已经麻木。这,大概就是红颜祸水的好处……季忧伸手翻药匣之中的手册,皆是关于丹药的功效介绍。嗯,很实用。整个青云天下都知道自己很穷了,也都听说了自己修行至今没吃过什么好丹药,元家姐弟这是怕自己不知道怎么用。不过他现在没时间翻看了,因为这些丹药大部分是用以疗伤或者补充的,但最好选择还是不受伤。季忧将药匣收入储物葫芦,随后盘膝坐在了床上。他要继续第十五次微照,引灵火煅烧肉身,争取在离京之前完成。世人都知蛮族与妖族生来便肉身强悍,但除了镇北军之中的兵将之外,这份强悍究竟是何程度谁也说不清。所以,更高强度的锻体对于这出使雪域一行便尤为重要。肉身强度会限制神念与天道的感应不假,但考虑这件事之前,活命才是最主要的。两日之后,季忧的袇房之中传出一股灼热的气息,透出院落,许多内院师姐都说自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但师兄却毫无感觉。【亲手把自己练成了种马】而此时,司仙监的文书也正式下达。于是翌日清晨时分,盛京城之中有四十多辆高大的驾辇排满了整个永安大道。早先便来到的盛京,一直居住在春池苑的修仙者纷纷露面,周身气息玄妙,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男、或女,或持刀、佩剑、握枪,全都聚集于此。因为他们的出现,很多人都感受到盛京城的灵气正在以永安街中段为核心快速流动,气浪翻飞,险些触发了天书院的护教大阵。其实除却丹宗之外,其他六大仙宗之间虽然表面和谐,但因为世家关系,或者是因为名声间攀比,相互之间都有些针锋相对,所以才有此气劲相撞。“问道宗的姜晨枫……”“你认识?”“五年前天道会的时候听说过,天赋非常卓绝,但后续一直在闭关,没想到已经是融道上境。”“那个不束发的是谁?”“山海阁霍鸿,知道山海阁姓什么么?就是姓霍,不过这貌似是个私生子……”“那这位站在屋顶,目空一切,矫首昂视,似乎是在睥睨天下的又是何人?”“哦,这位就更不得了,灵剑山弟子公输仇,曾在灵元被煞气压制的情况下仍旧战力非凡,与一人七剑的季忧打的难舍难分,不落下风!?”盛京城长街,无数人立于街边,或者茶楼酒肆之上,看着这些天骄,表情不一。如长乐郡主、当朝丞相魏厉,还有京中世家子弟,例如窦远空等人,以及涌出山门的天书院学子,还有仙宗行走。尤其是这些仙宗行走,对自家师兄师姐简直如数家珍。这些人和天书院的石君昊、萧含雁一样,此行结束都会得到巨大的回报。亲传名额也好,极品仙药也罢,无论是何报酬,对他们而言都算是不虚此行。此时,季忧也已经来到了宫城之前,伸手摸了摸摇首顿蹄的马儿,转头看向前方。那些各宗天骄此时也孤傲看来,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季忧……”“天书院那个?”“不错。”青云天下有天骄无数,季忧此时的修为与他们还不能相比,但名气却远高一筹。毕竟从入外院到内院,他确实是搞出了不少事情,活跃程度远超那些动不动就闭关的他们。尤其是丰州之事,事关税奉问题,传播度就更广了。不过这群人中也有闭关数年之久,此间从未出关的人,对他则是全然不知,便也想不通为何这队伍之中会有一个通玄境,于是大量几眼之后便草草转头。唯有公输仇,看他的时间要比所有人都久,而且眼神之中神采飞扬。季忧此时也在注意灵剑山一行人,包括公输仇在内,一共四位。另外两个融道境名为颜秋白、谢晨宇。最后一位,则是出身于玄剑峰的长老。季忧在名单上看过,这位长老名叫颜川,一位刚刚入了无疆境的高手,已有百岁,但在修仙界还算不上高龄,须发仅是花白,精神烁立,浑身剑气。就在此时,皇城之内传来一阵车轮辘辘的声音。又是数十辆马车驶出,其上是此次出使雪域的使臣,史官,以及随从,加上先前被派遣至盛京的妖族使团,多达百人,向着城外而去。见状,季忧转身上了马车。而其他仙宗高手此时也陆续上了马车,扬鞭之声响彻。何灵秀此间也在神道之上看着,直到马车开动才收回目光,与与方立诚、柴泽,冷盈盈等人转身返回了内院。左丘阳此时正在竹林之中,见他们踏山而归,轻捋长须。“使团离京了?”何灵秀点了点头:“石师兄与萧师姐已经离开,季忧也随之而去,但愿这黄金万两和雪域三千妖石不会令他送命。”柴泽和身旁的方立诚、冷盈盈三人闻声轻笑:“不止呢,还有灵石雕琢的寿桃一个,传讯灵台一方,护心肚兜和护身法衣一件、以及御寒的裘袍、靴子及茶叶若干。”何灵秀:“??”“何师妹不知道,他前几日去穹华阁买了些东西,说是此行所用,挂在了我天书院的账上。”“这……”先前何灵秀见到温正心和班阳舒去找季忧,以为他们两个可以说服他。没想到季忧仍旧执意要去,更没想到他还又向内院要了东西。其实这位自在殿亲传原本对季忧是十分欣赏,毕竟灵剑山那次,据说是他为自己求来了静灵丹,才遏制了诸法伴身被斩破后的反噬。可他此番行事,只重眼前之利,又让何灵秀觉得他的目光比世家子弟短浅了太多。左丘阳看着自己的何灵秀,伸手从袖间递出一份折子。“这是什么?”“司仙监呈报天书院的信函,无论妖族会作何抉择,我人族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可,蛮族与妖族,可不是镇北军能够应付的了的。”派使团出使雪域,结果只有两种,那么应对策略也会有两种。人族总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使团的身上,必定会做其他安排。何灵秀此时翻开那份折子看了一眼,便见其上所画的不是北境,也不是与北境最近的云州,而是偌大且贫瘠的丰州。“战区?”左丘阳点了点头:“寒铁关若是守不住,这里便会是新的战场,事实上,千百年来的丰州一直都暗藏着这么一个作用,自人族统御九州开始,这就是一个随时会被舍弃的地方,想来季忧一开始就想明白了。”何灵秀看了许久,随后豁然看向了使团离京的方向,眼神微微睁大。而其他几位殿主候选此时也皱起了眉头,随着他转身看去,眼前浮现出季忧上车时那深邃的目光,眼神微怔。“有时候一个人的弱点太过明显,就应该被警惕了,因为那很有可能不是他最大的弱点,而是为了掩藏他真正不能舍弃的。”“试想他若没有贪财这种极其容易被抓住的弱点,出身乡野又如此天赋卓绝,那些想要针对他的人又会用什么去威胁他逼迫他?”“辛辛苦苦养了他三年的农户?”“那些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稚童?”“与他有生死之交的书生?”“乡野私修,怕是自入院那天开始便从未放弃过警觉,将所有一切都藏在身后,只露出了满身铜臭。”(求月票) 第167章 纸短情长 人族使团离开了盛京,迎着灿烂的晨曦向北而去。 但街上的仙门子弟和京中贵胄仍旧络绎不绝,聚集于茶楼酒肆议论纷纷,具体议题还是在季忧的身上。 毕竟这里距离天书院最近,他们最熟知的也是季忧。 不过这些讨论之中,好话通常都不会太多,说起来和内院那些人几乎一样,几乎要让人耳朵生出茧子。 如乡野私修摆脱不了狭隘的眼界,就此贱卖了性命。 也有人联想到他当日不为家族发展埋下伏笔,偏要得罪各大仙宗,以至连仙殿都进不去。 亦有人说,季忧曾经还真的被银子给钓走过,然后险些惹来了杀身之祸,却还是不长记性,于是便哄笑满场。 此等言论,在晃晃青天之下比比皆是,都成了茶楼酒肆的笑谈。 不过像这种事,聊聊笑笑也就罢了,众人更加关心的其实还是此行的结果,或者说以后的局势会如何变化,毕竟这件事才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 天下的既得利益者皆是这般,觉得如今的日子安逸又舒服,即便不能成仙也潇洒自由,与仙并无太大差别,唯恐生乱。 “不管是通商也好,接待蛮族使臣也罢,这妖族的目的从来都不曾带有善意,这是我先前就说过,如今果然得到了印证……” “不错,妖族向来都是狼子野心。” “此行出使妖族,这妖帝必然会待价而沽,索要好处,若是不许,战事可能就避免不了。” “那……我等修仙者或许也要参战?” “这倒是无需太过担心,先上战场的必定是那些背景、跟脚不如我等的。” “寒铁关若真的守不住,这云州可就惨了。” “云州灵矿众多,一直都是备受重视之地,若是与妖族决裂,没了雪域妖石,云州那片地就更不能丢弃,我看倒霉的是丰州才对。” “丰州……?” “那里地广人稀,又没有灵矿,而且只有凡人,极其适合作战,若我是仙宗掌教,届时便派手中大能在云州搬山堵路,将敌军引往丰州开战。” “那丰州的孩子岂不是长不大了,出了门也难以回家?” “嗯?这是何典故?” “哈哈哈,是那季忧的名言,他当初在丰州 建立世家时发下的狂愿,说什么要让孩子能长大,让出了门的人能回家,要让……” 笑谈之中,出声的那位世家子弟忽然愣了一下,随后转头向着楼阁之外看去,望向了车队离去的方向。 秋日下的盛京城,秋风扫过,满地落叶金黄,衬得满目苍凉。 而其他人的喧哗之声此时也戛然而止,相互对视一眼后低头皱眉,眼睛时而眯起时而圆睁,最后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也就在这酒楼林立的长街之上,随着围观众人的散场,有两道身影从此走过。 他们一个是崇王府的长乐郡主,另一个则是窦尚书之子窦远空。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其实妖族与我人族决裂,对我们未必是没有好处的,先前云州石和中州石一直都是我们掌控的,后来雪域妖石入境,我们便失去了对灵石渠道的垄断,但此事之后,一切或能回到正轨。” 赵云悦冷着脸,默默不语地向前走去。 窦远空沉默半晌,随后拱手道:“我知道郡主对那季忧有意,但……他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给那书生撑腰也就算了,还掏空了我的钱袋,我此番以此精妙布局设坑杀他,也是无奈之举。” “此事……倒是无碍。” “郡主不怪我?” 窦远空听到她如此平淡的语气,不禁觉得有些意外。 赵云悦目光平缓地看向前方:“我对季忧有意是因为他入了内院,且体质可以传代,想与他诞下子嗣,但他没有选我,我何必替他怪罪于你?” “道侣一事被拒,我本来是有些怨恨的,可现在想想倒是幸运,因为使团一事让我忽然看清,他终究是个小家子气的乡野村夫。” “活在这世间,并非是只靠天赋卓绝便能平定一切,更重要的是眼光与谋划,所以一个人再强也很难成事,以此看来,他是配不上我的。” 窦远空点了点头,对这句话还是较为认同的:“世间皆是这般,出身便决定了高度。” 赵云悦扬起嘴角:“不过,你这番筹谋虽然有各大世家几天书院高层的推波助澜,但确实是让我惊讶的。” “郡主谬赞,那夜我听到蛮族使臣前往妖族的风声,恰好妖族使臣就在身边,便得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窦远空十分谦虚,但其实自己的心中也有些得意。 自称剑道无双,天赋卓绝,连楚家人都没办法的季忧,如今却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如何不让他膨胀。 “他们今日能到何处?” “大概能到云州,出寒铁关估计需要两日。” 赵云悦眼眸轻颤:“他现在大概还在悠然自得,直到三日之后才会明白什么叫杀身之祸,后悔不迭吧。”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其中还有马儿的嘶鸣声响彻长街。 两人齐齐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魏厉的府邸。 而那喧闹声的由来就在魏府门前,魏蕊牵着马想往外走,但却被魏府管家带着府中下人当街拦下,你拦我躲之间惊了马匹。 窦远空瞬间皱眉:“住手!” 魏府管家此时满头大汗地转头看来,见是他们,立刻躬身行礼:“小的见过长乐郡主,见过窦公子。” 赵云悦面若寒霜地上前迈出一步:“当街拉扯,成何体统?” “郡主,非是小的无礼,是小的没有办法了,太爷和老爷现在都不在府上,我家小姐她非要乘马前往寒铁关,怎么劝都不听……” 赵云悦微愣:“去寒铁关?” 窦远空也是一脸愕然:“蕊儿,你去寒铁关做什么?” 魏蕊红着眼看向二人:“他们去了寒铁关,会死。” 赵云悦与魏蕊之间是有几分姐妹之情的,也知道她与匡诚的事,闻声不禁开口:“司仙监接引司一行只会护送使团抵达寒铁关,便会在关内分开,那姓匡的不用去雪域,不会有危险。” “不是的!” “?” “匡公子说如果寒铁关守不住,修仙者一定会将贫瘠且无用的丰州设为战场,事实上我大夏建国之初就已经在担忧逃去十万大山的蛮族有朝一日会反攻,便一直都是将丰州留以此用!” “季公子早就明白此事,于是仗剑而去,此番就是为了向死而生!匡公子说自他不像季公子那般强,但若真的开战,他也可以选择死在前面!” 魏蕊捏着手中的一封信,信上只有两行字。 天地大爱恨能落墨几斗,千万里山河不为我迁就。 世间纸短,情难相留。 书生迂腐,偏执守礼,此前从未有过如此露骨的言辞。 话音落下,赵云悦和窦远空脑子顿时嗡了一声,眼眸缓缓睁大。 此间,中州与云州边境。 浩浩荡荡的使团车队从盛京出发,一路北上,疾驰于大夏官道,掀起一阵尘沙土浪。 因为使团之中人数众多,所带的礼品也是堆摞的如同小山,所以他们无法乘坐仙船,不过为了保证速度,每辆马车下方的中央处都镶嵌了一件法器。 这法器由灵石驱动,能用磅礴的气劲撑起整座车辇,减轻马匹负重,从而提高速度。 不过因为大夏官道年久失修,此等法器倒是令车马前行时的颠簸不断加重。 此间秋风送爽,颠簸的车厢之中,季忧正在擦拭着自己带来的长剑,算上手中的这柄,一共五十柄。 神念的限制让他无法分神太多次,也就无法用五十把剑达成如七剑分斩的效果。 但若是所有剑都是一招,则可以极大限度地节省神念。 当初天书院对战之时他用过五十三剑,如今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应该已经比那时更多了。 班阳舒那也曾问他,既然操控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十把,为何不再买一些。 季忧其实也很无奈,因为五十把不是他的极限,但差不多是掌事院的极限了…… 他在穹华阁购物的时候,一直都在小心的拿捏着,把金额控制在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劫匪的善良】 不过主要问题还是曹劲松那个寿桃确实太贵了,基本是他在天书院干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季忧擦拭着长剑,便见到天色在行进的过程之中开始一点点黯淡。 此时使团车队已经深入了云州,来到了以灵石售卖而闻名的的合兴城,就见到入城主路两侧皆是灵石商号,甚至还有发展出了赌石产业。 季忧轻轻挥袖,一股灵气呼啸而出,马车的门帘就被掀到了顶棚之上,随后举目朝两边的商号看去。 仅此一眼,他就知道那寿桃买亏了。 此时,车队在城中缓缓停驻,便到了启程前由司仙监所订下的来石客栈。他们不会再继续深入云州了,经过兴合城之后,这车队就会沿着北境边缘向东去,从丰州西北穿过,以此来躲避蛮族在寒铁关外的大军。 所以,他们今晚会在此处歇脚。 此时,那些仙宗天骄纷纷已经下车,器宇轩昂地地向着四周打量。 先前在盛京城,人多混杂,季忧倒并未注意看他们,此间才能依据这些日子听来的传闻,一个个确认他们的身份。 金冠束发,身穿蓝绸锦衫的是问道宗姜晨枫,来自千年世家姜家,与问道宗之间一直缔结着姻亲。 若按关系,这姜晨枫还要叫亲传圣子商希尧一声表兄。 他身边跟着堂姐姜妍,还有另外一名弟子屠旭。 他们刚刚落地,一位身穿黑色锦袍,腰系一柄直刃宽刀的男子便朝着姜晨枫而去,拱手寒暄,便是山海阁霍鸿,身后是师弟路大成和师妹蒋月柔。 这霍鸿据说是山海阁亲传圣子霍行中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被寄养在宗外,后被收入宗门,却从未被承认过。 据说有人曾问过霍行中这件事,结果霍行中的不屑之意尤为明显。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份遭遇,霍鸿十分刻苦,三十一岁在修仙界还算年轻,但已经闭关了二十多年,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关,已经是融道中境。 虽说出关次数不多,但这霍鸿其实在修仙界有着许多传闻。 有人说他阴狠毒辣,经常会折磨阁中弟子取乐。 随后,灵剑山颜秋白与谢晨宇也凑了上去。 颜秋白出自天剑峰,掌教颜重的远房侄女,谢晨宇则是天剑峰峰主远亲。 南方三宗之间的关系,与北方三宗之间面要好一些,此时凑到一起也不意外。 “这云州还真好地方,山清水秀,地广无垠,只是略微干燥了一些。” “我闭关许久,此番出来逛逛倒也不错。” “对了姜师弟,我先前倒是忘了问,先前天道会时,我曾与你问道宗亲传的商师兄相谈甚欢,前几日出关便听说他闭关已久,不知何时破关?” “算着时辰也不远了。” “灵剑山的小鉴主也闭了关吧,两人怕不是约好了的……” “天道会召开之前,说不定能见到他们……” 就如同普通修仙者常常会议论他们这种天骄一样,天骄的心中也有自己舍命也追不上的天骄,口中便总是叨念。 甚至,他们还会特地将曾与他们相见的事情拿出来侃侃而谈,引以为傲。 而在他们对面的马车上下来的,则是玄元仙府的两位,一位姓楚,名叫楚步天,自然是来自楚家,不过名声不显,另有一个则叫钱俊,身边跟着一位府中长老。 陈氏仙族因为先前岐岭之事,元气大伤,只派了一位无疆境的长老和一位融道境弟子而来。 此时六大仙宗的长老聚在一起,带着高冷表情与深不可测的气息,率先进了客栈。 季忧此从车上下来,举目看去,便见到远处的夜色之下有无数巍峨的城池,以及亭台楼阁林立的庄园,鳞次栉比。 云州以灵矿资源闻名于世,其中利润极大,当初入天书院时,陆清秋那一身富贵气质,着实是让他也惊诧了许久。 “咱们丰州与此处相比,当真是野蛮之地。” “粉饰太平而已,百姓的苦难却是一样的。” 匡诚从车上跟下来,不禁开口道:“云州百姓都在依靠世家的矿场吃饭,但仍旧需要缴纳供奉,青壮劳力可以下矿,到还能有一口饱饭吃,老弱幼则活的无比艰难,没比丰州好到哪儿去。” 季忧眉心微皱:“小的都活不了了,还怎么会有青壮年?” “所以这些灵石世家都很聪明,早先便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便允许此地百姓寄养孩童。” “何为寄养?” 匡诚站在马车边看着前方灯火璀璨的楼阁道:“云州有一种机构叫做寄养院,乃是当地世家创办,矿工若是养不起家中孩童,可以选择交由寄养院来抚养。” 季忧看着他:“我想这一定不是慈善机构,不然白露时节,不会有云州百姓逃亡到丰州。” “不错,这寄养院确实并非慈善机构,被寄养的孩子每天都会被记下天价的抚养债,可以说一出生就已经是债务累累,而等那些孩子长大之后,就要因为这抚养债而卖身灵矿场,终身采挖灵石。” 匡诚停顿了一下又道:“云州大概有三成的户家已经沦陷其中,而其他七成则仍需每年缴纳供奉。” 季忧的眼神里闪现出一抹疑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百姓愿意生子?” “一开始确实有人宁愿绝后也不愿再生子嗣,但世家以银钱诱惑,生一子便是十两银子,便也能让人生生不息了。” “这和卖子有何区别?” 匡诚摇了摇头:“没有区别,但寄养二字听上去会好听一些。”生娃,挖矿,再生娃,再挖矿。 那些懵懂的娃娃,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被生出来就是为了给仙人当奴的。 季忧转头看去,便觉得这亭台楼阁之下皆是白骨累累:“我就说悍匪是个朝阳产业的。” “嗯??” “该被抢的世家实在太多了,只是小山寨远远不够,也非得天书寨那种大小才能做得到了。” 正在此时,夜色下忽然涌来了无数花团锦簇的轿撵腾空而来,轿底灵气涌动,鼓起无尽风浪。 而在那风浪之中,各种印有家徽的旗帜在猎猎作响。 随后轿撵于他们所要下榻的客栈前落下,便下来了一群衣着华贵,头戴免冠的中年人,全都修为不低,应该是云州各大世家的长老、供奉。 他们手中都拿着漆了金的拜帖,随后涌入了客栈。 京中有使团将前往雪域,各大仙宗天骄随行护送,这件事在世家之间并非什么秘密。 于是自他们启程开始,云州便已有诸多世家准备好了拜帖,想趁着他们在城中歇脚,邀请他们同去纸醉金迷。 季忧和匡诚站在客栈外,借着店内的灯火,便见到双方起身、对拜,寒暄,随后一个伸手有请,一个迈步跟出。 北方三大宗的那几位收到拜帖最多,毕竟 云州在北,需要受到北方仙宗照拂。 而南方仙宗的众人亦有人邀请,毕竟这些人对他们而言也都是身份高贵的客户。 转眼之间,此间的天骄便被请了个干净,连那些仙宗长老都负手飘然而去。 夜色下有百姓见到仙人腾虚御空,一个个皆浑身打颤,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有人将一份拜帖递到了季忧的面前。 “季公子,我家家主在家中设宴,想邀您亲至,?还请赏脸。?” “你们家家主是谁?” “我来自陆家,名叫陆忠,我家大小姐与季公子是天书院的同窗,这样说,公子应该可以明白?” 季忧接过拜帖看了一眼,微笑着又将其递回:“我与你家小姐确实算得上朋友,不过宴请还是算了吧,我今日乘了一整日的马车,?胃口不太好,吃不了那么血次呼啦的东西。” 陆忠奇怪地看他一眼,思量半晌后将拜帖接过,然后拱手离去,但并未乘轿归去,而是进了客栈。 此时客栈之中,一身金线华袍的陆家家主正在邀请天书院内院的葛长老。 闻听季忧不来,陆家家主眉心一皱,向着 门外看去。 季忧斩败楚河入内院一事他一直都有所了解,而女儿想与他结成道侣一事,他其实多少也知道些。 据说此人出身极差,逢宴必去,逢钱必赚,却没想到会遭拒。 不过,无所谓了。 兴合城今夜来了那么多的修仙者,季忧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同时也是个格格不入的乡野私修。 对这些云州世家而言,倒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必要非得请他。 匡诚此时抬头看向季忧:“季兄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不吃就便宜那些修仙者,吃了还能多管些闲事。” “你要是没说那寄养院的事情,说不定我就去吃了,但听过这些后实在是没有胃口,这顿算你欠我的……” “?” “好好攒钱,回来之后你要请我一顿大的。” 匡诚抬眼望向那些正不断离去的轿撵:“不过这些不义之财,不抢还是有些可惜的。” 季忧转头看着他:“你这书生怎么忽然也匪心通明了?” 匡诚抿了下嘴:“先前在玉阳县听说季兄要当悍匪,我其实并不理解,以为你是饿极了眼,直到我在司仙监看过无数案卷,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正道。”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进入丰州之后怕是遇不到能歇脚的地方了,咱们那个穷地方……” 季忧迈步朝着客栈中走,与匡诚要了几碟小菜,坐到了桌前。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被请走了的,例如那些使臣,则全都留了下来。 毕竟官不如仙,在这些仙门世家看来,无论官职多高,这些人仍旧是蝼蚁,便不值得被请回家赴宴什么的。 而那些官员看着仙人们纷纷离去赴宴,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此行任重道远,需要谨慎,最忌讳的就是节外生枝,此时也唯有叹息一声,便低头吃饭,可心里却在打鼓。 这些护送者明显各有各的心思,是否能将他们送入雪域,真的是个未知数。 此时,使臣之中不禁有人看向了季忧。 第168章 丰州奇观 负责此次出使妖族的官员自然不会是如崇王、魏厉那般满心私欲的亲仙派。因为这种人,一向都是靠不住的。而根据匡诚所说,这些人都是当初被亲仙派排挤出朝堂之外,受了无数打压,后又因为新政而被重新召回的官员。其中有一位名叫汪明昌,满头白发,已是风烛残年。三十年前他还是云州州牧,但因不满税奉制度让治下尸横遍野,遂多次上奏最后被罢官,归乡之时还被人打断了右腿,就这样在痛苦与愤懑中苦熬三十年。如他这般的官员,使团里还有很多。就如季忧当初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般,悍不畏死,甚至有些早就心死已久。盛京之中常有季忧的传闻,这些使臣虽是凡人,但也都听说过几段。但站在他们的角度去审视一位修仙者,信任感其实是很难生出。因为在他们心中,修仙者向来都是一丘之貉,这是青云天下千年格局所造成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此时,觥筹交错间明月相伴,合兴城中大排筵宴。世家豪门的花楼玉殿之上,仙宗天骄虽然仍是一副心不染尘的平淡样子,但对于云州世家的热情款待其实深觉满意。毕竟云州世家皆以出产灵石立足,待客之道花样百出,品质远高于其他九州。除了稀奇古怪的仙家吃食,便是歌舞也叫人耳目一新。于是推杯换盏直至至凌晨,他们才飘然而归。南方三宗归来较早,便见到留在客栈的诸位正在此间辰食,随后才是陆续而归的北方天骄。随后使团继续上路,如先前计划一般,绕道前往丰州西北,贫瘠感便扑面而来。这里没有什么高大的城池,也没有什么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只有泥屋草房,连院子都是枯枝捆绑堆叠所造,称为篱笆或许更恰当一些。相邻两地的贫富对比如此明显,确实会有种强烈的冲击感。“云州矿产丰富,便奠定了其在九州之中极其重要的地位,说起来也算是天赐了,与之相比,丰州当真是可有可无。”“嗯,昨日那灵酒之上乘,便是连我也少见。”问道宗的姜妍与山海阁蒋月柔、灵剑山颜秋白此时同乘马车,彼此间议论纷纷。修仙者讲求心外无物,平淡自然,但她们怎么说也是女子。见到新鲜的,总会忍不住有所锐评。姜妍此时从袖中掏出一枚灵石,神念一动,便有浓郁而精粹的灵气灌入体内:“虽说东西都是原产地的更好,但像这等品质的灵石肯定也是价值不菲,这云州的世家倒还真是舍得。”颜秋白听后轻笑:“不止如此吧,昨日王家宴席之上,那王家家主的嫡子似乎对妍姐还有些心思?”姜妍扬起嘴角:“境界一般,长相也是平平,他倒也敢想。”“道侣之事,姐姐家中不急?”“也是被询问过的,但我对长相有所要求,毕竟双修之时总要看得过去才是,不然岂不全无兴致。”生生不息是世家发展的主旋律,这一点就连世家子弟也不例外。结盟也好,诞下更有天赋的子嗣也好,无论男女都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任务。蒋月柔此时闻声开口:“我记得车队中倒是有个长相极为不错。”“谁?”“那个通玄境,好像是叫季忧的,我闭关太久了,也是昨晚听他们聊起才得知的姓名。”颜秋白瞬间便想起了那个通玄境:“那个人啊,出发前我倒是也多看了几眼,确实不错。”姜妍看向他们两人:“长相不错的话我倒是能有兴致,可你们何曾听过青云天下的万千世家中有姓季的?”“?”“姐姐的意思是说,这人是名额入宗?”姜妍点了点头:“应是如此。”颜秋白张了张嘴:“名额入宗能修到上五境,天赋也算可以了。”“可通玄境不过是上五境的初境,还是弱了些,若是世家子弟还能考虑考虑,名额入宗又能有何价值,总不能只看长相,那岂不如世俗女子没有区别了。”议论声之中,蒋月柔忽然被窗外的一幕吸引,此时侧头向外看去,半晌后不禁开口:“看,有些古怪的事。”正在交谈的姜妍与颜秋白微怔,随后转头看来,便看到蒋月柔所说的古怪。因为他们此时正行驶于云州和丰州边境,就见到无数木刺拼合的拒马桩被拦在此处,连绵无尽,但凡是条路,哪怕是坑洼不平的土路之上也有。两人便这样看着,忽然就发现有一群衣着破烂的凡人正顺着一座坐落于丰州与云州边境的矮山,从西往东而去。精壮的几个汉子在前,其中有孩童,有妇孺,脸色带着惊慌。“他们那是……在做什么?”“流窜……?”山上仙人极少会关心山下俗世,尤其是她们这种终年都在闭关的天骄。此间亦有官员也在车厢之中看到这一幕,便见那些凡人在越山之后像是忽然间如释重负,抬起苍白的脸庞朝向了升起的红日。这是云州百姓与丰州百姓在外形之上的不同。丰州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肤色基本都是黝黑的,而云州百姓则是终年被困在矿洞之中,见不到太阳。而如这般令人稀奇的事,这路上还有不少。例如另外一些流民向此处横跨,被云州当地官府抓回。再比如另一批流民,被官府的差役所追赶,但在被抓之前却侥幸踏入了丰州地界。那些差役虽然气急败坏,但表情似乎又变得有些羡慕,望着那衣衫褴褛者在贫瘠的大地上越走越远,最后转身离去。另外还有个让人不解的画面,是关于修仙者的,这是他们路过一处村庄所见。在村庄外的柳树之下,有一凝华境修仙者以灵气驾驭一根粗大的黑色铁钻,凶狠地捅向地面。随着铁钻深入地下,而边缘的向上旋转凸起则将大批的泥土带到了地面。几息之后那人力竭,便又有一人无缝接手,向下深钻。不消片刻,被拉上来的就变成了泥浆。见此一幕,围在四周的那些农户纷纷下跪,脑袋触地,将额头磕的砰砰作响。季忧也看了许久,随后轻声道:“可怕,竟然是法器毒龙仙钻与剑道联合开凿。”匡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不就是打井……??”“这是它的小名,属于民间叫法,仙人从不这样讲话,我前段时间让丰州府统计了一下未开垦但较为肥沃的土地,改种三熟作物,灌溉是个大事,他们可太有福气了。”“怪不得要打井。”“你看,如他们这般的修仙者,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飞升的可能,但因为有些修为在身上,所以杂念与欲望比凡人更多,需要更多的外物填补心中的空虚,所谓掌教好斗,弟子难缠就是这个道理。”季忧目光平缓地看向窗外:“但这外物不能是连百姓都没有粮钱,所以我们要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匡诚向着窗外看了许久,此时忍不住张口道:“何为情绪价值?”“贪婪与虚荣不分高低,都可以令人得到满足,原则上是可以相互代替的,物质满足的是贪婪,而赞扬满足的则是虚荣,我们不给他们税奉,便要给他们掌声。”季忧念叨着:“所谓亲传弟子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但我想也不会有他们这般如此受人赞颂,要知道,他们先前本该是这个世界的边角料的。”匡诚抿了下嘴:“丰州要全力发展农业?”“丰州又不像云州有灵石资源,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百姓能好一些,我也能多赚一点,那些仙庄子弟也深感满足,先这样稳下来,以后再想产业升级的事。”“还能升级?”季忧转头看着他:“高筑墙,广积粮,生生不息,然后发展客户,种地哪有抢的快。”便在此时,马车所经过的第二个村庄,有修仙者以灵气驱御茅草,将一些破旧的屋顶补全。云州与中州两地与丰州接壤,尽管官府私下政令,禁止百姓流窜,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倒是有一些偷渡的小道被经营了起来。而这些流窜至此的百姓,总要先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匡诚看了许久:“这……又是何剑道?”季忧轻轻摇头:“这不是剑道了,这已经是术法的范畴了,叫做撒草成顶,他们在外面都是这么说,毕竟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给的。”此时车队已经顺着丰州东北,来到了下一处村寨前停下。修仙者可以不吃饭,但那些使臣若是不吃,定然是坚持不到目的地的。姜妍、颜秋白和蒋月柔一起下车,因为先前聊过关于季忧的事,此时不禁转头望向后方,看向那红颜祸水的男子一眼。但随后,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响起,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三人转头看去,便见到那一群老官此时纷纷下车,朝着后方转身。他们和那些修仙者一样,在车马前行的过程中见到了百姓往丰州流窜,见到了联合开凿,见到了撒草成顶,于是沉默了一路,此刻轻轻抬手,几十人不约而同地躬身一拜。豪门的人都去修仙,只有穷人才会选择做官。除却了官职之外,其实他们也曾是生存在此间天地之中最底层的百姓。姜妍微微一怔,便随之转头看向后侧,发现他们朝拜的就是季忧,于是这一幕便让那些其他天骄此刻也忍不住望来。情绪价值果然可怕,几乎能让人忘记自己是一位职业悍匪了。若是曹劲松在这里,估计胸膛就要炸了。季忧对他们轻轻点头,转身之后去往别处,如同一匹孤傲的剑客放眼看向辽阔的丰州。“季忧?”“你问那个天赋卓绝,剑道无双,如谪仙般的天书院弟子?”“不,他才不是名额入宗的。”南方三宗里,近期未闭死关的只有公输仇。此时他正坐在马车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师妹颜秋白缓缓开口……姜妍此时正来临时搭建的茶棚之下,思索着方才所见之事,就见到颜秋白从远处归来,正和蒋月柔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姜妍不禁走了过去:“聊了些什么,怎会如此热烈?忘了道心需静如止水了?”颜秋白抬起头看着他:“姜妍姐,我问清楚了,那季忧不是名额入宗的。”“青云天下的世家之中当真有季姓?”“不,他其实是个乡野私修……”“??????”姜妍微微一怔,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私修可是死罪,怎么可能入得了仙宗?”颜秋白眨了眨眼:“据说他被发现的时候还年未弱冠,但已经是下三境圆满了。”“??!?”颜秋白将自此从公输仇那里听来的事与他说了一遍,说是有天书院教习去招生,便见到有灵气冲天云云。姜妍出身世家,经历过下三境的修炼,并看过家中稚童被长辈引导启灵。孩童时代心性不定,有些较为愚笨的,卡在启灵这一步多年可能都无法灵光微照,就需要辅以丹药及灵石。而就算是出身世家,资源无尽,有无数丹药可用,但想修到下三境圆满也绝非易事。所以听说到颜秋白这么说,姜妍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那人竟然能凭借一己之力,私修到可以破格入院的地步。这等故事,她向来只在民间戏文之中听说过。姜妍诧异许久,最后回过神道:“原来是个乡野私修,那岂不是比名额入院还不如?名额入院最起码说明此人出自官宦之家或是军中,而乡野私修便是连如此家境都没有。”颜秋白张了张嘴:“可他有世家。”“你不是说他是乡野私修?”“这季忧出身于丰州,就是此地,不久前他入了内院,在此建立了自己的世家,而且把丰州今年的税奉降到了一成,所以云州和中州两地每日都有百姓向此流窜,便是我们此行见到的那一幕……”丰州贫瘠,没有世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丰州有外来的世家子弟再次设立仙庄,收缴供奉,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姜妍不禁有些疑惑:“他建立本土世家,掌控税奉,那些外来的仙庄怎么会不拦他?”“拦了,然后他就杀了十八名通玄,还斩了一名融道,提着一堆人头,浑身是血地进了丰州府……”“??!”姜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说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枯坐深山,闭关悟道这件事,他们其实从小都在做。少则一年,动则三五春秋,虽然每次出关都或多或少会听到些新鲜事,但从未如今天这般听到的那么离谱。乡野私修入院还能够接受,但杀了无数同境,还越境杀了高境界者则是完全让她难以相信。且不说越境杀人这件事超乎了想像,就说那季忧的形象也明明是个人畜无害的书生样貌,怎么会是这般狠人。但看着颜秋白并无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姜妍转头看向车边的那道身影。蒋月柔此时抬头:“我想起来了,一年前我中途出关之时,确实听过各种有弟子在说一乡野私修入了天书院的事,原来是他。”颜秋白点了点头、“不对,楚家次子楚河好像也是同年入了天书院的,七窍玲珑体先天亲近天道,那楚先甚至是玄元仙府亲传,怎么最后会是季忧入了内院?”“天书院秋斗,楚河只和他对了一场,两只手就被他斩废了。”“……”有些人看起来不猛,但听起来却很猛。就好像穿着衣服不猛,但脱了衣服巨猛一样。以颜秋白口中所讲述的故事来看,那玉面男子竟是一路逆流而行,杀破了一切的角色。而随着公输仇的慷慨解惑,姜晨枫和霍鸿等人也对其有了耳闻,不禁将眉心皱起。也就唯有谢晨宇、楚步天、钱俊等人,以及天书院的石君昊和萧含雁并无反应。太元初年,他们并未有长期的闭关,尤其是后面两人,几乎是看着季忧杀入了内院。不过唯有体质传代一事并未有人提及,主要原因是公输仇从未说过。因为天书院秋斗之后,他曾被叫去鉴主的云顶天阙,下山之时,丁瑶还特地嘱咐过此事。不过虽然不知道原因,公输仇还是自己破了案。丁瑶师妹应该是对季忧存有心思,想自己给他传代,要不然也不至于避开鉴主专门交代此事。“通玄剑斩融道,此事说出确实唬人,但其实也不值得炫耀。”姜晨枫端起茶杯:“那些仙庄的融道境,都是靠着服丹苦熬才得以破境的,身躯都已经年迈,可以说水分极大,算不得什么跨境杀人,我倒是并不觉得如何意外。”姜妍看向堂弟:“融道始终是要高于通玄的。”“堂姐也许不知,我在通玄境时也曾战败过宗内融道境师兄。”“还有此事?”“堂姐你长期闭关,动手时极少,殊不知在我们面前,有些虚假的融道其实不过是强一些的通玄上境,以岁月熬炼境界本就是一种极其可悲的事情。”话音刚落,西北方向忽然有一声巨响猛然响彻,如雷霆乍起。刹那间,一股磅礴的气劲好似冲破束缚的巨龙,气势汹汹地直上云霄,眨眼间就将万里层云生生洞穿。紧接着,摇曳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际映照得一片通红,瑰丽而又震撼。见此一幕,先前关于季忧的讨论戛然而至。所有人都不禁抬起了头,连那些使臣此刻都放下了碗筷,面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那巨响的源来,便是北境的寒铁关。季忧转头看向匡诚:“你留下,从此向西南而去,但千万不要接近寒铁关,见势不对就跑。”“季兄……”“我会保证自己安全,争取从雪域平安回来,你记得好好攒钱,据说妖族那里没什么好吃的,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饿。”匡城听完向后退了一步,深鞠一躬:“季兄,一路平安。”季忧微微颔首,旋即起身登上马车。镶嵌于车厢之上的法器,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磅礴气劲,拉车的马儿瞬间亢奋起来,在激昂的嘶鸣声中四蹄生风,向着边关一路狂奔。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终于抵达了边关。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高耸至天、通体漆黑的城墙,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这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修建的城墙,而是太古遗族败落之后,由当世先贤携举天之力所立,其绵延无尽,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其他种族隔绝在九州之外,长达千年之久。还未等马车行至城墙之下,车上便有十几道灵气如离弦之箭,陡然升腾而起,直上九霄,向着城头疾驰而去。季忧紧随其后,仙袍在猎猎作响的风中翻飞,许久后在落月关的城头,便觉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极目向下望去,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迷雾,将一切都笼罩其中,而在迷雾之下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地。此时的落月关的西侧,狼烟与烽火四起,打杀之声一片。见此一幕,季忧的脸色不禁凝重了许多。此番前往妖族,最好就是不要碰到任何的蛮族骑兵,所以司仙监是特地选了蛮族暂时熄战的日子,愿意是希望他们可以隐秘地潜入关外。就算路上遇到蛮族,最起码不会致命。但谁也想不到,蛮族会这么快又从十万大山之中攻了出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们此时出关,此行会有很大的几率会受到战火的波及,甚至可能会撞见蛮族军队。钱果然没有白花的,掌事院那颗寿桃买的一点也不亏,这是真的要卖命了。季忧感受着远处强悍的气息,剑意已经开始微动。下雨可以等待雨停,有风可以等风静,但人族可以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妖族态度不明,既没有拒绝蛮族使团前往雪域觐见,也没有拒绝人族使团此次北上来访,就说明他们是在犹豫。为何犹豫,想要什么,季忧不得而知,因为谁也看不透那位妖帝的内心。但可以确定的是,联盟与不联盟,就在其一念之间。季忧回过头,于狂烈的西风之中看向身后那片贫瘠的大地,随后起身落于墙下。此时,无论使臣还是随行北归的妖族,以及方才并未上墙的修仙者都下了马车,见他呼啸而来,眼神里写满了询问。“外面发生了何事?”“无事发生,很安全,可以马上出发。”队伍里的一众人抬头望向那火烧的长云,沉默许久。 第169章 可怕的肉身! 北境城墙上有大夏祖皇在千年前令阵师所铸的护城大阵,需要镇北军手中的令箭才能开启。内不能外出,外也很难轻易攻入。本来这支护送令箭的小队要先行一步至此等待他们,但因为战事来的过于突然,便打乱了军中的节奏,牵制了他们的脚步。所在一盏茶的时间前,军中传讯刚至,说护送令箭的军队正在路上。此时,那些仙宗天骄也纷纷从城墙落地,面色显得有些严峻。蛮族的战士,很强,很壮,很硬。这是他们方才在城头观战时,对蛮族所产生的第一印象,和季忧的判断一般无二。这个种族是由无数异人族所组成的,相互通婚生育,后来就渐渐演变成了同一个种族。而异人族的每个族群一开始都拥有独特的天赋,在这千百年间也在相互融合,强大至此,已不容忽视。事实上,人族是有机会将蛮族歼灭的,甚至有许多次。尤其是大夏建国之后,那些仙宗世家已经通过吃万民供奉而无比壮大,能移山填海的仙人也是比比皆是。他们那时若未选择枯坐深山追求仙道,而是一拥而上,蛮族也许早就不存在了。但他们没有。在目前的史料籍册之中,并没有写明人族为何没做的原因,但光想也是能想到的。要么就是诸国混战之后人族也希望休养生息,要么就是他们觉得当时怯懦畏战的蛮族根本不足为惧。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人族知道天道将气运加持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民间常常流传的那样,什么蛮族举全族之力攻向寒铁关,却忽遭暴雪,险些全军覆没,彰显出人族乃是天选之主。在这种天选氛围之下,人族也是好起来了。但所换来的,则是仙宗之争,世家之争,大夏沦为修仙者统御万民的工具,暗中对抗不止,人心逐渐涣散。到了如今,各路仙家各怀鬼胎,内部不和,外部相争。甚至有人觉得既然我可以修炼飞升,那族群领地与我何干。于是上梁不正,下梁必歪。再想让他们同仇敌忾一直对外,除非是真的要攻到山下,打到脸上。而与之相反的,是蛮族在艰苦的环境之中需要抱团取暖,反而因团结而越来越强大,逐渐变得不容忽视。也幸亏是北境城墙的阻隔,再加上青云仙规允许镇北军修仙,蛮族才至今都未曾得手过。直到岐岭之事发生,郑家老祖以邪术升仙,如同昭告天下天道有异。于是妖族也开始动了心思,便让天平开始一点点倾斜。“各位仙长,各位使臣,此次出关危机重重,为应对未知,我们要在关门分为三队。”“使团居于队伍正中,而各位仙人分列于使团两翼,三队之间相聚五里以内,以川字型进入北境。”“此行或遇到蛮族散兵,以躲避为主,勿要恋战,保证行进速度!”负责此次出使的是司仙监的副监,名为彭东阳,此时正在为出关的做嘱托与安排。季忧被分到了右翼,与同门萧含雁,问道宗的姜晨枫、姜妍,灵剑山的公输仇,颜秋白为一队。天书院石君昊、山海阁私生子霍鸿、以及蒋月柔、屠日、谢晨宇等人为一队。六大仙宗委派的六位长老中有四位应天,两位无疆,便随使团车队在中线,随机应变。分派结束之后,马车被排成了三纵队。此时,季忧将储物葫芦之中的五十把灵剑唤出品质最好的七把,连同剑鞘绑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如倩女幽魂之中的故人。不是很好看,但实用就行了。因为若真是遭遇生死之战,便是片刻的耽搁都是致命的。蛮族不会留给他时间让他从葫芦之中唤出兵刃,所以这般做法是最为稳妥的。此时,被分到右翼的众人转头看着他,见他如开屏孔雀一般的造型,不禁议论纷纷。“这是作何?”“先前公输仇说,他惯用一人七剑。?”姜晨枫看他许久,不禁摇头:“分剑而御若是神念不足,说不定还能伤了自己,早知如此就应该用他将屠旭换来。”左右两翼即为护卫队,自然要将一个实力均衡,所以他们的同门师弟被分到了另一边。而在他们看来,这季忧明显便是炮灰的气质,若真遭遇蛮族不知当不当用。这可不是仙宗之间点到为止的论道,战力的强弱代表的则是生机。公输仇此时缓缓走来,表情淡淡地看着季忧。“身负七剑,英气逼人,果乃君之风采。”“??”季忧此时刚刚将剑绑好,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他不知道公输仇已经开创了一套你名气越大,我含金量越高的理论。在他的角度来看,他曾借助煞气压制,险些杀了公输仇,按道理来说两人之间应该是有生死之仇。“你当初以偷袭的方式让我堂堂融道境身受重伤,受尽天下耻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小通玄,没有岐岭之中的煞气压制,我便是一根手指都能将你捏死!”“叫吧,现在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救你,桀桀桀桀桀!”总之按照他看过的网络小说,这公输仇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像这样,不会有半分的和善才对。现在忽然过来夸一句,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我之前在岐岭捅的是他心脏偏右一寸,不是脑袋偏右一寸吧?不过没等细想,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季忧转头看去,就见数十人的护令队飞奔而来,随后拉住缰绳,让马儿顿足止步。头匹的战马之上是一位身穿铠甲的将领,名叫丁泽,看上去十分严肃。“诸位,刚刚得到线报,蛮族今日来攻,扩大了战线,如今方圆千里都有蛮兵游散,我想他们大概是预判了人族将有使团出使雪域。?”“他们不知道诸位的出发时间,也不知道诸位路线,便采取了此等拉长战线的方式,负责监察的游兵已遍布关外。”话音落下,使团之中的众人瞬间皱紧了眉心。丁泽抬手压住了将起的议论:“不过诸位请放心,蛮族的主力军仍在寒铁关那边与我军作战,负责监视游骑兵并不致命,但各位一定要斩尽杀绝,避免被通风报信,否则他们定然引来大队,追击不休。”季忧站在左侧,听到这句话心说这下可有得忙了。原本就是不想遭遇,绕道而行,如今看来,不但会遭遇,怕是还要冲一波兵线。这一笔要给掌事院记着,回去再要些银子,因为这是赤裸裸的图片与实物不符。就在此时,丁泽猛地将手中令箭高高举起,刹那间,一道夺目灵光如利箭般直刺苍穹,转瞬便精准地打落在落月关的城头。刹那间,一层幽蓝色的阵纹如水墨般在墙体之上缓缓浮现,只是须臾,又如同退潮的海水般以城门为中心向左右褪去。与此同时,那扇沉重无比的玄铁重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和震耳欲聋的轰隆震动声中,缓缓开启。此刻,关外的战火声瞬间变得更加清晰,从城外涌入的空气也带着几分血腥。于是众人跨步上了马车,顺着远处弥漫而来的硝烟驶出了落月关。放眼望去,前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大地,比贫瘠的丰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没有道路,越往前走就越是野蛮,即便是坐在马车之上,都可以感受到车轮之下的泥泞感,一股肃杀之气似乎也能够穿透车厢。据司仙监手册所说,北境之外的土地极不适合作物生长,仅有这样的须根细而密,茎扁,叶扁平暗绿色能够生长。而这种草,多半都有剧毒。所以蛮族一定要重回九州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长居。此时的车队在北原之外的蛮荒之上不断飞驰,灵气呼啸之间,隔绝气息波动的法器也在不断运转……随后的几日间,关于使团出行之际,蛮族再起攻势的事情逐渐流传回了九州。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人都显得平静如常,毕竟寒铁关外的战事本就不断,再多一次也没有多么触动他们的神经。而使团出发时万人空巷的热烈,似乎只有凑热闹这一个意义。例如天书院外院,便连讨论也没激起,大家关注的重点还是谁能入内院。濮阳兴此时已经开始凝聚第二道玄光,而陆含烟奋起直追,已与他进度相当。至于方锦程,则在此刻决定彻底放弃感应天书。依靠着家族关系,他太爷几乎把长生殿所有感应了天书的内院弟子全都派过来了。几番折腾之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死了。感应不到,甚至毫无头绪。于是太初元年,外院弟子当中无一人可以感应天书。但也有少部分人,心系边关,又或者说心系前往边关之人,在平静的众人之间显得尤为不安。例如曹劲松、班阳舒和温正心,还有季寨之中的裴如意、邱忠,他们几乎都在捏紧心脏度日,时而担忧,时而懊悔。先前季忧说寒铁关若破丰州必失,所以他要去,他们表示了理解。但真正离去之后却觉得,当时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应该同意才对。因为即使此次出使雪域成功阻止了蛮妖同盟,可他若是死了,丰州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在,那些外来的仙庄不会再允许丰州出现任何一个仙宗弟子。然后税奉便又会水涨船高,百姓更加苦不堪言。另外,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也是多日以来都未曾出门,只待在家中,遥望北方,顾不得星月轮转,?日复一日。而她惦念的那个书生,此时正在寒铁关内,站在了镇北军的驻军大营之中。关外战事吃紧,漫天都是狂妄的气劲不断呼啸,对撞之间狂风骤起,以至于城头黄土涌动,落下后在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他却也顾不得洗漱。“丁将军,第五日了,关外有消息传回吗??”“抱歉啊提司大人,今日没有他们的消息。?”当日为使团开启落月关的丁泽此时从城头归来,听到询问之后拱手告之。闻声,匡诚眉心微皱,藏袖袍下的拳头不禁握紧。与季忧在丰州西北分开之后,他便来到了此处。人族有侦查部队在城外活动,监视蛮族行踪,时不时还能传回关于使团的消息。例如他们在离城十里的时候,遇到蛮族游骑兵,暗中歼灭,离城五十里,避开蛮族大队绕道,但后续的几日,像这样的消息则全然没有了。丁泽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侦查队无法深入蛮荒,所以得不到消息算是好事,这说明他们的速度不慢,差不多快要离开交战区了,但同样的,后续就不会再有消息传回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么……”丁泽点了点头又道:“提司大人在使团之中有朋友?”匡诚点了点头:“有一位至交,我十分担心他的安全。”“大人倒无需太过多虑,仙宗此次派来的高手众多,以川字型行进,使臣会得到极好的保护,而且蛮族虽然肉体强悍,有伴生天赋,但并不亲近天道,也只有极少数能够修行。”“所以,融道境出关虽然危险,但谨慎一点不至于丢命,在我看来这使团之中唯一会死的,也就只有那个把自己绑的如孔雀开屏一样通玄境了。”丁泽为了宽慰匡诚,说罢还轻笑了几声,却看到那书生转头看着他,目光锋利,并没有笑。而在与此相距百里,蛮荒深处一座山岭之上。一位毛发浓密,身材健硕的蛮族士兵正看着眼前迈步而来的持剑男子,眼中升腾起一股杀意。他叫朗达,巡视中队第三小组组长。前日他接到族长御令,说人族近期或有使团将要前往雪域,要他们盯紧一些,见者不留。他本来没太当回事,可谁知之后的几天里,他手底下的兵卒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失去了音信,于是他预感人族应该是进来了,而且就是他所在的方向,于是特地前来此处巡视,没想到果真遇到了一个。太好了,我要立功!朗达手持钢刀下马,露出一副嗜血的凶残表情,强健的手臂不断鼓起,其中隐藏力量无比狂躁。嗡!破空之声猛然响起,如雷霆万钧。朗达铁刀狂斩,就见面前一道剑光呼啸冲天!铿锵一声,刀剑相撞,郎达的双瞳骤然紧缩,立刻持刀于胸前,重新打量面前的人族,眼神之中闪现出一抹不可思议。他们蛮族是高于人族的种族,先天神力无双,远非人族能比。可今日这剑刃相撞之间,他竟然感觉到一股如山岳般的巨力,这让他忽然开始警惕了起来,粗大的鼻孔开始疯狂喘息。这不是力竭的征兆,而是一种兴奋!朗达双手握刀,看着眼前这清瘦的人族,残忍的笑容扬起之时猛然冲了过去!横劈!直斩!环切!砰!砰!砰!气劲滔天的蛮族朗达刀风如罡,狠狠向前劈斩,便见眼前那人族面无表情地出剑,身姿飘摇而迅速,眼前在剑光四射,与自己的铁刀狠狠对撞。此时,日头开始向西沉落,大地之上黄沙四起。转眼之间,已有数十次刀剑相撞响彻,火花四溅!朗达直接跺脚猛跃,铁刀直落,浑身的战意都被激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人族和他们蛮族的勇士一样,力气也很大!他先前参加先锋队,杀了很多的人族士兵,感觉他们软的就像是面条一样,几乎一斩就碎。而他们蛮族不允许同族之间相互争斗,这让他觉得很不爽!现在好了,他竟然能碰到一个能让自己使尽全力的人族!嗡!铁刀鸣颤之下,朗达再次横劈!直斩!环切!企图以自己的巨力将眼前这清瘦的人族给压死。但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眼前的剑猛然一抖,剑光如叠浪而来,砰一声斩落在他的刀身之上,并带有一股强烈的气劲顺着他的铁刀贯入!仓啷一声,铁刀脱手而飞,朗达瞬间睁大了绿色的双瞳。他并不能理解人族剑道,思索许久也没想通为何自己铁刀会震颤不停,难以掌握,表情瞬间变得愤怒。但就在此时,他的双瞳再次紧缩,因为在自己的铁刀落地之后,他发现对面那个清瘦的人族也将自己的剑丢到了一边。“请狂化。?”“??”“狂化,快点,要不你就是不尊重我。”朗达还没听明白,忽然就见对方展臂上扬,随后便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魄扑面而来,吹动了他的毛发。此时,随着日头的西落,夜色逐渐笼罩而来,一点点将此方天地覆盖。而在这夜色之下,一团雾气也正悄然而来。从申时到酉时,一个时辰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时,在山岭深处的西侧,黑色沼泽地旁边的枯木林。使团的车队目前正在林中休息,尽量保持着安静。灵剑山弟子颜秋白在林中左右环顾,以神念布控观察着四周围的风吹草动,便见到空中一阵灵气翻飞,吹的百草弯腰。瞬间之后,姜妍飘然而至,手中提着一具浑身长毛的尸体,手中长剑滴血。“就一个??”“一个还不行,妹妹或许不知,这越往深处去,所遭遇的蛮族就越强了。”姜妍将手中的尸体丢下:“也不知蛮族有没有像我们一样的实力划分,总之今日这个比前几日强了不少,尤其是狂化之后,力量和速度都与之前判若两人,而且他们肉体当真坚固无比,狂化后更甚。”他们是五日前进入蛮荒的,现在越走越深,遇到的蛮族游骑兵也就越来越多。或许是需要巡查的疆域太大,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成群结队,所以基本都是零星几个。为了保证行踪不被发现而引来追捕,他们每次都要分头行动,去清理周围的蛮族游兵。而且他们还要把尸体带回来处理掉,不然一路死掉的蛮族就会暴露他们的行进方向。而这几日所遇到的蛮族,正如姜妍所说的那般,越是深处的游骑兵就越难对付。颜秋白看向地上的尸体:“蛮族人的实力划分,先前镇北军有过交代,因为连年征战,他们是以军衔划分,上中下三个兵境,和上中下三个将境,其上还有三个王境。”姜妍皱了皱眉:“我这个呢?”“上兵境,狂化后和通玄上境等同,有些蛮族掌握极速恢复的能力,甚至能达到融道初境的水平。”“他们的第三境就如此之强?”颜秋白浅笑一声:“姜妍姐不必担心,因为他们很难亲近天道,所以三将境也不过是肉身和天赋的提高,但战力远没有我们提升的那么多。?”姜妍旋即明白了,他们因为天生的肉身强悍和天赋能力,起步的实力就很高。但是后续境界提升所带来的战力,其实没有人族的境界提升所带来的战力更强。正在此时,夜空之中又传来一阵呼啸,姜晨枫飘然而至,在一片气浪之中落地,目光淡淡地挥手丢出了两具上兵境的尸体。融道境和融道境也是有所差别的,具体就是看他们所修道与术法。这姜晨枫虽然是姜妍的堂弟,但实力确实要高一些,一人斩杀了两名上兵,也只是发冠被打歪了而已。“晨枫,你感觉怎么样?”“左肩有些微痛。”姜晨枫捂住了肩头:“其实这两个游兵的战力也就一般,但肉身确实有些逆天了,但只要不被近身基本就是任我等宰割的货色。”姜妍看着他的肩膀:“你被近身了?”“无碍,是因为想试试闭关之时所悟的术法,才让他们钻了空子。”正在此时,林中再次有声响传来。三人转头看去,就见似乎有一道身影正从浓雾之中走来,渐渐靠近。然后他们就看清了季忧的脸,表情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还拖着一具毛发浓密的尸体。颜秋白见状开口:“可曾有蛮族逃脱?”了,衣服也被撕了一个大口子,整个人好像有些力竭的样子,即便是静坐也咳嗽声不停,引得胸膛微颤,远没有姜晨枫那般飘逸而潇洒。见此一幕,颜秋白与姜妍忍不住的对视了一眼。其实自第一次决定要清理游兵开始,季忧便每夜都会被派出,然后也会拖着尸体归来。毕竟刚开始遭遇的不过是一些下兵境,也就是通玄初境的实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得胜归来的速度远比别人要慢许多,这或许就是自身实力的差距。而且最近这几日,季忧归来速度明显越来越慢,从衣着外貌的凌乱程度来看,应该是打的十分凶险,甚至有人觉得他或许受了暗伤,但不好意思说。“以他的实力,走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到了极限了。”颜秋白回过神,看了一眼姜妍:“现在距离雪域还有大半的路程,未来若是遭遇将境的蛮族,他估计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回来了。”姜妍也转头看向颜秋白:“这还是好的情况,最起码天书院的那两位还有机会救他,毕竟他们身处同门。”“还有不好的情况?”“那就是有蛮族发现了我们,而我们没能完全清理干净,或是放走了漏网之鱼,引来了更多更强的蛮族部队,届时所有人肯定要一拥而上,护送使团先走。”姜妍看向盘腿坐于树下的季忧:“以我们融道境修为,便是在断后之中受了伤也可以全身而退,可他这个通玄就必死无疑了。”颜秋白思索片刻后红唇微启:“姜妍姐说若是遭遇一个,天书院的那两个会救他,我看未必。?”“嗯??”“他们派一个通玄境来,明显就是叫他来送死的。?”颜秋白说罢走向右侧:“我去叫师兄他们过来处理尸体,扫清痕迹。”姜妍听后开口:“沉入沼泽?”“嗯,这是最快的处理方法。”颜秋白晃动纤细的腰肢,随后将公输仇、谢晨宇等人叫来。他们都是留守者,除了监视周围的风吹草动,还需要为外出作战的人处理尸体,也算是合理分工。随后公输仇、谢晨宇就将那些被杀死蛮族全都拉到沼泽边缘,一个个沉入其中,便见烂泥之上冒出几个泡泡,然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此时的颜秋白则去拖季忧拎回来的那具尸体,将其带到沼泽边缘,还特地查看了一下尸体甲胄上的铭刻,发现这确实是一名上等兵。镇北军的消息中说过,上等兵大部分的实力相当于通玄上境。一小部分因为伴生天赋强大,勉强能够及得上的融道初境。颜秋白现在也有些经验了,从其毛发的形态与色泽就能分辨,这并不是伴生天赋强大的蛮族。也就说,这只蛮族的实力应该算是一位通玄上境。看来传闻也不可全信……夜色之下的颜秋白忍不住叨念一声。公输师兄说,季忧曾一夜杀十八名通玄,还跨境剑杀了一名融道,听上去当真是威武不凡。但现在看来,那些仙庄里以岁月熬炼出来的融道境,当真算不得真正的融道,这季忧也只不过通玄上境的水准。上中下属于三个小境界,并非跨境界,所以通玄中境能打败通玄上境就显得尤为普通了。颜秋白将尸体拖到泥沼,打算将其沉下,但目光重新扫过之时,眉心却忍不住微微一皱。“秋白,处理好了没有?”“妍姐,??你过来看一下。??”姜妍迈步而来:“怎么了?”颜秋白红唇微抿着,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是季忧带回来的那具尸体。”姜妍低头看了一眼:“看毛色的话,应该不是伴生天赋极高的那一类,也就是通玄上境的水准,看来晨枫所说不错,那些仙庄的融道当真算不得真正的融道,也难怪会被季忧斩杀。?”“我是让你看伤口,你有没有发现这尸体上好像没有剑伤。”“??”姜妍微微一怔,重新看向了那具尸体。她知道季忧是用剑的,出关那日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身上背了七把剑,惹来了不少的关注。而蛮族肉身无比强横,非人族所能相比,就算是融道境要破他们的防也要费些力气,所她觉得季忧一定是以最强的剑道将其斩杀的。可问题是这蛮族尸体确实和颜秋白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剑伤。因为不管是刺或者斩,总归会有血迹渗出,这蛮族尸体既然身负毛发,便会十分显眼,她们一点也没看到。而唯一的血迹,是从这蛮族的眼耳口鼻之处溢出的,目前已经干涸。颜秋白刚才觉得疑惑,其实就是因为这蛮族尸体的异状。“眼耳口鼻溢血,难道是用毒?”姜妍思量半晌又觉得不对:“我从没听说有针对蛮族的毒药,不然镇北军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打的如此困难的。”她正叨念着,忽然发现颜秋白开始怔怔地盯着那蛮族游兵的心口,未等开口询问,颜秋白就伸手拔剑将,其衣衫挑开,瞬间愣住。因为那蛮族的心口已经塌陷成了一个大坑,细观坑底,那分明是被拳头贯入的痕迹。 第170章 用拳头打死的 青云天下的极北方本就寒冷,尤其是绕过了一座巨大的山脉之后就,温度的下降便更为月显。使团中的众人已经更换了棉衣,仍在藏匿的状态之下朝着雪域行进,越过荒原与沼泽,一直到车马力竭,便栖息于偏僻且视线不佳之处。昨日的沼泽林,今日的黄土岭,都是极好的选择。而在他们今日所处的位置上,神念鼎盛的修仙者以强劲目力勘破迷雾,却还是无法捕捉到雪域妖庭的轮廓,却隐约能够看得到无数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一望无际。季忧再一次趁着夜色,走入了迷雾之中,孤身向西北遥望。此间,他璀璨的双瞳金光大盛,如同冥灯。他现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蛮族的狂化是源于血脉以及身体构造,而并非是什么功法,所以劫是劫不到的。有些惭愧的就是,他前几次还冤枉那些蛮族嘴硬,挨了揍都不肯有福同享。现在看来,还真是只有被冤枉的人才知道自己多么冤枉。发展客户的目的没达到,但另一件事也完成,那就是对肉身强度的判断。人族为了让神念少受限制所以并不修炼肉身,也就没有什么肉身水平的划分。这就很难让浑身梆硬的季悍匪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肉身到底多能抗,本以为到了此处多少能用蛮族来试出个标准。但直到今日,他还是没被破防。所以他还要再试,以避免高估了肉身的防御,在未来遭遇足够致命的风险。此时,朦胧的月色之下,季忧的神念开始不断外扩,许久后终于发现了一位蛮族游兵。太好了,你要立功。季忧忍不住替他感到高兴,随后迈步走了出去,迎着那蛮族,手中的长剑顷刻之间剑气争鸣。不出所料,那蛮族士兵一看到他,眼中瞬间燃起狂热与兴奋的火焰,顷刻之间猛扑过来,如同面目狰狞的野兽。铿锵!季忧挥剑便是层层叠叠、如汹涌浪潮的剑光,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与那铁刀斩在一起。火花四溅之中,刀锋同样映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眼神,旋即便转为了更加浓重的兴奋。于是黄土岭的山谷之下开始了一番激烈的刀剑碰撞,直到一声剑意嗡鸣而起,对方的铁刀被震得脱手而飞,斜斜地插入黄土之中。达成目的之后,季忧将手中长剑扔到一旁。“请狂化。?”“该死的人族……”一声喘着粗气的低吼声后,季忧就看到了如前几日一样熟悉无比的画面。面前的这位上兵境的蛮族士兵忽然向前探身,在龇牙咧嘴之间,肩胛骨忽然开始向外高高撑起。季忧的神念此刻汹涌外扩,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开始急剧升高。随后就是一阵隆隆作响的声音从这蛮族体内不断传出,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全身鼓胀,瞬间大了整整一个号,原本就野蛮硕大的身形此刻更加庞大。这些蛮族士兵的甲胄,似乎就是根据他们狂化后的身形而特制的。原本宽松的部位此刻被炸裂般鼓起的肉体撑得满满当当,束缚着澎湃鼓胀的肉体,但仍旧遮挡不住其深处那股磅礴的气劲。“轰!?”一声巨响间,狂化蛮族脚下的黄土猛地塌陷,一个幽深的坑洞骤然出现那浑身长毛的身影顿时如离弦之箭,从坑中暴起,以雷霆之势扑而来,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呼呼风声,直朝着眼中那可恶人族的面门轰去。季忧猛地抬拳反击,这一拳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愤怒,拳劲刚猛,好似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到极致。撼山拳。这是王教习教他的基本拳术,属于不被重视武道修行之中最不受重视一种。毕竟不练肉体的人族,从未想过要要与人拳拳到肉,但季忧却已经挥了成千上百次。因为他每次微照之后,四肢百骸之中都会残留些许蛮横的气劲无法消散,于是便用此拳来卸劲。然而此刻,这普通的拳术在悍匪那强劲肉体的驾驭下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每一次出拳都带着呼呼的风声,打得面前虎虎生风,拳影交错间,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彻底粉碎,让那狂化蛮族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似乎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哐哐两记劈拳迎头砸下,那蛮族双拳架起,阻挡着狠劈而来的气劲,双脚已经深陷黄土……但就在此时,又是双拳贯肩而来,沉重的气劲直接将季忧狠狠砸飞,令其双眸骤然紧缩。此时,面前的蛮族已是四臂朝天。而多出来的那两只手臂,便是从的其后背长出的。好优美的伴生天赋。蛮族之中种族混杂,互相通婚之后,会出现很多莫名的天赋,而这四臂蛮族他是第一次见到。但幸好他想遇到的,其实就是这种。季忧握紧双拳,炙热的气魄开始透体而出,随后轰一声踏出一道深坑。其周身的灵光如闪电般在他身边交织、跳跃,而那收在胸前的拳势则犹如滚滚雷鸣,携着万钧之力,向着那朝天舞动的四臂凶猛轰出。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连绵不绝,仿若密集的战鼓,在这黄土坡上不断回响。刚猛的拳风不断在对撞间凝聚又溃散,搅得周围的气流紊乱不堪。坏消息是四只拳头果然要比两只拳头优势更大,但好消息是他真的梆硬。季忧用宽阔的前胸硬抗对方一拳,随后没有丝毫停顿,右拳紧握直接将其砸飞了出去,脚下灵气喷涌间腾空而起,再次劈拳而下。许久之后,黄土之上的战事平息。那蛮族的狂化形态褪去,手臂也缩回了体内,体温逐渐冰冷。季忧现在的状态比昨日更狼狈了一些,嘴角微微有些红肿,胸口有些发闷,尤其是双肩,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之后酸痛感有些明显。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召回灵剑,将其收回了剑鞘,开始分析判定。狂化后的上兵境蛮族光力量而言要远超使用了【浑天术法】的楚河,毕竟他与楚河对战之时,才刚完成第十二次微照,但如今已经是第十五次了。也就是说,若他当初没有因为奇思妙想而以微照的方式继续炼体,方才那突生双臂的一拳,当真是要砸断他的两只肩膀了。妈的,蛮族真是凶狠。季忧望着眼前胸口陷出深坑的士兵,痛斥着他的凶狠。不过接下来再遇到上兵境,应该就不需要用肉搏的方式去试了,上兵境的蛮族确实无法彻底破开自己的肉身防御。他眼中的金光此时慢慢消散,为蛮族照亮前路的冥灯逐渐熄灭,然后在蛮族身上一阵摸索……好吧,和自己一样穷。季忧将尸体抓起,向着驻扎之处而去,紧走了几步后却不禁眉心微皱。把尸体处理掉确实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掩藏行踪,可问题是就算见不到尸体,士兵忽然失联其实也是一种消息,未必不会引起警觉。因为当蛮族发现消失的士兵全都来自于同一区域,那他们的行踪早晚都会暴露。他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走下黄土坡,来到驻扎地。姜妍和颜秋白此时就在驻地之中,见他走来不禁迎了上去。“有漏网之鱼吗?”“没有。?”“你的嘴角怎么了?”“蛮族实在太凶残了。”“今日的蛮族……很强?”“肉身和昨日差不多,但伴生天赋是背生双臂,趁我不注意直接贯顶而来,他们天生神力,我在仓促之间险些遭了道,现在想来是的确危险。??”姜妍和颜秋白看着他,忍不住对视一眼。蛮族的伴生天赋各种各样,生有多肢的倒并不多见。此行以来也只有霍鸿曾有过类似遭遇,而据他所说,那足可以看作是被两名蛮族合力围攻。两人回过神,嘱咐他好好休息,随后便将那具蛮族的尸体拖到了先前被提前挖好的尸坑前。不过她们并没有着急将其推进去,而是拔出长剑,将那蛮族的铁甲卸下,衣衫挑开,随后集体陷入了沉默,神色变得十分复杂。这几日,许多人都说季忧回来的越来越晚,状态也越发狼狈,已经是游走于生死边缘了。或许这次,或许下次,便要折戟于此。但没有人关注过被他拖回来的那些蛮族究竟是怎么死掉的,便被匆匆处理了。有的沉入沼泽,有的就地掩埋。直到昨夜颜秋白无意中查看了一下,才引出了一些猜测,但又让她们觉得难以置信。可能有什么意外,可能是服了什么丹药,可能是什么法器。直到今夜她们再次查看季忧带回来的尸体,发现它与昨日的那具一样。不过是说样貌一样,而是死法一样,没有剑伤,只有或轻或重的拳印遍布其手臂、肩膀,像是被捶打出来的。而最致命的,则是令胸口整个塌陷的那枚拳坑。狼狈?确实狼狈,回来的时候衣衫都是凌乱的,嘴角也有些红肿,就像是险胜一样。可直到此刻她们才确认,原来那样的狼狈是因为季忧直到现在还没出过剑,而是在与天生体魄强悍的蛮族进行肉搏……从头到尾的拳拳到肉,仅凭三族中最孱弱的人族肉身,然后生生将这蛮族锤打至死。【蛮族太凶残了】【肉体更强了】【险些遭了道】【真的很危险】颜秋白忍不住回忆起季忧对蛮族的评价,一时间哑然无声。她们先前听公输仇说,他剑杀十八位通玄,外加一名融道,总觉得不太真实,但此刻的两道身影似乎重叠了。两人恍惚起身,转头看向季忧所在的方向。而此时的密林中却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负责带队使团的司仙监副监彭东阳以及六位仙宗长老纷纷走了过来。“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更换路线,连夜启程。?”“??”彭东阳看向夜色之下:“根据蛮族近些天来的表现,我们应该是要暴露了,不能再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了。”姜妍从茫然之中回神,闻声不禁感到疑惑:“怎么会暴露?这几日从未有过漏网之鱼。?”“我们之前以为把尸体埋掉就不会被发现,但近几日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遭遇的蛮族基本都在小范围活动,而并未大范围巡查,而且活动范围离我们很近,说明他们对我们的行踪已经有所眉目。”彭东阳叹了口气:“我思考许久,觉得应该是我们忽视了蛮族军队之中军令的严明性。?”“他们确实没有见到尸体,但却能知道自己手下人不见了,估计就是以他们失踪的位置判断了我们可能会经过的地方,不过这种方法的精确度不高,我们现在启程还来得及。”天书院葛长老此时也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要丢弃几辆马车,以减弱目标,同时扰乱蛮族视线。”颜秋白闻声不禁开口:“但是周边还未清理,此行路上若再遇蛮族,仓促之间或会暴露。??”“我们也是在担忧这个,所以需要你们二人先一步前去探路,尽量避开蛮族,半个小时后于前方那座矮山汇合。”“也只好如此了。”姜妍与颜秋白对视一眼,随后便提上道剑,向着土坡之外走去。临走之前,她们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在树下静坐恢复的季忧,并着重地看了一眼他的双拳。“妍姐,?他……?”“我也不知道……”两人呼啸离去,而此间留下众人则在迅速整备。此间,出去绞杀蛮族的霍鸿、姜晨枫、楚步天等人收到传讯依次归来。他们将手中提回的蛮族尸体丢在地上,看着那些在寂静中奔忙的身影忍不住眉心微皱。“距离雪域就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我还以为能一直这么顺利,没想到又紧张起来了。?”姜晨枫冷笑一声:“若真能如此顺利就到达雪域,那蛮族也不足为惧了。”正在此时,众人被土坡角落的轻咳声吸引。众人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发现了衣着凌乱的季忧正在盘坐,双臂与肩膀耷拉着,嘴角还带有红肿。蛮荒之中又没有酒宴歌舞,也没有什么秀丽风景。此行一路,除了比较所杀的蛮族数量,大部分人都喜欢关注季忧的状态。毕竟他境界最低,死亡几率也最大,每次回来的造型也都不一样。听到这句话,姜晨枫忍不住看向西侧,盯着那僻静林间那个衣着凌乱的男子道:“咱们这个队伍,看样快要出现伤亡了。”“你说那个通玄?”“要不然还有谁?难道是融道境的你我?”蒋月柔将目光收回道:“刚开始那几日他还能无伤归来,但这两日却已经狼狈不堪,现在行踪又有暴露的风险,他确实跟不太上了。?”姜晨枫听后一脸漠然:“真不知他来此有何作用,只愿他不要扯了后腿才好。”听到这句话,众人忍不住转头,朝向了同为天书院内院弟子萧含雁与石君昊,有些好奇若季忧真要出事,他们会不会出手相救。而两人发现自己被注视,忍不住眉心微皱。人性其实是很奇怪的东西,虽说他们和季忧都是天书院内院弟子,但他们其实更愿意和姜晨枫、霍鸿等人一起,归属于“各宗”天骄这个小团体中,觉得这样的大家才是同道中人。所以即便此刻身处异境他乡,他们与季忧之间也并不亲近。尤其是他们来之前便知道,季忧在丰州的所作所为太不规矩,甚至可以说是无视规矩,以至于很多人都希望他有来无回,所以他们本就不想节外生枝。只是看着此间众人那种眼神,两人又觉得若真见他遇险而不救,倒显得他们天书院没什么人情味了,于是便心觉烦躁。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他们身上徒增了个累赘一样。不想管,但又不得不管。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季忧此时刚刚回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公输仇从地上搀了起来:“要出发了,快走!?”“去哪儿?”“有暴露的风险,所以我们要连夜启程,不能在这里呆了。”季忧看他一眼,随后扬起嘴角:“没有银子钓我,我可不会跟你走入这拙劣的陷阱。”公输仇愣了一下:“什么钓你?”季忧刚要开口,却注意到四周围全都是窸窸,我的声音,于是转头看去,发现有许多马车已经开始向着黄土坡外驶去。他先前就担心过当蛮族士兵开始陆续失踪,是不是就算找不到尸体估计也会引起警觉,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公输仇还要特地过来与自己说一句。“我真的攮你脑袋了?”“没有,?是胸口。?”“你脑袋长在胸口里?”公输仇心说什么玩意,脑袋在胸口里,那不成王八了吗,但还是搀起他就走,心说我必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不然我的含金量就没了。随后车队便驶出了黄土岭,沿着夜色,开始朝着更换的方向前行,法器运转不停,骏马奔驰如飞。期间,在几位长老的指挥之下,三支车队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丢弃了十几辆马车。蛮族先天肉体强健,所得到的缺点就是无法像人族那般神念外放,只能靠目力所搜,所以缩小目标是极为正确的选择。于是马儿狂奔不止,潜入夜色,便听到呼啸之声满耳。此时,夜色之下黄土山坡之上已经隐有火光开始向着此处逼近。(腱鞘炎发作,今天少了些,求月票。) 第171章 季忧的箭与剑 蛮族是个异人部族混杂的种族,并没有太多相同的文化与精神底蕴。在没有外族的人族看来,连自己内部都派系丛生,对立明显,蛮族这种混杂的种族又如何可以团结而强大,简直痴人说梦。可事实上,蛮族高层仅用了【攻回九州,重见青天】这一个目标,就迅速加快了族群的融合与统一。一境之隔,不过百里。南边沃野无际,自己脚下却寸草不生,毒物横行。十万大山的蛮族诸部,真的太想回去了见见青天了。于是反攻战不断,寒铁关屡遭突袭,对峙长达千年。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何蛮族打不进依旧要打,但其实他们就是以不断的战争的方式令族群捆绑成铁板一块,针扎不入,水泼不进。于是蛮族从上至下,在军队制度的约束中不断凝聚。这种夹杂着血与泪、战与火的发展历程,与人族相比是截然相反的。在人族看来,准确的上传下达是一件困难程度不亚于飞升成仙的事。就像是每年收取税奉一样,被收入大夏国库的数额经过层层贪墨,永远要比各州郡的数目少上许多。所以一开始,司仙监并未想到蛮族之间会有如此高效的传讯。稍有士兵失踪便会惊动高层,人族对此无法理解,但偏偏被蛮族做到了。这早已不是太古时代那个怯懦而惧战,只顾着逃命的种族。由此可见,极度的穷困的确可以改变人的一生,无论性格还是品行。颠簸的马车之上,季忧掀起窗帘,在随马车飞驰之中不断望向窗外的黑夜,忽然找到自己与蛮族之间的通性。他也是在玉阳县吃了三年野菜,看遍了饿殍遍野和满山活人坟冢,内心之中才多了一份总想要杀平一切的冲动,觉得死了也无碍。救邱茹是这样,去岐岭是这样,提剑杀向丰州府亦是这样。季忧眯起眼睛,感受到无数的气息开始向这边靠近,随之而来的就是马蹄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不多时,无数策马飞驰的蛮族便已经出现在了车队行进的左右后三侧。呼啸的寒风之中,那些质地粗糙的毛发不断飘飞,而那幽绿色的眼瞳之中则是杀气腾腾。弯弓,搭箭。嗡!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死寂的夜空,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原本静谧的黑夜刹那间沸腾起来。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如黑色的潮水,每一支离弦的箭矢都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尖锐的箭头在夜色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蛮族天生神力,强弓也是根据自身力量而特制。刹那之间,车队之下法器呼啸着狂暴的灵气,迎着那飞射而来的箭矢蓦然升起。哐哐声之下,剧烈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刺目灵光中,箭矢纷纷被弹落,然而那股沉重的冲击力依旧震得马车剧烈摇晃,左右颠簸,犹如狂风巨浪中的孤舟。无数使臣面露凝重,扒住了车厢忐忑难安。果然,司仙监副监所预料的并没有错,他们确实暴露了。仅是半宿之间,蛮族就开始根据士兵消失的区域不断摸排,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游骑兵在嗅到模糊的方向之后,已经不约同地向着此处汇聚,然后碰面!箭矢被弹飞的一瞬间,破空声骤然响起。此时,先行一步前去探路的姜妍与颜秋白此时飘然而归,在一片光华四射的灵气之中落于最前方的驾辇之上,轻纱的裙摆在风中一阵摇曳。“追击而来的只有附近的游骑兵,他们早先便在四周围徘徊,我们启程之时,他们恰好正在向此汇聚,看来走漏风声就是因为士兵失踪,先前的判断应该无误。”“我们沿行进路线探查了一番,最高应该也只有上兵境,预计二十多只,其他都是中兵境和下兵境。”“西南方向人数最多,而正西边则靠近蛮族大营,风险都极高。”依据士兵失踪而捕捉使团位置,这种方式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并不准确,而且不及时。所以在暴露准确位置之前,蛮族更强的战力前来。但不出所料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而目前遭遇都是兵境蛮族,所以他们的机会仅有半个时辰,若能甩开或许还可以再次进入隐秘状态。彭东阳与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随后道:“先向东而行,尝试甩开追兵,随后向西北迂回,继续朝雪域行进。”其他几位长老此时神念外放,向着马车疾驰的后方看去:“想要甩掉,就要要先去解决那些追兵,不能留给他们聚集的机会,以免被合围。??”“言之有理。”“那便,?杀无赦。”轰!一声巨响裹挟着碎裂之声,如惊雷炸响。左右两翼的马车之中猛地窜出数道身影,灵气顿时如海浪向此呼啸汇聚。公输仇率先起身,手中道剑光芒大盛,就见马背之上有一位全身覆盖着厚重铁甲的蛮族悍然腾空而起,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裹挟着猎猎风声直刺而来。“倏然”一声,枪剑激烈碰撞,狂暴的气浪似汹涌的潮水般向四周呼啸而去。与此同时,姜晨枫、霍鸿、楚步天、屠旭、蒋月柔、萧含雁、石君昊等人,周身灵光闪烁,宛如谪仙临世,纷纷回身,迎向那些策马狂奔、气势汹汹的蛮族。夜色的笼罩下,铁器相撞碰撞起耀眼的火花。公输仇振剑奋力杀去,以凌厉的剑势挑起那杆长枪,朝天的剑气举手之间便要轰然落下。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沉闷的嗡鸣之声陡然从他右侧响起,令他双瞳紧缩,立刻收剑偏身飞退。十几支气劲雄浑的箭矢,此时在夜色的隐藏之下迅猛袭来。那跟在这上兵境蛮族身后中兵境全都手持弓箭,将天生神力灌输于箭中,气息强的简直骇人。人族感悟天道,术法精妙,气质如仙。但力若强劲到极致,终究是可以破法。此间甚至有一伴生背后双臂的蛮族,双手握一黑弓,另外双手将弓弦拉的如同满月,凶狠的简直想让人骂娘!更为关键的是,常年的战争让这些蛮族之间配合得默契无间,协同作战的能力更加令人感到可怕。公输仇剑浪迭起,凭借强大的剑力震断了眼前袭来的箭矢。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杆铁枪便又裹挟着凛冽的风声,如鬼魅般蓦然刺来。但就在此时,一支裹挟着浓郁灵气的箭矢从他左肩偏上三寸的位置,倏然飞出,一往无前。轰一声,那手握铁枪的蛮族被直接震虎口发麻,顿时一阵呲牙咧嘴,突刺的节奏被直接打断。此时,季忧已经站在马车的顶盖之上,手持一只强弓,将弓弦拉的如同满月,手臂鼓胀的肌肉所蕴藏的,似乎是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下一刻,又是一支箭矢从手中猛然脱手,狠狠钉穿了那蛮族胯下战马的头骨。便连哀嚎的嘶鸣声都没有,那疾驰的马儿轰隆倒地,被飞退的夜色所淹没。他的储物葫芦里一直都有一张弓,穹华阁最贵的一张弓。这弓是当初他去岐岭之时,颜书亦送他用来防身的。当初他用此弓射杀了许多邪种,但此后再未遇到过什么多人混战的大场面,于是一直不曾再拿出来用过,直到此刻。他不知道公输仇为何一直对自己心存善意,但拿灵剑山的弓助灵剑山的人,也算是合理合法了。此时季忧再次抽箭,眼中金光大盛,但眼神之中却暗含着一股不忍与心疼。飞驰之中射出的箭,应该是捡不回来了……“不愧是险些杀了我的你!”“好箭!?”公输仇兴奋大吼,随后仗剑而去,直接将那持枪的蛮族斩飞了出去,随后轰然杀下。而他这一嗓子,也瞬间吸引了其他正在战斗的融道境。他们与公输仇的遭遇一样,即便对面的上兵境只不过是通玄上境的实力,但坚固的肉体也极难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被破防。于是,每次交手的之间都会有无数气劲骇人的箭矢穿风而来,令他们极为分神。而随着公输仇这一声“好箭”响彻,众人不禁余光瞥去,就看到了在马车之上弯弓搭箭的季忧。嗖!箭矢脱手,弓弦巨颤。对面那一匹战马应声倒地,而那本来还在弯弓的中兵境蛮族的瞬间戗地,消失在飞退的夜色之中。便因为季忧这弓箭相助,那持枪的蛮族即便是肉身强横,此刻也被杀得胸前血光粼粼,未曾抬枪再刺就被一剑劈飞。而此时季忧已经再次搭弓,猛然间又一次射穿了追兵跨下的战马。落马被戗的满身沙土的蛮族立刻仰天怒吼,看着飞奔而去马车和不断追击的战友,面目狰狞地呲出了尖锐的獠牙。随后他握紧马儿头上的箭矢怒拔,打算追上去之后,以此插死那些人族,但用力之下却脸色巨变。那箭并非只穿透了他的马儿,同时也将马头直接定在了地上。而在追击之中,姜晨枫、霍鸿、蒋月柔、萧含雁、石君昊等人见着他箭矢连发,助公输仇杀退蛮族,神色各异。“原以为行踪暴露之后,这通玄境便没了什么用处,没想到他竟还有张弓……”“好弓……”“看来他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功夫,准备的花样颇多,又是剑又是弓,也算是稍微补齐了境界低微的弱点,若不被近身,怕也能苟活一路。?”一阵铁器相撞之间,石君昊杀退一名上兵蛮族,就见数十支强劲的箭矢扑面而来,只能暂时放弃破其肉身的机会,浮空闪躲。而在躲避过程之中,他望着那弓如满月的季忧,心中暗生不爽。在他们看来,同为天书院弟子,这季忧强弓在手就该配合自己才对,不曾想却在助那灵剑山弟子。而萧含雁也是同样的心思,此间厉喝几声季忧,结果对方却未有反应,眉心间便有怒气升腾。混战之中的季忧面不改色,心外无物,蓄积在手中的灵气不断在弓弦之上摇曳,拉弦的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崩弓声不绝。他只有一个人,速度再快,一旦分散也全无作用。而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摆脱面前这些蛮族的追赶,让他们失去追捕方向,以免主力军向此汇合。所以他没尝试射杀蛮族,而优先射杀那些更容易死去的战马。蛮族是有机会挡箭的,远不如射杀马匹的效率更高。季忧拧着眉头重新开弓,一箭射出便直接撕裂了眼前的狂风,狠狠洞穿而去。但就在此时,无声无息的夜色之下,两道面目狰狞的身影忽然腾空,从他的两侧飞扑而来。他们是临时更换方向的,但蛮族的追兵却并非全都来自后方。还有一些原本就在两侧搜寻的蛮族骑兵,他们追赶而来,远远便看到一身影在车厢之上不断拉弓,箭指之处人仰马翻,于是杀意腾腾,从马背之上凌空跃起。而首先看到这一幕的,并不是季忧。因为他正在弯弓,不断地向外放箭,射杀马匹的同时支援着不断挥剑的公输仇。所以首先看到这一幕的,其实是在其左右的姜晨枫、蒋月柔、霍鸿,还有天书院的萧含雁、石君昊。不被近身,通玄境或可苟活一路,这是所有人的判断。毕竟先前每次外出杀敌之后,季忧都会显得十分狼狈。这说明他对上一位上兵境确实可以赢,但却赢的险。而如今这飞扑而来的,却是两位上兵境。但姜晨枫等人并未出手相帮,而是继续全力破防面前蛮兵,就连同在天书院的萧含雁与石君昊亦是如此。“甩开蛮族追击才是重任。”“不明白通玄境为何凑此热闹。”“早就看出他的勉强硬撑,而此行往后将会越发危险,总不能每次都要出手助他,这样的累赘倒不如没有了好。”“站在车顶之上,本就太过显眼了些……”夜幕深沉,四周的纷扰杂念仿若浓稠的墨汁,肆意翻涌。天骄不禁侧目,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血洒当空的陨落。但让人意想不到是,就在那两名蛮族而空耳至时,一道嘹亮且凌厉的剑气陡然间冲天而起,瞬间将这无尽的黑夜撕裂,并轰然朝着趁此袭杀而来的两名蛮族狠狠落下,强劲的剑气漫天呼啸。【道剑·小重山】砰一声闷响,持刀而来的那两名蛮族直接被生生压下,浮空的身影直接矮了三寸,铁刀震颤。恍然之间,愕然的众人便见到那道一直挺立于车顶的身影忽然剑意沸腾,便在刹那之间浮空而起,手中道剑如叠浪般凶猛而去。那沉如山岳的气劲让一旁的马车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铿锵!两名蛮族士兵持刀强撑,眼神之中闪现出一抹惊骇。于是在互交换一个眼神之后猛然撤刀向左右躲去,失去阻挡的剑气直接在地面割出一道宽阔而深厚的沟壑,泥土飞溅。而此时那两名蛮族已经在荒地之上踏出一个深坑,再次借力腾起,向着车顶呼啸而去。而季忧也已经趁此时机再次张弓,随着手臂发力,弓弦被迅速拉满,发出“吱呀”的紧绷声,随后手指猛然一松,飞射而出。裹挟着磅礴劲力的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崩在了其中一人的铁刀之上。准备来说,他瞄准的是对方的心口。因为蛮族的心口是最为薄弱的地方,而最硬的则是手臂与颅骨,亲锤验证。但他射的虽然是心口,却没办法禁止对方挥刀防御,所以这箭直接钉在了那蛮族的刀身之上,一阵火花四溅。而让那蛮族心惊的是,那箭矢所带有的沉重气劲直接阻止了他跃起的动作,还直接将自己狠狠顶飞了出去。此时季忧脚下灵气汹涌,浮空飞退,与那剩下的一名拉开了距离,铁器争鸣之间七剑浮空,狠狠斩去。破碎的声音瞬间响起,铁刀被崩断,那上兵境蛮族直接被斩中了心口,口鼻溢血地横飞而出。这是灵剑山剑道首座四剑之中,最锋利的一剑【柳色新】。随后季忧摘一把灵剑搭在弓弦之上,绷劲弓弦,将狂烈的剑气灌输于箭中,朝向那先前被射飞的上兵境,猛然松弦。从那两剑呼啸而起,到那两名蛮族血洒当空,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超出认知。此刻,姜晨枫不禁愕然,蒋月柔的眼中则是闪过一缕不可思议,而更多震惊的目光此刻全都汇聚而来。谁也不会想到,两名上兵境蛮族联手会败的如此干脆。“他当初不是面对一个上兵境都险胜的狼狈不堪?现在两个,怎么会……”“因为用剑,总是比赤手空拳要强的。”姜妍和颜秋白在夜色下轻声而道,声音随之散入呼啸的风中。一寸长一寸强,尤其是人族体魄远比蛮族孱弱,兵刃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可没有人知晓为何会有这种非所问的答案响起,但不等思索,他们便又听得风中一阵低语。“有一日,我们检查了你们带回来的尸体……死在季忧手里的那个很奇怪,他没有剑伤,胸膛是整个塌陷下去的,里面只有一个完整的拳印……”“那拳坑中,指骨的痕迹异常清晰,应该是锤爆了心脏,以至于血液倒灌而溢出了眼耳口鼻。?”“??”“所以他先前的狼狈是应该从没未出剑,而是用拳头活生生把他们打死的,而现在,他出剑了。?”风中轻语散落,姜晨枫等人脸色微变。只是肉体。当初看上去勉强险胜的只是肉体。而现在,他开始出剑了。姜妍与颜秋白此刻还在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没遮掩住此刻的惊叹。肉体很强的因素有很多……例如某些丹药,例如某种法器。未曾见到实景,只是看到尸体上的拳印,其实谁也不好做出判断。其实在第一次注意到季忧带回来的尸体后,姜妍和颜秋白讨论了许久,不断分析为何季忧一直在与蛮族肉搏。最合理的那个缘由是谁也不知道,其实季忧的剑不如他的拳强,战斗过程之中可能不小心被蛮族打落长剑之后,不得已展开了肉搏……这般猜测漏洞也是有的,总不能一直被打落长剑,但总的来说这确实又是最为合理的。可直到她们见到那朝天的剑气,才知道原来季忧的剑更强,比肉身还要强。修仙者耳目惊人,季忧此时也听到了那风中的轻语,忍不住转头看去。这些人又不像自己需要翻找钱袋子,他是着实没想竟然有人会去检查自己杀掉的蛮族尸体。思索之际,又是两道身影横空杀来,季忧转头再唤一剑,剑气直冲霄汉,以至十方明亮,轰然压下。“那是我灵剑山齐长老的剑,公输师兄说我闭关的时候,季忧曾去破过我天剑峰的剑林,然后将剑学了去。”“但是,我不知道会这么强……”“齐长老是那种枯坐深山一直都不出门的,和我们这种一闭关就是数载的差不多,除了年轻时候,没人见过他全力出剑,而且剑林的剑气也是被削弱的,但是……真的好强。”夜色之下,颜秋白忍不住喃喃。而在前方车辇之上,来自于天书院的葛长老也忍不住抬头,将那道身影凝视许久。他虽然不是那种喜欢掺和事情的人,但其实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季忧的传闻。知道院中弟子无数,长老众多,但很少有人喜欢他。临行之前,长生殿和不尘殿都有人送来的礼品,让他留意石君昊和萧含雁的安全。唯有这季忧,从来没人关心过。甚至,葛长老还收到和自己有所关联的几大世家,暗中所透露过的希望他死在境外的意思。杀人,砍头,无视规矩。丰州那件事,他做的太绝了。但抛开这些不说,这种人不管放在哪个仙宗,似乎都会是令人赞叹的弟子,若出生于千年世家,怕早已经被大人物押注了未来。“好剑!?”“真不愧是你!”此时,季忧继续伫立在车头,耳边有无数声“真不愧是你”的喝彩声。不得不说,公输仇在给予情绪价值的方面是有些东西的……他斩退袭杀向车顶的蛮族,此时重新弯弓搭箭,但还未拉满就感受到一阵强烈危机感,于是神念瞬间外扩。可怕的是,他此刻竟然没能捕捉到那是什么。就在这刹那之间,只听“噗”地一声,剑斩上兵境蛮族的屠旭忽然身影一滞,被一支极速的箭矢直接洞穿了左肩,整个人横飞了出去。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问道宗长老,此时骇然起身,闯入黑夜,在狂舞的风中将受伤的屠旭捞起,并转头看向东南侧。此时,远空有八道身影踏地而来,全都是雄壮魁梧的悍将模样,浑身的气劲灼热摇曳。而最中间那位已经再次搭弓,漠然地拉满弓弦,抬手,朝着车顶上的那个身影猛然射出。这是融道境神念根本无法捕捉一箭,唯有那六位长老方能看见,那凶狠的杀机正在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飞射季忧。无声!极速!葛长老的双目骇然睁开,却没有任何出手相救的动作,随后便气势全开地准备迎敌。就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季忧与其他天骄最大的区别并不是境界低了些,而是他此行根本无人庇护。但就在这刹那之间,车辇之上狂风大作,一股更为强大的剑气摇曳升天。倏然一声,剑意鸣颤,灵剑山长老颜川瞬间出现在马车的车顶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已经飞到面前的箭矢空手夺下。颜川的身形十分高大,头发虽然花白,但精神烁立,身姿笔挺,不见丝毫佝偻之态。但不知为何,此时他握着箭矢站在季忧左侧,却似乎是有些微微躬身。此间,四周围一片愕然。 第172章 四十九重山 蛮族无法感应天道,融道境或能与将境一战而不输。但此时来的人中,却有十三位兵王境,以及无数上将境蛮族。横练肉身所带来的力量与爆发力,包括伴生天赋的增长,远非孱弱肉身所能相比。夜色之下,寒月高悬。十万大山的轮廓在远处的浓雾之中若隐若现,看上去无边无际。东部战区的八位王将蛮族气焰滔天而来,与腾空而起的仙宗长老瞬间碰撞到了一起,掀起狂涌的风浪,直冲霄汉。他们本打算在此处甩掉追兵,然后改道朝西北行进,但随着那强大的追兵赶到,甩掉追兵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原定的路线,便成为了最好的路线。因为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哪条路线就已经不重要了,最短的便是风险最低的。从此向北直去,那边是妖族与蛮族之间的分界线,长达千里。蛮族不敢派遣大批量的军队踏足那里,因为那条分界线代表的是妖族的面子,在这种战事将起的节骨眼上,面子也许看上去什么也没用,但有时候却是影响平衡的重要因素。此时的季忧从储物葫芦中唤出一道灵光,将花费别人巨额所购买的护心镜戴起,心脏仍在突突直跳。刚才那一箭太凶险了,差一点让九州的很多人都感到由衷的高兴……也让很多女子,差点没有了心目之中的相公。他落在车辕之上的,看向与兵王蛮族战在一起的灵剑山长老,那明晃晃的剑气比自己的剑更要强大,剑意更加沸腾。看来在出使名单确定之后,灵剑山的小鉴主又一次中途出关了,派来了一位护夫品……此时的公输仇仗剑落在了车辕上,一边恢复一边喘息,并抬头看向自家长老颜川。“颜长老为何会救你?”“因为颜长老很善良。”“??”公输仇看着他,相信不了一点。难道颜川长老是丁瑶师妹请来的?丁瑶虽然境界不高,且没有世家背景,但因为是鉴主婢女,又被鉴主从小当做姐妹,所以无形之中的位格很高……公输仇眉心一皱,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觉得以丁瑶的位格,即便是再高似乎也无法请来一位无疆境长老。还真是奇怪啊……这季忧明明是天书院弟子,偏偏与他们灵剑山更为亲近,好像有什么亲戚在山上一样。“宗威……”公输仇眯起眼睛:“不错,还是宗威!”季忧是全天下最能闹事的一个,而他闹事的时候用的都是他们灵剑山的剑道,让他活着,他就可以越闹越大,灵剑山剑道的含金量也就会越来越高。灵剑山,果然懂我。季忧不知道公输仇正在琢磨含金量的事情,而是站在车辕之上,眉心微皱地看向后方。追击而来的战火连绵不断,狂奔的气流所搅起的飓风令这蛮荒大地风云变色,将马车掀的哐哐作响。仙宗长老们手握万法,且战且退,而那些兵王与上将则不断俯冲,靠着强悍气魄硬抗术法与剑道。但随着车队不断的呼啸前行的,一道炙热的身影忽然之间冲着车队凶猛冲撞而来。轰一声巨响,整座马车都开始巨颤。一位浑身炽热如火的蛮族兵王直接的双拳撼地,整个左翼马车全都被掀翻在地。恍然之间,众人看到一道身影被直接撕裂,血溅当空,冲天的气焰映亮了那蛮族兵王残忍且狰狞的面孔。“好强……”仓啷一声,剑声四起。姜晨枫等人起身而上,直接将随之而来的四位上将境逼退,但那气势如虹兵王却此刻却无人来挡。仙宗天骄,只打不死之仗。为亲传之位而来的人也好,为家族而来的也好,内心之中最清楚的一点就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轰一声,那蛮族兵王铁拳压来,狂妄的气劲直接突向车队正中。不过这一拳并未落下,便被一柄铁刀狠狠拦下。陈氏仙族长老此时脱身而来,狂涌的气息直接将那兵王斩退。但先前被他挡住的那位兵王此刻却得到空隙,全身气劲迸溅着呼啸而来,如同燃烧的流星,凶猛冲向了中间的车队。见此一幕,司仙监的监正彭东阳脸色苍白。人族与蛮族被北境城墙阻隔了千年,相互之间的了解并不够多。本以为有无疆境护送已是足够稳妥,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此行的危险,就如同他们先前低估了蛮族军纪的严明。若此行能有几位神游境,或上五境圆满……只可惜,那等人物都是被仙宗及世家视为底蕴的重器,即便是千年世家也没有几个,若是折损一个,几乎能导致一个世家就此陨落,所以不会轻动。在他们看来若是妖蛮没有联合,自家却因为底蕴高手折损而被吞没,那还不如让妖蛮联合才好。事实上,他们司仙监也是百般请求才请来了一位陈氏仙族的无疆境的。若不是灵剑山又主动派出一位了无疆,慷慨解难,他们或许连这个地方都走不到……轰!如同海啸滔天的拳劲汹涌而来,反射在的彭东阳眼中的倒影极速增大。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从最后排的马车上腾空而起,直接拦在了铁拳之前,清瘦的身躯在那雄壮的蛮族的兵王面前简直孱弱不堪。如同山岳倾倒的重响之下,蛮族兵王的拳势直接被截断,但狂烈的拳劲所掀起的土浪却开始向四周疯狂翻涌。同时,那拦拳的身影则如同穿膛的炮弹被轰飞了出去,断线风筝一样狠狠摔落在了车队行进的前方。见此一幕,灵剑山的颜川此刻目眦尽裂,整个人的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而暂时逼退了的蛮族上将的姜晨枫等十二名天骄此刻也睁大了眼眸,眼眸之中闪烁出一抹不可思议。图什么?!但就在此时,最前方那辆使团马车的车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随后一道身影跃入车厢,喘息声在其中不断响起。季忧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挂在心口的那面“能抵挡应天境全力一击”的镜子已经碎了大半,镜面也已经变得暗淡无光。妈的,钱就是没有白花的!只是一想起这护心镜的价钱,他匪心就开始痛不欲生。此时的车厢之中坐着三位使臣,分别是汪明昌、郁书恒、鲁明。因为快要接近雪域,此间的气温正在急剧下降,他们正裹着厚厚的冬衣,此刻眼神怔怔地看着他,浑浊的双目里诞出一丝不解。“季公子……?”季忧伸手抓住汪明昌:“你们真有本事能说服妖帝不与蛮族结盟?”汪明昌咽了下口水:“我们会使尽全力……”“我不知道大夏准备了什么代价,或是道七大仙宗愿意拿什么来安抚妖族,但你们是专业玩嘴的,一定能说服的对吧?”郁书恒握紧拳头:“不成功,毋宁死。”季忧看着他们三人:“其实我若是自己跑,是有机会跑回去的,但我一直害怕若是真的开战了,我这个小小的通玄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不介意死在这里,但你们最好说话算话。?”汪明昌看着他,颤抖地举起手:“季公子已是仙人……何至于如此?”“上头了,所以有点不太理智……”“老朽以前从未见过季公子这样的修仙者……”“一会儿那些天骄们也会这么感叹的,如果那蛮族再来一拳的话。”季忧松开汪明昌,伸手取出丹宗姐弟送来的那只药匣,随后对照着说明书,拿出一枚丹药服下,便觉得一股磅礴的气劲猛然在体内四窜,神念与体力开始迅速恢复。等到药劲化开,他又取出了储物葫芦之中的灵石,一拳将其全部震碎,将那些从灵石之中释放的灵气全都纳入体内,随后翻身上了马车的车顶。因为暴露了行踪,车队现在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直接全速飞驰,正奔着最近的边境线而去。以他的目力,此时已经可以看到边境线的城池,城后则是白茫茫一片。季忧重新取出弓箭,张臂拉弦,嗡一声射死了蛮族追兵的一头战马,向着车尾的方向走去。此时,仙宗天骄正与那几名上将蛮族打的气流迸溅,尘沙飞扬。雪亮的剑气,狂舞的术法,与那强悍体魄在对撞之间不断发出爆裂之声。而最激烈的战场则在最后方,六大仙宗长老挥手就是玄妙术法,硬生生截住了那十三位兵王,气息迸溅间杀得夜色沸腾,此间的灵气也随着他们吐纳几乎要被抽干。颜秋白此前曾说过,蛮族境界的提升不过增强肉体、力量和伴生天赋。但力气只要强大了,亦可以破法。所以六位长老合力对抗十三位兵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得心应手,先前那一拳就是因为有人突出了重围。而随着蛮族势大力沉的攻势,几位长老以术法与剑道设下的阻拦再一次被冲破。顺着夜色杀入进来的一位蛮族兵王此时腾空而起,拳劲滔天让所有人都在此刻变了脸色,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一般。姜晨枫一剑斩退眼前的将境蛮族:“护不住了,蛮族追击的攻势远远超乎了司仙监的判断!?”姜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就到海隆城了,那是蛮妖两族的分界线!”“不能全死在这里,快撤!”未等话音落下,霍鸿便抢先一步踏空而起。早在先前他就已经将所有的灵石全部捏碎,此时灵元充盈。海隆城就在眼前,此时撇下一切,他可以极速冲进城中借机逃遁。而所谓的撤,便是指他们这些修仙者独自撤离,至于使团,便自生自灭,总比全都死在这里强。黎明将起的夜色之下,拳意漫天轰鸣,朝着满载使团的车辆凶狠落下。但出乎意料的是,随着一阵剑啸猛然响起,那狂烈的拳劲竟然再次被凌空截断。姜妍与颜秋白忽然一怔,朝着前方看去,便见眼前有无数剑光浮空而起,一柄两柄……足有四十九柄灵剑此刻剑意冲天。而在狂舞的风浪之中,季忧的双瞳金光璀璨,随后擎起漫天剑龙腾空。剑气,在此刻不断沸腾。白色的袍子,被气浪掀的猎猎狂舞。季忧的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染红了一口银牙,看上去有些狰狞。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初秋斗之时他也只用了七重山,而此刻这四十九道沉如山岳的剑气已经将其手骨压得咔咔作响。默然之间,轰然的狂啸之声响彻寰宇,四十九柄道剑轰然朝着那兵王境蛮族迎头压下,那蛮族兵王在猝不及防之间被沉重的剑道狠狠创飞了出去,被咆哮而来的颜川挥剑重重劈在了心口。此时,季忧“彭”一声落在车顶之上,一只脚直接蹬破了脚下的木板,直接陷了下去。而他的双手则在剧烈发颤,皮肤红的仿佛要溢出鲜血一样。他在天书院用过五十七剑,但驾驭的是普通剑招,从没有用这种方式驾驭过道剑,此刻被气劲反震透体,口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姜妍、颜秋白以及那些已经决定撤离的天骄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道身影,露出了满脸的惊骇。【道剑·四十九重山】漫天断剑,哗啦碎落。此时,未被砸烂的使团马车呼啸着向眼前的那座城池冲去,马蹄声在雪地上踩的簌簌作响。海隆城很破败,周围全都是黄土与石块堆砌起来的,除了一块界碑之外,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而随着呼啸不停的车马声,已经有一些妖族在此探出了头来。见此一幕,那些蛮族兵王蓦然停住了身影,狰狞的面孔之上充满了愤怒。那家伙是什么人?尤其是先前被突如其来的道剑撞飞的那位兵王,他随后又中了颜川一剑,胸口已是皮开肉绽,但是杀意却更加汹涌,盯着最后那辆车上的身影,捏紧了铁拳,嘴里发出一阵喊哩喀喳的声音。此刻已经是平旦之时,深邃的夜色逐渐开始泛白。白茫的大地之上到处都是凛冽的寒风,刺骨如刀,但使团的车马仍旧在不断狂奔,直到破晓。几匹拉车的骏马此刻哐当倒地,头颅瘫在地上,粗大的鼻孔疯狂的喘息着。最后这喘息变得越来越越缓,越来越缓,但并不是喘匀了,而是直至没了气息,眼睛也缓缓闭合。因为早先就知道暴露之后可能就是长途的奔袭,所以这些马儿都被喂了仙麻草。这种灵药可以让马儿在奔跑过程中不知疲惫,可一旦停下来,所有的疲惫感就会一拥而上,彻底将其压垮。这其实算不得残忍,因为人族对自己也用这种药。就比如当初楚河成宿成宿的感悟天书,所用的药丸之中就有这种仙麻草的成分。此时的使团进驻到这衰败的土城之中,在平地之上升起了篝火,一个个都在屏息静气,引灵气回体进行补充。使臣之中是有伤亡的。那蛮族兵王第一拳轰来的时候虽然被挡下,但也击碎了护车的法器。当时没人知道有多少箭矢穿透了马车,直到此刻破晓,他们才注意到后面的车厢已经鲜血淋漓,直到停下也没有任何声响从中传出。屠旭被射中了一箭,肉体被洞穿。这等皮外伤其实对修仙者而言不算什么事,但那股强烈的气劲却直接透入了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现在命悬一线。但总归,他们算是踏入了雪域境内。许久之后,红彤彤的日头在迷雾之中升起,但并未带来多少的温热,只是让天地明亮了一些。恢复了气息的仙宗天骄们一个个睁开了眼睛,沉默许久,最后望向了那个靠着炭火紧闭双眼的男子,脑子里全都是的那漫天呼啸的【四十九重山】,许久都无法回神。【他没有出剑,是用拳将其活生生打死的】这是在今夜奔袭之初,当季忧剑杀了两名蛮族上兵境的时候,他们从姜妍和颜秋白的口中说出的。其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并不相信。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告诉他们,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了。因为季忧借着法器硬抗了那蛮族兵王一拳,仍旧活蹦乱跳。那法器确实不凡,但从来不是这样用的……所谓能挡“应天境全力一击”,指的是用在融道境的身上,不是说任何境界都可以的,最可怕的是,那位兵王根本就不是应天级的,而是无疆级。如若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冲破长老们所设下的阻隔。所以那凶狠的一拳袭来时,除了护心镜所挡住的力量,剩下的力道则全都是由他自己扛下的。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那冲天而起的四十九柄道剑,竟然将一名蓄势待发的兵王直接斩飞了出去。此间女修,例如姜妍、颜秋白、蒋月柔,甚至萧含雁,此刻的脑中都深深烙印了那擎其漫天剑龙的身影,每每回忆,总觉得道心无法宁静。她们修道数载,家族之中,仙宗之内也见过不少旁的修士,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私修出身,剑杀融道,肉搏蛮族,剑斩兵王。“其实人族确实是有炼体功法的,再配合丹药,也能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强度。”“他们说季忧从不吃丹药。”“那只是对外宣称罢了……”姜晨枫嘴角微扬地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姜妍,强撑出的那一抹不屑忽然散去,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他知道即使是有炼体功法,再配合丹药,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强度。而最关键不是这个,是最后那四十九道剑。他在远处感受的时候就知道,那四十九道剑自己是绝对挡不住。当初在丰州的时候,公输仇到处跟人说季忧曾剑斩融道,他就是极为不屑,不断地表示仙庄中以岁月熬炼境界的融道不算是融道,还说自己通玄时也能。直到那四十九道剑斩退蛮族兵王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巴掌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脸上。颜秋白此时轻轻开口,脑海中想着那先前那撕裂夜空的一拳:“他不怕死么?”“他怕死就不会跟来了……”“他和灵剑山……?”闻听此言,众人不禁张了张嘴,想起了先前在马车上的一幕,齐齐望向了颜秋白。其实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们大概也都了解了关于季忧的往事,知道他虽然是天书院弟子,但却一直都不受天书院的待见。甚至,有很多人恨不得他死在这里。先前那一箭射来的时候,天书院的葛长老连动都没动,也正应了那句话。这季忧与他们之间的最大区别并不是境界低了些,而是从来都没人庇护。其实这一点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何不怕神念受到限制,也一定要修炼肉身了。乡野私修,无人庇护,便常要面临生死之局,自然要多些保命的手段。但谁也想不到灵剑山的长老会出手相护,甚至在其被蛮族兵王拖住时,看着季忧被一拳打飞,几欲发狂。就好像这位颜川长老根本不是来护送使团的,而是专门来护送他的。难道他和是颜川的私生子,和霍鸿的经历差不多,因事不能相认,所以只好暗中相互?可一念及此,众人却不禁想起了那颜川接下一箭后的微微躬身。那并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姿态,更像是下属对主子的姿态……颜秋白被众人盯着,但也给不出什么答案。她只知道灵剑山与天书院并不和睦,当日收到天书院敕令的时候,他们天剑峰一脉几乎都是不屑的态度。尤其是灵州位处九州最南,即便是蛮妖两族真的攻入了寒铁关,对于他们灵剑山而言也未必会有多少的影响。所以一开始,宗内只是想着象征性地派几个人去应付。可哪知道出发那天,她才发现玄剑峰派了一位无疆境跟随前来,而他一开始并不在名单之上。能够派遣一位无疆境长老的,依她看来也只有按辈分来说要叫自己一声堂姐的小鉴主了,可问题是鉴主大人一早就闭关了,还说不入无疆绝不会中途出关。颜秋白抿了下嘴,觉得想不通便不想了。然后她的美目不禁轻转,看向那炭火后躺着的身影,心说要不要去看看呢。其实自己这个年纪也是该找个道侣了,来时的路上询问姜妍道侣和子嗣,其实是因为自己动了心思。颜秋白起身,捋了下裙摆,拢了下秀发便打算款款走去,却发现有两道身影已经先自己一步走了过去,正是姜妍与蒋月柔,比她还要款款。 第173章 妖帝城 极寒的气温之下,海隆城内外都是白茫一片。从南部而来的湿气此时已经沉降,在被冻硬的土地之上结成了一层微霜。此时,三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款款而来,走到了燃烧的炭火之前。姜妍在来时的路上曾说,寻找道侣一事,纠结长相还是有必要的,不然双修之时会兴致全无。但兴致这东西有时候并不是来自于长相,而是来自于强健的体魄与磅礴的气劲。颜秋白是这样想的,蒋月柔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此时的季忧展现不了一点,因为他正躺在一块从马车上拆下的木板上,整个人脸色苍白,已经陷入了昏死当中。蛮族生来便神力无双,兵王境的拳劲更是十分恐怖。虽然说那一拳并未落向使团的马车,而是被【四十九重山】迎空斩落,可力这件事一向都是相互的。战斗就是这样,攻击手段的强弱决定了对方死不死,而肉身的强度则决定了自己能不能活。姜晨枫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他再强,终究是个通玄。洗练肉体也好,驾驭多剑也好,在真正的实力差距面前都只能算是花架子,因为实力不足而整出来的花架子。所以那蛮族兵王在猝不及防间被斩退却并无大碍,反而是剑气汹涌的季忧被气劲透体,陷入了昏死。此时的三女看向季忧,嘴角微抿。他现在这般状态,像极了民间戏文之中初幕的描写。赴京赶考的书生在路上遇到大雨浇灌,随后发了高烧,躺在破庙随意扒拉过来的茅草上无法起身,孱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呻吟着水水水,完全看不出他拥有着擎起了【四十九重山】,剑气冲天的仙姿。“季公子他还好么?”“灵气压榨严重,又被对方拳劲透体,内伤很深,进城的时候就已经神念模糊了,方才喂了些丹药,现在就看看他是否能够醒来……”公输仇此时拄剑坐在炭火边,漠然开口。姜妍思索片刻,便说丹宗有一种碧灵丹,可以极速愈合伤势,只不过千金难求。蒋月柔也说了一种叫天和丹的灵丹,也具备极强的治愈能力,同样也是价值不菲。据说这种等级的丹药若是在一些小型世家,都是值得放入藏宝阁严加看管的。自人妖两族通商之后,妖族对于人族的丹药一直都很感兴趣,妖帝之子甚至曾亲自去丹宗求药。虽然那次求药并未有结果,但后来的妖族还是通过世家、大夏,间接地回收了大批量的灵丹运回了雪域。所以她们觉得等大家入了妖族皇城之后,或许可以找找这些丹药。公输仇看了他们一眼,从地上的一方药匣之中拿起两只药瓶:“你们说的是这样的药么?”姜妍和蒋月柔接过后看了一眼,表情微怔:“确实是这种丹药,不过好像大了一些?”“这样的丹药,他的储物葫芦里有很多,而且都是加大了药量的。”“??”碧灵丹也好,天和丹也好,能作用于上五境修仙者的丹药,只能出自于丹宗,而且剂量基本都是标准的,千年来从未有过改动。因为丹宗所用的剂量,向来都是最合适人族使用的。但有所不同的是季忧肉身太过强悍,所以需要的剂量比别人更大。换句话说,这药匣之中所有的丹药都是单独为他一个人重新分配了剂量,量身定制。而除了他们所说的那些丹药之外,还有一些丹药可以极速恢复神念、可以强行庇护灵元,可以将战力提升至巅峰,可以让道心在两个时辰之间绝对通明。像这样的丹药,就连他们这种仙宗天骄都从未见过,但全都在那药匣之中码的整整齐齐。而在药匣最下层,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剧毒的丹药,化形于水,无色无味,连无疆境都抵抗不了,看的几位长老不禁心惊肉跳。但最让人沉默的,是丹宗从不对外出售毒药。因为丹宗的丹师没有战力,若出售毒药,便有可能会与人间接结仇。而且毒丹之术也是他们用来为自己保命的手段之一,轻易不会叫人知晓。可这些灵丹全都出现在了季忧的药匣之中,且品质极高,浑然天成。季忧并非无人相护。而那些护佑,从来都不是来自所谓的背景或家族。公输仇转头看向身后那被拆了一半的马车车厢的,挥剑将车辕斩断,向着篝火之中丢去,涂在车辕上的漆层顿时被烧的蜷缩,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烟尘向着白茫的天空飘去,逐渐归于虚无之中。须发花白的颜川此时在炭火旁坐下,看着那位双眼紧闭的活祖宗,面色不禁有些愁闷。随行护卫一位通玄境,别让他受伤,别让他死掉,也不要被别人发现,这是鉴主在出发之前亲自交给他的任务。在颜长老看来,他是无疆境的修仙者,保护一名通玄境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左护右护,到底是还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奔死而去。他这一生见过无数求死之人,但那些基本都是活不下去的凡人,被税奉逼疯,养不活自己也养不活家人,才想要一了百了。可他听说过季忧的事迹,据说他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进了内院,虽然未曾被天书院仙殿接纳,但却在丰州建立了世家。再加上连鉴主对他都百般照顾,前路可以说是一片通明。这样的人生,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你不要,但老夫我要啊……休息许久之后,众人开始动身,而季忧也被抬上了马车。这里还仅仅是蛮族与妖族的交界地带,尽管那些蛮族因为和妖族之间微妙的关系而并未追击而来,却并不意味着此地一定安全,所以众人还是打算尽早出发。此间,季忧曾睁开过一次眼。望着车厢里的碎剑,沉默不语,便又沉沉睡去。由海隆城继续向北,气温越来越低,庞大而高耸的雪山已近在眼前,不过他们不打算翻越这座雪山,而是打算绕路西行。毕竟雪山之上寸草不生,方向难辨,而向西侧绕行则会有不少妖族城池,可以让他们暂时歇脚。与此同时,寒铁关有一则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出,由北境抵达了盛京。人族在东部战区赢得了一场小胜,杀敌数千。崇王与魏厉此时正在王府后花园的听香水榭之中,看着黄叶凋零,听着府中小厮宣读战报,眼睛微微眯起。若是寻常时节,寒铁关外有胜迅传来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此刻却并非如此。因为根据战报来看,东部战区前几日有十三位兵王和的无数上将境蛮族忽然离开了战场的,向着北方疾驰而去。没了战力强悍的大将,人族自然可以小胜一场。但那些忽然离去的战将又杀向了谁,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于是在同样的时间里,曹劲松的眼皮狂跳了一夜,如同烙饼一般辗转反侧到了黎明,早上一睁眼便出了门。温正心与班阳舒也是一夜未得好眠,便与他在碧水湖畔相遇。“如今寒铁关外战事吃紧,蛮族大将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战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发现了使团的踪迹,追击而去。”温正心捏住了拳头:“兵王是何境界?”班阳舒转头看着她:“我去司仙监打听过,据说实力介于应天与无疆之间。”曹劲松面色沉沉地看着四周:“他们绝对已经遭遇了追兵,我眼皮跳向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准吗??”“每次季忧匪心忽然通明,想要回归本职工作,它都会狂跳,像是催促我快跑,你说准不准??”温正心沉默许久后开口:“师弟道心通明,又心思缜密,就算遇险应该也能逢凶化吉。”曹劲松摇了摇头:“你们不懂,以我对他的了解,若真的到了危急时刻,他向来都会做最危险的选择,就如同当初在玉阳县,他一夜……连冲两境。”“??!??”温正心和班阳舒瞬间一脸愕然,随后转头看向了曹劲松。院中人都知道季忧入院的原因,说他是运气极好,在紧要关头功行圆满得入天书院,但从来没人知道季忧在那夜之前只不过是凝华中境,连上境都未曾达到。曹劲松之所以没说,也是因为这件事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乡野私修入仙宗本就是容易引人注目的事情,在他看来低调一点也是好事。不过相处许久之后,曹教习也算是了解了温正心与班阳舒的秉性,更何况季忧现在已经入了内院,也建立了世家,隐不隐瞒便没有那么重要了。“师弟曾一夜连冲两境?”“如若不是这样,我岂敢与那马教习、丁教习对赌一百灵石。”曹劲松心生忧虑,十分担心季忧真的会奋不顾身的冒险。心存善念,愿为生民立命这是好事,但也不必让自己深陷死局才对。此时的丰州府向西十里,原落霞山庄旧址,季寨。身着棉衣的女童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周围有微弱的气流缓缓向此汇聚不过没等那些气流接触到她的皮肤,她就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看着四下无人,于是悄摸声地打算出门。这庄子太大了,她到现在也没摸明白,但厨房的位置却记得比谁都清楚。不过没等她冲进厨房,她就被裴如意被伸手抓住,提溜着领子拖回了房间,吓得眼泪都从嘴里流出来了。“师傅……”“好好修炼,丰州那么大,终归不能只靠季忧一个人守着。”裴如意将邱茹抱到床上,随后孤身走出了季寨,沿路向着城外而行。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冬意已经逐渐明显,丰州府的农官近几日正在和邱忠一起,划分着来年便要开垦的土地,时不时地就会奔赴现场。而在他们的队伍之中还有许多百姓,他们今年不用再担心无粮过冬,便也自发地加入到开垦地的规划当中。另外有一批妇人,则正在比对着今年收成后留下的粮种。以前交上税奉之后所剩下的粮食连养活人都不够用,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什么种子能长出更好的庄稼,有什么种什么。不够播种的,甚至都要用借一换十的方式去管家粮仓里借。而如今余庆颇多,自然有人开始研究哪家的长势好,收成高。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丰州百姓此刻都在殷切地盼望着来年,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觉得能挨一年是一年。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于季忧在此处建立了世家,拿回了税奉额度。可这些刚刚松了口气的百姓也许并不知道,离此处不远的北境,却还有更大的危机在跃跃欲试。与此同时,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域边境,马车经过了长达三日的的疾驰,终于缓缓停下。石君昊面色苍白地从马车上跳下,他的肩头受了撕裂之伤,现在已经被绷带扎好,但随着手臂动作,还是会有血迹渗出。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都身负伤痕,看上去有些风餐露宿的疲惫感。雪域很大,除了妖族城池之外,到处都是人迹罕至的雪地,在使团经过之时变成了杀机的温床。因为蛮族并不甘心,先前在妖族城池之中不敢动手,却在这种没有妖族的地方设下了埋伏。他们在绕过雪山的时候曾遭遇了蛮兽的突袭,险些引起了雪崩,同时还在雪山岭被忽然冒出的蛮族袭杀,心悬了一路。不过幸好的是,这场战斗并未如行踪暴露时那般惨烈。毕竟是妖族领地之上,他们就算未经允许地潜入进来,终究还是不敢大张旗鼓地动手,袭杀不成也只能离去,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的众人的在寒冷彻骨的风雪之中极目远眺,便看到两座巍峨雪峰拔地而起,似利剑直插云霄,气势磅礴。在这两座雪峰的夹峙之间,则静静坐落着一座广阔无边的城池。九州之中面积最小的是中州,而面前这座城池已经有中州那般大小,仿佛镶嵌在了皑皑白雪之中。“妖帝城……”“总算是到了。”众人遥望那座宏伟的城池,忍不住被起壮阔而吸引。与人族分部九州,各自为营不同,这座妖帝城便是雪域妖族的权力核心。即便相隔十几里远,他们就已经感受到城中某些强大的气息。而自太古之后的千百年来,他们是第一批抵达此处的人族。“前面就是妖帝城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妖族内部对我人族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的,毕竟我人族占据了肥沃九州多年,妖族虽不比蛮族过的艰苦,但对九州也是心存期盼的。?”彭东阳压低声音道:“妖族各部,有的愿意与我人族通商,但也有人是极力赞成与蛮族联合的,甚至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一部分人已经与蛮族互通有无,便要时刻警惕。”这位司仙监副监的话其实也是如今妖族的真实情况。有些心思不动也就算了,可一旦动了,便会有各种不同的选择浮现出来。有人觉得战争不好,但也有人觉得战争是最能迅速见到结果的方式。不过好就好在,妖族帝王与人族帝王不同,是雪域妖族真正的领袖,青云天下最强之一,使团也只需要说服他不要开战,此行目的便算是成功。姜晨枫此时不禁开口:“妖帝有多强?”问道宗长老捋了捋长须:“没有人见过妖帝出手,所以无人知道他有多强。”“上五境圆满?”“只论战力,我认为应该是在上五境圆满之上。??”山海阁长老此时也忍不住在寒风之中眯起眼睛:“与蛮族这种在饥寒交迫之中成长起来的种族不同,这妖族是从太古时代便能与我人族争夺天下的种族,妖帝一脉也曾机会执掌天下。?”闻听此言,仙宗天骄们忍不住相互对视。妖族没有道统,妖帝自然无法与人族一样可以证道临仙。他的强大应该来源于自身的血脉,如蛮族那般横练本身,向内而求,已达到境界提升。只可惜即便是强大到这种地步,没有道统仍旧无法成仙,也只能带着族人蜗居在这雪域,孤坐与此。彭东阳看着他们在这议论妖帝的实力,忍不住再次开口:“此地到处都是妖族,还请各位一定要避免与他们起冲突,我们毕竟是外乡人。?”姜晨枫看他一眼:“彭大人多虑了,我等自然不会。”“那便好。?”“不过若妖族率先挑事,那便另当别论。”听到这句话,彭东阳捏着手,半晌之后将话又咽了回去,忍不住轻叹一声,心说有的人敢剑斩蛮族兵王,有些人却只敢在嘴上逞凶。随后车队便沿着一条宽广的大道向着妖帝城而去,迎着风雪来到了城池之前。而此时的妖帝城外城,早就有人伫立于城头之上,乜斜地看着他们。与人族第一次在盛京街头见到妖族一样,此间的妖族也是第一次见到人族。“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像是一伸手就能掰断一样,不过他们气息倒是很强……”“那便是天道的眷顾,人族口中的仙道便是如此。”“比起人族,我更喜欢蛮族。”城墙之上,有五大三粗的黑瞳妖将,两只大耳高竖,粗大的鼻孔呼出一阵白烟。城墙之上议论纷纷,就像是彭东阳先前所说的那般,各种态度都有,但并没有人真的阻拦使团的进入。妖帝城分为外城与内城两部分,外城面积巨大,建筑多为尖顶,应对的就是全年不断的大雪,每座房屋都有高耸的烟囱,不断外冒着浓烟,与这雪白的大地混成一片。城区之中多是针叶类的常青之物,在极寒之下仍旧生命勃发。此时,妖族已经有的人从内城而来,幽蓝色的妖瞳闪烁着,和颜悦色地迎向了他们。走在最前方的有三人,中间那位是面容清秀的妖族公子,在其左侧则是一位仙裙垂地的女子,都是头角峥嵘,脖生细鳞,贵气逼人。妖族第一次出现在九州时,有一位曾经自称为妖帝之子的人,便是眼前名叫这位,名叫寒夜。而另一位则是他的胞妹,妖族公主封阳。“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彭东阳躬身:“愿我人族与妖族可以永世修好。?”夜寒伸手将其搀起:“我们两族虽然千百年都未曾来往,但其实骨子里是亲近的。”“殿下所言极是。”夜寒此时看向身后的两位中年妖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爪族族长墨戎,与毛族族长黄隆,也是我父皇身边的两位重臣。”彭东阳仍持躬身礼,而其他那些仙宗长老及天骄们则是微微拱手。随后几人便又看向了跟在夜寒身边的另一位,他身穿白衣,已经耄耋之年,两只手藏在袖中,气息并没有他们强烈,但竖瞳显得十分深邃。寒夜扬起嘴角:“这是帝宫之中的圣医百里,我特地从父皇那里请来,为季公子诊治。”“??”姜妍等人闻声微微一怔。人族使团在蛮荒的一行,其实妖族早就知道,包括在海隆城前方的那场大战,也一直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所以那夜并非只有他们,和那蛮族兵王见到了那【四十九重山】,这些妖族也同样知晓。“我已经闻到了血腥气。”百里圣手未等回答,便径直地朝着中间的马车走去,夜寒迈步跟随,而那位妖族公主封阳也略感好奇地跟了上去。公输仇本想拔剑阻拦,但被颜川伸手挡下:“妖族若有加害之心,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掩人耳目,让他们看看便是。”“那……好吧。??”姜晨枫此时微微皱眉:“妖族怎么会知道一个通玄境的名字?”公输仇转头看了他一眼:“妖族第一次出使盛京,跟在这妖帝之子身边的贴身护卫便受了伤,而那一剑,是季忧给的。”话音落下,人族天骄忍不住微微一怔。不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发现那位妖族的圣手忽然从车厢里走了出来,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公输仇眉心一皱:“这么快?”百里圣手漠然开口:“没救了。”“??!??”颜川长老脸色大变,像要咬人一般睁大了双眼:“怎么会没救了,你这庸医休要乱说!”百里圣手看他一眼:“内伤好说,但心性懦弱,说白了是他自己不太爱活了。”公输仇嘴都咧歪了:“心性懦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寒夜与那位封阳公主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异色,心说这季忧敢剑斩兵王,何来心性懦弱一说。 第174章 又活了 妖族圣手百里此生见过病人无数,但一直都知道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因为心境对于身体一直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在身体康健之时或许作用甚微,但在生命垂危之际所发生的作用却最为明显。方才他在那摞满了碎剑的马车之上,凭借望气天赋,一眼便能看穿那满脸泪渍的人族其内心深处的爱活不活。至于原因他不知道,但问诊,他是专业的。听闻此言,颜川的表情十分严肃。他觉得自己的前途还能治,便希望他能再试试。季忧毕竟也算是人族使臣的一份子,对于妖族而言,一日没下决心要与人族争抢天下,那一日就要将他们视为贵客。于是人族使团便被请入了帝宫之外的玉园之中,随后季忧就被抬入了房间之中,被摆到了床榻之上。百里大夫取出了银针,打算先帮他将体内的药劲催发。丹宗的丹道传承于天道,与仙道同属一脉,药劲强悍,但季忧内伤严重,许多的药性释放出来之后都极难吸收。所以他打算以银针将其催发之后,对于季忧的内伤会有更好的治疗功效。不过随着他的用力,那根银针并却并未成功地扎入皮肤,而是在他的手不断接近其季忧身体的时候被压弯。见到这种情况,妖族圣手的眉心微微皱起,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于是周围的众人全都跟着皱紧了眉头,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个表情放在大夫的身上就有些太过于吓人了。“你看,都发硬了。”"??!?"公输仇怒喊庸医:“这是他横练肉体后带来的硬度,普通的银针可能无法刺入其穴位。”百里大夫眉心微皱:“哦?”姜妍和颜秋白也忍不住开口:“他的肉体很强,我们这一路走来与蛮族交锋数次,他基本都是在与蛮族肉搏的,拳拳到肉。”闻听此言,夜寒与那位封阳公主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们知道海隆城的那一战,因为那已经是他们妖族的领地了,城中也有他们安排的城官。但关于季忧曾肉搏蛮族一事,他们并不知晓。“赤手空拳的那种?”颜秋白点了点头:“被他经手的蛮族,基本都是被一拳贯透了胸膛的。”夜寒微微挑眉,不禁与身后墨戎、黄隆两位族长对视一眼,便看到他们的眼中也满是讶然。因为就在此前不久,蛮族使团的护卫曾与他们妖族的战将有过一次比拼。虽然两族肉身都比人族要强悍许多,但妖族还是落在了蛮族的下乘。所以他们没想到,一个人族竟然可以靠着肉身将蛮族士兵捶死,这是他们妖族勇士都做不到的。此时,百里大夫在针袋之中选了一根更为坚固的,并将气劲向着针尖灌入,指尖开始轻轻捻,耗时许久之后才将银针插入季忧体内。此时的季忧没有表情,甚至都没有眉头一皱的细节,而百里大夫的额前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太难扎了,这什么破身体。而等到银针遍布之后,百里大夫微微闭合双眸,开始向着季忧的体内再次渡入气劲,以此来将那些药催发到四肢百骸。由此可见,这位被尊称为圣医的百里大夫确实是有些东西的。他虽然不能像人族丹师一样,以丹光极速催发药劲,但却可以利用银针做出相同的效果。“还缺些药引,他生前可有什么念念不忘之事,或极其喜爱之物,可试着用此将他唤醒。”颜川黑着脸心说别啊,别生前啊,这不还没死呢。你老念叨着生前生前,待会儿让他听见了还真以为自己嘎了!你以为死掉的是个人,但还有老夫修仙百年的前路!而其他人此时则转头看向了公输仇,石君昊和萧含雁,还有葛长老,因为在他们这一行之中,最为了解季忧的就是或许就是他们四个了。“要不,用钱试试吧?”“钱怎么可以做药?老夫从医多年从未听说过,简直胡扯……”“诶,他的手指好像动了。”"……"“奇症啊,拿些金子过来,加大剂量!”其他人见状则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对眼前的一幕感觉不好评价。季忧是第二日的午时醒来的,整个人躺在床上,脸色还是苍白的,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没死。攒了那么多的剑全碎了,贵的要命的护心镜没了,胳膊也不好使了,可是人还没死。呵呵,狗命太能活了……此时他扬起脸来,眼前是一大块金疙瘩,被吊在屋顶之上,悬停在自己的眼前。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金子钓回了一条命的。妈的,这种招数是谁想出来的?但是此刻的他看着眼前的狗头金,却有心无臂。【四十九重山】怒斩兵王,他也受到气劲透体,其中伤势最为严重的就是他的两条手臂,他现在就算不动,都能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是不是废了,不然这么大一块金子在面前,这手也不该抬不起来的。正在此时,季忧的门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有交谈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进来。“季公子还没醒吗?”“我清晨就来看过,还没醒。”季忧听出了这两人的声音,一个是公输仇,另一个则是颜秋白。不过透过窗纱,他却可以看到三个人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各自前来,然后在门前碰到的。此时,公输仇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听百里大夫说若是黄白之物可以作为药引钓住他心中一线生机,那说明是有效的,若一直不醒的话也许可以将其抬进妖帝的宝库,看看能不能唤醒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季忧思索了许久,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来自于姜妍:“妖帝宝库属于妖帝,从来不会随意开放给外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人族,百里大夫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可能真的让季忧进去。??”“是啊,那些妖族大臣根本就不相信有这样的药引子,还怀疑我们人族包藏匪心。”“妖族太不讲究了,我们又不是差那三瓜俩枣。”听到这句话,季忧又重新睁开了眼睛。正在此时,公输仇也伸手推开了房门,结果向屋中一看就瞬间愣住:“季兄,你醒了?”颜秋白与姜妍也踏步进来,有些惊讶。此时的季忧有些生无可恋,仿佛失去了一座金山一样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这是哪里,我们已经到了妖族?”姜妍闻声开口:“这里是妖帝城,我们现在是在帝宫之外的玉园。”“使团去面见妖帝了?”“还没,妖帝明天才会接见,我们也要一道同去。”“是谁帮我治的伤?”“是百里大夫帮你诊治的,但真正救了你命的,是这块金疙瘩,要不是他,你估计就不愿意活了。”季忧瞥了那块金疙瘩一眼:“就这?这还不够我买一面护心镜的,还有我那四十九把灵剑……”公输仇闻声开口:“是四十一把。”"??"“有八把剑质地极佳,并未被崩碎,我帮你捞回来了。”季忧沉默了一下:“那些是她给的,可那也不够啊,我亏大了……”公输仇忍不住看了一眼吊起的金子:“你误会了,我们此行并未带什么黄白之物,这一块是朝妖族借的,用完了待会要给人家还回去。??”“谁让你们救我的,你还是弄死我吧!”"??"公输仇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就不活了?”季忧咬住了牙根:“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钱没花完,而最最痛苦的是人活着呢,钱没了。”公输仇咧开嘴,心说怪不得百里大夫说你内心懦弱,求生欲不强呢。季忧此时微微皱眉:“胳膊很疼……”公输仇转头看着他:“百里大夫说疼代表经络是通的,若是不通那就真的废了,所以这是件好事,后期慢慢养着,终归是可以养回来的。??”颜秋白和姜妍对视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事是急不得的。”“我急着要这块金子,你们谁能帮我拿下来,抱在我怀里,我或许能好的快一些。”“还是挂着吧,这样也能激发季公子锻炼手臂的欲望,终有一天是可以碰到的。”“你们……是活阎王吗?”季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心说我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至于用这种酷刑。随后,季忧苏醒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以至许多人都汇聚到了他的房间之中,天骄、使臣,以及司仙监副监。眼见着季忧的苍白脸色,以及那仍旧无法动弹的双臂,众人心思各异。例如天书院的三人,葛长老、萧含雁及石君昊,他们心中最多的情绪是尴尬。因为季忧作为天书院弟子与他们并不亲近,而且那冲天而起的剑还是来自于灵剑山。而颜川则有些喜上眉梢,感觉眼前光明无限,只不过他此刻并未喜形于色,仍旧是一副仙风道骨,宠辱不惊,如世外高人的样子。前段时间他确实是有些着急了,表现出的关心程度有些过分,甚至引起了别人的怀疑。有人怀疑这季忧是自己的私生子,甚至还有人怀疑自己是他私生子的……现在季忧的命回来了,他不太心急了,但却想起了鉴主那句不要被别人知晓的警告,于是今日的表现极为冷淡。而见到他醒来,情绪最为激动的则是使团里的那些官员。毕竟季忧的【四十九重山】所救的是他们的命,而险些让自己丢了性命,这对他们来说是大恩。汪明昌此时看着季忧:“季公子现在可还好?”“尚可,但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老朽定不负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季忧点了点头:“辛苦了。”探望结束之后,一众使臣离开了季忧的房间,此时彭东阳不禁看向汪明昌:“你们答应了他什么?”此时,那些仙宗天骄也忍不住转头望来。汪明昌闻声开口:“我们答应了季公子,不惜性命也要说服妖帝。”彭东阳看他一眼,随后又道:“我未曾见到你们有所交流,你们何时答应过他这个?”“季公子被一拳击飞之后爬上了我们的马车,问我们能不能,我们答应以死明志,于是他起身出剑。”“原来他是这样才出剑护住你们的。”汪明昌沉默许久后开口:“我们?不,他的剑护住的是丰州,是天下生民。”随着人群陆陆续续地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颜秋白和姜妍。而公输仇则起身出门,前往了帝宫的方向,去请百里圣手。颜秋白目送公输仇离开,随后转头看着他开口:“你昏死之后一直都是我和公输师兄陪伴左右的,而你那些同门期间就来过一次,没待太久就离开了。”季忧看着公输仇离去的背影,心说我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爱我。颜秋白此时再次开口:“我觉得季公子如此惊才绝艳,那天书院若没什么眼光,倒不如加入我灵剑山好了,反正你也学了我灵剑山的剑道不是。”“可惜灵剑山在最南方,庇佑不了丰州。”季忧轻轻动了一下浑身各个位置的零件,感觉问题不是很大,便长舒一口气。一不小心就活下来了,那么未来的路还是要继续挺胸前行的。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妖帝未被说服,真的打算开战,他还是要弄更多的钱来买剑的。颜秋白又忍不住看向季忧,嘴角不禁轻扬:“其实不离开天书院,结下姻亲也可以,身在天书心在剑,又有何不可?”季忧转头看着她,眼神里生出一丝茫然,心说她为何能够一语道破我和灵剑山小鉴主的苟且。姜妍忍不住看了颜秋白一眼,又转头向季忧道:“不只灵剑山可以容得下季公子,其实我问道宗一样可以。”“我与问道宗有私仇。”"??"就在此时,季忧所在的房间被人从外推开,公输仇率先进门,身后跟着百里圣手,还有表情淡淡的封阳公主。这位妖族的公主殿下目前正在跟随百里大夫学习医术,先前正在附近为妖族子民义诊。听百里圣手说那个人族醒了,于是她也跟了过来,似乎对于银子能钓住一条命的案例十分感兴趣。妖族医学与人族相同,都是经验学科,医术精进需要大量的理论验证,有什么稀奇案例自然可以让人兴奋不已。此时的百里大夫来到房间,在他身旁坐下。“醒了?”“嗯。??”季忧回答着这位百里圣手的话,但眼神却已经飘到了封阳公主的身上,随后稳稳锁定了她的臀儿。很翘,圆润圆润的,就是没有尾巴。他这一路上都在惦记着圆臀有尾的事情,此时不禁有些失望。掌事院所说的话,真的是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而那封阳公主也在打量她,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的人族,好奇心满满都是。百里圣手此时已经为他检查了一番,轻轻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体内的伤势已经稳定了,气血也还算畅通,手臂能动吗?”“大夫说笑了,若我手能动,这块金子现在还会吊在这里吗?”“奇症啊。??”百里圣手看他一眼:“可还有何处不适?”季忧感受了一下后摇了摇头:“身体还是麻的,没有太多的感受。”“你们人族的丹药确实不错,治愈内伤效果奇佳,若非如此,我也救不了你。”季忧想起了那只药匣:“幸亏我长得好看了……”百里圣手此时将手收回:“近几日多休息吧,手臂暂时不要用力。”季忧回过神看着他:“只是待在房间之中太闷了,总想要出去走走,大概是昏睡了太久了。??”“出去走走是可以,但人族体虚,而我妖帝城寒意彻骨,还是要注意不要染了风寒。”“多谢大夫。”百里圣手将话说完,随后重新凝望他:“你的生欲好像又强了不少。”生育?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怪突然的。季忧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裤裆:“百里大夫连这都能看得出来?”百里圣手点了点头:“不错,我这一脉可以望见别人望不见的气,不过就是不知你这从不想活到想活到底是为何。”“原来是这个生欲……”季忧笑了笑:“我听说妖帝有个宝库。”百里大夫:“?”得知伤势无碍之后,季忧当即便开始尝试下床。受伤的手臂想动就会剧痛,但好在其他位置的伤势较轻,比如腿还是十分听话的。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妖帝城,于是忍不住喊着公输仇,推着他出去走了走。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公输仇为何这么爱他,但也已经可以确定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公输仇并不同意推他去妖帝宝库,价格都开到了七三都不愿意,气的季忧问他是不是想要六四。但是季忧现在没有胳膊能用,也就只能暂时作罢。此时他看着那寒天冻地的雪城之中无数来来往往的妖族女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妖族女子当真没有尾巴,又或者习惯藏在裙中。??”“季兄重伤刚醒,想的竟然是这些?”“我是来替朋友看的。”季忧垂着两条手臂,想起了如龙仙帝:“我对朋友真好。” 第175章 眉心一皱 妖族、蛮族与人族虽说现在共分三地,但当初却共同生活在九州。尽管那时所有人都处于被遗族欺压的环境之下,但文化背景其实是十分类似的。无论沿街的商品、建筑的工艺,都可以看到熟悉的样子。不过餐饮方面,妖族与人族则有着极大的不同。季忧被公输仇推着,沿街走过,穿过蒸汽腾腾的火炉所冒出的浓烟,目光在售卖吃食的摊位上打量着。他们这边气温寒冷,除了一些抗寒的灵种作物之外都极难存活,但因为背靠冬海,所以海货很多。季忧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鱼,几乎有一人之高,冻的结结实实。“妖族特产,倒是可以买回去一些。”沿着黑墙白顶继续向前,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叮铃咣当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等走近之后,他们发现是两个正在摆摊的妖族,正在抢夺摊位的地盘,言辞激烈之时忽然开始冲对方的疯狂咆哮。随后他们相互拉扯着,顺着雪城主道向着一处圆形场地而去。“我还以为遇不上这种事,走,跟上去看看。”"??"公输仇没太看明白,但还是推着季忧去了那处圆形场地,就看到先前那两个妖族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他们一个头生圆耳,一个顶生独角,拉臂开拳头,狂烈的拳劲不断对撞,拳与拳相对之间气浪翻滚。很快,这剧烈战斗都引来了不少周围百姓的围观,甚至还有几个手握铁刀,腰间系着腰牌的巡城妖兵也赶到了此处,站在圆台周围紧盯,并认真地记录着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用拳头来争夺摊位的归属。”季忧坐在轮椅之上,看着他们拳拳生风,竟不是乱打,而是有招有式,有来有往。侧蹬,直拳都是有模有样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连贯非常。甚至,季忧可以看到一股气流,在他们运拳的过程之中不断地浮现。公输仇也是颇为惊讶:“谁打赢了,摊位就是谁的?”季忧点了点头:“妖族百姓之间若出现争端,皆可以武力决出胜负,败者需要臣服,而胜者则可以决定分歧的处理方法,这是他们的律法规定。”“你是怎么知道的?”“启程之时,我的好友曾经送我一本风物志,名叫《雪域妖族》,我一直对这种制度十分好奇,但不太确信是真是假,毕竟尽信书不如无书,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公输仇看着那二人拳打脚踢:“这么野蛮的法律,竟然能让妖族千百年来没有生乱?”季忧摇了摇头:“看似野蛮,但其实充满了智慧,因为妖帝允许族人私斗是为了有仇当场解决,不会让子民心中产生怨气,但同时妖族律法又却严苛要求他们不许重伤他人,更不赋予妖族随意杀人的权利。”“只可以分胜负,不可以分生死?”“不错。??”“那若是出现重伤呢?拳脚这种东西,可是无眼的。”“妖族的肉身虽没有蛮族那般强悍,但也不像我们这般孱弱,轻易不会重伤,不过若真的出现了重伤,那么伤人者就会被关在雪山之顶的寒牢之中思过,严重者也许要在其中度过余生。”公输仇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仰头,看向那远处那高耸入天的雪山,四周围全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冻地寒天,一时无言。季忧此时微微张口:“这种律法还有一个好处,是没有写在书中的。”“嗯?”“它让妖族在雪域千百年来的苦困之中,从未失去过战意和勇气。”听到这句话,公输仇眉心皱起,隐约明白了季忧话中的含义。这种允许私斗,并将私斗作为分歧处理方式的律法,其实和蛮族千百年来一直攻打寒铁关一样,都是在培养族群的战意。也就是说,妖族从未放弃过重返九州的想法,并将这种想法换了一种方式,写入律法之中,刻入了子民的习惯之内。季忧坐在轮椅之上,看了许久:“我们去找个拳馆看看?”“妖族还有拳馆?”“书上没写,但我想应该遍地都是,因为制度往往决定了产业的发展。”季忧声音沉稳地开口:“如果武力可以决定人生,那么所有人都会去习武,就像是人族所有人都渴望修仙一样,而这种想法一多,便会形成产业,并且这个产业发展的应该异常迅速且成熟。”公输仇思索了半晌:“你要去看拳?”季忧点了点头:“光是那两个摊贩的拳就已经十分精妙了,我想看些更精妙的。”“那我带你去找一找。”季忧点了点头,随后眉心微皱。算了,无碍。随后,公输仇推着他沿路而行,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坐落于主城道的院子。妖族的语言与人族语言是互通的,但文字并不完全一样,而他们之所以会找到这处院子,是因为他们刚走到此处便感受到了强劲的气息。于是他们迈步进入,经过了冗长的小道,最终抵达了院子的深处。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院子十分巨大,几乎顶得上半个天书院外院,其中有数个方队,每个方队都有二十多个妖族壮汉。方队之前有拳师教授拳法,打的虎虎生风,气劲流淌。季忧看了许久:“去前面看一看。”公输仇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发现前面有一群人正在实战,互相之间拳意凶猛,打的如雷霆狂震。“好凶的拳意。”“嗯,确实是很凶的拳意,在人族并不多见。??”公输仇此时就在他的后侧,没有发现季忧的眼睛渐渐浮现出一抹淡金色。正在此时,围观两位妖族对拳的几名妖族都注意到了他,随后眉心微皱,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人族使团出使妖族一事,内城之中是有所传言的,不算是什么秘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帝城的拳馆之中见到人族。“妖族与蛮族若真的入境,人族的普通百姓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季忧看了许久,最后眼中金光收敛,忍不住开口。公输仇皱起眉:“你真的觉得妖族和蛮族联盟?”“不能确定,但这一路看过来,我反而觉得开战的概率不是很大了。”“这也能看出来?”“妖族若是真的要与蛮族联盟,此时应该已经处于备战状态,第一步就是要将颐养千年的战意向外引导,比如宣传九州地广草肥,让妖族百姓产生强烈的嫉妒,可一路走来,我并未见到有人谈论此事。”公输仇微微一怔:“原来你不只是来看妖族女子屁股的?”季忧瞬间眯起眼睛:“我不是说了我有一个朋友,屁股是替他看的,而现在这些才是我要看的。”“我还以为是无中生友……”季忧淡淡一笑,风轻云淡一般,但很快就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心。算了,再憋会儿也无碍……寒天冻地的雪域昼短夜长,就和人族的冬季相差无几,一转眼就到了黄昏。此时,夜色开始逐渐笼罩了这片宏伟的城池。因为雪雾的原因,再加上妖族炭火不断,以至于天空之中雾蒙蒙一片,星与月都无法得见。季忧在公输仇的推送下回到了玉园,站在连廊之上看向前方的那座宏伟的帝宫。夜色逐渐开始浓郁起来,公输仇先行离去,只剩下他在此眉心微皱。此时,一阵香风拂面而来。季忧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发现是封阳公主脚步款款地经过了连廊。夜寒今日在玉园宴请仙宗天骄,季忧因为出去逛而未曾赴宴,此时的封阳公主便是刚从宴席之上离开,好像正打算回宫。妖帝子嗣众多,据说有二十多位,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生生不息。但唯有夜寒与这位封阳是当今妖后所生,身份自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此时她身着一袭水红玲珑仙裙,珠钗玉带,脖颈处的细鳞反射着月光,脚步款款地从连廊走过,随后忽然止步,转头看向了季忧。“你大伤未愈,为何站在这里?”季忧闻声开口:“刚从外面回来,进屋前打算透透气。”封阳公主打量了他几眼,本想就此离去,但未曾迈脚就又止了步。对于这些人族而言,这位妖族公主的印象是一样的,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唯独对季忧,她有种医师对病人的心态,于是再次开口:“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多谢公主关心,还算可以。”“可我见你眉心有些郁结,莫非是在担忧我妖族会与你人族开战?”“额,不是。”封阳公主皱起眉心:“过重的思虑对你的伤情恢复会有影响,你的心思最好放轻一些,若是自己无法排解,说出来最好。”季忧沉默半晌,看着自己的手臂:“我想尿尿。”封阳公主:“?”“是你非要问的。”“你,你身边不是还跟着个人?”季忧沉默半晌:“算了,我宁愿憋死。”封阳公主沉默许久之后轻咬了下嘴唇,随后看向了身边的婢女:“小柔,你去帮他一下。??”“是。??”小柔轻道一声,上前搀住了季忧,朝房间走去。季悍匪此刻是坦然的,颇有君子风范地进了房间。不坦然也没办法,不然以他这种双臂如同摆设的状态,他就只能尿裤子里。至于让公输仇帮忙这个选择,在他看来还不如尿裤子里……所以他从街上一直坚持到回来,本想着叫姜妍或者颜秋白帮个忙,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是着实没有这个自信能扛住。当然了,最好的选择是姜妍。因为颜秋白是灵剑山的人,按身份来讲,他是颜书亦的堂姐,这种事情刺激归刺激,但基本就等同于作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最后等到的不是姜妍,不是颜秋白,是妖族公主。此时的封阳公主就等在连廊外,等待了许久,眼神四下乱瞟,虽然表情冷静,但目光却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缓缓转头,就见到自己的婢女小柔一脸震惊地走了出来,好像有些魂不守舍一样,脚步都变得虚软了。“怎么了?”“他,他……他……”小柔结结巴巴的,好像说不出话来一样,红着脸“他”了许久,最后比出了两个滚烫的尺寸。封阳公主红唇微张,脑子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画面,随后屏住呼吸,脚步匆匆离地开了连廊。翌日清晨,日头从高耸的雪山之上升起,仅仅带来了光亮,而无法带来温度。人族使团便更换了朝服,在一群妖族卫兵的注视下被带入了帝城。而那些仙宗天骄也紧随其后,沿着汉白石所铺就的大道,向着那如同巨兽匍匐的宫殿而去。与想像不同,这妖帝的皇宫并不像是大夏皇宫那般富丽堂皇,相反全都是黑与白的颜色,粗狂而大气。其廊柱是黑的,穹顶是黑的,地板是白的,石阶是白的,其中已经站满了妖族的大臣,以及部族族长。季忧此时被公输仇推了过来,便见到夜寒与封阳公主站在左侧。而随着他的望来,封阳公主轻轻向右撇开了目光。夜寒察觉到妹妹的动作,忍不住开口:“怎么了?”“没,没事。”“是否身体不适?”“无碍的……”季忧的目光并未在封阳公主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而是望向了那那白色王座上的男人。他身影魁梧,肩膀宽厚,蓝色的妖瞳灿然发光。尽管收敛着气息,但仍旧有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使团之中的修仙者忍不住有些微微变色。好强,季忧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他从玉阳县而来,进入天书院修仙,此行一路,见过气息最强大的就是齐正阳。他是灵剑山的剑道首席,是上五境圆满的高手,但饶是如此,气息仍旧比不上面前这位妖帝。随后的便是君前奏对,汪明昌手持一封折子,念诵着礼单。等到念诵完毕,他躬身向前:“陛下,我人族与妖族修好,和睦共处千年,如今有包藏祸心者意图挑起战乱,致使生灵涂炭,其心可诛,望陛下明鉴。”鳞族族长闻声率先:“九州地广草肥,你们人族过的安心自在,可曾想过我妖族?”“太古之战后,我人族本就想着与妖族和睦共处,永世修好,从未对妖族有过驱赶。”“你……”鳞族愕然后大怒,随后挥袖,粗鼻狂喘。但汪明昌确实是一句话把他噎死了,当初人族并非是将妖族赶到这里的,是他们主动迁徙而来。话音落下,朝堂中低声议论不绝于耳。有妖族大臣虽然并未直说,但摆明了要战,但还有一些面露犹豫,期间一直在看妖帝的神色。汪明昌等人虽是风烛残年,此刻却精神烁立,舌战群儒。见此一幕,季忧抿了下嘴角。看来关于是否与蛮族联盟一事,妖族内部也有所分歧,至今未形成统一的意见。不过若是从眼前的局面看,其实各部族都已经磨刀霍霍,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但妖族,终归是与人族不同。人族各自为营,谁都觉得自己最大,当执牛耳,而皇帝也不过是个没有话语权傀儡。但妖族只有一个声音,便是妖帝,而战与不战都只在他一念之间。只是此时的妖帝眼眸冷彻,叫人看不出深浅。此时,妖帝座下的首臣向前踏出一步:“三族并存于青云天下,本就不该是生死仇敌,而我妖族既然与蛮族毗邻,如今修好也是好事,可这并不代表我妖族要与人族为敌。”公输仇张了张嘴:“还真让他猜对了,妖帝的战意确实不强。”颜秋白站在旁边,闻声后忍不住开口:“谁猜对了?”“季忧,他昨日跟我说,妖帝选择开战的几率应该不大。”“你们昨日不是出去逛街了?”“嗯。??”颜秋白张了张嘴:“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断言?”公输仇抿了下嘴:“替他朋友看了一路的屁股。??”"??"“我妖族困在雪域多年,而人族却能够独享九州,这不公平,如今蛮族有意结盟,这是个好机会。”“不错,太古之战的当年,本就该由我族执掌这方天下,人族不过是窃天意者!”帝宫后殿之中,鳞族族长见柯与牙族族长激烈觐见。他们是强烈建议与蛮族同盟的,事实上早在蛮族使团前来觐见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在他们看来,等待千年的时光已经够久了,他们的寿元虽然比人族更长,但终究是会死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九州。不过毛族族长与爪族族长却和他们意见相左,在他们看来,太古之战中缴械而逃的蛮族并不是值得信赖的盟友。关键问题是如果真的与蛮族联手攻入寒铁关内,以妖族如今的实力,最后极有可能会为蛮族徒做嫁衣。而在太古时代,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徒做嫁衣的事,就是因为那一次,他们才不得不跨越万里迁移到这片雪域。“陛下,还请三思!”“我们已经思了千年!”“陛下,您要考虑我妖族子民。”“千年光阴,已经够久了,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陛下,战吧,如太古祖先那般战回九州,将原本就属于我族的气运重新夺回!”此时的妖帝听着书房之中的争吵声,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先前九州之内有不借道统者强行飞升,让他确定了人族已经失去了天道眷顾,重分天下的时刻已经来临。可问题在于,天道并未像太古时代一样降下圣器,在其他族群之中选定先贤,开启青云天下的圣战。天之将亡,这绝对不是一句虚言。可新的道统呢,新的道统究竟落到了谁的身上。(最近要去一趟新加坡,参加阅文IP盛典,更新可能不太稳定,还请大家见谅,还是那句话,能不请假就不请假,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偷懒,求月票!) 第176章 随手帮扶? “陛下在犹豫。”“我不明白陛下在犹豫什么。”“人族内部争斗四起,面和心不和,但终究,他们是当世第一大族。”“当年的太古遗族如日中天,敢称当世第一大族,而人族与之相比还差的远了!”“陛下不可再犹豫,千年……未逢的时机啊……““你们这些狗东西在说什么,臣子不应逼迫陛下,而是当为陛下排忧才是。”未时一刻,帝宫之外雪花飘飞,雾凇沆砀。首次觐见妖帝的人族在妖臣的注视之下,缓步离开了宫城。此行面圣,妖帝并未对人族展现出强烈的战意,这个结果让提心吊胆了许久的使臣觉得放心了不少。在他们看来,此行任务或许很快就能够画上句号。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大夏官员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上都在对今日的见闻喋喋不休。大夏皇室衰微多年,人族官员的位格一直很低,在修仙者面前往往需要前倨后恭,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能直面妖帝。此间唯有季忧,并未感觉到尘埃落定的欣喜。妖族愿与蛮族修好,但不代表要与人族对立,这句话听上去很温和,但其实并不能算作答案。尤其是这句话出自那位妖帝首臣,而不是妖帝本身的金口玉言,这就意味着其中的波折还会有很多。以季忧来看,妖帝的犹豫可能远超想象,于是才会让座下首臣先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件事应该还要多磨几天,才会有妖帝的亲自言和……季忧回到房间,噗通一声,吐出了含在口中的一枚玉珠。此行出发之前,他坑了大价钱在穹华阁买了能够从雪域传讯回去的玉台,这玉珠就是传讯玉台启动装置。手不能用的他一直将此玉珠含在口中,幸亏没有用到。此时,窗外的雪势开始增大,纷纷扬扬,如同鹅毛。季忧坐在轮椅之上,裹着厚厚的文生公子氅,不断地盘算着可能会出现的波折。妖帝,大臣……随后,纯白的玉园在安静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忽然有车马声不断地响起。许多的妖族进入到玉园之中,匆匆的身影穿梭其中,送来了各式各样的拜帖。漆红、描金、挂穗,各式各样。妖族的审美其实并不如人族那般精致细腻,反而更加奔放、粗犷一些。这一点,从只有黑白两色的帝宫就能看的出来。事实上雪域这个地方资源极少,也很难发展出更精细的审美与工艺,所以这些请柬就显得格外心诚。仙宗天骄每人都收到了好几份,不禁感叹妖族竟然如此会审时度势,眼见着妖帝并未有开战之意,立马便展现出了结交之意。“这些人的嗅觉一向敏感,看来两族当真不会打起来了。”“诶,这木鸟似乎是做灵石生意的,我先前有所耳闻,这雪域妖石便是由他开采。”“不止,这还有铁矿,那个沐落哥就是铁矿妖商。”姜晨枫、霍鸿等人聚于玉园的花厅之中,看着眼前的拜帖,矫首昂视,议论纷纷。人妖两族通商之后,雪域妖石因为品质极高一直都备受青睐,但渠道却一直都由大夏把控。仙宗对此倒是并未有所异议,但世家却对此颇有言辞,在他们看来,若是能直接从妖族手里进购,或许价格能低上许多。尤其是灵脉的内核,对修仙者可谓大,雪域灵脉的内核便更叫人心动了。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宴请还是值得一去的。“霍公子准备去哪家?”霍鸿拿着请柬看了一阵:“我不去了,今晚打算约封阳公主小聚。”听到这句话,姜妍、颜秋白、姜晨枫、蒋月柔、石君昊、萧含雁等人忍不住轻笑一声。昨日夜寒来玉园宴请他们,封阳公主也在席间。当时霍鸿就对封阳公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风度翩翩,言辞幽默,颇有贵公子风范。当时他们心中就已有察觉,也知道他心中所想。霍鸿是山海阁掌教的私生子,与亲传霍行中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一直都未认祖归宗。原因是霍鸿的母亲当初不过是掌教身边的一个婢女,是当初山海阁掌教悟道出了岔子,邪念攻心而被临幸的。所以霍鸿自出生以来身份就相当尴尬,偏偏他的野心还不小。想与妖族搭上关系,就是他在为自己找背景,也是在为自己争夺执器者身份找后路,这在青云天下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与此同时,公输仇也收到了几封,其中有几份是给季忧的,于是就捎带着送到了他面前:“妖族各部送来的请柬,你要不要去?”季忧闻声接过拜帖,看了许久,眉心渐渐皱起:“公输兄可否帮我将百里大夫请来?”“你又有哪里不舒服了?”“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好,那我去请。”季忧开口道谢,目送他走出房,转头看向了被烧的火红的炉膛。此时的窗外又开始飘雪,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城外升腾而来。不多时,房门便被打开。百里大夫跟随公输仇前来,身后还跟着封阳公主,款款进门,动作娴静地扫清了身上的落雪,抬头看向季忧。仅是一眼之后,那目光便又轻轻躲开。百里大夫此坐到了季忧的面前:“季公子怎么了?”“百里大夫,我有些事想请教一下。”“我只是个大夫,虽然随伺妖帝多年,但只懂得治病救人一事,对天下的风云变幻则是一窍不通,季公子问我没用。”百里圣手知道今日人族使团首次觐见了妖帝,以为他们碰了灰,所以要找他要打听什么,于是直言不讳,直言不会。季忧闻声摇了摇头:“我不是问您妖帝的事,我问的就是我的病情。”“那倒是可以,公子请问。”“我的手,大概还要多长时间可以恢复?”百里大夫张开手来,握住他的手腕切脉许久:“你伤势的恢复比我想象的要快,但想好起来最起码需要一个月。”季忧眨了眨眼睛:“恢复如初?”“只是能做简单的抬举罢了,若想恢复如初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季忧微微皱眉:“那百里大夫可有什么玄妙的方法,可以让我的双手现在就可以用。”百里圣手看着他:“你所说的用是怎么用?”“和以前一样。”“老夫无能为力。”“我的意思并非是好转,而是临时可以一用,用过之后哪怕又成了现在这般样子,也可。??”百里大夫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公子为何有这般需求?”季忧思索许久后开口:“我只是想亲自小解。”听闻此言,封阳公主屏住了呼吸。昨夜她也曾听到过这句话,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小柔的滚烫描述却让她心绪不宁了许久。如今再听,便有画面再次浮出,根本不受控。而公输仇此时也有些愕然,心说原来是想上厕所啊,这种事情他怎么不早说。昨日秋白师妹和姜妍还曾问过他呢,说季忧醒了快半天了,为何一直不上厕所,表现的好像比季忧还急。而且她们还叮嘱过公输仇,说季忧若有需的尽管说,就这点小事,还不是随手就帮扶了。结果,他竟一直憋着。百里圣手也是愕然了一阵,随后便道:“人有三急,倒是可以理解,但这种事也是可以请人帮忙的,未必亲自来做。”“大夫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就好了。”“有。??”百里圣手收起微笑:“我有一门针术,可以暂时麻痹你的痛觉,强开你的经脉,能够让你在几个时辰内如同无伤,但是老夫不会对你用。”季忧忍不住向前探身:“若是钱的问题,大夫不用担心,公输仇可以付,价格您随便开。”公输仇:“?”百里圣手一边捋须一边摇头:“你们人族喜欢讲道,花有花道,草有草道,那么痊愈也有痊愈之道,老夫不可逆道而行。”“公输兄可以加钱。”“与钱无关,是此针施展过后,你手臂的伤情会变得更加严重,治病人者不可害人,这是我的道。”百里大夫的态度十分坚决,不愿意为他施针,随后便起身离去。此时的季忧看向了封阳公主:“帮我。”封阳刚要随百里大夫离开,闻声不禁一怔,她随百里大夫出诊通常都不带婢女,听到此话之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说这人族实在太过孟浪了。帮扶?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说出口。自己是妖帝之女,万妖公主,岂可做这种事情。但随着季忧的眼神逐渐变的诚恳,这位妖族公主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烫,像是碰到了什么一样。最后,封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神色凝重地朝他走去,将葱白玉润的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捏住了他的腰带。公输仇在旁边微微皱眉,心说我是不是该出去了?"??"怎么又有人要抢在灵剑山小鉴主前面看这个东西?季忧盯着面前的那双纤纤玉手:“公主,我是要让你给施针。”封阳公主:“……?”“百里大夫说可以让我的手,恢复几个时辰,请公主帮我。”封阳公主愣了许久,随后眼眸睁大,然后迅速转身过去,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百里大夫的针术确实玄奇精妙,而颇得真传的封阳公主用的也是极为娴熟。而最关键的,是封阳公主施针比百里大夫要轻松的多。妖帝一脉自有强大的内修功法,这妖族公主平日不言不语,但实际上也是战力极强的存在,光是从下针的丝滑程度就足以断定。不然的话,他这身体确实很难被细小的银针穿透。一针、两针、三针……封阳屏着呼吸,从头到尾都没有只字片语,不断在季忧的双手落针。随着手臂被扎成刺猬,季忧顿时觉得手臂上的刺痛感开始大幅度减轻,只是他的手臂仍旧无法抬起。“为何还不能动?”“方才的十六针只是麻痹了你的痛觉,还未给你冲开经脉,你不要着急就是了……”因为先前的误会,一向冷漠无言、贵气逼人的封阳公主此时说话细若蚊声。随后她取出一根银针,在下针之前忽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季忧。师从百里圣手,封阳与他有着同样关于医德的坚守,深知此术不是救人,而是害人,先前之所以没有推迟就下了针,是因为她因为那误会而被搞得手足无措。但接下来,她要为面前这个人族强通经络,便不由得谨慎了起来。“继续下针,会将你的经络强行撑开,但几个时辰之后便失效,甚至会加重你的伤情,你可想清楚了?”季忧抿了下嘴:“会废掉吗?”封阳思索许久:“如果只是扶……那样便不会。”“要是更大力呢?”"??"封阳睁大了眼睛,愕然了许久:“你要对它做什么?”季忧:“?”公输仇着实是待不下去了,心说我不应该在房里,我应该在房底,于是默不作声地出了门,守在了门口。季忧此时看向封阳公主:“公主希望人妖两族开战么?”“虽然雪域很难生存,导致我们的族群已经无法继续扩大,父皇说带领族人重回九州是我妖帝一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还是不希望开战,因为开战会死很多人……”“那公主学医是为何?”封阳握着针:“为了救人。”季忧望向窗外:“学医可以救很多人,但救不了天下人。”“什么?”“落针吧。”封阳公主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句话,也不知道天下人跟他这双手有什么关系,但既然病人严格要求,还是将针落下。虽然季忧的手臂已经被麻痹了痛觉,但冲开经脉时却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胀感。于是季忧的房间里不断传来轻哼声,时高时低,起伏连绵。封阳公主听着耳边的动静,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滚烫的尺寸,白皙的脸颊开始发烫,头越来越低。此时的连廊上,仙宗天骄已经先后出门,决定赴宴,行至季忧门前纷纷停下了脚步,表情变得尤为古怪。霍鸿环抱双臂:“小小通玄境,还真是会玩啊。”姜妍和颜秋白也忍不住张大了粉润的红唇:“他……他怎能如此?”公输仇看着他们:“你们误会了。”霍鸿似笑非笑地开口:“这声音可误会不了,不过我倒是没见妖族有花楼,这是哪儿的姑娘?”公输仇还未开口,房间里的轻哼声戛然而止。众人立刻看向房门,就见到一双细嫩的手将房门打开,封阳公主从中走了出来,脸颊微红。见到这一幕,众人愕然,而霍鸿则凝住了双眸,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众目睽睽之下,封阳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什么,随后便迈步离开了玉园,脸上还带着未曾完全消退的粉色。而就在封阳离开之后,房门再次打开,季忧从屋中走了出来。众人此时才从刚才的惊愕之中堪堪回神,便又看向了他那推开房门的手臂,怔了一下,不知为何方才还不能用的手如今已经完好如初。“公输兄,麻烦叫颜长老通知大家到西院集合,今晚要出事,谁也不要出去。”季忧打开房门看着他们:“有人要顺水推舟,替还未做决定的妖帝先走一步。”(坐高铁五个小时,再赶飞机的情况下,错哪儿了仍然用手机怒写四千字,勤勉之心苍天可见,求月票!!)(飞机上没网,先发了。) 第177章 夜杀 黄昏时分,雪域妖城已经率先一步入夜。街头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人影,唯有寒风在街头不断肆虐,吹袭不停。此时的玉园之内异常安静,没有鸟叫虫鸣,唯有厚雪不断地积压在枝头,在其不堪重负时呼啦垮塌的声音。而在玉园之外,憧憧的夜色也如雪花一样慢慢铺开。临近妖帝宫的蹬峰大道上,沿路的几座府邸中都是灯火通明,门户大敞,但却空无一人,唯有不断朝内灌入的风雪。这样的场景所给人的感觉并不喜庆,反而是一种深邃的压迫感。此时,封阳公主便从这些宅院前经过,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刚走进去就见到夜寒坐在院中,正裹着厚厚的袍子,围炉煮茶。“之前从人族给你带回来的那盆玉兰,最后是不是没有活下来?”封阳闻声轻轻点头:“终究还是太冷了,即便放在温室之中也很难存活。”夜寒闻声看向那座宫殿:“若是能去九州,想养些花草倒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可我觉得还是不打仗更好。”夜寒忽然注意到她的药箱:“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去哪儿了?”封阳将药箱取下递给了旁边的婢女:“去了玉园,给那个叫季忧的人族治病。”夜寒有些惊讶地看了封阳一眼:“没想到你对那人族还挺上心的?”封阳已经没了在玉园的那般慌乱不堪,此时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不由得开始微皱眉心:“我先前对他是有几分好奇,可现在却已经有点不喜欢那个人族了。”“这是为何?”“那人有些轻浮。”夜寒:“?”封阳轻轻开口道:“先前听说他在蛮荒剑斩蛮族兵王,传的神乎其神,没想到几次接触下来,却发现……他不懂礼节,行事乖张,说话也有些不着边际。”夜寒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之前借通商名义曾去九州游历,见到的人族基本都是这样的。”“还有一点,他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那手明明能自己好的,我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多此一举?”"??"夜寒没太听懂后半句,但却格外关注前半句,心说你这到底是反感还是在关心?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不知是为何,府门外的雪地毫无征兆地就陷进了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两人同时转头看去,才发现临街那些大宅原本灯火通明的院子忽然在一瞬间同时熄灭了,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掐死了一般。两人微微一愣,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此同时,内城的归林大道之上,随着那些宅邸的灯火熄灭,一阵急促而细密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响起,在浓郁的夜色之下迅速移动。先是一股,随后是两股,三股……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那融入风声之中的凌厉气劲,以及那被巧妙掩盖,却又隐隐散发出来的沸腾杀意,向着寂静的玉园极速袭来。风声之中,雪亮的甲胄反射着寒光,一片铁血气息瞬间蔓延。而随着这些身影巡风入城的,还有两位鳞片黯淡,獠牙生出黄斑的妖族老者,呼啸而落,双足立于雪地之上。“陛下无法做出决定,我们便该为陛下解忧……““妖族已经等的够久了,不应该再等了,不是么?”“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我们会被族人永远记住的。”“去,杀吧!”墨色的夜幕沉沉压下,凛冽风雪如刀割面。鳞族族长与牙族族长身披夜色,忽然用低沉的声音念出一个杀字,虽然并不响彻,却刺入了所有今晚到场的妖族耳中。刹那间,数十道磅礴强悍的气息仿若离弦之箭,朝着玉园飞射而去,带着肃杀与凛冽,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似要将一切淹没,而夜色在这一刻蓦然沸腾。随后,从庭院,到水榭,再到石亭,暗行的脚步异常匆匆,但却并不杂乱。此时的妖族死侍目光灼热,竖瞳闪烁,尽管被寒意裹挟,但手中的刀与心却无比滚烫。随着最前方的那个妖族在夜风之中挥手,原本还是躬身姿态的妖族死侍瞬间抽刀,向着房屋前的连廊直奔而去。不过刚刚跑出几步,这些悍不畏死的妖族忽然止住了脚步。因为此时的连廊中出现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拎着一柄铁剑走下了台阶,微微仰头。刹那之间,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裹挟着呼啸风声,如同划破暗夜的雪亮闪电,直接向着连廊下横斩而来,凶如叠浪。剑吟呼啸之中,鲜血迸飞,满天喷射,哗啦落在了深雪之中,让整个雪白的玉园被蒙上了一层刺眼的殷红。与此同时候的,庭院右侧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震,仿若天雷炸响。一道火光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天而起,炽热夺目,映亮了沉沉夜色,穿透了厚重寒雾,直接轰飞了一片窜进右侧竹林的马前妖卒。而漫天飞舞的雪片也不幸受到波及,瞬间被高温融化,化作水滴,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就在此时,一股强悍的气息忽然从夜色下升腾,随后的便是一把从天而落的巨锤,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砸下。颜川斜剑而挡,直接被砸进了玉院之中的一座高楼。刹那之间,玉园高楼土崩瓦解,砖石飞溅,倒塌的声响如滚滚闷雷,在长街之上久久回荡。而随后赶来的大批妖族死侍也随之冲了进去,喊杀声瞬间惊醒了这片长夜。此刻,围绕在玉园上空的气劲反向狂卷,嗡隆的轰鸣声瞬间响彻大地,让无数住在周边,已经准备入睡的妖族愕然睁眼。“出了什么事?”“打起来了,是玉园……”“是人族,那些人族使团就住在玉园,杀意是冲着他们去的!”居住于周边的妖族披起衣衫,直接双足猛踏便窜上了墙头,刚刚落足就听到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声声入耳,让人心惊胆战。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已经被鲜血染透的雪地,还有四窜奔流的杀气。妖族可以用私斗的方式解决纠纷,这是写入律法之中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拳拳相搏,从未见过惨烈的场景竟然会出现在内城。就在此时,一柄巨锤再次凌空升起,向着已经倒塌的狠狠落锤。“是鳞族的玄妖境名将,业拓!”“果真是他。”立于墙头观战的妖族骇然睁大了双眼,彼此间议论纷纷,便见到鳞族族长此时正在看着这一幕。这是他瞒过妖帝,所能调动的最强的战力之一。轰!随着死侍进入,玉园忽然出现了无数仙宗天骄,原本的暗杀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尘烟与碎雪同时飞舞的混战。而那倾塌的高楼之下,随着战锤再一次落下,一道剑光从倒塌的沉烟之中呼啸而来,瞬间让那名鳞族妖将双瞳紧缩。铿锵!火花四溅之中,手持战锤的妖将狠退几步,随后再次挥出狠狠击出。见此一幕,鳞族族长与妖族族长的脸色瞬间变的无比阴沉。他们两人并未去过九州,但随着人妖两族相互通商,各种观察消息传来,他们对于人族内部的了解并不少。而以他们的看法来讲,这个族群向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修仙者从不关心凡人的生死,只注重自身得失或者家族利益,勾心斗角愈演愈烈。父子、兄弟,姐妹,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不会阻碍他们明争暗斗。而这次随使团前来的那些人族仙宗天骄的表现,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于是他们以雪域妖石,甚至是灵矿内核为饵,打算以宴请的方式将他们分散开来,随后将那些毫无战力的使团全部斩杀。在他们看来,那些人族的修仙者对于人妖两族是否联盟并没有太多的关注,此事应该天衣无缝,不曾想拜帖发出之后,竟无一人赴宴。而此时他们夜袭玉园,更遭到似乎是早已准备好的反攻,这种事不会是巧合,只有可能是有人提前算到了他们的前面……“他们做了布阵。”“那就叫他们不要纠缠,迅速杀掉人族使臣,哪怕只有一个!”滔天的气浪之中,一道手持巨斧的身影凌空跃起,在夜色腾飞中,身形忽然暴涨了三尺,竟是直接妖化,并朝着西院俯冲而去。巨斧劈落的瞬间,夜色之下陡然飞出一柄炙热的铁刀,将其狠狠拦下。火花四溅的碰撞之中,强横的气息直接将厚厚的积雪重新吹起,如同风暴一样向着四周滚滚席卷。紧接着铁刀被呼啸而来的灵气所控,落在一道御空而来的身影手中。“建嵘妖将也来了……”“那个……那个是鳞族妖将诺高!”“还有牙族妖将血白,牙族的祭祖大典上我曾远远看过!”此时,随着不断有妖将气息浮现,以至于整个玉园都是凶狠的对撞之声。刚才还应对得当的人族众人的此刻皆被缠住,颜川与山海阁长老甚至要一人独对两人。而那些仙宗天骄则与那些不顾生死的两族死侍搏杀在一起,同时还要联手合战妖将,刀剑与血光不断浮现,心弦紧绷到了极致。轰!巨响声震耳欲聋。沉浪与碎雪翻滚的夜空之中,一柄沉重的铁刀猛斩而下,同样挥刀镇杀了一名妖族的霍鸿骇然横挡,尽管周身灵气不断运转,但还是被狠狠劈飞了出去。此间一名面色青白,腰肢纤细的女妖将握刀落地,随后挥刀向前狂斩,挥手就劈开了眼前的竹林,却眉心一皱,发现不见了霍鸿踪影。便在此时,一道腾空的剑气腾空而起,颜川硬劈面前两位妖将后回剑而斩,再把这女妖将逼退十丈。“怎么连一个都杀不死!?”鳞族族长的眯起眼睛:“他们互相之间结成了三角阵型,老的带小的,互相之间都有照应。”牙族族长捏紧了拳头,眼神里升起怒意。今夜原定的计划是瞬间的袭杀,致覆水难收,谁曾想会从第一步就错失了良机,以至于被狠狠拖住。“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他做决定,木勒,我不怕责罚,但我怕功亏一篑。”覆水难收的瞬间袭杀,可以在令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为陛下排除一个答案。但杀不死,就很有可能会把妖帝推向另一个答案。此时,风雪不停,战意如火。鳞族族长沉默不语,而此时的牙族族长却微微一愣,感觉到身旁像是有一缕清风潜入夜色。人族、妖族和蛮族之中,人族是最为孱弱的种族,与其他两族相比,人族所欠缺不只是肉身强度,同时还有种族天赋。而在妖族众多的天赋之中,有一些最擅长暗杀,就比如这位名叫束河的妖将。若论战力,以他的能力只能排在下游,但若是真的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地打起来,他必然能入前三。因为他很快,且无声。很多事情一旦做到极致,就会变得十分可怕。比如他的极速和匿藏的能力。今夜这局面,杀一个就等于杀了一群,没有任何区别,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进入玉园,最少要杀一个,最好全都杀死。此时的束河匍匐于夜色之下,无声地绕过了拼杀不断的庭院,躲开了无数剑气与刀光,如同鬼魅一般进入到了的西院,手中的短刃绽放着锋利的寒光。他似乎已经嗅到血的滋味,感受到那些面临死亡而散发出的恐惧。此时的束河眯起眼睛,隔着窗子看着那些摇晃烛火映出的身影,右手微微蓄力便要收割下房中的生命。但就在此时,他的忽然头皮忽然一麻,全身的精神不由自主地开始紧绷。顷刻间的本能让他未经大脑的思考,迅速后撤飞跳,就见一柄灵剑呼啸而来,狠狠地斩落到了他先前所站的位置,在被冻硬的地表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妖将束河骇然一惊,转头看去,便发现屋顶之上站着一道身影,双目灿然发光,紧锁着他的身影,那灿金的眸子如同璀璨的冥灯。 第178章 妖帝的抉择 为妖帝陛下分忧的袭杀从深夜子时便敲响了战鼓,而随着夜色不断深邃,那滚烫的血液也已将厚厚的积雪灼的满目疮痍。奔流的剑道,刀光、呼啸的术法、气劲。玉园之中连续不断地传出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随着大厦倾塌,尘烟滚滚,便连夜空都被映的杀机重重。妖族的身躯不比蛮族强悍,但却比蛮族的速度更快,尤其是玄妖境巅峰。他们早已在先前的在战斗之中完成了妖化气息与战力猛增,战力已经堪比蛮族的半步兵王。这是妖族的优势。他们在体魄妖化之后,提升程度远比蛮族的蛮化还高。所以尽管他们的妖化时间比蛮族的蛮化要少一半,但对此刻的人族来说,致命的杀机每增一分,就已如洪流席卷。颜川剑道狂吟,如白日贯虹,一个人牵制着两名妖化之后的妖将,不断挥剑挥剑挥剑!锋利的剑道如同闪电,切的雪浪翻滚。但在其身后紧随的霍鸿与颜秋白连闪带避,却也已经在女妖将血白的追砍之下身负多伤。轰然一声,东院之中也传来一阵支离破碎的巨响。山海阁长老的铁刀凶狠落下,被两名妖化后的妖将直接以银枪和同样铁刀扛散。而建嵘妖将则在这空隙之间猛然踏地向东飞窜,雪夜之下只留了一道残影。姜晨枫还未能回神,就见到一柄巨斧压着滚滚的气浪狠狠劈下,惊骇中提剑横挡,被劈的暴退散步,手臂剧痛不止。未来得及回神,便见那雕刻了毒牙的巨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呼啸而来,透出杀气搅碎了漫天碎雪。此时这姜家天骄猛然抬臂,指诀之间凝出一道术法金光直接洞穿而去,但仅是阻挡了一瞬,那金光就被这铁刀狠狠劈开,姜晨枫直接被气势不减的铁刀势大力沉地劈入东院的花楼。横飞而去的身影直接撞碎了木门与纸窗,姜晨枫“彭”一声跌落在地,双手狂颤,嘴角溢血。幸好那一指硬抗的间隙可以让他将灵气全部聚拢护体,此时才堪堪扛住,但死亡的威胁却让他惊怒不已。“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三角阵式如果配合得当,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战局拖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归还是会显露出颓势。融道境在仙宗之内也算是天之骄子,但面对这种玄妖巅峰的战局,确实无法撑太久时间。此时姜晨枫气急败坏,却忽闻一声清冽的剑吟在院外响起,眉心不禁一凝。那是季忧的剑,此行一路,他已见过多次……与此同时,在玉园外的塔楼之上,牙族族长的表情逐渐变得焦躁。就如人族的三角阵势撑不住太久一样,他们从人族所购的遮蔽气机的法器也只能坚持一个时辰的,便会直接崩碎。届时妖帝只要轻轻睁眼,便能洞察到一切。可到现在为止,他们竟还未收到有人族身死的消息。在未经妖帝允许之下,虽然只能调动玄妖巅峰,而无法调用天妖名将,可他们早先便已经换算过战力,由两族全部玄妖将参战,明明该是碾压之势才对。即便是他们早先便有所准备,牙族族长却也想不到他们如此能拖。“别急!”“如何不急?!”“即便无法杀死那些修仙者,以束河的天赋也定然可以杀光那些使臣,说不定……他已经得手!”与姜晨枫一样,两人此时也望向西院的方向。而在那方僻静的小院之中,一柄剑意汹涌的灵剑与一柄极速的短刀狠狠相撞,随后迅速分开,锋利的气劲直接的搅碎风雪。此时季忧已经落在了院中,双眸灿若流金,双臂气劲澎湃,炙热的气魄开始透体而出,手中的另一柄剑不断争鸣。封阳的针确实极为有效,他现在就像是从未受伤一样,握住了剑柄,就好像握住了青云天下的权柄,此刻正在打量那名妖族。妖将束河也正看那院中书生模样的季忧,感受着他周身不断升腾的剑气,眼眸紧缩。先前他以【随风潜入夜】进入西院,却立刻被发现,但却并不惊慌。因为比起潜行术而言,他更大的杀招是自己的速度与手中的两柄短刀,在无声的极速之下,他一直都是死神般的存在。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可以拦下自己的短刀。巧合……?真是好古怪的巧合。噌!仿佛是锋利的铁片穿风而过的声音。束河忽然踏步而出,瞬间幻化为了一道黑色魅影,而第二步踏出时则快连影子都彻底消失,就连空气中那细微的气劲波动也在刹那间隐匿无踪。但此刻沸腾的,却是那蕴藏在短刀之中不断迸溅的杀意!他的出身并不富贵,在妖族之中也算是底层,父母都是外城商贩。虽然妖族没有人族那般上层对外层的欺压,但总归还是有贫富差距的,尤其是在这资源极度匮乏的极北雪域,更是要命。但凭借着他这极速与潜行的天赋,他一路爬到了鳞族妖将的位置,足以见得他虽然实力最差但杀人能排到前三的描述有多少的含金量。束河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但未等嘴角彻底扬起,笑意就彻底僵硬在了脸上,因为那与往常一样被极速驾驭的凶狠短刀扎下后竟再次发出咣当一声。那并不是捅入肉体的声音,而是如先前一般的铁器相撞的金戈之音。季忧已在刹那之间落剑,剑如叠浪一般漫天绽放,直接将那极速袭来的短刀狠狠逼退,两只凝重的眼眸之中金光大作。而此时的束河则束河则望着手中短刀,双眸骤然紧缩,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骇。不过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束河瞬间就又以随风潜入夜的姿态蓦然从原地消失,极速短刀顷刻间再次奔袭而去。铿锵一声。季忧倏然偏身,如同抡锤一样再次披风斩落。剑锋擦着刀锋狠狠抵了出去,火花四溅当中,季忧偏身飞退,就见那妖将再次挥刀杀来,顿时架剑横劈!又是一阵金戈相撞后,感受着手中短刀的狂颤,让那妖将蓦然睁大了眼睛。“你真能看得见!?”“我又不瞎。”季忧淡淡开口,以出剑的姿态看着他,手中剑气不止。人族对于外界的观测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五感,一种是神念。对于普通人而言,五感所观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使用,但对修仙者而言,神念才是最主要的观测手段。在下三境的修行当中,人族修仙者的神念逐渐开始能够随心外放,范围不断增加。而他的神念,一直都和别人不一样。这并不是天赋,而是使用习惯的问题。他一直以来都会用七剑御敌,所以神念经常需要分为七股,这种战斗方式,让他的神念早就有了更多观测点。而且人族身躯虽然孱弱,但对于动态捕捉的敏锐度却极好。以多点观测的神念运用方式,加之人族对动态轨迹的捕捉,他的确可以看到这人的动作轨迹……外面的妖将很强,但面前这个没有那么强。转念的瞬间,季忧倏然皱眉,便见那妖将踏步入夜,短刀再次袭来,于是挥剑横挡。但随着同样的火花四溅之后,季忧却未有片刻的放松,五感所带来的危机预警令他下意识偏身,随后便见到一阵寒光从眼前划过,脸颊便多了一道刀痕,顿时血流如注。一刀落下,束河的眼神之中已经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不相信自己的一刀竟然只造成了这么一点伤。而季忧则摸着自己脸上的血迹,继续提剑,紧盯着他的身影……此行一路而来,他一直在拿蛮族测试自己的肉身强度,如今终于遇到了能令自己破防的人。但……那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强。比起外面那些气息骇人的妖将,这位妖将无论是力量还是武道,都不算是一个层次。他唯一能让人害怕的,就是他那如同鬼魅的极速。而他之所以能够伤了自己,则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柄刀。妖族不只是盛产高品质的灵石据说冻土层下方还有无数珍稀的铁矿……束河发现季忧在盯着他的刀,随后眉心一皱,倏然袭来,短刀绽放出一道强悍的气劲,雪亮的如同的月轮。他觉得自己的刀之所以被看透,是因为起步的位置被锁定,所以这人族应该是在用神念进行预判。但近距离的极速连攻他很难躲开,因为距离越短,能留给他的反应速度就越少,方才那一剑便验证了这个猜测。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这人族的肉体强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但只要透过他的心口,多补几刀他也必死。关键问题是,他的反应速度,跟不上他敏锐的捕捉。也就是说,他即便能看得见也根本没有与自己一样的极速,便无法伤到自己。只能看到,即便是看的再清楚又有何意义?他的剑,便也只能让自己衣角微脏!铿锵一声!长剑与短刀之间的对撞火花四溅,不出束河所料,他确实可以捕捉第一剑,随后左手短刀顿时奔着他心口而来。但季忧倏然回退,直接拉开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将手中的灵剑高举。束河扬起嘴角,心说这人族果然聪明,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要以极速的联攻取他性命。但他也只能躲闪了,换位思考一下,束河感觉到一阵的恐惧。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躲避如此极速的自己。嗡!束河挥刀而起,带着嗜血的微笑,两柄短刀如同银月,光辉绽放,顷刻间流淌出浓烈的杀意。仓啷一声,那极致的快刀再一次呼啸而来,如同前几次一样,季忧架剑而起,直接的将其挡过。也如同前几次一样,那快刀再次奔流而来,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但就在此时,极速之中的的束河却猛然看到一股强烈的剑光呼啸冲天。刺啦一声,他的左肩剧痛,鲜血顿时喷涌如注,骇然间猛闪,极速回眸,却见那剑气已到三丈之外,将一棵积满了厚雪的松柏猛然斩断,沉重的积雪轰然塌下。【无法伤到自己】【感到一阵恐惧,自己都害怕自己】此刻的束河的将双眸瞬间睁大,怔怔自己的肩头,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剑,但他却知道那剑极快。如若不是自己本来就够快,那道剑气斩中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头颅!不能再留手了。赶紧杀了他,随后完成任务。蓦然之间,束河猛然振臂,面目逐渐狰狞的同时,周身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随着一阵细微的骨骼碰撞声响起,他的身材开始不断佝偻,整个人向前翻折,像是忽然被压弯了腰一样。嗡!狂舞的气浪呼啸滚滚,妖将束河在此刻瞬间完成了妖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射而来,短刀如龙寒芒乍现。当啷一声,那铁刀擦着季忧的剑锋,直接横挑而上,一道血痕瞬间洒落雪地。季忧的衣衫被划破,锁骨处有一道的刀痕,但此刻却挥剑而去,强悍的剑气蓦然升空。其实就像束河所想的那样,他的速度是极为致命的。若是只能看清,而不能给予他伤害,那么就算看的再清楚也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需要的是一把快剑,一把只追求极速的快剑。而恰好,他真的有一把快剑。铿锵之间,铁剑再次狠狠劈落,这一剑的速度快到如同寒芒迸溅,行剑之时就连满天的雪花都是静止的。但随着这一剑的落下,却并未像先前那样斩的对方鲜血横流,反而是一阵金戈相撞的声音响彻满园。妖化后的束河持刀便封住了他那极致的快剑,竖瞳之中闪现出一抹残杀与怒意。以速度见长的妖精竟然要妖化之后才能拦得住人族的剑,这让他十分恼火。轰!左手的短刀贯风而来,几乎与季忧的剑一样快,狠狠劈落。季忧抬剑横挡,随后挥剑就是一击灵剑山道剑【归去来】。刹那之间,短刀与长剑的对撞密集如雨,火花迎面飞溅,但就在此时,束河忽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腾腾从心口处传来,此时迅速拉开与季忧的缠斗,低头看去。他的心口有一道剑痕,鲜血正在向外溢出。束河不明白,但妖化之后的脾气明显更加暴躁,也是极速的短刀瞬间绽放出无数银花。噗!随着束河小腹一痛,又一道剑痕出现在身体之上,更是让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烦躁与深刻恐慌。今晚,有很多事情都出乎了他的预料。被人轻易发现了行踪,引以为傲的极致快刀被多次拦截,以连续快攻竟然只能伤其皮肉。最可怕的是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身上就已经全都是剑伤。就在此时,季忧踏雪儿而来,手中铁剑猛然斩落又是那极速的快剑,惊怒交加的束河振刀封住那道剑,却见到面前再次有剑浪呼啸奔来。??!他有两把剑!不,是三把剑……束河蓦然感觉到后心一阵疼痛,骇然回头,却见七柄灵剑蓦然升空,强横的剑气及雪亮的剑光几乎要照透这整片黑夜。而在那剑光之下,映亮的是双眸灿金的一张脸。此时,登峰大道西侧公主府。此时的封阳正一脸凝重地看向玉园的方向,漂亮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自战斗的声音在夜色下不断响起之时,她就知道城内突发了暴乱。但随后的传讯来报,才是让这位妖族公主心中巨颤的原因,因为传讯中说,鳞族与牙族的十几位妖将全都趁着夜色全都杀向了玉园。有些事一开始不注意便很难想到,但一旦注意了,便根本不需要再问为什么。鳞族与牙族一向都是反攻九州最强硬的支持者,他们此时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为妖族与蛮族联盟做导火索。封阳想起了他先前觉得反感的男子,此刻忽然明白了他白日里为何一定要恢复手臂……他之所以不明说,是因为自己也是妖族……原来不是什么轻浮,也不是什么不惜命啊,封阳怔怔地抿住樱唇。那人族男子白日做了那么多怪,原来是一早就算到了夜色之下隐藏着一场杀机,却还能如此不动声色。“鳞族与牙族私自行动,难道就不怕父皇怪罪?!”夜寒看向妹妹:“人族使团若真死了,我妖族反攻九州一事便成了定局,在战事将起之时,战力最强的鳞爪毛牙四族自然不会被问罪,或者说鳞牙二族的族长从来都不怕死,只怕看不到九州,这就是执念。”封阳捏紧了手心:“人族早在此前就有了准备,绝不会死。”“我不知道你说的准备是什么,但我听说……束河也去了。”封阳公主转头看向了寒夜:“妖将束河?”夜寒点了点头。听到这句话,这位妖族公主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鳞族战将每一个名气都很大,但其中的束河最为臭名昭著,因为他极其擅长暗杀,虽然战力不强,但凭借着天赋速度,出刀必有伤亡。这就导致他一直都是最被边缘化的战将,除了鳞族族长外,很多人都不愿意靠近他。但不得不否认的是,若是被他盯上的目标,几乎就相当于被提前判了死刑。此时,封阳的脸色一片苍白,仿佛已经看到玉园之中的尸骸遍地,于是立刻迈步出门,向着妖帝宫而去。见此一幕,夜寒也随即起身,带着手下的几个护卫,匆匆前往了妖帝宫。此时,巍峨的宫阙就像是一头正陷入沉睡的巨兽,在浓郁的夜色之下静静蛰伏,寂静而无声。而在这雪夜进宫的路上,一股强大的气息已经从帝宫深处缓缓升起。随后黑色的宫阙之中就变得森然而热闹,无数身穿甲胄的士兵排班肃列于大殿之前,而常日不多见的天妖将也来了三位。封阳迈步进宫,直接穿过列队的兵阵,便见到妖帝已经从深宫之中走出,目光沉静地望向那无边的黑夜。“父皇,鳞牙两族族长私自行动,趁着夜色派遣妖将与死侍去玉园袭杀人族。”妖帝低头看向女儿:“此事我已知晓……”封阳闻声跪地,睫毛轻颤着道:“请父皇派兵肃乱!”妖帝负手而立:“他们想要替朕做个抉择,倒也算不得乱党。”“父皇,我知道各部族族长一直都想要重返九州,从未把雪域当做过家,但封阳觉得即便是战,也应该光明正大,而不敢如此。”“人有时候是推着事情走的,但有时候,事情也会推着人走。”妖帝喃喃一声后低头看着跪在殿前的女儿:“你和夜寒带殿前的那些妖兵妖将人,去玉园吧。”封阳立刻起身,转头看向了殿前那些御前兵将,但未等她开口发令,就听到妖帝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封阳,你可知道我要你带兵是去做什么的?”封阳转头看着他:“难道不是去救人族?”妖帝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若人族使团真的有所死伤,那便帮木勒将剩下全部杀掉,做个彻底,若是没有,那就将今夜参与此事者全部送入寒牢。”封阳闻声一颤,眼眸不禁睁大,没想到父皇的御令会是这般:“父皇……”妖帝摆了摆手,没有再让她说下去,反而开口道。“人族有一句古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但朕觉得,有时候人算未必永远和天算相反。“这些年来,朕一直企图看清天道的抉择,但这一次朕想看看天道想让朕怎么选,天道若从未想过眷顾我妖族,那我妖族便怎么选都是错的,所以发生今夜之事,也好。”“若天道要我妖族去战,那便去战,若天道不要我族战,那便不战,事情反倒简单了。”“所以你不必再多说什么,因为这次不是朕选,是天选。”闻听此言,封阳捏紧了拳头,随后带着天妖将与御前兵迅速出城,前往玉园,但心底却一片冰凉。 第179章 西院 轰隆一声,尘烟滚滚,玉园中又一高楼在猛烈的气劲之中被轰然震塌,石砖爆裂的声音响彻四野。但就在此时,在那如巨兽匍匐的黑色宫城之中,一股磅礴的气势忽然开始汹涌。感受到这股气息之后,鳞族族长及牙族族长立刻转头,看向妖帝宫的方向,瞬间捏紧了拳头。“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我还感受到了天将的气息。”“木勒兄,我这次真的是被你害惨了。”“虽然被拖久了些,但既然束河已经潜入了进去,终究算是成功的,只可惜,我是想杀几个修仙者的,让此事更无法挽回一些……”鳞族族长在寒风之中喃喃一声,随后转头看向西院的方向。那个地方先前有剑道争鸣,应该是院中有人看守,被束河撞到,但此时那剑意已经消停,让他心安了不少。此时,御前天妖将已经带着御前妖兵在呼啸而来,轰然落地,一瞬间站满了整个街面。他们全都身穿黑色重甲,手握雪亮的长枪,排班肃列在一起时就仿佛一块巨大的乌云,滚滚而来的,强大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街道。随后,滚滚而来的妖兵妖将在他们的注视之中全都冲入了玉园,以至于院中之中的战斗之声忽然猛烈。但还有另外四人并未入院,而是在玉园前就踏地而起,沉重的气劲直接踩爆了地面的积雪,腾空跃上了高塔。随后四人便不由分说地同时出手,直接扣住了鳞牙两位族长的肩膀,将他们从塔顶押解到了地面。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谁都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动作都没有,更无人开口喊冤。这就如妖帝在殿前所说的那句话一般,他们不是乱臣贼子,他们并未以下犯上,他们只是为陛下解忧,同时也想族群能够重返九州。所以即便被拿下,他们仍旧胸膛傲立,挺拔如松。就在此时,一阵簌簌的脚步声响起,封阳踩着满街的大雪而来。她的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素白长裙,脸色苍白着,神色凝重地看向玉园,随后落在了两位族长的身上。“生灵涂炭的战争,对于我妖族而言就真的是好事么?”鳞族族长闻声抬眸:“殿下,我们的族群本就生活在九州,当初是迫于无奈才来到了雪域,我们是有责任的,我们不能让子孙后代也生生世世躲在这贫瘠之地的。”封阳公主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位悍不畏死的族长:“若是我们的族人都死在战争之中,我们还有什么世世代代?”“总要试一试的,不然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你们这分明就是自己私欲,便不要再如此正义凛然,准备好在双子峰顶的寒牢度过余生吧。”鳞族族长听后抬起眼眸:“殿下,木勒知道自己有罪,但木勒不会进寒牢,因为今夜之后,木勒愿为陛下战死沙场,以此向陛下谢罪。”【若人族有死伤,那就全部杀掉,做的彻底些】【人族使团若真死了,我妖族反攻九州一事便成了定局】想到父皇与皇兄的两句话,封阳的俏脸变得更加苍白:“束河呢?他去了哪里?”鳞族族长忽然露出欣慰的微笑:“束河已经随风潜入了西院,前不久那里忽然没了声响,殿下,这不是我选,这是天选。”毛族族长与爪族族长此时也来到了此处,因为在此之前,鳞牙二族使用的遮蔽法器便失效了,他们也因此感受到了玉园之中的声响。此时匆匆而来,听到木勒的这番话,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他们虽然政见不合,但并不是仇敌,闻听鳞牙两族今夜将事做的如此决绝,根本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而此时的封阳则咬紧银牙,随后迈步走入了玉园之中。此时中庭的战斗已经在天妖境强大战力之中结束,鳞族三大妖将全都被妖兵妖将镇压在地。这些玄妖将的妖化时间此时已经结束,但心中的战意还未消退,此时的眼神之中写满了不甘。而颜川、霍鸿等人则站在他们的对侧,气喘吁吁着,身影显得有些狼狈,身上也多有负伤,但此时却还活着,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以宴席为饵分散我等,然后夜间袭杀使臣,原来这就是你们妖族的待客之礼?”封阳来到庭院之中开口:“昨夜之事只是一场误会,乃是城中乱党作祟,我妖族必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颜川冷哼一声:“免了,这妖族看样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岂敢再留?我们人族此次派遣使臣前来,只是不想两族太古之谊被有心之人挑唆,但既然妖族不这么想,我们也不会怯战。”“请各位稍安,先看看……是否有所伤亡。”封阳说着话,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寂静一片的西院。中庭与东院的战斗在此之前一直都在继续,直到众兵将从妖帝宫而来都还有剑气漫天。但唯一不同的就是西院,也就是人族使臣所住的院落。早在他们赶来之前,这里就已经如死一般沉寂了。封阳终究是个女子,虽然地位高贵,战力也不俗,可此时面对西院却有些望而生却。妖将束河,战力不高,但在鳞族的位次却能排入前三。而先前鳞族族长说,束河已经潜入了西院许久。所以她不知道当自己跨进去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此行一路,夜寒一直都跟在皇妹身后,看到她沉默许久未曾踏步,便知道了她的恐惧。“里面有没有人守着?”封阳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灵剑山长老颜川。颜川此时拄剑在地,闻声开口:“从入夜开始,季忧就一直在院中守着,但此间,从未有人能越过老夫的剑进入西院。”此时姜晨枫从东院而来,闻声皱眉:“不,我看到季忧出剑了。”颜川:“?”闻听此言,夜寒下意识地看向皇妹,发现她的脸色比先前知道鳞牙二族围攻玉园还要惨白。公输仇此时从东院而来,左袖已经被鲜血渗透,见到鳞牙两族族长,火冒三丈之间顿时抬脚就要去踹,结果被好说歹说地劝了下来。随后还有姜妍、颜秋白、蒋月柔也纷纷持剑聚集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妖族,怒意根本潜藏不住。“进入西院的是谁?”“妖将束河,天赋极速,最擅暗杀……”"???"此时姜妍、颜秋白和蒋月柔等人才意识到氛围的不对,于是转头看向姜晨枫:“出了什么事?什么西院?”姜晨枫看向堂姐:“昨夜混战之时,有一个最擅杀人的妖将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西院。”颜秋白双眸睁大:“怎么可能?想要进入西院只能通过中庭或东院,那两处是颜长老和霍长老在把守,他们都是无疆高手,怎么会没有察觉?”“所以,这才是可怕的……”闻听此言,公输仇踏步而去,直接抽剑斩碎了西院的大门,而其他人也随之而去。当众人踏入院之后,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满眼的凌乱不堪。栽种在院中的雪松全都已经被拦腰斩断,被断裂后所下的新雪所覆盖,而门窗之上也全都是被切割出的深痕,甚至还有一根横梁被斩断之后垮了下来。还有地面的积雪,似乎也是被锋利的刀剑切割过一般,全都碎的一块一块的。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未进入院中,就已经看到雪地之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色斑点。这些血液溅出的时候必定是无比滚烫的,才能将这纯白的平面灼烫出一个个的深坑。见到这入门的场景,所有人都凝住了眼神,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院中的使臣在屋中被杀,夺门而出时被杀,惊恐的睡梦中被杀,随后被摞在一起,血流成河的场景。没错,这就是那位嗜血妖将的习惯。他极度残忍可怕,每次都喜欢把自己杀掉的人摞在一起,独自欣赏许久。封阳是跟在最后进来的,同样见到入院处的凌乱,藏在袖中的玉手不禁有些微微发抖,眼神中仿佛也有风雪肆虐。唯有鳞族和牙族族长,目光从先前的平静而变得无比炙热,似乎想一眼便看破全院,看看究竟有没有全都死光一样。颜川怒不可遏:“你们……你们为何会让季忧一个人守在这里?他只是个通玄!”公输仇闻声皱眉:“是他自己安排。”“这又是为何?”“他说他安排几位长老守住中庭、东院、花楼和竹林外围,就不可能有人能闯的进来,他的手臂还未恢复,能不用就不用,所以待在西院最为安全。”霍鸿捂着伤口,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是自己害了自己。”鳞族族长和牙族族长此时对视一眼,才知道今夜所有人都未去赴宴,反而各自守在玉园,原来是那通玄境的人族安排的。这种能洞察全局的人,不禁让他们感觉到一阵寒意。但到此为止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就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众人瞬间被吸引回神,立刻迈步穿过西院门前的竹林,走到院子的最深处,却忍不住愣在了原地。院子里的凌乱程度比院门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处都是断裂的景象。而确实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西院之中确实有尸体。但不一样的是,尸体只有一具,而且那并不是人族,而是一名身材细瘦的妖族。此时的他正后脑朝天地趴在雪窝之中,又或者说是血窝之中。因为他身躯周边的雪,早已被血给染透。而他的后背上是七道无比可怖的剑痕,深刻入骨,被切开的皮肉早已被雪域极寒的温度所冻实,而染透了雪地的那些鲜血就是从这些剑伤之中所溢出的。在他双手的位置,有两个狭长的坑。看样子这应该是他倒下时,手中的兵刃在雪地上印出的痕迹,但此时只剩下了印痕,而没有了兵刃。此时季忧正坐在那具尸体的左侧,或者说是西院东厢的石阶上,脸上带着一道血痕,从下巴斜向了脸颊。这是先前束河刺向他咽喉的一刀,被躲过了,但没全躲过。他的衣衫也是被刺开的,锁骨到肩膀中间也有一道伤痕,是先前束河想要刺穿他心口的一刀,还是躲过了,但没全躲过。此时,耳听着众人的脚步声传来,季忧转头看去。他此刻的剑意还未消退,坐在门前之下,眼神极其锋锐。不过当他的目光在仙宗天骄的脸上扫过,发现并未少人之后,心底却轻轻松了口气。此间的所有人都开始恍惚,看看地上的尸体,再看看满院的剑痕,目光不禁怔在了他的身上。他杀了妖将束河。在昨夜的混战之中,西院这个本该无人的地方一直都有着一场不为人知但光想想就极为凶险的战斗。有人觉得住在西院的使臣必死无疑,有人觉得这里的尸骸已经摞成了小山。然后,他在此地斩杀了妖将束河。其实在场的妖族对于季忧这个人并不熟悉,封阳对他的印象是有些轻浮,看上去并没有人族所说的那般仙风道骨。但他昨夜一个人独守西院,斩杀了最难对付且最危险的妖将束河。众人之中最难接受这个结果的,自然是鳞牙两位族长,因为在他们看来,在今晚的玉园袭杀之中,最轻易的应该就是西院这一场战斗。可是这位从来都是出手夺人性命的妖将今日却栽了,趴在雪窝之中再也无法起身。此时的封阳静静地看着他,走神许久,最后将目光向一旁撇开。也就在此时,季忧的声音忽然从死寂一般的西院之中响起。“这妖族好生厉害,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凭借一双赤手空拳,打的我浑身刀伤……”"……""??"夜寒并未跟随众人进院,而是将三名天妖将同时招来,命令他们率领那些妖兵将西院整个围起。他的看法与众人未入院之前一样,得知季忧一个人守在西院之中,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人族使团全部惨死在院中。因为他之前听说束河杀人威名的时候,曾亲身领教过对方的极速。那等速度天赋,再配合他潜藏的天赋,当真无人能活。父皇说,人族若真有人残死,那便做的彻底一些,因为人族仙宗之间虽然不团结,但却最好面子,真的死了人,便不好再说清楚。作为兄长,夜寒知道妹妹封阳的心性。就算真的是父皇的御令,她也不可能会听从,那么将人族屠杀在此院中这件事,就要由他来做。“其实就连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对上束河,那家伙实在太麻烦了。”站在正门镇守的是天妖将朝仓,此时忍不住轻语一声。“不光是你,我听说木勒虽然愿意用他,但也不愿意让他离得太近,因为这家伙着实有着与境界不匹配的危险。”话音刚落,封阳忽然从院中走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朝仓:“把今夜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抓起来,送去妖帝宫,包括鳞族与牙族族长!”夜寒转头看向封阳,眉心微皱:“封阳,我知道你不忍心,但也不该意气用事,接下来的事,交由我来做吧。”“皇兄,我在完成父皇的御令。”"??"“束河死了,人族使团安然无恙。”随着封阳的一声令下,所有妖兵妖将立刻行动,将早先便被制服的那些人全都抓了起来。乱糟糟的环境下,夜寒带着疑惑与茫然迈步走入了西院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地不起的束河,也看到了那满身的剑伤。束河最强的不是隐秘而是速度,莫说斩中他,有些人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可此刻看他身体就知道,他结结实实地被斩中了,而且每一剑都斩的无比均匀。这位妖皇子沉默了许久,随后抬起头来望向西侧。季忧已经被扶上了轮椅,两只手无力地低垂着,迎着他的目光被推出了院子,病殃殃的仿佛文弱书生……黎明时分,日头开始从雪峰之后缓缓升起,东方吐白,便连寒雾也被照破了一些。喧闹了一夜的玉园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但到处都是的残砖烂瓦无一不说明了昨日战事的惨烈。鳞牙两族族长作为整件事的谋划者,从玉园出来后就被戴上了枷锁,连带着族内所有参与了今夜袭杀的妖将,都被御前兵将押送着,被送去了妖帝宫中。但妖帝并未现身相见,出现的却是那位名叫山典的座下首臣,正孤身等在宫门前方。眼见封阳公主将他们押回,山典迈步走下大殿,在二人面前俯身:“陛下对你们很失望,不想来见你们……”鳞牙两族族长听后捏紧了双拳,沉默不语。山典忍不住又道:“你们这不是在替陛下分忧,而是在逼陛下做选择。”木勒听后叹息一声:“我等……有罪。”“你们自然是有罪,所以,去寒牢思过吧。”(终于回家了,狠狠补个觉,明天更加勤奋,求月票……or2) 第180章 摇晃的尾巴 玉园在战斗之中被毁坏,主殿、侧殿和厢房都相继倾塌,雪松尽断,如今已经是满地狼藉,根本就住不了人了。于是妖族大臣奉了妖帝之命,带着人族使团转移到了玉园对面的灵园。与玉园一样,灵园也是与妖帝宫相隔不远的御园,风格近似,但面积更大了一些。这园子毗邻于海岸,站在二楼便能看到冰封千里的冬海。因为并未遭袭,所以这里的积雪落的相当均匀,厚度一致地铺在地面与瓦顶,与黑色的石墙相互呼应着。“诸位使臣,昨夜之事着实是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意外,没有人知道鳞牙两族为何要行此乱事,但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今日,就暂请诸位在此休息。”“我们为诸位请来了医师,应该待会儿就会到,另外灵园主殿也正在备膳,诸位可自行前往。”“如今朝中事多,我等先行告退,各位好好休息。”随着妖族大臣的躬身离去,灵园之中忽然陷入了安静。此时的众人迈步来到中庭,见到连廊之中的茶亭,心觉疲惫的同时还有一丝难以出口的后怕。因为玉园和灵园很像,而在昨日,就在这差不多的位置,那一封封精美的拜帖暗藏着杀机,被送入了他们的手中。试想,他们昨夜若真的去了各族赴宴,那么今夜极有可能就一命归西了。即便是有人侥幸不死,从宴席逃离,面对茫茫雪域与相隔千里蛮荒,能否顺利逃回九州也是一个问题。毕竟他们来时便已经感受到了蛮族的疯狂,即便能潜伏出境,也难逃蛮族追击。更甚者,即便是随行而来的几位长老想要在妖蛮联盟的追捕下重回寒铁关,想必也是九死一生。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初遇时不知,但事后才能看清全貌。昨晚那杀机四起的夜,简直就是生与死的分界,让人心惊不已。此时,季忧正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灵园,他的双手垂在轮椅的两侧,虽然还能用,但刺痛感却无比强烈,甚至比刚刚苏醒时更难忍耐。这说明封阳的针效已经开始减弱,他那些被强行冲开的经脉正在慢慢复归了原位。估计等到午时之后,他这手便会重新失去行动能力。要先上个厕所……不能让小鉴主再落后了,要不铁定要找自己麻烦。季忧呼出一口气,在极北的寒意之中化为了飘飘散散的一股轻烟,转眸看向妖帝宫的方向。夜晚的袭杀并非没有好处,最起码它缩短了妖帝做出决断的过程。看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离开雪域了…虽说前几日的季忧一直都有种来到异域游逛的心态,但身处异国他乡久了,难免会心生归意。此时,公输仇忍不住对他开口:“那妖将束河,当真很强?”季忧回过神,闻声点了点头:“我以神念监控了整个西院,但即便如此也差一点忽略了他的身影,我的多次出剑也被他躲过,甚至险些着了道,速度快到极致当真可怕。”公输仇思索良久之后开口:“我倒是更意外于他的功法,竟然能赤手空拳对你打出刀伤,我简直闻所未闻。”“大概这就是他的天赋,掌拳如刀,赤手空拳地就杀了过来,吓我一跳……”“会不会是暗藏短刀之类,但因为暗杀需要,未让你见到?”季忧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话不能乱说的,别说短刀,我就算是刀柄也没见过一根啊。”公输仇脑补出一个赤手空拳如同握刀的身影:“你的肉身明明极难被破防才是?若真没有兵刃,我还是很难相信他能伤到你。”季忧抬头看他一眼,眉心逐渐皱起。你可别再叨叨了,你再叨叨快他妈破案了。“公输兄,先带我回房间吧,我有点乏了。”“也好。”公输仇推着着季忧,向着房间走去,嘴里还在念叨关于赤手空拳打出刀伤的事。此时,或站或坐的人族天骄纷纷纷纷抬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凝视了许久。他们未见过活着的束河,自然不清楚他有多强,但于他肉身的强度,大家是心中有数的,毕竟那是一具可以与蛮族肉搏的身躯。那妖将束河能赤手空拳,对他打出刀伤,危险程度便可见一斑了……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季忧的手中,连一点浪花都未能翻得出来。极速?潜藏?他们没见过,只记得进入西院之后看见他趴倒在地的位置,便知道他甚至都未能摸到使臣房间的门槛。姜妍不禁开口:“季忧境界虽然不高,但神念应该是我们当中最强的那个,这点从他的御剑方式便可以看得出。”姜晨枫抬起眼眸:“看到与斩中还有区别,他要有一柄快剑。”颜秋白闻声抬头:“道剑归去来,那是我灵剑山的剑,最快的一剑。”“这厮死的不冤,但那夜守在西院的若不是他……”听到这句话,诸如霍鸿、石君昊、姜晨枫、萧含雁等一众天骄全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手心不禁攥紧。因为代入思考一下,若那夜守在西院的是他们,想要拦住那位妖将就很悬了。而若是换位代入那位妖将,他们觉得季忧也许能够杀了自己也说不定。霍鸿沉默许久:“巧了吧,正好遇到了一个他的天赋能对付得了的。”蒋月柔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能这么说。”“为何?”“神念、肉身、剑道,他除了境界不高,其他方面其实都格外的强,能拦的下蛮族兵王一拳的他,战力真的不能以狭隘的境界角度来看了。??”听到这句话,众天骄忍不住系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通玄境三个字在脑海之中不断浮现。肉搏蛮族、剑斩兵王,再加上今日的反杀妖将……这一路走来,天书院这个通玄境所表现出的战力真的是相当离谱,甚至比赤手空拳将对手打出刀伤都离谱……此间,天书院的葛长老听着众人的谈话,不禁陷入了沉默当中。虽说高境界强者看低境界出手,就像是看小孩子打架一样,但不得不说,季忧着实是出乎了太多的意料。这样的人,其实是不能当普通弟子看待的。这让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因为内院众人的影响,而对季忧产生任他自生自灭的想法,而是该尽力维护的。只是当初在蛮荒之上,蛮族兵王射出一箭,他没有出手相救,以后便不好说了。这种弟子在他看来,最起码是可以成为殿主亲传的,不过幸好季忧只不过是白丁的身份,倒也没那么可惜……但,终归还是有些可惜的。葛姓出自中州,以前曾是个小世家,直到他成为了天书院的长老,葛家才顺利跻身到了中层世家。但因为存在时间短,且人丁并不兴旺,所以葛家是没什么底蕴在的。葛长老感到可惜的,就是他本来应该能将季忧收做亲传的。尤其是院中人都在说,他先天的道心通明可以传代……思索之际,灵园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众人因为昨夜的袭杀,此时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听到动静之后立刻御气,眼神锋利地向着门外望去,随后才看到一群带着药箱的妖医迈步而来,于是警惕渐松。昨夜的战斗,大家多数受的只是外伤,毕竟那些玄妖将的攻击多半都被长老们拦了下来。而伤势最为严重的楚步天,也只不过是被长剑穿透了臂膀。另外就是屠旭,他在蛮荒之上受过兵王一箭,此时又撕裂了伤口。不过对于修仙者而言,只要不伤及要害,如灵元、经脉、头颅、心脏,就都不是大问题。于是他们便叫这些医师帮他们包扎起来,但并未允许他们做更多的医治。归根结底,昨夜的事情是否只是鳞牙两族私自所为,是否并没有旁人知情,他们也不确定。身处异乡,像这种将伤口暴露给别人看的事情,警惕高一些并不为过。姜妍的伤势算是较轻的,打击伤较多,伤口处仅有手腕,此时看着医师来到前方,撩开袖子的同时开口道:“我们还有一位同行者,昨晚也受了伤,现在正在房间里。”听到这句话,那位妖医抬眼看了她一下,但并未说话,仍旧在低头处理的着伤口。她们的动作极为细致,将一些破碎之物挑出,对伤口进行冲洗后才进行包扎,整个过程不急不缓。姜妍对这位医师的不语感到有些疑惑,以为是腾不开手,但转头环顾才发现,其实有几位医师已经对轻伤者完成了包扎,却并未动身。“他们好像没有去给季忧治疗的打算?”“难道是因为季忧杀了一名妖将?”“还能这样?这妖族行事未免太不大气。”正说话的功夫,灵园之外便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眼神微怔。此时的灵园门前,封阳公主迈步入门,身后也背着一只药箱。她的身段极好,腰肢纤细,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而柔美,卷翘的睫毛在晨光下闪着淡淡的金色,带着一种高贵与娴静。她穿的并未早上那件素裙,也不是医师的白袍,而是换了一件更显身段的,进院之后并未看向他们,便带着药箱脚步款款地上了楼,径直地朝着季忧的房间而去。见到这一幕,众人不禁微愣,随后便是一阵相互对视。其实他们是今早才见过刚刚见过这位妖族公主的,当时她带着御前兵将来阻止了这场袭杀,并将鳞牙两族参与者全都是押送到了妖帝城。妖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续处理定然十分麻烦,在他们看来,这位妖族公主短时间内应该是脱不了身才对,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现了。“原来不是不给治,是封阳公主要来亲自给他治……”“这妖族公主今早才押送那些人去了妖帝宫,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的,却还特地跑了一趟。”“好像还换了件衣裙……?”期间,霍鸿无声起身,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与此同时,季忧正在房间之中,用已经痛感加重的手臂握着两柄短刀,然后细细地欣赏着其刀刃。不出所料,这短刀的材质确定非凡,无论硬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达到了极品的程度,即使并未被人所驾驭,自身也会透露出一股绝妙的气息。【野生的刀子】正在此时,他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季忧迅速将两柄短刀收起,随后转头看去,就见到封阳公主从门外进来,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在他旁边放下。“针效的时间应该快到了,我来看看你的手臂。”“痛感确实已经开始变得明显了。”封阳公主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将裙摆捋顺,蹲在地上打开药箱,臀儿的轮廓显得圆圆润润,饱满而挺翘。随后她将季忧的手臂抬起,切脉许久后道:“强开的经脉已经开始回缩,知觉也已经回复,所以痛感会十分强烈,我再来帮你封闭一次痛觉。”季忧的闻声抬起头:“这样不会加重伤势么?”“不会的,只有强通经脉才会加重伤势,封闭痛觉则不会。”季忧看着这位封阳公主,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要夹的多,但她自己似乎没有发觉,还是一副《正经医师》的样子。封阳扬起柔美的脸蛋,看到他的眼神后茫然了一下:“怎么了?”“我只是在想,那些参与袭杀的妖族会怎么样?”“明天一早,御前天妖会将他们押至雪峰,关入寒牢。”季忧感受着银针刺入皮肤的微痛,沉默半晌后开口:“还真是千钧一发……”封阳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开口道:“若不是你们提前有所防备,战争便真的要开始了,不过关于鳞牙二族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妖帝还未做决断,就有妖族迫不及待地送来拜帖,未免太急迫了些,况且那张拜帖的主人姓木,与当日在妖庭强烈要求开战的鳞族族长同姓。”“那是他儿子,妖族灵石的开采一直都是鳞族负责的。”“果然……”封阳此时握住了他的手掌,感觉有些温热而宽厚,随后将下一枚银针缓缓刺入:“挡兵王,拦妖将,你真的不怕死么?”季忧感受着银针入体,闻言开口:“我不这样做,我们丰州的百姓就要完了。”“丰州?”“是我们人族最贫瘠的一个州,没有仙门,也没有世家,我是丰州唯一的修仙者,今年为了减免税奉,我杀了好多人,但总算守住了,现在好日子刚刚有点盼头,不能再被战争毁了。”季忧忽然抿了下嘴:“男人该死在救人的路上,否则一定会后悔的。”紧接着,随着银针的刺下,季忧的痛觉逐渐被屏蔽,经脉回缩而产生的痛感也极速减轻。此时的他低头看着这位妖族公主,目光被其藏在发间的看只圆润犄角所吸引。妖族比人族是多许多零件的,犄角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种犄角应该是硬质的角化组织,不会有神经和血液流通,所以应该不能动,也不会有没有什么感觉。封阳松开了季忧右手的手掌,又伸手握住了他左手的手掌:“该这个了。”季忧看着她的动作,心说上次施针的时候好像没有双手握在一起这一趴的。不过这妖族公主小手细细滑滑,小巧一只,贴在自己的手心里,略微有些冰凉,倒并未让季忧感觉不适,不知脚脚是否也是如此。季忧思索了许久,面前忽然闪过一只白嫩的脚脚,呈现出猛踹的姿势,让屏住了呼吸。好久没挨踢了,道心有点通明,得赶紧收一下。颜书亦那丫头虽然张口闭口就叫自己“陌生男子”,但实际上就是个醋精,之前就一直在和元采薇暗中斗气,再多个怕不是要起火了。封阳此时款款起身,看着他手臂上的银针:“你现在应该感受不到手臂痛感了了,但经脉的恢复还是要很久的时间,在此期间,你的手臂仍旧是用不了的。”“多谢公主相助。”“不必客气,只是你以后还是多惜命才是,像你这样的不畏死,有时候也是一种病。”季忧扬起眼眸:“不怕死也是一种病?”封阳公主听后点了点头:“不怕死有时候和想死是一样的,致命率要比实实在在的疾病还高。”季忧扬起眼眸:“多谢公主提醒。”“都说了不必客气。”“好吧。??”随着季忧的话音落下,房间之中陷入了沉寂。因为银针需要在他的手臂上扎足时间,封阳公主便也只能站在他身前等着,这样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氛围,便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了。半晌之后,封阳环顾忽然开口:“你强行使用手臂,后果还未可知,此后若有突然袭来的痛感,或者有其他什么问题想问,可以随时叫人唤我。”季忧思量半晌后试探开口:“公主,我确实有一件小事想要请教,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封阳转头看着他:“什么事?”“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人妖两族互生忌惮,险些酿出大祸,说到底还因为是互不了解,我其实也是希望人族多了解一下妖族,所以好奇的点比较多,比如……妖族女子究竟有没有尾巴?”封阳公主先是一怔,随后脸颊渐渐浮出绯色,傻在原地。“额,如果不方便告知就算了,反正不是我想问的,是我有个朋友比较好奇。”“其实是有的……”“真有?”封阳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身后有一束凸起渐渐顶开了裙摆的褶皱,并小声道:“就是这样的,平时可以藏着……”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发现季忧正盯着她后面看,忍不住将目光撇开,轻咬红唇。季忧此时微微回神,有些感慨。心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不到,这不就跟我一样嘛,就是位置不太对罢了。随后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季忧继续静思。封阳公主此时也开始在等待中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没过多久,那裙子里的尾巴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晃来晃去,似乎是无心之举。季忧看了许久:“公主现在很开心?”"??"封阳看他一眼,尾巴的摇动下意识停止,随后茫然地摇头:“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险些酿成无法收场的灾祸,我没什么可开心的。”季忧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便见封阳公主安静了许久后,那束尾巴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他不太清楚妖族摇晃尾巴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问,想来也不是完全可控的,就像他的那个一样,于是便假装没有看到。半晌之后,行针的时间终于结束,摇晃着尾巴的封阳再次回过了神,开始俯身为他拔针。而此时季忧已经感觉不到双臂传来的痛苦,不由得感到玄妙。“我明日会来复诊。”“多谢殿下。”封阳将针收入针套,整理好药箱后向外走去:“手臂恢复之前不许吃辛辣。”她丢下一句话就迈步走了出去,坐上了停放在园外的马车,伸手摸了摸裙摆里的妖尾,又开始微微有些发呆。妖族女子的尾巴其实也算是私密部位,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不过总归是隔着衣服,倒也没什么……沉默之后,马车已经回到了公主府,而她的皇兄夜寒就站在府门前。“你又去哪儿了?”“又去给人族看病了。”“季忧?”封阳看了皇兄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夜寒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你不是说你不是很喜欢他?怎么刚离了宫,连府都没回就去给他看病了?”“回了啊,我还换了件衣服。”"??"雪域这边因为气候极寒,能生长的作物不多,所以封阳自小便没有太多的裙子。而她现在穿的这件,其实是夜寒当初去九州时给她带回来的,她极其喜欢,但却从未舍得穿过。夜寒愣愣地看着她,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妙的样子。(大家记得月票抽奖,1号到10号之间投了月票就视为自动参加抽奖了~) 第181章 归程 人还在眼前的时候有些感觉不会太过明显,但人一旦不在,感觉便开始变得奇怪了。毕竟雪域这片安静的世界里鲜少有外客造访,也很少有熟识的族人忽然离去,所以即便是妖族公主也是没有关于分别经验的。只是这日子,忽然就恍惚了。然后她才会迟钝的发觉原来不是不在意,只是天真地认为自己不在意。这说明,人有时连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天色苍茫的白日之下,封阳呆坐了许久,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出三步才看到有一位男子正站在身后。他穿着一件裘皮大氅,头戴紫晶冠,头上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犄角,脖间也生着细鳞,正站在雪地之中,无比关切地看着自己。咦,这人好生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emmm......想不起来了。算了,不相干。封阳收回目光,四顾而茫然地向着玉园之外走去,好像不清楚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此时的夜寒睁大双眸,看着妹妹似乎不认识自己了一样,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杀人拆骨的狂躁情绪。束河有两柄短刀,品质非凡,乃是当时鳞族耗费了极大的功夫以冻土层下开出来的珍铁打造。那夜他死在了玉圆西院之后,夜寒曾派人去搜寻过他常用的两柄短刀。结果差点把西院翻过来,那两柄短刀都没被找到。后来想想那个叫做季忧的在重伤昏迷之下是被金子唤醒的,他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妹的魂儿竟然也学那短刀一样被拐走了。【只是欣赏而已。】【他们终究只是来客】【我是妖族公主,不可能喜欢一个人族。】夜寒看着封阳离去的身影,前几日与妹妹的对话如回旋镖一样,把脑子创的懵懵的。狗日的人族,竟然连吃带拿!人族说是为了和平前来,拿来了许多拜礼,看着还挺值钱的,没想到最后一点也没吃亏!那些物件就算再贵重,岂能比得上一位他们妖族的一位嫡系公主!与此同时,在雪域向西几十里外,绕过雪山的路上,季忧正在马车之上宁神。终于离开了雪域,他的心头还是有些复杂的。因为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觉得妖族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看上去野蛮,但实际上就和人族的百姓一样,务实而朴实。而两族之间的矛盾,其实也只是源于生存之地的争夺,并没有什么明确的黑白之分。另外,他还以为自己和那位封阳公主已经算是朋友,以后若妖族再有异动,或许可以找人协商,却没想到她最后连送都未送。看来,还是有些自视过高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三个喷嚏。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打喷嚏。修仙者体质强健,尤其是季忧这种梆硬的选手,所以必然不可能是染了风寒,思来想去,应该是源于想念吧。这一刻,他想到了白嫩如玉的可爱脚脚,想起了仙帝那宁空不屈的钱袋,想起了人心黄黄的书生……“有人在想我。”"??"公输仇和季忧同乘一辆马车,此时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季忧,发现他正皱着鼻子。青云天下确实是有一种说法,说打喷嚏就意味着被想念。但每次都是连打三个,这是挨骂了吧,而且看频率骂的还挺脏的。这是得罪谁了……?就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他们已经驰行到了雪域边境一座叫做露风城的小城。与先前那座海隆城一样,这也是一座贫瘠的小城。因为回归的时间不再紧迫,所以他们打算从最偏远的边境小城出境。蛮族就算是杀心不死,也不可能派兵守住整个雪域,毕竟如果人妖两族若是联合起来灭他们,他们也是足够头疼的。所以他们要以最长的弧线,绕开蛮荒大陆上可能会遇到的蛮族。此时季忧从马车探出头来,向着四周看去:“从此处到九州大概需要多久?”“大概要半月有余。”司仙监副监彭东阳闻声开口:“我们要绕行到东侧,尽量避开蛮族的活动区域。”颜川此时也看了过来:“此行目的只有回归,还请诸位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不逞强,不拾遗,活着回去。”话音落下,别宗长老与那些宗门天骄忍不住齐齐望来,目光定在了季忧的身上。因为方才那句,尤其是不拾遗,这明显是在说季忧。妖族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将他们的关注度转移的很彻底,以至于他们很少去议论旁事,此时才意识到,他们仍旧没明白为何灵剑山的态度对季忧如此诡异。但即便是议论了几个来回,他们也想不到这个原因出自灵剑山小鉴主的身上。位格太高了。灵剑山下一任掌教,天道圣器执掌者。在众人的眼中,季忧哪怕惊才绝艳,但仍旧与颜书亦这个名字隔着一道天堑一样。就好像此行之中,姜晨枫、霍鸿等人,均以天骄自居,但放在这个名字面前,其实就如方若瑶见季忧那般。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灵剑山小鉴主会如此紧张一个天书院通玄境的死活,为此还派了个无疆境专门跟着。此时,季忧重新坐回到了马车上,坐姿板板正正,表情乖乖巧巧。双臂不能动了,再牛的剑道也使不出来了,他当然不可能如来时一般浪的飞起。况且,妖族的承诺已经拿到,他也不用动不动就慷慨赴死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反正外面也有好几个个高的,犯不上让自己这个通玄境亲自卖命。另外,颜川看自己看的极紧。他感觉这位灵剑山的长老很担心自己的前途,整天提心吊胆的,甚至有种想要把自己捆上送回去冲动,以避免此行一路再度发生意外。季忧随后便在路上睡了两日,无聊之时便在一路舟车颠簸之中不断以天地灵气入体,通过破碎的灵元扩散至体内,洗练双臂。以前的经脉是通的,这个过程可以很顺利。但受过了伤之后,这过程就变得无比艰难了,其疼痛酸麻感不亚于当初被强开经脉。但这样做,终归是有好处的。因为手臂的强度增加,对于伤势的恢复也有利。最关键的是此行出使,他当真觉得如今的战力还不够用,无论肉体还是神念。妖族承诺的和平其实很短暂,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彻底沦为泡影,而眼下那些赖在丰州的外来仙庄也未必可以一直安分,他需要变得更强。就像当初为了救邱茹,他破入下三境圆满,为了拿回税俸他斩开内院大门,再比如这次出使妖族,他以手臂为代价擎起四十九重山。真的是力到用时方恨少……等到手臂恢复之后,要抓紧时间进行第十六次微照了。与此同时,一封传讯已经先他们一步被传回了九州。这封传讯并非是出自于季忧之手,而是出自于司仙监彭东阳。与季忧一样,他随身也带了一方传讯灵台,此时将所见所闻,以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记录在案,发送了回去。随后这封传讯就由司仙监接引司法人官员誊抄了下来,发送到了七大仙宗之内。季忧等人出使妖族这段时日里,人族并无大事发生。而天书院内,此时也异常平静。也许是因为今年无人感应天书,又或是像季忧这般出挑的刺头今年没有再出现。总之就连内院的弟子都不禁感叹,说以前的天书院又回来了,再也没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来扰乱修道。言外之意,好像是说自打季忧离开之后,天书院又复归了平静一般。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季忧在的一年,大家所谈论的都是什么一人七剑、天书院问道失败结果他却斩破了剑林,千年世家楚河败了,丰州唯一世家崛起这种事。而自他走后,大家讨论的基本都是今天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修道本来就讲求心外无物,静心宁神,虽然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但也不乐意见到一个乡野私修四处蹦跶。其他人都是出身名门世家,要么就是仙族后裔,岂能容忍一个私修来得将目光全部占去。幸好他出使了妖族,这难得的宁静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而此时,随着司仙监转呈而来的信函,这份平静似乎又被打破了。首先收到传讯的是天书院的掌事院,他们拿到手里的信函有洋洋洒洒数十页,每一张上面的蝇头小楷都是密密麻麻的。这就是大夏官员的习惯了,做些事情总要写的事无巨细。当然,这也是因为此事对于人族过于重大,将来必定会被写入大夏史书之中,甚至可能会被记载入青云仙史。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此时便凑到一起,看向了那摆在桌上的信函。妖帝金口言和这件事,他们已经从送信而来的司仙监官员口中提前得知了。此时更在意的其实是天书院葛长老、内院的萧含雁、石君昊的情况。当然,还有季忧。因为当时的出行名单,是他们的将季忧骗去的。虽然后来大家都说,他其实是为了丰州去的,跟钱财或是什么圆臀有尾的女子无关,但心中总归是有些在意的。“此行一路凶险异常,据那名送信而来的司仙监的官员说,他们有两次都险些陷入死局,怕是有所伤亡……”“融道境还好说。”“嗯,就是……季忧这个通玄……”“帮不上什么忙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他能学的聪明一点,将命保住。”三位掌事念念有词,随后将传讯一页页的翻开。第一次见到季忧的名字,是在关于前往雪域的记载当中,也只有寥寥几笔,说的是关于夜宿荒原之上时,由修仙者出去扫清蛮族游兵的事情。这是正常。毕竟使团之中人数众多,就算是记载,彭东阳也不可能一直追着季忧去记。在他们看来,季忧再强也不过是个通玄境,能在如此大事之上留名已是不易。但很快,随着传讯之中写到关于“蛮族十二兵王追杀而来”的桥段时,三人发现季忧的名字在不断增多。秦荣此时用舌尖抿了下指尖,翻开下一页,便见到满篇【季忧】二字跃然纸上,神色逐渐愕然了起来。先前记载较少,说明并不关键,或者并不危险。而当名字增多,便说明季忧成了关键。此时他们的目光迅速浏览,便见到十二兵王追杀而来的记载。“这……”“写错了?”“看来钱从来都没有白花的。”"……"“呈报内院吧。”司仙监送来的信函很快就被送入了内院,随后由五大殿主查阅,首先拿到信函的是左秋阳,何灵秀就在他身边,跟着舅舅看完传讯,然后就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回过神。随后,这封信函被另外几位殿主看过,便被转达给了坐下的长老。与掌事院的三位掌教相同,当他们看完这份信函之后,全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相顾无言,但内心稍显沉重。一开始,他们觉得季忧不过是个通玄,出关之后必然非死即伤。那是什么地方?蛮荒啊,雪域啊,非融道不可入之地。而事实确实如他们所料,季忧虽然没有横死关外,但也的的确确是受了伤的,而且还伤了持剑的双手。可是这封信函所记载的,关于季忧受伤的过程,却让他们觉得很难相信。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还不如他不受伤。因为他们似乎从纸上看到了更加残暴,更加强悍的季忧,此时正在归来的路上。"……"“季忧没死?!”盛京城内,永安大道的鸿鼎楼,窦远空正骑马前来赴宴。冬至已经到了,盛京的温度开始下降,晨间也开始结起微霜。每年的这个时候,长乐郡主赵云悦都会召开煮雪宴,邀请京中贵胄,天书院弟子前来吃喝玩乐,拉进感情。而窦远空刚刚上楼,就听到提前到席等候的长乐郡主提起一个已经很久没被提起的名字。一个多月了,窦远空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个名字,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赵云悦此时正拿着菜单,眼眸轻轻抬起:“确实没死,而且很快就要回来了。”窦远空闻声皱眉:“他的运气还真好,去了妖族还能活着回来?”“我父王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们此行一路都没有遇到蛮族追杀?”赵云悦摇了摇头:“自然是遇到了的,那蛮族又不是傻的,谁都能料到我人族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两族联盟,就必然会派使团前去,怎么可能放任不管。”窦远空张了张嘴:“那他怎么可能活着回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赵云悦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小厮,将华服的双袖轻扬,收回到了双腿之间。崇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亲仙一派,而出使妖族一事是由司仙监负责的,两方阵营不同,消息自然也不互通。但以崇王的身份总归是可以打听到什么,比如季忧没死,比如妖帝金口言和,再比如人族使团正在归来的路上。听到这里,窦远空有些心乱如麻。将季忧写入出使名单的事是有他的参与,虽说他只是个导火索,但必然会被记恨的。季忧对那些推波助澜的长老可能无计可施,但他回来之后未必不会拿自己出气啊。窦远空有些慌张:“他只是个小小的通玄境,怎么能不死呢!?”“你也不必慌张,我听说他虽然无事,但双手好像废了。”“真的?”“我父王做事一向严谨,所以此事应该是真的。”赵云悦说完话,表情之后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与无奈。此时,华灯初上,盛京城的寒夜之下逐渐开始灯火通明,有几道身影脚步匆匆,向着鸿鼎楼而来。先是陆家姐妹陆清秋、陆含烟,还有娄思怡等人,再然后就是方锦程、濮阳兴。期间来头最大的是内院得冷盈盈,还有另外一位名叫王凌风的。窦远空此时看向较为熟识的陆清秋:“季忧……是不是要回来了?”陆清秋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院内教习在议论此事,应该不假,但听说他的双手好像废了……”“真的废了?”“院中是这么传的。”“不是废了。”冷盈盈闻声开口,看向众人:“是受了些重伤,经脉不通了,但应该是可以好的。”司仙监的呈报是掌事院经手的,但最后还是会转呈到内院之中。冷盈盈与萧含雁同殿,都是亲传的竞争者,对于这件事打听的自然比他们清楚。赵云悦此时抬头看了过来:“看来人族使团的确遇到了蛮族的追击?”“十二位蛮族兵王,率无数上将境趁夜追杀,险些就让人族使团全军覆没了。”陆清秋此时抬起眼眸:“兵王和上将是蛮族的境界还是军衔?”冷盈盈闻声开口:“既是境界,也是军衔,上将境界堪比融道,上将巅峰远超融道,而兵王境,差不多是应天上境,蛮化后甚至能达到无疆初境”“竟如此凶险?”“当然凶险,季忧的手也是在那个时候伤的。”“原来是那个时候,怪不得……”“不错,传讯中说蛮族兵王战力强悍,勇猛无双,撕破六位长老阻隔杀向使团,季忧迎天擎起四十九剑,全力斩退一位兵王,拦下最后一击,助使团跨入雪域。”"??"冷盈盈差不多是按照传讯原文,将这一段复述了出来,但话音落下便见酒桌之上忽然安静。转目望去,陆清秋、陆含烟、赵云悦等一众女子全都停下了手中长箸,愕然望来。窦远空、方锦程则是想了许久,换算了方才冷盈盈告知人蛮境界对比,才缓缓睁大了眼睛。冷盈盈愣了一下,随后也明白了。他们以为伤了季忧的是堪比融道的上将……嗯,不错,自己当时看过之后,也曾有过这样的误会。(过渡章,求月票) 第182章 两位神探 随着传讯而来,关于使团出行回归一事开始在不断发酵,议论声也逐渐大了些。关于季忧剑斩兵王,亦或是妖帝城反杀妖将一事也开始被更多人知晓。在许多喜欢闭关静修的弟子心中,这季忧似乎好像是个颇爱惹乱的种子,还没回到九州,就已经引得四面八方风雨不停。凭什么?以前的大家都是静心修道的,谁的境界高谁最出名,何曾有此等名气与境界如此不对等的存在。这季忧的知名度,都快赶得上那些枯坐修道的应天境长老了!但每当有人想到季忧剑斩兵王、反杀妖将时所展现出的战力,又忍不住开始沉默不语。“五年之期将满,明年开春之后,天下共镶的天道会怕是也要择日举行了,按照使团的传讯来看,如果剑斩兵王是真的,那当世通玄之中恐怕无人能出季忧左右……”“只是不知在天道会开始之前,他会不会选择进入融道境……”“若是他留在通玄境,怕是要一举夺魁,被送入先贤证道之地了。”“但若是他要破入融道,恐怕还是有点悬念的。”内外院中,冬至酒会不断,当思维随着酒意开始发散,有些人不禁将话题从季忧出使妖族一事拉到了五年一度的天道会上。这是青云天下修仙者共镶的盛会,每五年一度,早在使团消息传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在闲聊之中提及此事了。不过因为时间还早,所以议论不算太多,倒是和季忧这件事碰撞在一起后引起了更多联想。闻听此言,众人表情忍不住陷入了思索,表情变得各不相同:“天道会……”“没想到五年会过的这么快?”“若剑斩兵王是真,季忧参加天道会一事还真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可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这种境界怎能斩得了堪比应天上境的蛮族兵王?”“好耳熟,季忧去丰州建立世家,一夜连杀十八位通玄,并剑斩一位仙庄融道的时候,你这种话我也听过不少。”“这乡野私修,何至如此啊。”“怎么你还有勇气称他是乡野私修?”“你不懂,以前叫他乡野私修确实是一种贬低,但现在……这个词说出口,其实已经算是褒奖了,自他入天书院以后,你以为还有别的人敢用这四个字?”议论不断的寒日之中,随着使团归来的时日不断逼近,一辆马车此时匆匆驶出了天书院。马车之中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以及两位年轻男子与一名年轻女子,朝着丰州方向匆匆而去。年轻的三人倒是没什么特点,与普通的仙宗弟子看上去并无区别,唯有那位中年男人,胸膛特别的炸裂。赶车的马夫是个凡人,也是混迹在盛京城中讨口饭吃的穷苦出身。他不了解修仙之事,但仍不禁好奇这人修的是什么仙,竟然都修到了胸膛之上。“咦,刘建安,你也来送礼,曹教习呢?”“额……我不知道,院子里没有人在。”傍晚时分,星月浮于寒空,在教习院外的林间小路之上,丰州刺史之子,现天书院外院弟子刘建安与归云郡太守之女丛艺不期而遇。这几日冬至宴请颇多,一入夜,天书院中的学子就少了。刘建安刚参加宴请回来,准备献于曹劲松,顺便请教一些冲入下三境圆满的事情,不曾想却没见到人在。此时的他打量了一眼那空空的院落,忍不住看向丛艺:“今日是冬至,我看京中世家往院里递了不少请帖,你收到的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可我怎么没见你去?”丛艺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去做陪衬,还不如自己吃些饺子。”此时,丹霞郡太守之女向芙也沿路而来,见状忍不住开口:“曹教习不在吗?”丛艺闻声点头:“不在,门也是锁上的。”向芙眨了眨眼:“算算日子,出使妖族的使团应该快要回来了,看来曹教习应该是去了丰州。”丛艺闻声恍然大悟:“怪不得……”刘建安此时也张了张嘴:“这几日外院倒是总在议论此事,我参加了几次宴请,也都是在说季师兄的。”听到这句话,向芙和丛艺忍不住对视一眼,随后向着丰州的方向望去,心情稍显复杂。丰州没有仙门世家,修仙子弟皆是曾被寄养于外来仙庄之中,长大之后拿名额入院。他们三人都是这般。一开始入天书院,大家是心怀激动的,毕竟是入了仙宗嘛,这种事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从小以来的志向,踏入山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但真正在天书院开始生活之后,他们才发现的一切都将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因为他们这种人虽然出身官宦之家,自小吃喝不愁,但在这仙权至上的世界之中其实地位并不高,平日也很难与仙家子弟结交。尤其是多数世家之间亲疏有别,小圈子结合的十分紧密,也很难有别人能插入。平日即便是在悟道场、试剑林、仙膳坊相遇,听别人说自己父亲到了什么境界,自己的表姐前日突破了什么境界,家中又得了什么灵宝,亦或是说一些其他仙宗的趣闻,他们也插不进话。来自丰州的孩子,似乎天然就被排挤在这些圈子之外。他们很多时候都只能仰望、向往,但不敢走近,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说错了则怎么办?不懂装懂怎么办?露怯后被所有人嘲笑怎么办?这其实也是向芙和丛艺很少去参加京中子弟宴请的原因。女子总是比男子敏感一些,于是莫名的自尊心也会更强一些,每次去做陪衬,回来都是不舒服的。其实她们在入了天书院后也曾抱怨过,为何自己会生在丰州,为何父辈不曾给予自己蒙荫。即便不像方锦程那般每天都能请内院弟子前来助道那般夸张,但最起码也应该像是那些小世家子弟一样,最起码在那个圈子当中。但直到此刻,当季忧的名字再次从天书院响起,当那些自己挤不进去的小圈子所议论的都是他,向芙等人才忽然从那种边缘感中脱身。季师兄不是世家子弟,甚至连官宦子弟都不是,而是最低等的乡野私修。他这一路走来,其实比自己还要难得多。天书院外院不能吃天下供奉,据外院一些师姐说,当年季忧入院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当年他在外院修行,想来耳边也有不少“乡野私修”“乡野私修”的称呼。而且他还曾因为挡了楚河晋升内院的路,被派去岐岭送死,和这次出使雪域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但他从未去强行挤入过那些熠熠生辉的世家圈子,甚至不屑这种圈子,而是一剑一剑斩入了内院,直到如今,他的名字成了那些圈子的感叹。他们平日仰望的,向往的,此刻也在仰望着向往着他的名字,尽管他们表现出的多数都是阴阳怪气,但嫉妒感却是无法掩盖掉的。私修入院、战败千年世家子楚河,入内院,杀十八通玄及一名融道建立世家。如今他又一剑千里,光寒雪域。向芙与丛艺在夜色下微微张口,忽然就听到刘建安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曹教习明明说我才是他收过最好的学子,还夸我‘此子非凡’的,没想到季师兄一回来,他就跟着跑去了。”"??"向芙与丛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刘建安望去:“他什么时候说的?”刘建安挠了挠头:“我每次送礼他都这么说,还说季师兄是孽徒,跟我比不了一点。”向芙和丛艺嘴角抽搐,心说那是因为你给他送礼,而季师兄非但不送礼,还每天都盯着他的月俸。但话又说回来,孽徒是不假,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当孽徒的……而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以川字型飞驰而来十五辆马车正在关外疾驰,经过了漫途跋涉,逐渐逼近了寒铁关西侧的落月关。此时季忧正靠在马车之上,锻炼双臂弯折。他们这一行还算顺利,并未遇到大规模的蛮族追兵。最强的一位,也不过是一名上将,被颜川一剑斩飞。毕竟走的时候遭遇阻拦,是蛮族也害怕他们影响了妖帝的决定,而归来之时一切已定,再耗费大批兵力去追杀一个小小的使团,性价比就不高了。此时的季忧轻轻抬手,看向车马前行右侧,也就是寒铁关的位置。战乱仍旧不断,攻城之声连绵不绝。镇北军早先就收到了他们将于今日抵达的传讯,此时对蛮族大军展开了反攻,目的就是为了将战线不断向东部转移,以趁机迎使团入境。而此时,北境的城墙之上正站着一位布衣书生,手里攥着一把价值五两银子的匕首,遥望北方,眼眸之中无悲无喜,直到看见车队飞奔进城。那一刻他愣了许久,随后转身朝着城墙下狂奔而去……“季兄……”“匡兄,我活着回来了,可惜,你买的匕首没用了的。”季忧从马车上下来,有些风尘仆仆,但眼眸明亮,手不能抬,却英姿笔挺,此刻傲然而立,看向匡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手无扶鸡之力的通玄相互对视,随后看向落月关后贫瘠的丰州大地。“守住了。”“只是暂时守住了。”“那也算是守住了。”此时,镇北军中一队前来迎接将士翻身下马,对着如汪明昌、郁书恒、鲁明等一众大臣躬身行礼。妖蛮若是联盟攻打镇北军,其他人还好说些,他们这些士兵是最第一个遭难的。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当那些老臣看到这一幕之后,并未说什么,而是齐齐转身抬手,和他们一样向着季忧躬身一礼。随同而归的仙宗天骄也下了车,此时望着这一幕。出使妖族的一路虽然是同样的危险重重,但随他们的归来,所达成的目的却各不相同。他们有人是为了亲传之位,有人是为了灵宝仙药,有人是为了家族利益。只有眼前的人,是为了身后的千里贫土。所以他们落地后能站的笔挺,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一句守住了,虽不高昂却掷地有声,脊梁笔挺。仙道是缥缈的,有时候追求一生都无法得见,但修仙者仍旧会以“成仙”为此生追求,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但此时此刻,望着这第一幕,他们却忽然觉得,季忧所求之道好像比他们更加明亮。“先代掌教曾说,剑与少年是极配的。”“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这样……”此时关外战事正紧,沙土飞溅,即便是青天白日仍旧昏黄一片,不是什么歇脚的好地方,于是使团一行决定前往丰州府落脚。此行一路,各个城池之中都坐满了外来仙庄的修仙者,在茶楼酒肆之上向下望去,有些欲言又止。当初听说季忧被派去了妖族之后,此地外来仙庄的高层无不兴奋而赞叹。因为季忧被针对,于那些世家而言是因为他不懂规矩,做事不留手,需要给他一个教训,或死或伤。但对他们这些外来仙庄之人而言,这却是实打实利益相关。因为如果季忧死在蛮荒,或者死在雪域之上,关于税奉的事情就会回到正轨,而他们也决心不会再让丰州出现任何一个能入仙宗内院的修仙者。但随着使团出发之后,他们忽然发现幽州的边境忽然出现了许多大能。无疆境,甚至神游境……然后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幽州是有人守着的,如果寒铁关被破,妖蛮两族涌入,幽州这便将有强烈的阻隔,甚至会出现移山填海之景。与之相反的,是自古贫瘠的丰州不会设防,从缓冲地成为新的战场。而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再倒回去看一眼,他们才惊觉其实丰州也是有人守着的。但那个守着的人,竟然只是个通玄境……可无论如何,这地方终归是有人守着了。丰州这些外来仙庄之人其实都是世家的边角料,从未被重视,有些甚至是在家中待不下去才跑来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其实是和丰州共情了的。所以他们看到季忧归来,其实心情很复杂,不知该如何言说。匡诚此时与他同乘,见到外面的目光后不禁开口:“我还以为他们会很希望你会死在关外。”季忧挪了下身子:“那就轻松多了,我也无愧于心。”“季兄为何总给我一种不想活了的气质。”“你别说,我当时在关外受了重伤,要不是他们拿金子悬在屋顶让我无法撒手,我早就不活了。”季忧忽然看向另一位同乘的公输仇,才想起忘了介绍:“对了,这是灵剑山弟子,公输仇,先前被我刺过一次,险些身死,现在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匡诚脑子一抽:“?”“我也不是很理解,总之就是这样的。”“真是神奇,不过,还是见过公输兄。”公输仇也拱了拱手:“见过匡公子。”打过招呼之后,匡诚开始对他们的此行经历不断询问。他身为司仙监的官员,其实早就已经看过了司仙监的传讯,但仍有许多的关心之处,于是季忧便挑了些自己印象较为深刻的,说与他听。例如行踪暴露之后被十二兵王连夜追杀,再比如说第一次觐见之后鳞牙两族的夜晚袭杀。“没想到此行竟会如此凶险……”“被十二兵王追杀那次还好些,最起码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提前也有所防备,但玉园的夜袭着实是猝不及防。”公输仇点了点头:“确实是玉园那一夜更为凶险的,我们在蛮荒的时候还能跑,但在妖帝城的时候根本没法跑,只能去战,而且那妖将据说天赋异常,仅是赤手空拳便将季忧打的满身刀伤。”匡诚听后张了张嘴,随后转头看季忧:“赤手空拳?啊,懂了……恭喜季兄得获两柄宝刀。”季忧抬头看着他,沉默许久后开口:“妈的,看人真准。”公输仇:“?”匡诚此时扬起双袖:“总之有惊无险就好,就是瘦了些。”“许是雪域之上的吃食有些不合胃口,那地方确实贫瘠,也不怪他们对九州念念不忘,不过总归是换来了丰州暂时的和平,也算是值得。”“还换来了两柄短刀。”公输仇:“?”季忧摆摆手:“这个以后少提,不过收获还不仅如此,我还完成了另一项重任,那就是亲眼印证了妖族女子确实生有尾巴,填补了人族史籍上没有此番记载的空白。”出行之前,两人曾对于妖族女子圆臀有尾这个话题展开过交流。当时的匡诚翻阅了在司仙监所找到的妖族风物志,但直到看完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记载。所以二人当时就约定,这份空白由季忧来填补,而今季忧不负所托,也算是破开了这个谜题。一念及此,季忧就又不禁想起了那位妖族公主。封阳公主人挺好的,就是性子冷了些,与他的小鉴主那种外冷内嘤的还不一样,是真的冷。原本以为看了尾巴就算是朋友,但离去时却发现对方并未相送,实在是冷漠至极到让人有些感叹。只是当匡诚听到“亲眼见证”和“确有尾巴”的时候字,他的眼神不禁变得怪异。匡诚思量半晌后小声开口:“季兄没被打吗?”季忧愣了一下:“我聪敏好学,不耻而问,为何挨打?”“你这胳膊是被他们打的吧?”匡诚指着他那不会动弹的手臂,表情严肃,心说你别想骗我。“这是被蛮族打的,当时蛮族兵王撕开了仙宗长老的阻隔拳,我无奈挡下两拳,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匡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道理的……”季忧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非得挨顿打?”“没,没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随后车马前行,一路向着西面奔去。期间季忧下车小解,趁着这个间隙,公输仇不禁看向了匡诚:“为何你总觉得他会挨打?”“自季兄离开之后,我空守此处,担心他的安危却又只能干着急,便又找来了许多关于妖族的典册史籍,看到了一些妖族女子的记载,便一直担心他在雪域会遭遇毒打。”匡诚停顿了一下道:“因为妖族女子确有尾巴,但和胸臀足一样属于女子最隐秘羞人的部位,平时是短缩的形态,只能露给夫君看的。”闻听此言,公输仇屏住了呼吸。匡诚此时又道:“季兄不愧是季兄,出使妖族也没闲着,不过他到底看了谁的尾巴,竟然没有挨打?”“这……”公输仇闻声一愣,忽然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自进入雪域开始接触妖族之后,他们两个基本是形影不离的,毕竟季忧双手受伤了,他也是怕季忧独自出门而遇险。确定,他们是曾上街看过臀儿的,但那一次根本就是一无所获。自那之后,妖帝城的气氛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也没时间再上街,季忧根本没有机会……公输仇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眼神震颤许久后道:“我知道了,他看的应该是妖族公主的……”匡诚缓缓睁大了眼睛,随后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许久才开口:“我就说过,季兄一定可以用好身体征服天下的。”"???"季忧此时重新上了马车,忍不住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匡诚连说没事,随后看向公输仇:“先前的事只是猜测,公输兄听听就好,这话还是不能出去乱说的。”公输仇听到“不能出去乱说”这六个字之后沉默片刻,随后默不作声地眯起了眼睛。季忧不知道自己的车上有两个神探,此时皱了皱眉,闹不清他们聊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似乎是妖族公主有关。【还以为是朋友了】【冷漠至极叫人感叹】【或许是我自视过高了】(求月票) 第183章 文采斐然的夜 “季忧回来了。”“回来了?莫非已到盛京?”“不,据说是到了丰州,应该会驻足一段时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那窦远空昨日坐着马车匆匆忙忙就离开了盛京……”此时,季忧的马车已经在丰州府城西侧的季寨门前停下,一同归来的还有公输仇和匡诚。至于其他仙宗天骄,则被此地的外来仙庄所迎去。毕竟这些仙庄高层的修仙者本就是出身于各个世家当中,许多人与此次同行的天骄都属于同族。公输仇对宴席没兴趣,对素材很感兴趣,于是也随着马车来到了此处。三人在偌大的宅院前刚落地,还没向寨子里走,便见到一六七岁的女童呼呼地跑了过来,直接赖在了季忧的大腿上。“少爷,你回来了!”“茹茹啊,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又胖了些?”邱茹闻声打了个饱嗝,用稚声回应道:“我修道修的。”裴如意此时从季寨之中出来,一边迈过门槛一边开口:“说是修道修的也不假,毕竟她开始一修道就喊饿……”邱茹扬起头:“师傅,我不修道也饿。”季忧捏了捏邱茹的脸,倒也不觉得奇怪。这丫头从小过的就是苦日子,又是窝头又是野菜,好不容易见到些好吃的,还不得每天惦记着。据说邱家三口搬进季寨之后,这丫头哪儿的路都记不住,就记得怎么去厨房。回想他当初他来到青云天下,也是在玉阳县过了三年苦日子,在田里见到个蝗虫都拔不动腿,所以蝗灾这种事在丰州从来就没出现过。邱忠此时也从门中走出,行至门前躬身:“少爷此行辛苦了……”“无碍,只是关外贫瘠,比丰州更甚,吃的确实不怎么样。”“我家那口子特地包了饺子,您冬至没吃上,今日咱们就当是冬至来过吧。”裴如意此时接话道:“对了,曹教习他们早上刚到,此时正在前厅歇息。”随后一行人便进了宅子,行过宽阔的大道,绕过听香水榭,向着前厅而去。行至西跨院,院中便传来了阵阵书声,引得季忧等人不禁纷纷驻足,向着里面看去。陈夫子此时正在一间宽敞明亮教室之内,手握书卷,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摇头晃脑,领着满屋的学童念念有词。这些学童有一些是玉阳县来的,但还有一些是丰州府周边的,基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何为匪道?”“便是持锋利之剑,行勇猛之事,有好东西绝不谦让,富足自己,救济天下,同时还要关心民生。”“总结而言,穷则劫掠达者,达则兼济天下。”“举例而言,若有飞扬跋扈的修仙者穿金戴银,钱袋炸裂,站在你面前欺负百姓,该当如何对?”一群稚童闻声开口:“礼貌地请他将钱袋留下,随后与百姓五五分成。”陈夫子轻捻长须满意开口,接着又问:“若是不留又该如何?”“以德服人!”一群稚童攥起拳头,每只小拳头的面上都用墨汁写着德字。季忧上次来丰州府建立世家的时候,忙的都是联合收割的事情,并未有机会看到新学堂建立,此时才是亲眼所见,不免觉得有些欣慰。修仙先修德,这才是最好的流程。现在的世道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那些仙道之人无德,却拥有着凌驾众生的力量。此时公输仇也站在后面,有些茫然,感觉很新奇,但又不太好评的样子。怎么说呢,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太扯淡了。季忧此时转头看向匡诚:“你觉得如何?”“堪称圣贤之道。”“匡兄很有品味。”随后几人移步,朝着前厅而去,就见到曹劲松、温正心、班阳舒和白如龙起身从前厅出来。见到季忧平安归来,曹教习可谓是百感交集,但有些话却说不出来了,叨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的。季忧拍拍曹教习的肩膀,目光却被白如龙所吸引,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破境了?”白如龙挺起胸膛,已经初具曹劲松规模地开口:“下三境圆满已有多日,目前正在冲击通玄境。”“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季忧看着他,心说莫非是爱上了某个女子,但那女子嫌弃他修为太低?班阳舒此时张口:“你不带他去妖族看圆臀有尾的女子,所以他决定自己去,自你走后就闭关了。”白如龙昂首:“等到通玄之后,我便可以自食其力。”季忧扬起嘴角:“通玄境去了关外屎都能被打出来,我建议你修到融道境再考虑这件事。”公输仇此时在后面看了一眼白如龙,心说当初上街观臀时,季忧说是为朋友看的,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无中生友啊。匡诚此时也拱手,与他们几人见礼,同时,季忧也为众人介绍了公输仇,这位当初在岐岭刺了一下,险些将其刺死的生死之交。裴如意、温正心等人这才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受令追杀自己的灵剑山融道,脑子如匡书生一般抽了许久。“公输兄一路对我多有照顾,尤其是我双手受伤之后。”季忧看着公输仇道:“来此处的路上,我曾与公输兄交谈过,他说他也愿意入我季寨做个供奉。”听到这句话,温正心等人的眼神不禁变得怪异。这个灵剑山的融道估计进门的时候没有看到牌匾上的那个“通假字”,不知道这里是个匪窝,而在这里做供奉是要上交钱财的,还乐呵呢。随后前厅便摆开了圆桌,厨房之中便有人开始向上端菜,不多时,酒席宴上便开始琳琅满目,酒香四溢。期间,曹劲松等人也和匡诚一样,虽然已经通过司仙监的传讯了解了出行的始末,但还是有许多的问题想问。而季忧的回答也和马车之上差不多,着重地讲了讲关于蛮族十二兵王追杀而来,以及鳞牙两族夜袭玉园之事。“赤手空拳打出迎面的刀气?”曹劲松、裴如意和温正心对视了一眼:“什么样的宝刀,拿出来看看。”公输仇:“?”季忧听后在桌上环绕了一圈:“两把能够比得上我那面护心镜的刀。”听到这句话,众人忍不住对视点头,心说季忧这是跑到妖族发洋财去了,当真是走空不了一点。匡诚在旁边听着,心说宝刀算什么。刀就算再名贵,价值再高,那毕竟是有价的。季兄此次前往雪域最令人惊叹的,是差点没把人家的公主拐回来……那可是妖族的公主,再名贵的宝刀在她面前也只能是赠品而已。季兄这个祸水,真的是走到哪里嚯嚯到哪里。不过这是好事,娶了那丹宗之女,娶了那妖族公主,再娶了那陆家千金,各种娶娶娶,生生不息,最后以强健的体魄把控四方,实现万世太平,简直美哉。但这一次,匡诚没有透露这个想法,免得季兄又说他看的圣贤书是黄的……黄昏时分,火烧云染遍天际。匡诚从宴席离开,于房间之中摊开纸笔,研墨之后打算写一封信给魏蕊,但抬笔之时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他跟着季忧来此,本意就是为了陪他一起赴死的,本想着也许以后就不会再有明天,于是离京之前给魏蕊留下了一封离别信。带着最后一封信的念头,那信中的遣词用句不免炙热孟浪了一些。什么纸短情长,什么来世相约。现在好了,人没死,但有那封表明心迹的信在。匡诚这封平安信的犹豫点便来源于此。若是当做没有那封信,以普通朋友的口吻落笔,总有一种不太合适的感觉,像是在戏耍人家,但若是称呼“蕊儿”,便显得有些有些猥琐。书生读书是一把好材料,但碰到这种事完全不在行。此时,书生从灯火通明的窗前向外望去,便见到对面季忧也在写信。他的手虽然不好使,握笔发颤,写几笔便要停下歇息,堪称人族早期驯化四肢场景,但不得不说,人家的思维似乎极其流畅,并没有如自己这般反复纠结的表情。许久之后,他看到季忧已经将信写完,装封,又拿起了第二张……匡诚张了张嘴,随后握紧了自己的毛笔,看着自己无法落笔而逐渐干涸的砚台,直呼红颜祸水。“回来了,人在丰州,还算平安。”“此行一路多亏颜川长老照顾,也多亏公输兄相伴,只是来回路上,经常惦记你破境是否顺利……”“其实此次出关,去了人族未曾到过的远方,我是想带些异邦特产给你的,奈何雪域实在贫瘠,一些能让女子开心的物件还是从人族流入过去的,便也没有了购买的必要。”“我过几日便会回天书院,鉴主若有空闲,可来虚无山寻我。”季忧的第一封信是写给灵剑山小鉴主的,手无扶鸡之力时遇到妖族公主之事略过,然后交代了一下关于出使妖族所遇到的事。至于更多的,他没写。反正回到天书院之后颜书亦铁定坐不住,要来虚无山“随便逛逛”,届时再说也不晚。随后他将墨水吹干,信封封好,落下卓瑶二字,随后又拿出一沓信纸。“回来了,人在丰州,还算平安。”“此行一路凶险异常,你和元辰为我准备的丹药帮了我大忙,我听公输仇说这些丹药的剂量都是为我定制的,便知晓你们应该是连夜赶工才能凑得齐,多谢姑娘厚爱。”“此次出关……去了人族未曾到过的远方,我是想带些异邦特产给你们的的,奈何雪域实在贫瘠……”“有机会来天书院做客,我必当面致谢。”季忧写完之后将其吹干,装入信封封好。随后看向另一个灯火通明的窗口,眼见着匡诚抓耳挠腮,眉心紧皱,忍不住呵呵一声。就这水平,还状元?我就说那些圣贤书教的都是黄色。“诶,老匡!”匡诚此时闻声抬起头:“怎么了?”季忧从窗内探出头来:“写给魏蕊?”匡诚点了点头:“当初离京之时给她留了一封离别信,现在想要报个平安。”“这么纠结,要不要我替你写?保证你明年今日多个大胖小子。”匡诚瞬间睁大了眼,憋的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半晌活憋出一句:“我不愿欺辱残障人士。”"??"随后,书生的窗子被迅速关上。季忧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打算关窗睡觉,但还没伸出手去,就发现隔壁客房还有一扇窗子灯火通明。随着他眼望而去,公输仇奋笔疾书的身影便显露在了他的视线当中。看来公输兄也是有惦记之人的?也对,毕竟是快四十的人了。虽然修仙者寿元绵长,而融道境活个一百五不是问题,但他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该找道侣了。季忧看了一会儿,有种满腹文采无处释放,总想给人代笔的感觉到。不过看着看着,他的眉心就逐渐开始皱起。因为公输仇下笔犹如龙飞凤舞一般顺利,簌簌就是一张,簌簌又是一张,一直写了半个时辰都不带停歇的,简直思如尿涌。这哪是写信,这是要考研啊。什么样的思念值得如此耗费笔墨,不是一个人吧?此时的公输仇并不知道自己在被人盯着,下笔如有神一般,簌簌写完一张纸,又另起一张。“出行雪域第五章——妖精的尾巴。”“上回书说到,玉园一夜,季忧剑斩妖将束河,随后使团一行人搬入灵园,妖族大臣请来一批医师……”“为何没人去给季忧医治?”“【留白,此时交由众人议论纷纷】”“正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一道倩影从门前出现,玲珑秀美,婀娜多姿……”“敢问公主,妖族女子是否圆臀有尾?”“季郎,想看吗?”“此时,这尊贵非常的妖族公主对这勇猛无双的人族男子已经暗自倾心,这件事让同行的宗门天骄震惊不已,尤其是霍鸿。”“为何?因为这霍鸿早先便对这妖族公主有意,几次邀约不成,却不曾想这公主对季忧竟会如此主动,叫人不禁感叹,真不愧是险些杀死了公输仇的男子……”公输仇深吸一口气,连见闻带脑补,写的十分顺心。从出使雪域再到返回九州,整个过程都太长了,并不像一场战斗那般简洁,若是光靠脑子去记,很容易会忘掉一些细节,需要写下来才行。季忧此时还在窗前看着,不知道为何一阵头皮发麻,于是连忙伸手,打算关窗睡觉。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正顺着连廊而来,猫着腰,行踪诡秘地往前小跑着,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随后,夜黑风高的天色之下,季忧的门前多了只碗,碗里放着一只诱人的鸡腿。公输仇是在第二日离开的,抱着一沓厚厚的纸卷,与其他修仙者一道乘上了马车,表情很是兴奋。灵州距离此处山高路远,他们要早些启程。修仙者并不受命于大夏,自然也不需要去盛京复命,只需要各自回山即可。而季忧则在此处多停留了几日,查看了一下去年的税奉簿,以及待开垦农地的情况。随着丰州削减税奉,从其他州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尽管各地都下颁了私令严禁流窜,却也无法阻碍求生的渴望。这些人如今都被安置了下来,等待明年开垦之后领取耕地。也就意味着等到开春之后,让修仙者练习“联合开垦”和“联合耕种”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另外,在忙碌之余,季忧还带着邱茹御空飞行了几圈,打算让她对修行多些兴趣,转移下对干饭注意力。结果很显著,邱茹现在很想知道那些飞往南方过冬的大雁是什么味道的……季忧忍不住抿了下嘴,心说此女吃心通明。“鉴主,用餐了。”灵剑山玄剑峰上,翠儿端着菜肴走入了殿中。此时的颜书亦正托着腮坐在床上,气息比以往更加玄妙,但此刻却好似没听见一样。见状,翠儿有些迷惑,因为自司仙监传讯到了灵剑山之后,翠儿便察觉到自家鉴主开始有种坐不住的感觉,尤其是前日收到一封信,更甚。便在此时,丁瑶和卓婉秋从外归来:“鉴主,回来了。”公输仇是早上才到达的灵剑山,便被一群弟子围住,要他讲讲关于妖族的事情,但还没等他开口,就收到了小鉴主的传唤。此时,公输仇走入了云顶天阙,听闻小鉴主的询问,于是呈上了来时所写文稿。然后,他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将文稿拿回来…一是鉴主没打算给,二是因为他没敢要,因为当时满殿的剑都在狂颤……等到公输仇走后,丁瑶和卓婉秋将那文稿拿起看了一眼,随后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然后转头看向鉴主。视线之中,灵剑山小鉴主正在沉思,许久之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臀儿,然后又傻了半晌,好看的眉心微皱。“鉴主那是何意?”“鉴主应该是想要砍掉妖族公主的尾巴……”“我怎么感觉鉴主希望自己也能长个尾巴?”"??"(删删改改的,弄完发现字数不太够了,求月票) 第184章 斩狮头 不下雪的盛京此时一片干冷,同时寒风在街上不断吹拂,让城中贩夫走卒露不出手脚。而沿街的买卖家则全都在门前挂上了厚厚的布帘,升起了火炉,烧的火红一片,驱赶着这凛冬的寒意。拉车的汉子此时正穿着破旧的棉衣,挽起的袖口露出黝黑而精壮的小臂,正捧着一碗热茶在买卖家门口吸溜,没喝几口就见到有三辆马车驶入了城中。不多久车上便下来一群人,其中一位朝着他径直走来。而等这拉车的汉子慌张低头之时,却发现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蹲在旁边的乞儿碗中顿时多了几枚铜板。“要度寒冬了,怎么不多给一些?反正都是从白兄钱袋子里拿的。”“咦,你这书生?”“你前几日忙春耕之事,我一直跟着陈夫子给学生授课。”“怪不得你匪心如此通明。”“所以为何不多给一些?”“能入盛京乞讨,这乞儿背后未必没有别人,少一些的话或许还不会有多少惦记,可给的多了有可能就不是他的了。”“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买些吃食。”“但也许他并不要吃食,而是家中有个患病的母亲等着抓药?”季忧回应着匡书生的问题,随后与曹教习等人一起沿路走过,向着尼山的方向而去,忍不住心道一声,我季悍匪又回来了。这是他自雪域返程的第七日,前段时间则一直待在丰州。休息、养伤,听陈夫子宣讲匪道,顺便见了一些空着手前来拜访的仙庄庄主。当初他剑入丰州府的时候,哪家仙庄的面子都没给,所以在他从雪域回来之后,那些仙庄庄主本不该前来拜会的。但在听说他在雪域剑斩兵王,这些庄主还是改了主意,而前不带礼物则是他们最后的倔强。等处理完了这些琐事之后,他们乘船一日,此时终于抵达了盛京,温度已经开始骤降。季忧此时从乞儿身前移步,将不小心拿多了的一块银子揣进袖中,看着白如龙嘴角一阵抽搐。妈的,又被咬了。难道我如龙仙帝此生注定了多劫多难?修行,回去之后我要狠狠修行!季忧充耳不闻,随后屏息静气地向前走进去。而今建立世家,削弱了税奉。出使妖族,避免了战火。这也许距离最好的时代还差了很远,但对丰州而言,已经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丰年。至于天下,季忧现在则感觉有些鞭长莫及了,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勤勉修行,提升实力,好好熬练天书殿里的老头。只希望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能够维持久一些,让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增进实力……正想着,永安大道的一个巷子口忽然出现了一位乖巧而秀美的姑娘。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小袄,外面罩着一件寒裘,此刻正向着季忧身边的书生目光盈盈地望了过来,红唇微抿,欲言又止。于是众人止步,看着书生微愣,随后一步步走了过去。“公子……”“蕊儿姑娘……”自打季忧与匡诚离京之后,魏蕊就茶不思饭不想地等在盛京城中,颇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此时终于得见,却被他的称呼吓到,于是抬起头,眼波流转之间脸颊瞬间粉润。匡诚老脸一红,忍不住看了身后的季忧一眼。季兄不愧是能靠身体征服天下的男子。季忧扬起嘴角,心说你看,我就说跟着我必然是能够学到好东西的。蕊儿太过亲昵,魏姑娘又太过于生疏,匡诚为了这个问题纠结了七日,连平安信都没写,后来还是季忧告诉他,称呼蕊儿姑娘最为合适。这个称呼,亲昵与礼貌并重,不显唐突,却有些苟且,让人心痒。而这一幕看的如龙仙帝忍不住有些羡慕。季忧看他一眼:“你当初以我的名义,勾搭的那位臀儿圆润的师妹呢?”白如龙张了张嘴:“她知道我不是你之后就不再理我了……”“没事,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看曹教习都这么老了还没道侣呢。”"???"随后魏蕊的目光从匡诚身上移开,向着几人缓缓见礼:“听说季公子双手受伤,不知如今恢复如何?”“勉强能用,但毕竟是伤筋动骨,也急不得。??”季忧闻声抬起手,展示了一下“未驯化好的双臂”,弯折之时还有些打摆子。他现在很少利用肌肉发力,而是用灵气抬举双臂,绕开肌肉与经脉,借助外力来带动手臂运转,简单的动作都能做。依照目前的恢复状况来看,新元之前大概能好个大半,春日之前便可恢复如初。季忧说完后看向匡诚:“就在此处分别吧,我们回山,你……该干嘛干嘛,离京时答应我的那顿饭,我再安排时间找你讨要。”“那……我就与季兄在此拜别。”“匡诚,我的宅子还很空。”魏蕊跟着匡诚转身离去,听到季忧的最后一句话后不禁有些茫然:“什么宅子?”匡诚将袖子卷在身前:“人心黄黄……”魏蕊思索了许久,未能理解,于是乖巧地在其身后跟着,眼波流转之间上下打量着他,心道匡郎似乎清减了不少。季忧此时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说匡诚改叫了蕊儿姑娘,这魏蕊是不是该改口叫匡郎了。匡郎匡郎……呵,这个称呼听起来,当真是有点颠簸。白如龙还记着匡诚让季忧多拿些银子的仇,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午饭时间都要到了,这书生,都不知道客气一下。”班阳舒摇了摇头:“这不奇怪,因为只要有人敢客气,季师弟就敢吃。”季忧看了班阳舒一眼,又转头望向长街的西侧:“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待会儿一起回山。”"??"此时长乐郡主赵云悦正在隔壁茶楼之上,身边还围绕着一些京中世家的公子小姐,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忧。她与魏蕊本就情同姐妹,所以季忧返京的消息她一早便知晓了,说是饮茶时恰好见到没什么问题,但若说是刻意来看也没什么问题。至于目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想起这男子当初不识好歹,心中便有怒意丛生,从心底里不想见他平安归来,于是到此确认他那双手是否真的还完好。只可惜,眼前所见未能如愿。长乐郡主冷着脸将茶小饮一口,便见季忧一袭白衣翩翩,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向了临街的巷子,随后从巷子里径直穿了过去,走上了隔壁的天盛大街,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天盛街……”陡然间,一声清越激昂的剑吟响起,仿若平地炸响的惊雷,自对面街头骤然升腾,直冲霄汉。随着这剑吟乍响,磅礴的气劲如汹涌的潮水,在须臾间翻涌起来。原本弥漫满城的丝丝寒意瞬间被这凛冽无匹的剑气裹挟,如同一头头脱缰的猛兽,朝着东西两街横冲直撞,疯狂肆虐。刹那之间,永安大道上的人全都感受到一股寒意透骨,无数买卖家的幡子都被吹的狂抖。曹劲松一行人在迎面的寒浪中刚刚稳住身形,就见天盛街有一道雪亮的剑影裹挟着千钧之势压下,轰隆声响彻长街。原本还在街头巷尾忙碌吆喝、讨价还价的人们,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作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西侧的天盛街。大概在中段的位置,一座府门之前已经烟尘四起。随后,季忧迈步从烟尘之中归来,看向曹劲松:“走吧,回山。”曹劲松张了张嘴巴:“你干什么了?”“警告某些人,这辈子就不要回京了。”"???"赵云悦此时从茶楼之上起身,看向身边的小厮:“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小厮立刻躬身:“是!”此时,许多人都在向着天盛街聚集,不多时便已经围的水泄不通。崇王府的小厮匆匆而去,挤过了好多人才回到了茶楼:“郡主,卑职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窦府门前有两座石狮子,被……被御剑斩去了头颅。”赵云悦听后沉默半晌,心说果然,她知道季忧不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虽然有人说出使雪域其实是他愿意去的,但并不代表谁都可以掺和进来,这窦远空幸亏是跑得快……窦尚书是听到声响之后才慌忙从府中出来的,看着自家的石狮子没了脑袋,立刻转头看向了门房:“这是出了何事?!”门房咽了下口水:“天书院那个叫季忧的来过了……”听到这句话,窦尚书顿时愕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参与了派遣季忧出使妖族一事,但回过神后还是捏紧了拳头:“我和那天书院的私修素昧平生,他这是何意!?”门房张张嘴:“他说少爷这辈子就不要再回京了。”“猖狂,实在猖狂,他以为他在丰州建立了所谓的世家,他就是世家子了吗?不,他仍旧是孤身一人,是乡野私修!”窦尚书觉得狮子被砍了可以忍,但是不让儿子回京怎能忍,于是冲出府门就去了司仙监。一个乡野私修,哪怕有天书院学子的身份,又怎能如此行事。报官,本官要报官!但回应他的,则是满院的沉默,仿佛谁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顿时让窦尚书一脸费解。大夏皇权衰微怕的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一个通玄境,哪怕战力无双,又如何能让司仙监对此事充耳不闻。赵云悦此时已经从茶楼出来,脚步款款地来到司仙监:“窦尚书,回去吧。”窦尚书转头看着他:“郡主,难道我儿真不能回京了,这是何道理?”“你在这里喊无用,司仙监现任监正是汪明昌年轻时的门生,汪大人晚年过的艰辛,且脾气古怪,当年便敢带着治下百姓扛奉,归朝之后更是看谁都不顺眼,便连陛下也要畏他三分。??”“汪明昌的脾气我知道,可那又如何?”赵云悦看他一眼:“那汪明昌三日前回京复命时当场写了首诗,凛凛雄姿浩气存,舍生赴难卫邦门。心怀黎庶倾万剑,该当青史世代尊。”窦尚书愣了一下:“郡主何意?”“就是想告诉你,那首诗是他写给季忧的。”与此同时,天书院中有无数人朝着山门处望去。因为先前那一剑,他们也见到了。而在天书院这个自古就崇尚纯粹道修的地方,有如此凛然剑气的,只有一人。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一行人踏上了尼山神道,其中那个白衣男子双手低垂,身上的剑意还未完全消退。而在万顷林海的山道之上,亦有无数内院学子朝着登仙白玉台的方向看来,其中何灵秀站在最前侧,身后还有萧含雁与石君昊。关于此行一路的细节,内院弟子都已经从萧含雁与石君昊的亲口讲述之中知道的大差不差。此时得见故事之中那个【四十九重山】的身影,这几日波澜起伏的心情仿佛一瞬间落定。“剑斩兵王,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吧?”“也该是极限了。”其实雪域之上的事传回到天书院之后,众人对季忧表现出的战力其实很难相信的。但思索许久后却发现,无论是秋斗还是夜城山“剿匪”的那夜,虽然季忧都是赢了,但并不代表他的极限就在于此。因为那两场知名的战斗,季忧都没有受伤。也就是说,无论是传习了【浑天术法】的楚家次子,还是那位日升山庄的融道境庄主,都从未将他逼到极限。直到那蛮族兵王的一拳,才让众人知道季忧的极限在何处。此时,踏出山门的季忧被一位掌事院弟子拦下:“季师弟,有你的信。”"??"掌事院弟子将一封信递给了季忧:“从丹宗邮寄过来的,已经两日了,我一直给你存着。”季忧向他道谢,随后将信拆开来看。这是元采薇的回信,一打眼便见一行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丹药之事公子不必多礼,当初你在岐岭救采薇一命,便是再多丹药也难还的,熬夜炼药虽累,但采薇心甘情愿。”“听闻公子手臂受伤是源于经脉受损,若药匣之中的丹药无效,便也只能慢慢养着了。”“另外,天书院向我丹宗订购了一批丹药,将会由我与元辰护送,日期还未确定,但想来新元日前后会有机会见面。”“这段时间,我会再寻些医书,看看是否有别的治法。”“另外,自你出使妖族,元辰便整日姐夫姐夫不停,忧心你安危,公子若是回信,望多安慰下元辰。”季忧对元采薇的感觉,道友以上吧。不过元采薇每次写信的攻势都挺猛的,经常会借元辰的口吻提起“姐夫”二字。这点其实和匡诚在季寨给魏蕊写信的心态是差不多的,魏姑娘,蕊儿,最后变成了蕊儿姑娘。而元采薇这句元辰的姐夫的,便是觉得公子太过疏远,想叫季郎又觉得孟浪,最后拿元辰当了工具人。此时的季忧想起了灵剑山小鉴主对自己的称呼:“诶,那个只见过x次的陌生男子。”想到这里,季忧眉心微皱,随后看向那位掌事院弟子:“还有呢?”掌事院弟子摇了摇头:“没了。”“不可能啊。”“就是,”白如龙上迈步上前,“我季兄有好多未婚妻的!”温正心看他一眼:“如龙,你也有很多银子的。??”白如龙:“……”掌事院弟子闻声又是一份翻找,最后还是摇头:“真的就只有这一封。”季忧顿时感觉到有些纳闷,心说小鉴主没给回信么?虽然天书院和灵剑山的距离要远比和丹宗的距离远,但已经五日总该有回信了才对,莫非是在虚无山等我……季忧将信收好,随后看向悟道场:“我去悟道。”"??"白如龙张了张嘴:“也不需要这么努力吧?”温正心此时环抱双臂:“或许是此时出使妖族一行确实让师弟感觉到了实力差距,才迫不及待地开始修行。”曹劲松忍不住轻捋胡须:“不愧是我的逆徒。”此行从丰州到盛京,季忧隔三差五就要询问曹劲松这段时间是不是已经发了两个月的月俸,搞得曹劲松喊他逆徒喊了一路。但逆徒如此上进,也是值得他这个教习欣慰的。与此同时,方锦程、陆含烟和濮阳兴以及许多的外院弟子都在悟道场冲境,此时便忽然看到一阵天光大作,嗡鸣四方,无尽玄光迎天垂落,还以为是自己感悟了天书。尤其方锦程,恨不得都已经开始要欣喜若狂了。但当他看到季忧在后方盘坐而下,周身玄光阵阵之后,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天书院今年没有人能够感应天书,如今看他轻易便坐于此处,引来浩瀚的仙光,对比之下险些道心崩塌。这么轻易?何灵秀站在山道上看着这一幕,眉心稍皱。内院与外院的资源分配是不对等的,就拿悟道一事来说,悟道场远不如紫竹禅林。可即便她在紫竹禅林感应天书,也就堪堪是这般速度罢了。何灵秀思索半晌,也只能感叹一声他的天赋确实是好。而陆含烟则更在意的,则是天光坠落的时机。因为她离得近,而且是第一个转头的,所以如果当时没有看错的话,季忧还没坐下,其实天上的天光就已经开始在酝酿了。这种感觉不像是他在感应天书,反而更像是天书盼着他来感应一样。这让她响起新生入院那一日,他曾说过的那句话,是天书来感应我,不是我来感应天书。虽然后来这句话被传了出去,有很多内院师兄笑称天书与修仙者本就是相互感应,说季忧不过是玩文字游戏,可见到这一幕,陆含烟还是觉得季师兄所说的是真的。此时,季忧的神念在飞往一片洞洞漏之后,时隔两月终于回到了虚无山。与离开时一样,虚无山并未有何变化,但雪白玉足的仙子也不在,整个虚霏之中都是空旷一片。“嗯?”“没有信,也不在虚无山……?”“破境遇到瓶颈了么?”曹劲松此时已经回了院子里,遇到了刘建安前来拜会。冬至那日刘建安曾携礼前来,但没遇到老曹,此时听说他回院,又特地备了一份厚礼,让曹劲松直呼爱徒。随后向芙、丛艺这两个丰州学子也陆续而来。刘建安送的是一坛上好的灵酒,向芙所送的则是一枚灵石雕刻的小摆件,丛艺带来则是一副字画,但据说是法器,没有太大的功效,但凝视一下可以使道心宁静。曹劲松一口一个爱徒,但没笑多长时间,笑容便僵硬在了脸上。三人微微一愣,向着门外看去,就见季忧正白衣翩翩地向着院子里走来。额,逆徒来了。曹劲松看着他迈步坐到自己的面前:“你不是去修行了?”季忧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怎么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礼物?”“住口,逆徒休得胡言!”“这字画有什么作用?”丛艺看着季忧轻咬薄唇:“回师兄,这字画是件法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平日看一看可以凝神静气。”曹劲松十分紧张:“怎么忽然对字画有兴趣了,你也看不懂啊,怎么修行这么快就结束了?”季忧闻声抬起头:“我想过了,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其实我回来之后也想了想,你的修行确实不该太过着急,最起码这段时间里,我不推荐你继续刻苦修行了。”“嗯?”曹劲松捋着长须:“五年一度天道会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季忧听后点了点头。他方才确实在悟道场确实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件事。天道会是青云天下最顶级的修仙盛会,每五年一次,七大仙宗,九州世家每年都会趋之若鹜。温师姐和班师兄都打算去参加,内院那些人估计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过季忧对此倒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他并不是那种枯坐深山,清心寡欲地静修,度年如度日的修仙者。对他而言,天道会的举办距离现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曹劲松所考虑的,则是他的修为。“今年是第四年了,过了新元就是第五年,你是可以参赛的,通玄境这一行列,应该无人能赢得了你,但你若是破入融道,还是有些风险的,所以无论你修行速度快慢,都该压制一年。”曹劲松道:“天道会的胜者可以入人族先贤当年悟道之地修行,那是最亲近天道之所,一年当顶十年功,而且这还只是谦虚的说法。”季忧把玩着手中的字画:“这个先贤悟道地在什么地方?”“在中州与丰州交接处,我们从长宁渡乘船向南而来,曾经过一处跌水瀑布,大概就在那个位置西侧,不过因为先贤悟道地在太古之战后被人族先贤封印了起来,所以很难得见。”“如此修行圣地,按道理来说会被瓜分才对,为何却被封印起来?”“因为当时天道降下圣器的力量太大,以至于那方天地险些崩塌,为了不影响青云天下安全才被封印起来的,不过天地自有修复之能,但需要五年的道则流转,所以天道会才会是五年一次。”季忧听懂了:“所以教习希望我保持通玄境,一直到参加完天道会。”曹劲松点了点头:“不错,因为你若是以通玄境修为参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但若是到了融道初境,对上融道上境便有些风险了。”“可我还是打算抓紧时间进入融道境。”“为何?”季忧伸手朝向那只灵石摆件:“开垦和春耕之时需要大批修仙者参与,我怕会有什么猝不及防的事,比起圣地,修为对我而言格外重要,而且我即使是融道,也不一定没有机会。”曹劲松将拳头横于桌上:“其实也不需要一年,虽说天道会的时间还未确定,但按照惯例,半年即可。”“半年,足够在我身上发生很多事了。”“这……”曹劲松听后愣了一下,心说这倒是不假。别的修仙者背靠世家,可以心无旁骛地修行,可季忧这种没有跟脚,总会有各种祸事来袭。半年,对于枯坐深山者确定是不长,但足够他惹很多的祸了。曹劲松抬起头,发现季忧将手伸向了那坛灵酒,表情瞬间皱起:“给我留一个!”季忧咂咂嘴,将手收回:“我看看而已。”曹劲松将酒坛子抱到怀中:“你如今已入内院,我能给你的建议也不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话音落下,方才在门口递信的那位掌事院弟子再次出现:“季师弟,掌事院有请。”季忧转头看他一眼,随后起身:“巧了,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们……”“对了季师弟,我这里还有你的一封信。”“你刚才不是说没有?”“是刚送来的。”季忧伸手接过掌事院弟子递来的信,低头看了一眼。【南华城--丁婉秋】(老错没有诗才,汪昌明那句是AI生成的打油诗,大家知道意思就行,不要喷我哇,另外就是补回昨天欠的字数,求月票) 第185章 鉴主大作 派遣季忧出使雪域,参与的人很多,但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还是掌事院明面做主的。虽说修仙者不受命于皇,无需向大夏皇帝汇报,但任务归来之后总归是要到院中汇报一下的,这一直都是天书院的既定流程。但眼见季忧没来,三位掌事商量了一番,便派了人亲自去请。而在掌事院弟子领命,前脚刚刚离开掌事院没多久,便有一位身穿大夏官服的中年男人进入了掌事院中的掌事楼。三位掌事此时正在饮茶等人,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到眼前人已经朝前躬身。“秦掌事、郎掌事、计掌事,在下户部尚书窦熊,见过三位掌事。”“哦?原来是窦大人,有失远迎,快快请坐。”天书院是大夏圣宗,当初掌教一脉曾与皇室有过姻亲,而大夏的祖皇本就出身于天书院,所以尽管如今的青云天下是仙权在上,但天书院对夏朝大员的态度也还是不错的。不过相互之间的交际嘛,一向都不多。毕竟身处主理院务之职,无论明暗,他们还是要保证在一定程度上的独善其身,不可与凡间势力走的太近,这是院规。掌事院三人虽然喜欢拿腔作势,但一直视天书院宗威为毕生理念,也很尊重院规。除非,别人给的真的很多……而青云有句古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平日并无来往的人,于是秦荣不禁开口:“不知窦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我要状告天书院弟子在盛京当街行凶!”“哦?竟有此事?”秦荣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今日巳时,有人无缘无故出剑,斩了我府门前的狮子头,盛京城中所有人都可作证!”“是谁敢如此行事?”“季忧!”窦熊站在掌事楼的厅堂之中,面露悲愤。司仙监不理?还写诗?该当青史万世尊?那就报仙!总之让他儿子一辈子不能回京,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而在窦熊看来,天书院本就不喜季忧,如若不然,在他儿子设计引季忧出使雪域的时候,掌事院也不可能出面推波助澜了一下。即便其背后必然是内院某些世家长老做主的,但掌事院终究是不希望季忧安稳的。季忧身为天书院内院弟子,不怕司仙监,司仙监也不想和他做对,但他总归是要害怕天书院的。啪啪啪——窦熊将话说完,朝外拍了拍手,就见几个窦府的家丁便抬着一口箱子进了掌事院。随后箱子打开,黄澄澄的光芒无比耀眼。求人办事,如果没理,那就必须有礼。这种规矩在青云天下已经沿袭千年,而窦熊既然出身大夏官场,还是曾经执掌税奉的要员之一,自然深谙此道。秦荣见状一怔,看向对面而坐的郎和通和计敬尧,三人同时想到了方才在盛京城西部感受到的那股剑气。任谁都知道,在此地能如此剑气逼人的唯有季忧。不过直到此刻,他们才知晓那一剑落在了何处。窦远空在使团一事之中扮演的角色不是什么秘密,三位掌事此时想想前因后果,倒觉得这一剑还真不是无缘无故。郎和通此时放下茶杯,笑吟吟开口:“一对石狮子而已,大可以再换一对,另外,我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局势你也应该知晓,石狮子这种物件已经不太适合摆放了。”"??"“当初太古遗族统治万族的时候,不但喜欢生食活人,还喜欢将妖族真灵拔出,强迫他们退回祖形拴在门口,手段极其残忍,而你们这种在门前摆狮子的陋习便是从那时继承而来,这是妖族的耻辱。”郎和通看着他:“妖族答应不与我人族为敌,日后两族交流必会多起来,窦大人,你这狮子若是一直摆着早晚是会惹祸的。”窦尚书来此不是为了谈青云历史的,听后不禁开口道:“狮子自然无碍,便是不摆也无伤大雅,但关键是我儿子。”“令郎?”“季忧斩了我府前石狮之后还威胁我,要我儿他此生不可回京,此事还请天书院做主,我不需要他赔我狮子,但我要我儿回来,另外再让他去我窦府道歉!”计敬尧此时开口:“令郎现在所在何处?”窦熊闻声开口:“我儿前些日子受友人邀约,离京冬游。”老父亲一点也没提季忧回九州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的儿子是如何狼狈收拾行囊,慌不择路出京的,遇到人问基本都是这个回答。冬游。闻听此言,三位掌事互相对视,但谁也没有说话。正在此时,门外有弟子回来,在堂中鞠躬道:“掌事,季忧前来复命了。”秦掌事转头看向窦熊:“季忧来了,窦尚书要不……先回避一下?”窦熊其实听到季忧的名字便有些发慌了,不是因为他战力多么强,而是他从来都不懂规矩,也从不考虑什么面子不面子。于是在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之后,这位窦尚书起身就去了屏风后侧,片刻又道:“我就这样站在此处,他会不会发现我?”郎掌事思索了片刻,挥袖将一道玄光瞬间打落在了屏风之上,掩藏了他的气息。窦熊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从屏风后向前堂望去。与想象之中不同,季忧并非是恭恭敬敬进门的,反而是昂首挺胸,让窦尚书微微皱眉。而最让他感到纳闷的是,这乡野私修进来之后第一眼看的不是三位掌事,而是自己带来的那一箱金子,随后才是三位掌事。季忧忽然扬起嘴角,心情好了不少:“见过三位掌事。”秦荣惊讶于他的礼貌,和其他两位对视一眼后道:“季忧,坐。”“多谢掌事赐座。”“此行出使雪域一事的过程,我们已经在司仙监的传讯之中得知,此次唤你前来便是走过流程,在此也不再对你做过多询问,只是有些案卷需要你画押。”秦掌事取出几份案卷,上面的字写的密密麻麻。季忧看了一眼,基本就是根据司仙监的传讯所写的一份类似总结的文件,讲述是他们出使雪域的全程。石君昊与萧含雁都已经签过,目前便只剩下了季忧。“直接走流程挺好的。”季忧拿起笔签下,一边念叨一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腰间光华一现,瞬间传来哗啦一声,准备开始走流程。窦尚书此时就在屏风后侧,闻声挑眉,便见到碎剑在掌事院之中铺了满地。这些剑规格制式都相差不多,应该是一起买的,光是从那些断裂的剑身碎片是看不出多少,但剑柄可以。地面之上,剑柄足有几十个。他在雪域醒来之后除了想要悬在房梁上的金疙瘩,还问公输仇要了那些被他捞回来的断剑。公输仇当时不太理解,剑既然已经断了,还要来何用。如今,这便是用处。秦荣、郎和通和计敬尧此时表情一僵,右眼皮狂跳。季忧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而是喃喃开口道:“我此行出使雪域,搭弓射飞了一柄灵剑,剑斩蛮族兵王之时碎了四十一柄剑,价值大概要三千两。”窦熊:“?”秦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若我没记错,那些剑本就是我掌事院为了支持你此次任务花钱买给你的?”季忧愣了一下,思索许久之后开口:“是吗?”“是啊。??”“哦?还有这种事,我倒是忘了……”季忧看了一眼地上碎片:“难道这样就不赔了?”秦荣愣了半晌:“本来就是我们出钱的,怎么还要赔呢?”“可我没剑了啊。”“你本来也没有五十把灵剑不是?”季忧沉默了许久:“好吧,那这些就不给你们算钱了,但是我在玉园与妖将战斗之时被夺走了两柄我自小便十分爱惜的宝刀,那是我在一次坠山的奇遇之中所得,加起来要五千两才行。”秦荣此时皱起了眉,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另外两名掌事。郎和通此时起身,去后侧的案卷室拿出了案卷,翻看许久后有些疑惑地开口:“那妖将最后不是被你杀掉了?”季忧转头看去:“是杀掉了,但我翻遍了他全身,也没找到我的刀。”“可我记得你从不用刀?”季忧看着他,心说你没有出去杀过人吧:“郎掌事说笑了,谁还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底牌保命手段?如若不然,我一个乡野私修又如何在这处处被针对的世道之中活到现在的?”听到“处处针对”四个字,郎和通一时无言,便见到计敬尧也站起了身,凑到他的身前重新看了一遍案卷。在看到那妖将赤手空拳打的季忧满身刀伤,而如今又听说季忧丢了两柄自小爱惜且价值五千多两的宝刀时,他的脑子不禁有些无法运转。此时,季忧看向了摆在堂中的那一箱金子:“其实这些就够了。”见状,秦荣屏住了呼吸,忽然明白他是从一进门就误会了。他说的流程简化,指的是不需要他再亲自写一份关于出使妖族全程的案卷,只需要以司仙监传讯为底稿签字就好。结果他理解的是,直接给钱。“那我不客气了?”季忧挥袖将那一箱金子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葫芦之中,忍不住扬起嘴角:“早就准备好了的还在这演,其实我之前一直都不喜欢你们掌事院,觉得你们行事太过装腔作势,但现在我有些改观了。”秦荣本想出手阻拦的,但马上就要伸出去的手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若是此时阻拦,那季忧丢失的那两柄刀的钱需要他们掌事院来出了。算了,就当是窦尚书在这里丢了一箱金子,随后被季忧捡走了……此时,郎和通与计敬尧对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而收好金子的季忧则从掌事院的厅堂之中站起身,看着秦荣道:“下次有这种好事还叫我,身为天书院弟子,是要为天书院分忧的。”不,不叫了。汝彼娘之,甚贵乎。离开之前给了他黄金万两及三千灵石,这已经是极大的数额了,之后他又在穹华阁赖了一笔账,大概也差不多这个数。如今回来,又拿走了差不多的数目。虽说七大仙宗都是被地下万民所供养,倒是不太在乎这黄白之物,但他们不事生产,平时却需要花大价钱购买丹药,如此消耗也是十分触目惊心的。三位掌事此时已经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坑他还是扶贫了。此时望着季忧走出了掌事院,窦尚书有些愕然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盯着远处看了许久,不明白季忧在掌事院的面前为何也敢如此嚣张。这与他来时想到的,季忧在天书院压力之下向自己低头认错的画面,简直截然相反。秦掌事看出了他的不解,此时从木椅之上起身,缓缓开口。“你以为他无视规矩的做法,是只在外面才有的?”“不。??”“当初季忧的天赋逐渐显露,惊讶到了一些人,有人怕他阻碍了楚家次子晋升内院的道路,于是出面让我们将其派去岐岭,调查邪种大规模逃出遗迹之事。”“那一次他回来复命,是御剑踏山而来,然后满身剑气从我面前走过的。”“有人说修仙者个人实力再强也比不过背景势力庞大,季忧不过是个乡野私修,不足为惧,但后来人们才逐渐明白一件事,不怕死的人其实也很可怕,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怕死。”窦尚书听后凝住了眉头:“难道天书院贵为大夏圣宗,七大仙宗之首,竟然连一个学子也无法管束?”郎和通此时从后面开口:“我知道窦尚书来时是怎么想的,觉得我掌事院与季忧不对付,觉得我们也想他过的安稳,其实一开始确实如此,但后来便不太一样了。”"??"“秦掌事前几日誊抄案卷时候曾跟我说,他以前每次写这种东西都觉得枯燥,但每当写到季忧的部分却是最痛快的。”郎和通此时捡起了桌上被签过字的案卷:“你以为这只是例行公事?不,这是要被记入青云仙史中天书院卷的,岐岭救出丹宗亲传,灵剑山问道斩破剑林,策划玉园反击换来妖帝言和,这都是大事。”“天书院,总是要留些故事给后人看,仙宗高层怎么决定我们不管,但其实灵剑山问道之后,我们便很欣赏季忧了。”“有人说历史是虚无的,但我们总不想让后世看到这些史籍的人问,那个叫季忧的后来怎么样了,被回答道最后是被掌事院三个掌事迫害致死。”窦尚书一开始还想让季忧受尽天书院压力,随后到府上道歉的时狠狠羞辱他的。但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季忧在天书院中所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千百年来,季忧这种乡野私修并不多见。他的另类来源于出身,天然就和世家子弟不同,但抛开这些而言,没人会质疑他是天书院近些年最优秀的学子之一这件事。如果不是和楚河同年入院,如果不是非要从外来仙庄手下削减税奉,他甚至已经进了仙殿,混的风生水起。然后做个长老亲传,与各大世家交好,娶个名门女子,掌控人族九分之一的税奉。换而言之,天书院内也好,天书院外也好,大家不待见他的原因其实不是因为看不上他,想要排挤他,而是他主动选了这条最为难走的路。丰州季家建立之前,内院其实有好几个殿中长老要选他做亲传的。是他自己选择了剑指夜城山,斩仙庄,削税奉。换句话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排挤着所有人。可窦家有什么?窦家不过是在魏厉当权之时附庸而上的新贵,在皇权低于仙权的青云天下,窦熊这个户部尚书甚至连权臣都算不上。天书院三个掌事会因为家族原因,内院长老的原因去出手对付季忧,但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凡间世家去对付季忧。那家伙,是个敢在蛮荒剑斩兵王的人。窦熊此时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知道是自己把季忧想的太没有位格了。儿子当初的灵机一动,或许真的要让自己此生无法回京。秦掌事此时拍了拍窦尚书的肩膀:“其实窦大人也不需如此着急,季忧既然收了你的钱,便说明这件事其实还有缓和的余地,慢慢来就是了,先让令郎在外面多游历一番,气总是会消的。”窦熊抬头看着他,嘴角抽搐着开口:“是吗?可你们好像没说那箱金子是我给的。”“额,这件事倒是忘记了……”"……"此时季忧已经离开了掌事院,钱多到竟然有了一种想要请客的冲动,实在可怕。随后他沿着山道走入万顷林海之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内院弟子日常也是由掌事院所负责的,他们已经得知季忧归来的消息,已经将院中落叶清扫干净,并在水缸里添了新水。不过因为多久未住的缘故,初房之中还是有一种封闭依旧的陈旧气味。季忧迈步进入其中,将门窗四敞,随后将棉被从樟木箱底取出,抖开棉絮后晾晒在院中的竹架上。随后又转身回屋,将炉膛清理干净,以木柴引火,随后丢入木炭,以灵气催燃,煮上一壶清茶。等到将一切做完之后,他才将怀中的那封写着【南华城——丁婉秋】的信笺取了出来。刚才因为赶着去掌事院要钱,季忧有点怕拆开之后把自己的心情整挺好,见到掌事院的掌事之后嘴张的不够大,于是一直将这封信留到现在。此时,季忧将茶水沏好,将信封缓缓拆开。而当信封中的纸张在灿烂的冬日下被展开的时候,季忧的眼神却不禁凝固了。他一开始觉得信中应该是虽然略显嘴硬但却言之不尽的长篇大论,毕竟他离开了那么久,总该有不少话要说的。关于破境的事,或者是问他一些关于出使妖族的问题,但让季忧没想到的是,这封信里根本没有字。这里面不是信,而是一幅画。说画也不太严谨,因为上面只有两个火柴人一样的人物。右边的那一条看的看的应该是个女子,头部的描绘是个黑圈圈,中间点了个点,画了个钩,应该是眼睛和嘴巴,从脑瓜顶垂下的几条黑线代表的是头发,手持一柄长剑,作弓步刺出状。至于这长剑,其实也就是一道墨痕画出的横线,但以季忧的聪明才智,一眼便将其认出来了。而画面的左侧是一个也是一个粗糙的小人,画的更为简陋,代表脑袋的黑色墨点上画了个点,像是发冠,然后被女小人手中的长剑穿心,挑在半空中,跟烧鸡似的……低头含胸的姿态倒是显得十分传神。"??"季忧看着这封信,忽然陷入了沉默。什么意思?这是要一剑戳死我?季忧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太明白,心说我那封信里也没有惹怒这傲娇鬼的语句吧。凝视许久之后,他将信放下,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心说莫不是破境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吧……不过这画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什么美感,但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可爱。灵剑山小鉴主是天下最快的应天境,又是灵剑山的掌器者,长得还绝美,没想到画出来的画竟然会这么幼稚。思索之中,季忧似乎脑补出一个赤着雪白玉足的仙子,带着凶凶的表情,握着毛笔挥毫泼墨的画面,最后完成一副稚童拙笔的画面。(求月票) 第186章 炼体后的艰难破境 “鉴主大人仙姿卓绝,气冲凌霄。”“即便是画工也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纤纤玉手只是随意勾勒出些许线条,就让我看到了奥妙真意。”“那锋利长剑是如此优美笔直,攮的肯定是商希尧、窦远空、楚河,及丰州外来仙庄庄主之流吧。”“好看,爱看,还看。”“此致,敬上。”看不懂归看不懂,哄着总是没错的……随后的日子里,气温开始越来越冷。季忧每日清晨到正午的时间都会在禅房之中枯坐,进行第十六次微照,以泄出灵元之外的的灵气为燃料,引燃灵火继续锻身。而这一次,他的肉身瓶颈极难突破,似乎已经到了下一个临界值,每次因为煅烧而产生的疼痛都也变得十分剧烈。一连数日,在他体内燃起的灵火都只能在经脉之中窜动,而无法透体。这就是修行的限制,当肉身强度越高,相应的就是下一次煅烧的越发困难。而正午到下午的时间,他则用来寻找破境的契机,生活过的极为规律。几日之后,骄阳高照的正午,经过了数次灵火锻体的季忧陷入了一阵虚弱当中,力量枯竭、神念耗尽,急需休息。于是他在院中煮了茶,宁静了道心之后又开始琢磨鉴主的那副大作。怎么是攮我一剑呢,是她知道了元采薇抢先看到了好东西?回信到现在也没有,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眼见着日头开始走入下旋,季忧写了几封暂别信,给曹劲松的,给匡诚的,给班师兄的他们的,递交到了守在内院的掌事院弟子手中,随后走向紫竹禅林。他不打算为了天道会压制境界,决定要尽快进入融道,以获取更高的战力。而进入融道境的第一个门槛,是要从通玄中境进入到通玄上境。通过前几日的寻找,他大概感受到了破境契机,所以打算从今日开始冲境。季忧迈步来到了纯白无垠的紫竹禅林,随后盘坐在竹林之下,神念入定,不断地吞吐着禅林四周浩瀚的灵气,化入体内。随着灵气的几番充盈,逐渐的,季忧体内的潺潺的溪流化为了奔流的江河,开始汹涌,澎湃。随后,他的周身开始玄光阵阵,不断从额头扩散到地面,嗡鸣声轻微但却不断。虚无,黑暗。这是季忧冲境时的唯一感觉,就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样,浑身都在发紧,但这并不是什么异状,而是每次跨越小境界都会有的感受。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束缚感与以往不同。以往破境的束缚感,是只有一层紧迫的裹挟,但此时的束缚却像是活了一样,越挣扎越是强烈。而这种强烈的束缚,大概率是来源于自己的肉身强度。上五境的修行其实是神念与肉身分离的过程,而肉身的强大对神念着实是有些限制的。就好像毛虫想要晋升到更高的生命维度时一样,必须做茧,可有时候它们确实可以破茧成蝶,但有时候也会作茧自缚。季忧上次破境还是在岐岭的那次,那时候他并未产生以破碎灵元溢出的灵气锻体的想法。所以那一次,他破境的顺利程度犹如尿崩,别说憋不住,捏都捏不住。但此时破境,他已经微照过许多次了,炼体对神念的限制在此刻暴露无遗。没关系,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汲取着灵气入体,全力地去挣脱束缚,浑身的战意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而随着季忧的狠狠用力,他的额前开始溢出汗珠,同时周身的玄光也开始不断迸溅,随之而来的嗡嗡之声逐渐扩大,变成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啸,引得头顶的竹叶不断禅林,沙沙作响。他以前问过院长爷爷,电视上那些武林高手的轻功是怎么练的。院长爷爷其实也不知道,就忽悠他,说在腿上绑上沉重的铁块,天天去跑步,跑到以前的水平之后就再加铁块,然后继续跑。等到有一天,你觉得差不多了,把铁块全都拆解下来,就学会轻功了。他那时候觉得挺有道理的,而现在,他仍旧觉得很有道理。肉身的限制强度这么大,其实就像是在身上绑了极大的负重,那么他偏要试试,他到底能冲破一个什么样的通玄上境……何灵秀刚刚修道结束,此时顺着禅林走入到了紫竹禅林之中。萧含雁和石君昊也在其中,正在饮茶歇息。他们二人现在正在冲击应天境,进入应天境之后就会被选为殿主亲传,这是他们当初随使团出使妖族而得到的好处。何灵秀此时坐在他们对面,开口道:“进度如何?”石君昊微微皱眉:“从雪域回来已经数日了,还是寻不到破境的契机,看来还是要做好长久的打算。”何灵秀闻声开口:“听院中长老说,应天这一境最讲求的就是顺其自然,相应天意,你们也不需太过着急。”上五境的修行一步一个门槛,尤其是越向上走越是艰难。因为天道玄奥,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悟性不够,就真的不是所谓努力可以填补的了。不过石君昊和萧含雁的天赋都还不错,都是院中的佼佼者。另外萧家与石家虽然不是千年世家,但也是鼎盛的世家,也提供给了他们可以枯坐深山,熬炼数度春秋,安心修道的条件。不过石君昊似乎不是那么想的:“就等天道会了。”何灵秀抬起眼眸:“你想到先贤悟道地去破境?”“不错,到那里破境,或许能更快一些。”“同境之战的前十都可进入先贤悟道地,这对你并非难事。”石君昊闻声开口:“既然决定参加,那就要寻最好的名次,实不相瞒,我想进入圣地的最中心。”何灵秀张了张嘴:“那便只能拿第一了,萧师姐怎么想?”萧含雁看着石君昊轻笑:“那我们也许就是竞争对手了。”石君昊怔了怔:“原来你也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就算没有亲传的承诺,我也是要去先贤圣地的,吾辈修士,谁能挡得住这种诱惑。”就在此时,紫竹禅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阵呼啸声,顿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何灵秀转头看去,便在竹林间隙之中见到了季忧。其周身的玄光越发地恢弘,环绕周身的气息所产生的呼啸之声已经透到了茶亭的位置。从气息来看,何灵秀能判断他是在从通玄中境破入上境,不过石君昊接下来的喃喃一语却让她不禁微怔。“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想入融道?”"??"何灵秀转头看着他,随后轻笑:“通玄至融道也是个大坎,季忧才通玄一年,没那么快,而且他就算进了融道也是融道初境,石师兄莫不是怕他抢了你的名额?”她说完话之后看向萧含雁,觉得师姐可能也会发笑,不曾想萧含雁的面色也稍显凝重了起来。这一幕让他愣了愣,有些不解地微张了粉唇。不是,你们当真担心?何灵秀没有去过雪域,也没面对过兵王,更没有见过那【四十九重山】,仅仅只是看过案卷。在她看来,季忧只是挡了堪比应天境兵王一拳,虽说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但挡下与战胜之间,那则是云泥之别了。毕竟他挡了那一拳之后,蛮族兵王毫发无伤,他却受到了气劲透体,说明他还差了很多。萧含雁与石君昊已经在摸应天境门槛了,不该如此担忧才是。其实萧含雁和石君昊也是这么想的,但每当回想起蛮荒之上那【四十九重山】的时候,他们总会觉得震颤。纸上得来终会觉浅,而他们这些曾身临其境的,才能明白那剑道有多么强悍。石君昊此时端起茶杯:“按照战力换算来讲,应该是不足畏惧,但……总有种担心的念头挥之不去。”萧含雁点了点头:“或许是他不要命的劲儿让我们每次都要高估一下他的战力。”“师弟真的想要尽快进入融道?”“不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气温骤降,枝头挂霜的日子里,班阳舒、温正心正围坐在曹劲松的院子里对话。被炭火烘煮的茶壶之中溢出一片茶香四溢,在这凛然的冬日里传递出一丝暖意,让这寒日之中平添了几分闲适。曹劲松最近在忙关于向芙、刘建安和丛艺三人凝聚灵元,进入下三境圆满的事。毕竟都是些爱送礼的爱徒嘛,虽说那些礼最后都被孽徒撬走了,但礼总归是送了,做教习的多费费心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三人的修行之路进展并不顺利,也让曹劲松深深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想当初季忧一夜两境,那速度……简直五头牛都拉不住,而向芙三人在凝聚灵元一事上已经卡了数月有余,季忧当初买不起的灵药也用了些许,却至今不见所成。温正心此时的端起茶杯,思量半晌后开口道:“师弟作为通玄境参加天道会,或许更稳妥吧?”“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但季忧说这是世家子弟的权利,不是他这个乡野私修能有的。”“什么权利?”曹劲松抬起眼眸:“枯坐深山,安稳修道的权利。”班阳舒听后接话,看向温正心:“师弟的意思是说,院中的世家子弟能安稳修道是因为有家族背景作为依托,但师弟没有,要操心的就多了,丰州的仙庄、来年的耕种,税奉的分配,比比皆是。”曹劲松点了点头:“季忧准备更换丰州的耕种作物,同时引更多的修仙者加入其中开垦大批荒地,那些仙庄势必会借这个时机,对来年的税奉提出重新分配的要求,于他而言,实力便是摆上桌面的筹码。”温正心眉头微拧:“师弟选的这条路,太过难走了。”“丰州千年以来都被外来仙庄割据,总得有人去走这条路的。”随后的几日里,曹劲松收到了盛京城的来信,署的是匡诚的名字,问的是季忧破境的情况。他还欠着季忧一顿饭,银子都准备好了,此时便一边朝九晚五地在司仙监打工,一边等待着。他和魏蕊的感情还算顺利,经常私下幽会,最近正在思索拉小手的事情。不过季忧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破境之上,无法和他见面,以至于匡书生无法寻求到建议。他也想过要写封信送到天书院,但感觉将“我想拉她小手”这种事落在纸上,总显得比用嘴说还要孟浪似的,便盼着他快些破境。除此之外,匡诚还常到孤残院中照看孤儿。虎娃到了长身体的年纪,每次见都要比上次高上一点,但还是如以前一样,总是在叨念着妹妹。匡诚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妹妹已经遇害,因为他平日里只是念叨着妹妹的乳名,但再也没求匡诚帮他去寻。不过匡书生其实从未放弃过,总想着哪怕找到尸首,或者坟茔,甚至下落也好。可郑家老祖飞升失败之后,一切都好像烟消云散了,什么东西都查不到,仿佛那只是一个没有后续,只是声势比较浩大的插曲,便连提这件事的人也变少了。送完信的匡诚此时坐在孤残院的一把竹椅上,捏着一根糖葫芦思索许久,便见到魏蕊款款而来。“蕊儿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来给孩子们送些蜜饯。”魏蕊提起手中的点心匣,从中捏出一个,思量半晌后递到他嘴边:“芙蓉阁刚出的,给你一个……”匡诚屏住了呼吸,最后轻轻张口。魏蕊俏脸微粉,有些慌乱地找了个话题道:“对了,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曾见过季公子?”匡诚捂着燥热的脸颊:“季忧,你问他啊,他……是谁?”"??"“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我那个生死之交?他在闭关破境,我也有半月都没见到了……”魏蕊眨眨眼:“破境需要这么久吗?”匡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破境需要这么久吗?这个问题其实是和天赋挂钩的。而季忧的天赋向来极佳,这是内院外院都公认的事情,远不该耗费这么多的时间。于是萧含雁和石君昊这几日也常常观察他,原本隐有担忧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因为季忧在破境时的表现的十分艰难……渐渐地,有人开始明白了。他受到了肉体的限制。人族修仙需要感悟天道,而神念则是天人感应的载体,过分强大的肉体会限制神念,同时阻碍天人感应,这是青云天下的共识,所以现在的修仙界已经很少有人炼体了。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炼体方式,也仅有私修、或者是卡在瓶颈多年的修仙者才会接触。而季忧炼体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少。“虽然不知道季忧是采用了何等炼体之法,但无论如何,炼体都是一种浪费天赋的旁门左道。”“不错,尽管炼体会让同境之间的战力变强,但弊端也很显著啊,完全就抵消掉了对天道的亲近。”“有一些没有天赋的学子,他们空耗多年,我倒是会建议他们去接触一些旁门左道,但季忧……着实是不该。”“乡野私修嘛,他有什么办法?若不是炼体,他能战败楚河?他能擎的起灵剑山的四十九重山?”季忧破境这件事拖的时间极长,在万物凋零的冬日便引起了议论无数,连长老之间都在相互讨论,引发了一起对于炼体与悟道的双重探讨。这是一个极为经典的案例,堪称百年不遇。因为在一件事成为反面共识之后,就很少会再出现不信邪的了,像季忧这般有天赋但固执炼体的,简直凤毛麟角。那么到底该不该炼体?要说该吧,他现在受到的限制大家也都有目共睹。若说不该,又有人觉得那样的他在秋斗之中很可能扛不住楚河的【浑天术法】,也无法在蛮荒之上擎起【四十九重山】。“其实我还挺怕季忧破境很轻易的,如今倒是稍稍宽了心。”“哦?”“潘师弟难道不觉得,这后起之秀,让我们在内院之中有些难做了?”不尘殿山道之上,两道身影此时下山而来。他们一个叫潘彬,一个名叫刘启辰,是在季忧之前入院的两人,未能感应天书,已经卡在融道境的门槛前多年。与季忧相比,他们并不知名,虽然当年入院未遇强敌而进了内院,但没有天书辅助,修行速度也一直都不快。在院中聊起季忧破镜之事的时候,其实他们是最为尴尬的,后来听说他因为肉体过强而破境困难,不禁稍稍松了口气。腊月时节,九州全域开始飘雪,盛京之中天地白茫,漫天飘落着好似被揉碎的玉片,纷纷扬扬。尼山之巅一夜白头,簌簌落雪覆盖满京城。天书院是七大仙宗当中最为亲近天道的,习惯于遵循四时节令,通常不会以仙法驱赶落雪,以至于内院五大仙殿的房檐之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宛如琉璃垂悬。晨间,有内院弟子朝紫竹禅林而来。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人族的头脑在清晨起来的几刻钟之内是最为清晰。有几块悟道地此时已经被掌事院派人清理干净,蒲团也被放置的板板正正。“萧师姐,来杯早茶?”“不了,晨间没有饮茶的习惯,我还是先去悟道。”萧含雁冲着茶亭之中的何灵秀、石君昊、柴泽、冷盈盈等人摆手,随后便去了自己的位置,无言入定。寻找契机与平日悟道不同,不需要长足的坚持,也不需要以丹药与灵石来进补。有时候契机的出现,往往会存于某一刻的灵光一现之中。处于这个阶段的修仙者通常不会让自己入定的太死,以免心境过于沉寂而忽略了某一刻的灵光。此时的萧含雁双目紧闭,不断地于天道之间搜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位亲传候选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水声,让她的眉心不禁微皱。近几日,天地间仿若被严寒冰封,温度低到了极致,活水都化作了坚冰,似这般灵动的水声,她已经许久未曾听闻。她缓缓睁开双眸,循声望去,只见地面那未曾清扫的积雪,正悄然融化。随后雪水在竹林之间的沟渠内汇聚,形成了一道道涓涓细流,蜿蜒向前。“温度升高了……”萧含雁心中暗忖,下意识地向左侧转头,却见其他内院弟子也正朝着同一方向投去惊异的目光。在那处,积雪已然化开了一个规整的圆,雪水顺着地势,源源不断地向外横溢。随后,一双灿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而滚烫的气魄则从那双眼眸的主人身上不断溢出。萧含雁微微一怔,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热浪……何灵秀和石君昊等人正将早茶饮完,本打算去悟道。期间打趣声不停,还有人似乎是在打赌,赌的是萧含雁与石君昊谁能先破境应天。不过就在他们刚刚走出茶亭的时候,往前行进的脚步却忽然停下,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慢慢减淡。因为此刻的他们,正好遇到从竹林之中走出来的季忧。他的唇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朝着茶亭中的众人轻轻点头示意,而后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着竹林外走去,其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色,仿若刚刚大病初愈一般。然而这种比喻也并非不恰当,因为他破境的艰辛真的不亚于扛过了一场大病。而此时在茶亭前方,众人张张嘴,表情流露出一丝凝重。“通玄上镜了……”“他的气魄,好强……”何灵秀等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疲惫。但比疲惫更加明显的,是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虎啸龙吟一般的气魄,如同喷薄而出的晨曦,在冬日的寒意之中呼啸不停。气息与境界相关,而气魄通常与战力相关。尽管这种判定不太准确,但实际上是具备一定参考性的。何灵秀此时仍是融道中境,可面对这种气魄,却有一种可能无法轻易战败他的感觉。(求月票) 第187章 实力不详 冬日白茫的尼山之巅,积雪覆盖于落叶之上,落脚时便会传来一阵簌簌作响,那是世间最细微的塌陷声之一。来往于五峰之间的内院弟子此时不禁走出大殿,向着山道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串长长的脚印从紫竹禅林为起点,一直延伸到了内院仙居。而其脚印之下则是被烫化的积雪,在刺啦声中化一汪清亮的泉水,覆盖在枯黄的草叶上,如同还未凝固的琥珀。天书院有五大仙殿,其中无尘殿弟子所主修的是炁源之道。炁源之道中有一个理论,是由焦长老所提出,那便是能量从来不会自主产生,而是通过做功的转化得来。而某些能量的转化过程中所伴随的,就是不能平息的炙热……腊月冬雪之后就是阳光微暖的晴天,灿烂的日光虽然不足以驱赶寒意,但仍能光芒绽放的让人无法直视。此时,外院教习马致远及丁昂踏雪而来,来到了悟道场,轻轻呼出一口白烟。虽说还未到新元,距离来年的外院秋斗到来更远,但他们仍旧要每五日一次,前来查看弟子修行情况。此时,悟道场的弟子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只有方锦程、陆清秋胞妹陆含烟和濮阳兴,还有零星五个弟子,正在盘坐悟道。这种现象就像是当初曹劲松对季忧说过的那样,入院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将成一代天骄。但随着差距渐渐拉开,许多居后者的道心也会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一骑绝尘的那几位,还有一些心怀不甘的家伙。陆清秋胞妹陆含烟此时已经率先聚起了第三道玄光,比濮阳兴还要快了一步,马教习甚是欣慰。濮阳兴则是丁教习的学子,此时正在穷追猛赶。至于方锦程,他是内院长老亲招的,至今还是五道玄光。“方锦程的速度似乎慢下来了?”丁昂在悟道场边缘轻轻开口。马致远点了点头:“他推迟了一年才入院,至今却只有五道玄光,而且速度越来越慢,比去年的二人差远了……”“下三境和上五境一个修本身,一个悟天道,相互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有些人根骨不错,下三境速度很快,但悟性极差,上五境举步维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丁昂轻捋长须:“看来阿兴和陆家二小姐机会还是极大的。”马致远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沉默之后,思维隐约有些恍惚。因为他们虽然和往年一样,将自身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弟子修行进度的比拼之中,但似乎并没有往年那种针锋相对的热情。即便是聊起谁谁谁的弟子如何如何,谁谁谁技高一筹,谁的天赋明显很高,语气也是淡然无力,有种打不起精神的感觉。思来想去,原因有二。一是外院弟子当中本身就没有那种针锋相对的氛围。去年这个时节,外院弟子关注的都是那几位一骑绝尘者,那几位相互之间你追我赶,摩擦不断,就连内院也隐有目光聚集而来。但今年,外院弟子和内院弟子所关注的点却在内院。巧合的是,无论内院外院的关注点如何转移,其实最终还是落在了同一人的身上。原因之二来自于他们自身,说白了,他们教习之间的争斗也没什么火药味了。因为往年在他们这位外院教习之中,有一个胖子因为跟脚奇差,每年其座下弟子都会成为众人嬉笑的对象。但从去年开始,这个嬉笑对象便消失了,转而化成的,是鼓到炸裂的巨大胸膛。“我听内院的几个弟子说,季忧又破境了。”丁昂点了点头:“嗯,听说了,他这次破境通玄上,耗了半月的时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马致远抿了下嘴:“真的不知道是快还是慢了。”快与慢,其实在修行领域并不是一个绝对概念,而是相对言之。季忧耗时一年就到了通玄上境,其实已经算是神速。要知道,比他早一年的潘斌和比他早两年的刘启辰,至今也只是同样的通玄上境。而慢,指的则是他破境的过程。为了破一个小境界,竟然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这种速度几乎连外院弟子都比不上,要不然也不会引发大规模关于“不该炼体”的讨论。前几日,内外院还因此召开了讲堂,他们这些外院教习也都去参加了。讲堂之中所说的,就是不许让天赋极高的学子进行炼体的事宜。但就在今日,关于“不该炼体”的讨论忽然少了,究其原因,好像是那几位殿主候选亲传对季忧破境后的评价。马致远此时看向正在为妹妹护道的陆清秋,她与几个姐妹,娄思怡、孙巧芝等人的正谈论着什么,目光不时朝着外院瞥去。“他们说破境后的季忧气魄很强。”“是,还说把积雪都烫化了,不知真假。”“但是战力并不能仅以气魄来判定吧,像内院的五位殿主,周身几乎都没有什么气的。”“气魄确实不能算是战力的标准,他若不出手,也许没人会知道他到了何种地步……”马致远和丁昂你一言我一语,随后仰天看向白茫的天际。而此时,其他人关于这场旷日持久的破境,也是经常会提起几句。甚至有一些院中师姐师妹,十分想要试试这份炙热。小境界突破不算大事,别说是在七大仙宗,就算是在那些末流山庄之中都不会引起这么多的关注。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家不好判断季忧在此时的战力。在以往的修仙界,大家判断战力的依旧基本上都是靠境界的高低,但通玄中境能斩退一名兵王,并杀掉一名玄妖的季忧究竟是什么水平,谁也说不准了。此时,破境后的季忧正处于一场昏天黑地的昏睡之中。这场小境界的突破确实不容易,尤其是冲到最后,那种强烈的束缚感,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一层粘稠之物包裹,带来一种无法摆脱的窒息感。那种感觉虽然不过是一种虚念,并非真正的窒息,但带来的恐慌却是相同的。而在突破后的那一刻,疲惫则如潮水一般涌来,令他的五感都不太机敏了。此间,有一道穿着松松垮垮的身影飘然而来,在他房中站了许久,鼓捣鼓捣这里,鼓捣鼓捣那里,又将一切复归原样,连灰尘都未被改变位置。最后他掐指演算,向快要燃尽的炉子之中丢了三根定数所允许的木炭。随后轻轻一指,火焰升腾。季忧睡得仿佛死了一样,毫无察觉,只是在袇房中温度渐升的时候踢开了被子。随后这松松垮垮的身影又从房中悄然消失,未曾引发风动,也未在雪地之上留迹。酣畅的沉睡持续到了的第二日的晌午,此时,腊月的冬雪已经停下,午时被日光照化的雪水顺房檐滴落,却在午后一点点被冻成了悬挂的冰凌。“成了?”“嗯,成了。”苏醒的季忧迎着正午时分的日头来到了曹劲松的院子当中。因为破境时流的汗巨多,早已经侵染了他的那件仙袍,此时的季忧已经换上了一件书生袍,外面披着件文生公子氅,气息内敛,看不出深浅。曹劲松一边泡茶,一边打量着季忧,最后落座于石凳的软垫之上,神色略显茫然。季忧昏睡的这几日,外院之中众说纷纭。有说他破境之后将紫竹禅林积雪烫化的,也有说他烫的内院女弟子目含春水夜不能眠的,甚至有人说他衣服被直接烧透了,是光着屁股回去的。当然了,关于光着屁股是因为烧透了还是骚透了,这点还存疑。毕竟九州之内,口音各不相同。最夸张的一种说法,恨不得把他形容的一跺脚就要飞升仙界。但此时来看,曹劲松觉得季忧此时的给他的感觉并没有传闻之中那么夸张。“将气息外放出来试试。”季忧看着他,略带疲倦地开口:“外放啥啊,怪累的。”曹劲松瞬间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让你放就放!”“气息外放能给多少钱?”“我他娘的真是招来了一个祖宗!”曹劲松气的胡子哆嗦,随后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碎银子。班阳舒和温正心此时推门而入,他们昨晚其实已经去季忧的院子看过季忧一次了,但那时的季忧正在昏睡,他们也就没有打扰,此时得到消息才闻讯赶来。一推门,他们便看到曹劲松掏银子递给季忧的画面,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是刚破境就仗着实力变强来打劫了?孝啊!季忧此时收下银子,抬眼就看到了温正心和班阳舒:“师兄师姐?”曹劲松看着他们:“来的正好,坐。”班阳舒摆摆手:“不了,想起还有些事……”温正心也浅笑回应:“我袇房之中似乎还烧着茶水……”"??"曹劲松随后才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忙称不是打劫,是看季忧气息外放要花银子。班阳舒和温正心此时坐在石凳上,心说这和打劫有什么区别。随后季忧开始打开周身气窍,引导着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入体。直到灵气充盈之后,季忧轻轻握拳,开始气息外放,气息逐渐攀升。不多时,他的周身已经聚集了呼啸的风声,裹挟着炙热的气魄顷刻间向着院中扩散,震得那袇房之中的那株桂树哗啦作响。此时的季忧已经可以感受到更澎湃的气劲在周身流淌,尤其是精气神养足之后,颇有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豪迈。不过,他手臂的经脉现在还未完全疏通,气劲流窜于此处便会引发一阵酸痛。另外他发现境界的提升对自己还有种影响,是来自于肉体的。因为就在刚刚,随着季忧体内的灵气不断充盈,通过碎裂的灵元所携出的灵气在他的神念微动之下引燃灵火。此时,第十六次微照所带来强大平静感似乎消失了……另外还有一点,是他神念内视时发现自己的灵元碎的更狠了。曹劲松此时将其叫停。小境界的跨越其实并不会让修仙者拥有更多的神异,所造成的改变也仅是灵气、神念的提升,最后化为战力的跨越。所以光是观看他运转气息,仍旧是无法判定季忧如今的战力。“半个月啊,季忧,你可知道就连资质没你好的学子都不曾用过这么长的时间。”曹劲松忍不住感叹一声。季忧虽然是他的逆徒,但修行一事从未让他操心过,除了当初感悟天书时曾对这孽徒做过指导,其他关于悟道冲境的事他一直都未过问。这倒不是曹劲松对他不上心,而是彼此之间的天赋差距是摆在那里的,曹劲松不想以自己对天道的浅显感悟而带偏了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也从来没有过问季忧沉溺于炼体之中的事情。直到此次破境通玄,季忧耗了比众人更多的时间,才引起了他的担忧。炼体,当真是浪费修行天赋的行为,也真的会抵消掉修仙者对天道的亲近。季忧听后端起茶杯:“我知道教习的意思,肉身强度确实阻碍了我破境的速度,但战力一直都是我的追求,所以我可能还会继续炼体的。”曹劲松抿了下嘴:“这次只是小境界的跨越,就已经如此艰难,你真的不怕你最后无法成功融道?”“事在人为,反正都已经修成这样了,无非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而且我一直觉得,只要能够掌握住肉体与神念之间的平衡度,我这种修炼方式未必是错的。”“老夫天赋不如你这个逆徒,也没办法给你太多的建议,但修炼肉体这件事,你还是要谨慎为之。”“放心吧,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会停下。”季忧放下茶杯会轻语一声。玉阳县一夜连冲两境之后,他的灵元就碎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无法继续修行的。但如今能修到这地步,对季忧而言就像是白捡的。修行一事,讲求的是顺其自然,既然已经这样了,他觉得继续以这种方式修行下去也是顺其自然的一种。不过就像曹劲松所说的那般,通玄还只是第一步,他随后要面临的是如何破境进入融道。班阳舒和温正心都是融道境的修仙者,眼见季忧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也分享了一下自身融道的经验。通玄境界,讲究是观天道,而融道境界则是将所观之道融于己身。如内院五殿之中,有专注于力法之道,出手便如山岳袭来,气劲无双,有专注于四象之道,雷法滔天,以风为盾,亦有明暗之道、花开之道、流水之道,各不相同,对应的便是大道万千。而融道一境的契机,则在于定道。有的修仙者定道于山河,有的定道于玄海,有的定道于星辰。据说定道越是广大,修行越是无量。不过所定之道并未出于主观的选择,而是修仙者在从通玄破境入融道时从内心深处所涌现的观想之念,来源于命格,亦或是念念不忘之响。而当修仙者寻到了定道契机,便可以进入融道。随后可以主修力法,主修明暗,主修天机,以天书院的诸法加身为依托,提高战力,同时让境界慢慢提升。在这个境界当中,随着修行者对天道领悟的加深,所获得的天道反馈也会愈发强烈。所以季忧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稳定当前的境界,继续观道,随后参悟天机,问心问命。温正心直言,自己所定之道是内院自在山。当初她融道之时,正值与何灵秀竞争之机,内院的那座自在山便是她心中观想。季忧此时抬头,心说完了,不会定在雪白的脚丫子上吧,他思索良久后看向班阳舒:“班师兄所定之道是何物?”班阳舒将茶杯轻轻放下:“一面墙。”“不是说越大越好?”“其实定道一事在我看来,未必会对你未来的修行之路有何影响,至少我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觉得融道一境还是要看对天道的感悟,定道不过是个流程而已,平日根本没有人聊起这种事。”曹劲松此时不禁开口:“未必。”班阳舒闻声抬头:“?”“你们这些学子所见,与我们这些教习不同,据我所知,内院是有因为定道而修为猛进的,那个柴泽便是其中之一。”曹劲松将双手扶在膝盖之上:“千百年来,七大仙宗和千年世家一直都在求仙的道路之上深研,关于定道一事,在我们看来也许无关紧要,但他们或许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只是不与人说罢了。”季忧听后啧啧两声:“又是血缘垄断?”“这么说也不错,因为除了柴泽之外,何灵秀和尤不渝其实都是这般。”“柴家……?”曹劲松点了点头:“长生殿主柴胡所在的世家,柴泽是柴家主脉的嫡子。”班阳舒和温正心皱起眉:“原来还有这种事……”“修仙界的资源就像是青云天下的税奉,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哪怕入了仙宗,跟脚与背景所带来的区别也很大,有一些并非是你拼了命都接触不到,而是你拼了命可能都无法知晓的,这就是现实。”季忧沉默半晌后开口道:“那究竟定道于何最好?教习有没有什么消息透露一下?”曹劲松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你只要不定道于银子,我觉得都还不错。”温正心此时转头:“还别说,我觉得师弟极有可能定道于银子。”班阳舒深表赞同:“问心而成道,有时候人的观想代表的就是心中渴望……”季忧闻声一笑:“那看来如龙仙帝若是融道,恐怕是要将其定在臀上了。”“师弟所言甚是。”“对了,说起如龙,他怎么没来?多久没见他的钱袋子里,怪想得慌的。”季忧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不会是无法破境,辛苦闭关了吧?”班阳舒侧目看着他:“他最近好像找了个道侣。”温正心点了点头:“他回来之后闭关了三天,说修行太累了,圆臀有尾不看也罢,于是整天浪在外院。”"??"正说着,曹劲松的院门忽然被推开。如龙仙帝潇洒入内,红光满面,如沐春风一般:“季兄,你终于破镜了!”季忧忍不住眯起眼睛,对于他这种在自己辛苦破境时风花雪月的行为十分不满,决定对他的钱袋子进行惩罚,于是神色相当不善。如龙仙帝也是有几分机敏的,感受到心口向下两寸,揣着钱袋子的位置忽然有些嗖嗖发凉,立刻开口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今日认识的女子。什么一起吟诗作乐,一起把臂同游,秀了众人一脸。如龙仙帝说完看向季忧:“季兄,再过半就是新元日了,到时候盛京城中肯定又有花灯会,你要不要叫几个未婚妻来,与我们一起把臂同游?”季忧:“呵呵。”如龙仙帝收敛了微笑,发现心口向下两寸的寒意一点也没有减少,甚至还隐约严重了几分,顿时警惕了起来,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面前的悍匪。其实和季忧同年的修仙者,尤其是一些破境无望者,最近都找了道侣。先前从内院下山的时候,他就看到有人去钻了小树林。都说他未婚妻多,结果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季忧拍拍袍裾后起身,看向那反射着日光的雪地:“走了,下山一趟。”曹劲松此时起身,胸膛如充气一般迅速鼓起:“我和你一起。”“你去做什么?”“我不下山,我着只是去悟道场转转,好几日不去了,不知马教习与丁教习是否想我,哈哈哈。”季忧忍不住露出一个咧嘴的表情,心说这马教习与丁教习真是到了血霉。定道……他默念一声,出了院门朝着山下走去。此间,悟道场上的弟子,马丁二位教习,以及外院之中的无数目光朝来,看向了闭关许久首次露面的季忧。 第188章 来探亲了 这两日之间,关于季忧破境后气魄强悍的传闻几乎每个人都听过,而且都听过好几种不同的版本。尤其外院这种与内院之间有着阻隔,没有见过他的人,更是如此。但此时沿着碧水湖畔下山的季忧气息内敛,神异不显,唯有迈步时稍有灵气外泄,倒是让他们和曹劲松一样,尽管竭力捕捉,但仍旧无法看清其深浅。通玄上境是没错的,但究竟他的战力水平如何,谁也拿捏不准……此时的季忧飘然下山,心中仍在盘算关于定道契机的事情,目光深邃着,路过两座摆着无头狮的府门,辗转进入到盛京城中心。大雪之后的皇城之中,尽是雪白铺地。京中贵胄的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有醇厚的冬酿之气不断在风中飘然,酒香四溢。而与之对比鲜明的,则是不远处的行乞者者趴在雪窝之中,双目浑浊,瑟瑟发抖,真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中,崇王府门前最为热闹。迎来送往之间不是气息浑厚的老者,就是英姿勃发的天骄,皆是远道而来。自打人族出使过雪域之后,妖族灵石的供应就开始减少了,原因就是掌控灵石开采的鳞族在玉园那一夜后被抓进了寒牢。开采进度暂缓,灵石供应自然就会下降。整个商贸之路想要恢复,其实不是一件轻易而迅速的事情。但对于那些枯坐深山的修行者而言,用过了品质极佳的灵石,谁还愿意用那些内含杂质的灵石。于是各大仙宗、世家对此都颇为不满,派人前来盛京施压。有人说妖族入九州通商之后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那些极品灵石,若这些都拿不出来,根本没什么必要再将通商继续下去。这样的说法不少,全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也不知是真的愚蠢,还是道心通明许久后已经不再考虑俗世。人族现在还有谈条件的底子么?如今这短暂的和平都是求来的。而这些入皇城的仙家子弟在进宫回来后,就被崇王、魏厉等亲仙一派请入了酒宴之中。世界破破烂烂,贵胄吃吃喝喝,这一直都是的青云天下的常态。此时,崇王府后院,摘星阁二楼。来自玄海之滨,灵剑山天剑峰的三名弟子,融道境柳俊驰、姚成林和通玄境彭鹏,正与长乐郡主一行对酒当歌。男子豪迈潇洒,女子眉眼带笑。“……新元日之后,我打算入融道上境,来年的天道会,我定然是要参加,前十的名额,我志在必得。”“为何不是魁首?”“我虽然心若天高,剑道无双,但面对剑锋亲传的庄由师兄,仍是差了一些的,他明年若是参赛,魁首于我而言有些许困难。”“前十也已经足够强了,那我便祝师兄来年剑若长虹,旗开得胜。”“多谢师妹吉言。”柳俊驰举起酒杯,朝向赵云悦。长乐郡主身为皇亲国戚,受律法约束不得成为仙宗弟子,但其实家中一直养着一位灵剑山长老,追根溯源,她确实算是师承灵剑山的。况且她幼时也曾被寄养在天剑峰一段时间,叫这些灵剑山弟子为师兄,倒是不为过。赵云悦端起酒杯,面露浅笑,将杯中灵酒微酌,目光流转。这次宴会其实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寻常相聚,长乐郡主隐约能感受到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父王希望自己能在他们之中寻一位道子,融道境柳俊驰、姚成林和通玄境彭鹏,正与长乐郡主一行对酒当歌。男子豪迈潇洒,女子眉眼带笑。“……新元日之后,我打算入融道上境,来年的天道会,我定然是要参加,前十的名额,我志在必得。”“为何不是魁首?”“我虽然心若天高,剑道无双,但面对剑锋亲传的庄由师兄,仍是差了一些的,他明年若是参赛,魁首于我而言有些许困难。”“前十也已经足够强了,那我便祝师兄来年剑若长虹,旗开得胜。”“多谢师妹吉言。”柳俊驰举起酒杯,朝向赵云悦。长乐郡主身为皇亲国戚,受律法约束不得成为仙宗弟子,但其实家中一直养着一位灵剑山长老,追根溯源,她确实算是师承灵剑山的。况且她幼时也曾被寄养在天剑峰一段时间,叫这些灵剑山弟子为师兄,倒是不为过。赵云悦端起酒杯,面露浅笑,将杯中灵酒微酌,目光流转。这次宴会其实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寻常相聚,长乐郡主隐约能感受到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父王希望自己能在他们之中寻一位道侣。先前她想要召季忧进府做婿,奈何对方不给回应,既然愿望落空,自然是要重新择换目标的。在崇王看来,远交近攻是不错的政治手段。他这些年一直与南方三宗联系紧密,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把本就师承灵剑山的女儿嫁入灵剑山,确实是个极好的选择。而赵云悦此时所想的,与父亲的远大抱负不同,她最强烈的那个念头无关于家族,反而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能强大过季忧的。更甚者,是要能将季忧打成狗,趴在地上呼救的。毕竟当初寄信求双修却遭无视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到现在还时常被人提起,所以她不能嫁个不如季忧的,她需要一个更惊才绝艳的郎君为她正名……此时,有个白衣盛雪的男子正从崇王府的墙外走过。所行之处几番伸手,将一枚又一枚的银子送到那些趴在雪中已经与积雪混成一色的乞丐面前,随后朝着一条名叫春华的巷子走去。此间,有不少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看着他从长街之上走过。赵云悦的目光也随之转去,凝视许久。天书院最近几日好像有传言,她有所耳闻,说是季忧破境了,已经到了通玄上。但他似乎是被强大的肉身所限制,过程十分艰难,但后来又有消息传出,说他破境后的气息十分强大。可此时得见,他气息内敛,倒让赵云悦觉得他与前日在街上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此时,灵剑山的人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师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师兄?”“乘坐仙船已有两个日夜,有些疲累,我等要打算先去歇息片刻。”赵云悦抬起眼眸:“据说怒江仙船的三层舒适无比,以师兄的位格而言,应是够了才是?”刘俊驰摇摇头:“我们此行未能入三层,而是一直住在二层,房间逼仄,未得好眠。”“为何会住在二层?”柳骏驰微微叹了口气:“赶得不巧,我们来时那日恰好是有大人物登船,三楼全都戒严了,这等礼遇怕是哪家仙宗高层出行,我等自然也就没有强求。”“原来是这样。”赵云悦含笑点头:“那诸位师兄便去休息吧,明日府中还有煮雪茶会,届时我还想请教师兄应该如何破境通玄。”“好说。??”赵云悦目送他们下去,心中却忍不住泛起嘀咕,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乘船能让整个三层都要戒严。而在此时的盛京城西市之中,一个仙姿迭貌、身段极好的身影正在集市之上漫步,脚步蹁跹而灵动。她穿着一件晚霞色的如意云锦衫,头戴各式华贵灵钗,光从着装来看颇像个小家碧玉,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贵气,以及眼神之中那抹傲然,却说明了她的身份远不止这么简单。不过她的容貌却无法被得见,因为这女子此时正戴着不知从哪个摊位上买的面具,猫儿的面具……从西市南逛到北,她似乎并没有太强烈的购买欲,更像是在好奇。就好像她方才一直坐在茶楼上,听着人们议论那个名叫季忧的天书院学子破境的事那样的好奇。无法以境界确定的战力到底能有多强?这一点,他不出手的话无人能准确得知。但就算再强,想来也不可能会比自己强。面具姑娘此时在卖蜜饯的摊位上看了许久,最后止步在了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上。“姑娘,我家的地瓜用的是丰州蜜薯,大家都知道那地方虽然鸟不拉屎,但地瓜确实极甜的,您要哪个?”“谁说丰州鸟不拉屎的?”小贩愕然一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口。虽然对方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语气的之中的微冷能够让小贩感受到她忽然涌上来的小脾气。此时,女子那绫罗织锦的袖口中伸出一截葱白玉润的玉指,指了指其中那个被烘烤的焦香四溢的烤地瓜。“要这个,帮我包起来。”小贩手脚利落地将其包好:“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嗯。??”戴面具的姑娘将烤地瓜拿在手中,睫毛轻颤着开口:“来探亲的。”小贩也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她说探亲后稍稍点头,但其实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口音确实不像本地的,但也不像是丰州的,反而更像是南方一带。他年轻时候曾被强行征召,去南方为山海阁修缮过行宫,对于南方口音甚是了解。可既然不是丰州人,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小姐为何会因为别人说丰州两句就发脾气。此时,隔壁卖绵褥的商贩探出头来:“丰州虽然贫瘠,但从去年开始,可是咱们想去都去不了的了。”“这是为何?”“我也是听我舅爷说的,丰州那边的税奉减到了一成,我们村里好多人都连夜跑到丰州了,只可惜我在京城做生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后来的官方就下颁了律令,不许随意迁徙了。??”卖绵褥的小贩说着话,忽然看见戴面具的姑娘伸出手,放下一枚碎银子:“买个绵褥。”小贩张了张嘴:“姑娘不是来探亲的?买绵褥作甚……”“爱买。”“那……多谢姑娘,我给姑娘挑个棉花最足的!”随后,戴面具的姑娘就拿着他的烤地瓜,抱着她买的绵褥,向着远处走去。卖绵褥的小贩此时整理了一下方才被自己翻乱了的那一沓棉被,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开口:“应该是个南方的姑娘,现如今嫁到丰州去了吧,现在这样的事情倒是不少呢,毕竟那边税奉少啊。”烤地瓜的小贩恍然大悟:“怪不得说丰州坏话会生气呢。”绵褥小贩将腰掐起:“等我攒攒钱,我也要去丰州。”“你方才不是还说官府下令不许迁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认识一个在中州边境当差的老哥,他是有门路的。”此时,戴面具的姑娘已经在集市上越走越远,随后寻了个巷角的位置站定,将绵褥递给了跪在雪地里的两个乞儿。随后伸手捏住地瓜皮,轻轻撕开,放入口中咂了两下。在她眼前不远的地方,白雪皑皑的尼山清晰可见。上次来的时候,两人未曾见过面,直接找进天书院顺道见一见倒是说得过去。但现在如果直接去,就显得是刻意找他的了。此时,面具女子面前的墙上跑来了一只猫儿,尾巴翘得老高,让她的眼睛不自禁微微眯起。而此时的季忧早已经来到了春华巷的末端,朝着匡城的那座小院走去。他这一路看到很多人望着他,眼神中似乎带着跃跃欲试的战意,只可惜一个出手的都没有,搞得他的职业素养都无法体现。出门没劫钱,这不和丢一样?不过更让他意外是,匡诚的院子是被锁住的,上面贴了张纸条,写着搬家了,然后留下了一串地址。"??"又是一阵辗转,季忧来到了一座宅院,随后迈步而入,就看到匡诚正握着扫把在主屋里一阵清扫。这宅院不大,但比起先前那个陋室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匡诚说是司仙监安排的,原本是户部一位官员用来养外室的私宅,后来因为税奉贪污案被抓,宅子便被充公了。此后经过修缮,这些空出来的宅院便被安排给了司仙监的官员。机关单位分房是吧。季忧叨念着,心说还得是公务员。匡诚则说被分配的院子里其实还有更大的,只是以匡诚这种性格,也不善争抢,小小陋室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越发觉得你过的潇洒自在了,早知道我也去考状元了。”匡诚握着扫把看他一眼:“可季兄从小就不爱读书。”季忧流露出一个傲然的神情:“呵,你肚子里那点黄的,我可以从小就会的。”他的双手此时恢复的还不利索,便坐在台阶上看着匡诚收拾院子,便顺道闲聊起来。在他闭关破境的这段时日里,蛮族退兵了,从北境撤军之后重新回到了十万大山深处。对此,季忧倒是不觉得意外。蛮族这次冲关其实有一定程度是为了做给妖族看的,为的是增强妖族与他们联盟共赴妖族的信心。但人族使团一行让妖帝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蛮族,那么对于蛮族而言,这场攻城之战的意义便不存在了。最重要的是,凛冬已经来了,从十万大山行军不是什么易事,休战便显得理所应当了。“如果这种局面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战争不出现,季兄说不定连妖族公主都可以娶了。”“维持不下去的。”季忧坐在台阶上,心说怎么可能维持的下去。蛮族是一心想要回九州的,妖帝此时不愿意掺和极有可能与人族气运有关,但最终仍旧是免不了一战。不过,这和妖族公主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纯粹的医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好吧。若不是季忧相信匡诚是本地土著,都要怀疑他是看过不少类似题材的岛国艺术片的穿越者了。病栋、现役、初次、解禁,各种名词此时在季忧的脑子当中极限狂飙。此时的匡诚打扫到了东院,忽然见到廊柱上的一抹刀痕,几乎透入了半根木头,眼神不禁一怔。刚才打扫水缸后侧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刀痕,把缸壁都刮花了,这些工匠,工作做得真不细致。不过还好,这根木梁并非是主要的承重结构,过几日到街上找个工匠,塞块差不多的木板打上嵌钉也就是了。匡诚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随后卷起袖子,开始烧火做饭。搬了新家是要温锅的,季忧此时前来未能掏上前往雪域前讹来的大餐,反而还要给些礼金。“新元日的灯会,季兄要不要与我和蕊儿姑娘一起把臂同游?”“免了,似我这种正人君子,还是不去打扰你们的风花雪夜了。”季忧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上一个这么问题的如龙仙帝到现在都心口发寒。匡诚此时看着季忧:“丹宗的元姑娘离得太远,妖族公主就更远了,所以季兄,你是不是找不到把臂同游的女伴?”季忧瞬间挺起了胸膛:“胡说,我只是不愿浪费修道的时间,否则轻轻张开手臂,那还不得排队排到城外去?”“那你张开不就是了?”“我不。??”匡诚看着季忧,心说我季兄虽然看似浪荡风流,被誉为满山未婚妻,但实际上却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未必是他真的洁身自好,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后院里有个十分厉害的。一念及此,他忽然想起了那日被季忧带进院子,被夸了一声可爱后险些要杀人的女子。匡书生抿了下嘴:“季兄有些怕老婆。”季忧抬起头:“这么聪明,你要考研啊?”“考研?”“哦,我忘了你已经是状元了。”“季兄总是说些我理解不了的话,不过新元那日,你打算怎么过?”“修行,抓紧时间入融道。”“未免太辛苦了,你才刚刚破关不久。”“通玄上境与融道初境,虽然只是一境之隔,但实际上却犹如天堑,辛苦一些也是正常的。??”季忧此时已经吃饱喝足,抹抹嘴就要开溜,但还没起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脚步声停下,在门前驻足许久,开口轻唤了几声公子。但以季悍匪的耳力,他分明听到这几声公子开口之前还有几声细微的哐啷哐啷……季忧眯起眼睛,心说我也太苦了,得赶紧破境,等打得过颜书亦之后就把她唬住,然后种马天下,让那些想感受炙热的女子统统排队。匡诚此时还未听到魏蕊的声音,还在为季忧的酒杯续酒。这大概是因为换了宅子,以前的声量似乎是不足以穿透更大的院落了。季忧本想开口提醒他,但很快又听到一阵不属于魏蕊的脚步声,心中瞬间警惕了起来。不过随着魏蕊的一阵请问,却让季忧的心弦微微放松了些。“姑娘,找谁?”“不找谁,我随意逛逛的。”“我方才来时就看到姑娘一直在此处站着,像是在听院子里的动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哼哼两声,不像是随意逛逛,莫非……你也是来找匡公子的?”魏蕊柔声细语地询问着,声音之中却夹杂着一种警惕感。魏家小姐不是修仙者,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所以让她产生警惕感的肯定不是对方的修为。结合放下所属的环境,语境,那份警惕感很可能来自于女子之间关于容貌的攀比,毕竟他们都是在同一个男子的门前出现的。不过魏蕊其实也是京城之中小有名气的美人,能让她心觉警惕的人,确实不多。“我才不是打听了消息之后猜测有人会来,就刻意在此等待偶遇,就是随便逛逛而已。”"??"“真的。??”“姑娘,你看你在雪地之上的足印,都已经画了无数个圆了……”匡诚此时刚好将酒倒满,抬起头却发现季忧愣在桌前,不禁以后开口:“季兄怎么了?”季忧微微皱眉,将手指放在嘴前:“嘘。”"??"匡诚听不到他所听到的,只能看着他耳朵微动,眼睛慢慢睁开,最后忽然屏住了呼吸。匡书生眉心微皱,心说为何季兄一脸爽感。此时季忧看向他:“说好了,新元日,把臂同游。”匡诚:??“?”“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魏蕊来了。”“诶?”魏蕊此时正站在门前雪地上,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太好看了,肌肤白皙胜雪脸型精致而立体,饱满的身段也是玲珑挺翘,最关键是其气质,当真便连皇女也是望尘莫及的。不过未等魏蕊继续开口,门前就走出来两道身影,最前方的那个则是季忧。魏蕊微微行礼:“见过季公子。”季忧此时已经向着门外出去,连魏蕊的声音都没听到,只见旁边的女子目光冷傲地看向旁边,但随后就拿余光扫他一下。许久未见,似乎有些清瘦,不过气息倒是更为玄奥了。魏蕊看向季忧:“公子与这位姑娘认识?”季忧回过神:“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我的,结合语境来理解之后,魏蕊瞬间粉了小脸,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今日是来的找匡诚的,季公子的意思是自己是匡公子的,而面前这个女子则是属于季公子的。原来如此……怪不得云悦姐姐想要与他双修都被未得到回应。不过随着这声“我的”响起,雪地里的仙子瞬间眯起眼睛,浑身的剑意开始升腾。魏蕊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面前这女子是个修仙者,而且杀气十足。不过那剑气也只是呼啸了一阵,吹的漫天雪花纷飞,随后自己就主动散去,同时那女子的表情似是变得有些乖巧。“好巧啊。”“巧个der……"季忧看向灵剑山小鉴主身后的雪地,全都就是玲珑小巧的脚印,似是在雪地中走了一圈又一圈。见他没有回应,颜书亦目光凶凶,示意他快说好巧。(求月票) 第189章 猫冬 闭关破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天赋再高也会遇到瓶颈,这就是天道对于人族的限制。 而经过了长达半年不断冲境之后,距离无疆境仅仅有一步之遥的小鉴主也遇到了无法越过的瓶颈。 那几日,她的心绪一直很乱,平日用来静心的小屋也丝毫不起作用。 颜书亦知道,若是照这般强行修炼下去,她的道心也许会因此种魔。 就在此时,落雪纷纷。 灵州是看不到大雪的,仅只有零星几片。 但这零星的几片却让她想起了去年的此时,想起了她最长的一次江湖游历,想起了的顺便去见陌生男子,想起了围炉夜谈,烤地瓜当早饭的冬日,于是灵剑山小鉴主又丢了…… “卓师姐,你果然在骗我!” “话可不能乱说啊翠儿,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鉴主只是下山溜达溜达,让我不要心急,可这都已经三日了,鉴主还未回来,峰主昨日还来问我了呢!” “我没骗你啊,鉴主确实是心情烦闷,于是下山溜达了,只是……只是这次溜达的也许远了 一些。” “那也总得有个目的地吧,卓师姐,你就告诉我吧,鉴主到底去哪儿了?” 卓婉秋站在山巅之上抿了抿嘴,心说还能去哪儿,鉴主去探亲了呗。 小时候娘总说女子最为外向,嫁了人就会时时刻刻想着夫家了。 她以为小鉴主这种地位的女子定然是不一样的,但后来才发现,原来小鉴主也是一样的。 自打冲境到了瓶颈期,她就总说山上烦闷。 可以卓婉秋之见,这哪是山上烦闷啊,只不过是盛京有想见的人。 临近黄昏之时,最后的斜阳的将日光倾落在公务员的机关住房之中,照的闲庭小院之中光华一片。 匡诚又卷起袖子开始下厨,还未熄灭的灶火此时又被引燃,而主屋之中则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破境了?” “破境之事非一日之功,过程必然起伏跌宕,我此番就是遇到了瓶颈,才决定下山‘漫无目的‘地游历一番。” “漫无目的能穿街越巷地逛到这里?” “碰巧了……” 季忧也不恼,嘴角带着笑意,心说随你怎么说吧。 千里迢迢有姑娘来盛京寻他,还一个人安排了那么多戏,心中不欢喜是假的,便觉得她怎么说都无所谓。 她就算说来盛京是杀自己的,季忧或许都能挺起胸膛配合她。 颜书亦见他总笑有点羞恼:“你不相信?” 季忧摇了摇头:“没有不信,只是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见到你活生生坐在我面前,就像做了梦一样。” 颜书亦愣了一下:“你……经常梦到我出现在你面前?” “做梦的话,那就不只是在面前了。” "??" 魏蕊此时端着清洗过的菜叶走进灶房,看了一眼正在炒菜的匡诚道:“季公子和他娘子之间还真奇怪。” 匡诚看了她一眼:“怎么奇怪了?” “刚才门前的时候,季家娘子非得逼季公子说好巧呢,不说就生气,然后又说是随便转转不小心遇到的,可我来时就看到了,她都在门外转了快半个时辰了,地上都是他的脚印。” 魏蕊细声细语地道:“进了屋也是,季家娘子的眼神一直都黏在季公子身上,移都移不开,却非要一脸冷酷呢。” 匡诚想了想:“也许这就是正宫的威严吧。” 魏蕊听后愣了愣,随后摆出一个冷酷的样子:“好好做菜,平平无奇的陌生男子……” "??????" 魏蕊此时转身来到院子里,隔着门框看向了屋内,摆好姿态之后打算认真学习。 而屋中的颜书亦正一脸漠然,问就是的偶遇,季忧若是不同意,那套着靴子的玲珑玉足就会踢在他膝盖上。 但那深邃的漂亮眸子却像是魏蕊说的那样,虽假意冷淡,但却一直黏在对方身上。 随着日头的沉降,窗外阳光透过窗棂,将眼前仙子的睫毛染得灿然发光,也让那吹弹可破的细滑脸蛋多了一层光晕似的,当真国色天香四字才能配得起的。 季忧看了她许久:“这次打算在盛京待几天?” 颜书亦晃动着脚脚,未经思索便开口道:“盛京没什么意思,比我灵州差远了,也就是下雪天值得看上一看,过几天就回去了。” “继续闭关?” “嗯,玄剑峰想要安稳,甚至灵剑山想要安稳,都需要我修到更高的境界才行。”“前段日子我寄信给你,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本鉴主身居高位,每日来往信笺众多,难道每一封都要回,那岂不是要把我累坏了?” 颜书亦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忽然夹了起来,嘤了许久才意识到语气不对,于是眉心一皱不打算再开口。 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了。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匡书生炒了几个小菜端,此时正到了桌上。 于是两个还未吃饭的女子同桌而坐,季忧和匡诚则是就着先前没吃完的油渣花生米小酌,各自看着各自的姑娘。 “季兄。??” “嗯?” 季忧转头看向匡诚,微微一愣,心说这和我同桌吃饭的书生好生面熟啊。 匡诚看着他的眼神倒不觉得意外,这种脑子被占据,认不得朋友的事情他也有过。 书生小酌一口:“季兄,把握机会,你的宅子很大,也很空。” 季忧:“……” 魏蕊此时与颜书亦对视一眼,全都有些茫然。 对于这句话,魏蕊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总觉得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一样,古古怪怪的…… 吃饭饮酒,此时的日头开始缓缓下落。 魏蕊与颜书亦边吃边聊,问了家在何处,年芳几许,家中几口,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并不觉得陌生。 颜书亦其实是有点意外的,因为那么多年她都不曾感受过平等的姐妹之情,不知为何却对面前这个凡俗间的女子会多上几分天然的亲近。 在这个方面,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看遍了才子佳人戏文的魏蕊就比小鉴主懂得多了。 她们这份天然亲近,是来自于心上人相互之间是生死之交。 这种不涉及家产纷争,却亲如兄弟的关系,便会连带着她们产生一种妯娌深情。 除此之外,魏蕊还有一种以后要与姐姐一起嫁到丰州去的共同目标感,觉得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于是没多久的功夫,魏蕊就已经对颜书亦以姐姐相称,而颜书亦也觉得她说话好听,于是送了她一只漂亮的玉镯。 等到用饭结束,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日暮已近。 魏蕊起身,打算回去。 她不是修仙者,又是京中的小姐,夜晚待在一个独身男子家里是容易遭到非议的。 “我们也回去吧?” 季忧放下筷子,看向颜书亦。 灵剑山小鉴主抬起眼,心说那本鉴主便回客栈吧,然后余光就瞥见匡诚握着拳头朝着陌生男子振臂…… 匡诚如今的宅子距离闹市不远,回尼山的路上会路过好几家客栈,其中有一家是灵剑山小鉴主准备下榻的。 颜书亦走到此处看了一眼,心说要道别了。 但很快,她就看到季忧在前面停下,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朝她招了招手。 思索片刻后,小鉴主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随着他上了尼山神道,在掌事院登记了卓瑶的假身份,向着院内走去。 不过在经过登仙白玉台的时,颜书亦却径直地朝着季忧在外院的老院子走去,如同一只认识家的猫儿。 “走错了。” "??" “入内院之后就我就换了院子,现在不住那里了,让你登记也是因为内院不得随意进入。” 季忧指了指万顷林海之后,随后暗付一声,心道这丫头一开始就是打算跟我回去的吧。 小鉴主眯起眼睛:“你走前面。” “不认识路还胸有成竹地像是回家了一样…“。 季忧轻语一声,便看到一只粉嫩的拳头举起,于是立刻从心地带着她向内院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仙居别苑。 小鉴主踏步入门,随后左右打量了一圈,最后自顾自地进了袇房之中,一抬眼就看到了摆在漆红木柜上属于自己的茶杯。 那是上次来这里买的,走的时候嘱咐季忧要好好给他留着,下次来还用。 她上山时还以为季忧换了院子,杯子不一定还留着,却没想到还真在,而且上面没有积灰。 她来时并未告诉季忧,所以他不可能提前擦拭,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经常会给杯子做清理,等着自己再来…… 生炉,点火,煮茶,烤地瓜。 颜书亦从角落里拿回自己的板凳,上面还铺着自己上次用的棉垫,然后坐在炉子前面。 还知道自己找地方呢。季忧此时将炉子升起,将茶壶坐在了炉子上面,有种梦回一年前的感觉。 颜书亦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那次来到盛京之后从未离开过一样。 毕竟她已经闭关半年了,生活中没有什么别的记忆点,回首往昔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与这陌生男子的冬日夜话。 此时的季忧将炉子捅咕了几下,见着火焰升腾而起,便起身坐到了颜书亦右后侧的板凳上。 “我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破境了?” “嗯,回天书院之后我就短暂闭关了,境界是前几日刚破。” “是要去参加天道会么?” “也不只是为了天道会,只是想让自己更强一些。” “地瓜什么时候能好。” “还得一会儿,你又不着急。” “魏蕊是匡诚的相好?” “你这相好二字用的好像有些苟且了,说心上人更合适一些……” “丰州怎么样了?” “税奉减免了下去,来年等待开荒,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 火炉,茶香,两人的样子都有些呆呆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感觉有好多话说,但又 不知道从何处聊起。 然后一边说些碎语,一边目光流转着,飘来飘去就撞到了一起,对视许久。 此时季忧抿了下嘴角,然后伸手揽向了那纤细的柳腰。 当初在灵剑山已经抱过了好多次了,但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傲娇的仙子还给不给抱… 颜书亦看着他伸手过来,渐渐靠近自己的腰肢,在沉默之中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将手臂微微抬了来…… 随后收紧,一阵娇柔的触感瞬间填满怀抱。 两人的距离此刻很近,小鉴主的琼鼻差点都要碰到季忧的鼻子,脸颊有些微红。 季忧故作镇定地看着她:“怎么了?” 颜书亦看着他,发现他正带着一副自己本就该被他抱着的摸样,忍不住嘴角微抿,随后转过身去,让自己被抱的舒服一点。 早在炉火点燃之后,颜书亦就已经将靴袜脱掉了,两只白嫩的玉足搭在小板凳上,被炉火映的可爱而小巧。 她的脚自小冰冷,喜欢靠近这升腾暖意。 而那双玉足在烤火的时候本来是舒张的状态,十根葱白的脚趾晶莹玉润地张开,此刻却 不禁微微蜷缩了起来。 “掌柜的,天已经很晚了,客人也都休息了,上板吗?” “上板吧。” “可……可是还有位客人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你说住在上房的那个姑娘?没事,她订房的时候就说了,不一定会回来住。” “还有这种客人……” “有啊,去年也有这么一位,交了钱但不住,和这姑娘长得还有点像呢。” 随后几日,盛京没有再继续下雪,温度也稍稍有些回升。 季忧院子里的地瓜消耗的极快,还有些没休息好的样子,每次午时出来修道,总打哈欠。 不过他周身的气息倒是愈发的内敛,深邃了。 何灵秀曾多次在内院山崖上看到他,每次看到就会想起他破境那日的火热,便有一种想要试试他长短的想法。 “季师弟境界稳定下来了?” “嗯,稳定了。” 日照山崖之间,季忧缓缓睁眼,轻轻点 头。 何灵秀在山崖后侧轻轻开口:“那日你破境时,我发现你的气魄很强,院里对你现在战力也多有议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与我对剑一番?” “算了,男女授受不亲。” "??" 季忧此时长舒一口气,眼中的金光逐渐收敛。 他也不只是单纯地在稳定境界,同时也在寻找定道的契机,通过观想所浮现出的心念很多,如同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就像是这世间的人和事一样。这些心念有的是杂念,有些则是道心。 处于这个阶段的修仙者需要将杂念拨开,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心,这一步叫做抽丝剥茧。 这是上五境中每个境界都要经历的,因为修道本身就是一种需要摒除杂念的事情。 班师兄说契机这件事是需要时机的,有时候不能心急,越急越是不得相见。 正在此时,一名掌事院弟子上了山,肩上扛着一只麻袋,后背还有两口大黑锅:“季师弟,你的东西。” 季忧见他后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么快就送 到了,多谢师兄。” 何灵秀看了一眼:“师弟买锅做什么?” “做饭。??” 季忧起身,将麻袋收入储物葫芦,拎着那口黑锅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何灵秀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凝视许久之后转身去了紫竹禅林,就见到柴泽和石君昊正在茶亭之中,表情凝重的聊着什么。 她在旁边听了一阵,发现他们聊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关于自己院子的砖墙。 据他们所说,这几日他们的院子里发生了怪事,怪事就是他们的院墙不知何故,这几天变得越来越矮了。 修仙者讲究身外无物,不太关心外在。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不是修仙者,也不会关心自己的院墙有几排砖,除非那墙是自己垒的。 而他们之所以今天注意到,据说是因为在自己的别院中站着的时候,竟看到了隔壁光屁股的师弟…… 与此同时,季忧已经提着麻袋和黑锅走进了院子,朝着新搭的灶台走去,将两口锅摆上去,嵌的正正好好。 他就说他是有手艺的,连图纸都没有就能垒个这么合适的灶。 接着他将柴火丢进灶中,以灵火催燃,随后将麻袋打开,取出油瓶,向锅中倒入些许,开始练锅。 等到锅子炼罢,他将米袋取出,倒入后蒸饭,等到米粒渐渐松软,又将采买来的腊肉切片后扑满。 不多时,随着炊烟缓缓升起,香气逐渐开始在院子里飘然。 季忧继续切菜,将肉片与青椒下锅,便见颜书亦从屋里出来,穿着一件小花袄,迎着灿烂的日光伸了个懒腰,发出啊的一声。 见此一幕,季忧直起身来,手握铁铲叉腰。 好几日了,灵剑山小鉴主都没提过要离开的事情,每天专注于一日三餐,有时安静,有时闹腾,似乎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昨日魏蕊曾邀请她去玩,回来的时候还买了好些东西。 像是初房之中的挂画,用来遮挡灰尘的纱罩,好看的茶壶,以及她现在穿着的那件小花袄,有一种已经嫁进来,在为生活打算的感觉。 季忧已经确定了,颜书亦是想来和自己一起猫冬。 但既然是猫冬,总不能每天都吃烤地瓜,所以他才在别人的墙头上捡了些砖,垒了个灶 台,打算在自己的院子里生火做饭。 “起床了?” “嗯,起床了……” 颜书亦回答一声,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每晚都和季忧围着炉子坐到很晚,连带着懒觉也变多了,此时她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季忧炒菜,心说这他居然还会做饭。 这样的事,她以前没有见过。 修仙者怎么说呢,远离世俗,浮空于世,下厨这种事于他们而言是下九流。 谁会想到一个剑斩兵王、反杀妖将,被盛京城内外议论纷纷的男子,此时正围着粗布围裙,一身烟火呢。 但她好像也没想过,谁会相信灵剑山小鉴主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单身男子的院子里起床,随后被馋的有些流口水呢。 颜书亦迈步走了过去:“好香。” 季忧翻炒一阵:“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谁教你做饭的?” “我以前住的地方,厨子做饭不好吃,我和几个弟弟妹妹们就经常会去厨房偷些菜,翻墙去隔壁一个破院子自己生火做饭吃,那时候想法很简单,总觉得自己会做饭就是大人了。” 季忧说完话看向她:“你会做饭么?” 颜书亦抬头看他一眼:“不会,以后都是你做饭。” “以后?” “我是说,我以后还会来顺便逛逛的。” 颜书亦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背着手走到门前,在院中支上小方桌,摆上了碗筷后开始等饭。 心静了,确实静了。 但静的好像不想再修道了。 感觉若不是灵剑山的鉴主,若不是背负着道统的延续,她其实更喜欢这种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日子。 颜书亦觉得这好像不是静心,而是仙子的堕落。 第190章 啵嘴也是冷傲的 临近大寒,盛京城落雪纷纷。 此时节,城中的酒宴又多了起来,而邀请季忧的也不少,只是向来喜欢赴宴的季忧却一次也没出现过,似乎免费的酒菜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叫人费解。 而曹劲松这几日也有些提心吊胆的,因为月底这几日,刚好是他拿月俸的日子。 但预料之中的劫匪也没有出现,叫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觉得疑惑,心说这孽徒莫非是改行了不成? 不过班阳舒随后带来的消息,倒是让曹劲松有些恍然大悟。 他说有人曾看到季忧的院子里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周身没有什么灵气波动,应该是个凡人,现在就住在季忧的袇房之中。 还有一些人也表示听到过季忧院子当中有女子的声音,银铃般悦耳。 换句话说,他是被美色绊住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传闻那般,安稳与灵剑山小鉴主猫冬的日子里季忧有些懒得出去了,用手画了跳房子已经玩腻了,又给她画了动物牌,也就是棒打老虎鸡吃虫。 “老虎牌不许画尾巴。” "???" 季忧感受着隐约的剑气,心说我不理解,但是我尊重。 颜书亦此时光着一双白润的脚丫子,踩在铺了棉垫的席子上,见到他不画尾巴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要不要来点赌注?” 季忧这句话一出口,就看到颜书亦往身后蜷了一下白嫩的脚丫子。 此刻,正人君子觉得受到了冒犯:“这次不赌脚。” 颜书亦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忽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红唇:“哦,是想赌命吗?” “不,我觉得赌博是不好的……” 此刻,所有的文质彬彬都是源自于实力不够。 季忧目前已经稳定好了自己当前的境界,若非主动为之,则气息内敛深邃。 而关于融道的契机,此刻仍旧是一团迷雾,唯一能继续修的,就是体魄。 于是在牌局结束之后,季忧将大氅取出来挂到炉边,随后拿起蒲团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狠狠用功,打不过也要能扛才行。 不过思索片刻之后,他未留在房间,而是返回了堂屋。 片刻之后,其周身的气浪开始呼啸汹涌,窜动于经脉之间的灵火在慢慢向外翻涌,并伴随一阵灼热的气浪四散开来。 之前的感觉不是错的。 几番尝试之下,季忧发现破境之前所感受到的桎梏感,确实已经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减弱了许多。 像是禁锢的环无形之中后移了许多,留出了更多向前的余地。 那也就是说,修道过程之中炼体的的修法确实不是歧路。 高境界是可以搭配更强的肉体来获得更强战力的,因为境界的突破提升的并非只是对神念、灵气量的提升,同时还提高了肉体强度的上限…… 颜书亦此时正在房外赏雪,窈窕的身段立于飞雪之间,仙姿窈窕,睫毛轻颤,伸出纤白的手儿接住零星雪花。 绝美的容颜,搭配其自小养成的气质,一副倾国倾城之貌。 而随着那股热浪从屋内袭来,小鉴主稍稍侧目,俏脸没有表情,但脑海之中的画面着实有些多。 这些画面大多都是天书院秋斗之后,由卓 婉秋所带来的画稿。 不过画只是视觉的产物,哪有此时身临其境的吸引力大。 颜书亦看的十分委婉,侧目斜视,浑身带着鉴主威严,可以说是居高临下,一本正经。 季忧平时抱着的她围炉煮茶的时候也没少到处乱看,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小鉴主忽然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喜欢被他抱着了。 因为季忧在炼体之后,他身体的恒定体温也一直在增高,本身就像是个火炉似的。 这陌生男子,故意的吧…… 初房有东西两房,两人各自一间,但他每次炼体都偏要在堂屋。 妖族与人族通商之后,颜书亦看过许多资料,知道妖族在真灵开化之前,未曾褪去族形的那个时代,曾存在一个美丽非常的族群,叫做南客。 南客族人在求偶之时会将尾巴向上翘起、展开,露出华丽的翎羽以求得雌性青睐…… 颜书亦正想着,忽然看到一只黑色的猫儿窜上了墙头,踮着脚弓身往前,细长的尾巴在雪中一晃一晃的,表情瞬间冷傲。 招蜂引蝶的陌生男子…… 看过公输仇的大作之后,她有些事想问,但还没想好该怎么问,也不清楚该不该问。 于是她轻轻招手,一股风劲瞬间凝聚,随后万千雪花向着她的掌心飞来,被团成了一颗雪球,眼神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许久之后,季忧缓缓睁开眼睛,将气息缓缓收敛。 尽管是桎梏减弱,但第十六次的微照仍旧不会如第一次那般一蹴而就,以他的估算,这次大概要二十次左右才能有所成。 随后他周身炙热不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地出了房门,在赏雪的小鉴主面前走来走去。 颜书亦知道他是故意的,对他身上的那股灼热表现的毫不在意,不曾想脸蛋忽然就被捏了一下,冷面悄然生红。 但未等她的鉴主脾气发作,她就忽然感觉身上有一阵暖意袭来。 再回神,季忧已经把自己那件文生公子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并将两条系带在她胸前系好,并掸去了她发间的碎雪。修仙者可以用灵气御寒,但小鉴主见雪不多,根本未曾运转灵气,似乎是想更亲近这冬日的盛雪。 此时的颜书亦转头看向初房,看向方才挂着大氅的地方。 季忧忽然把大氅拿出来的时候她是见到了 的,但那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何季忧非要将这大氅挂在火炉旁,直到此刻,睫毛不禁轻颤。 此时的季忧转头看向了墙根,那堆着零星木柴的地方。 自在、吉祥、长生、不尘、无欲,天书院有五大殿,他琢磨着哪座殿会有刚好有不用的横梁。 “我觉得炼体并不是歧路。” “难道你想用自己的理解,挑战青云天下的共识?”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换个方向思考,炼体会限制天人感应会不会不是因为肉体对神念的限制太大,而是因为天道太弱了?” 赏雪后傍晚,季忧将炉子生的旺了一些,端起茶杯喂了刚从门外回来的颜书亦一口。 那是他自己的杯子,但颜书亦好像并不介意。 事实上这几日两人都是同吃同住,杯子都已经用错好几次了。 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季忧咬过但没吃完的东西,有时候也会莫名地被消灭在小鉴主的口中。 此时颜书亦坐到他面前,将脚上的靴子脱掉,随后轻抬手臂,便感觉到一个炙热的胸膛贴了过来。 “天道太弱是何意?” 季忧思索良久:“你知道wifi么?就是一种波,类似传讯玉台,高品质的传讯玉台质量也好,可以从雪域传讯到九州,但品质差的只能在州郡之间使用。” 颜书亦转头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天道所散发出的波弱到稍微被遮盖便无法感应?” “对,它本不该这么弱,但确实很弱,于是它的弱就导致了人族不得不更换修炼方式,摒弃炼体,以保证天人感应的延续,这也契合了人族气运流失一说。” “可青云天下没有这段历史。” 灵剑山小鉴主归为仙宗下一任掌教,所能接触的辛密远比季忧这种普通内院弟子更多。 而连她这种位格都不知道的,那大概率就是没有。 季忧看着她陷入思索后开口:“太古之战后,天道气运舍弃了肉身强大的妖族反而选择了孱弱的人族,在我看来也许不是命定的选择,更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妥协。” “你是觉得妖族比人族好?” “事实就是如此,妖族与蛮族都不是我人族可以比得上的,天赋也好,肉身也好,这是我出使雪域后的亲身体会。” “那尾巴也好咯?真不愧是亲身体会啊。” 季忧微微一怔,心说怎么又是尾巴。 颜书亦有些憋不住地开口:“我也是顺便听公输仇说的,本来都已经忘了,是你刚才忽然提起妖族我才想起来的,季公子在雪域里关于尾巴的香艳往事。” 季忧低下头,发现小鉴主正一脸冷傲地看着他,手里还攥着一只火钩子。 此刻,有些东西在他的脑海深处渐渐明朗了。 比如他从雪域回来之后收到的那封一箭穿心的大作,还有后面不给回信。 还有就是前几日到城中买炭,他顺手喂过一只野猫之后被白眼以对了半日,再就是今日画老虎牌不让画尾巴,原来是因为他知道了雪域的事。 这哪是“本来都已经忘了”,这是自他从雪域回来就一直记恨着啊。 这是公输仇说的?不过幸好的是,他知道的不多,也就只知道两个人上街看尾巴的事情而已。 季忧此时张了张口:“我有一个朋友,他对妖族的事情十分好奇,托我去妖族的时候打听一下,妖族女子是否有尾巴。” “所以你就去看了妖族公主的?” "???" “正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一道倩影从门前出现,玲珑秀美,婀娜多姿……敢问公主,妖族女子是否圆臀有尾?季郎,想看吗?妖族公主掀起裙摆,露出一条秀美的尾儿,撩向季忧。” 季忧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脏东西?” 小鉴主静静地被他的抱着,手里的火钩子被烧的红彤彤的,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天真无邪:“公输仇所著的雪域出行志。” 闻听此言,季忧忽然想起那晚在季寨之中,公输仇的奋笔疾书。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情书,那他妈是给他写了一本生死簿。 他并不知道当日返程的马车之上坐着两位神探,所以此刻的十分疑惑,公输仇为何会知道自己看了封阳的尾巴。 “他当时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 “公输仇。” 颜书亦眨眨眼:“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哪里?” 季忧闻声扬起嘴角:“他当时在治伤,我也是在治伤,他却写的如同亲眼见过一样,还能描绘出那尾巴的形状,那妖族公主岂不是露给我们两个人看?鉴主觉得这能有几分可信度。” 小鉴主扬起好看的眼眸:“你的意思是说这 是他瞎写的?” “当然了,写书的没一个好东西。” “可青云有句古话叫做无风不起浪,公输仇毕竟是修仙者,耳目通达,就算不是亲眼所见,想来也不全是编造,也绝不敢骗我。” 季忧看着颜书亦,忽然意识到小鉴主是真的一直在咂醋。 但此刻看着她那较真的样子,又忽然觉得让她咂醋好像也不错。 这傲娇鬼,每天都在跟自己装不熟,正常的攻略手段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生生不息。颜书亦此时刚好对上他的眼眸,本来充满审问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感觉自己刚才就像是被妾室争了宠的正房大妇,瞬间眯起眼。 这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问的原因,有失鉴主威严。 正当她这么想着,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臀儿离开了凳子,再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季忧抱到了腿上。 虽说在灵剑山上就开始抱来抱去的,但两个人的姿势一直都是后面揽前面。 像这种一整个被抱在怀中坐在腿上的姿势,他们从未有过。 于是那两只雪白的脚脚无处安放地翘在半空中,玲珑剔透的仿佛玉雕,脚背在摇曳的火 光之中闪出一丝橘色的光泽。 季忧看着侧坐在自己怀中的颜书亦,随后将其手中的火钩攥在手中轻轻一拽。 未曾受到多少阻挠,小鉴主就松开了小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乖巧。 见到这一幕,季忧忽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点。 这傲娇仙子其实一旦被亲密接触,气势都会忽然弱上几分,根本顾不得什么所谓的鉴主威严了。 所以有时候也不能太过于顺着,时不时地还要上些强度才行。 否则的话,以她这种两种人格不断冲突的性格,很难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毕竟她的小嘴是极硬的。 季忧握着火钩子,看了一眼炉膛,于是弯腰准备去捅一下。 不过就在他弯腰之际,怀中的小鉴主忽然脸颊微粉,一只纤白玉手推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似是要阻挡他弯腰,但使出的力气却十分的绵软无力。 "??" "??" 季忧愣了一下,便见颜书亦迅速收回了手,有些意外的同时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了 起来。 此时,颜书亦粉润的脚趾瞬间蜷缩在了一起,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寂静,无声。 木柴在燃烧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却无法惊扰这阵沉默,贴在一起的男女各有各的心思。 她以为要啵嘴。 他不是要啵嘴。 季忧此时忽然弯腰,再一次捅了捅炉子,并看着她的表情。 颜书亦听到声响之后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恼怒,觉得他察觉到自己方才误会了,故意逗她,于是回头就和季忧对视上了。 那张绝美的俏脸此时露出冷傲的神情,泰然之间没有丝毫闪躲。 没有误会要和你啵嘴,不要多想。 季忧此时将火钩子在地上摔打了两下,故意弄出声响,告诉她自己要捅炉子了,但在俯身之间,他却忽然将火钩子一丢,贴面而下,精准地含住了她那清软香甜的小嘴。 随着双手轻轻用力,身娇体软的仙子被搂在了怀抱的深处。 颜书亦此时还在和他“傲然对视”呢,不曾想就被吻住了,晶莹剔透的脚趾瞬间蜷缩的更紧 了。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闭眼,对视仍旧在继续。 许久之后,颜书亦才回过神,发现嘴巴在越发用力的亲吻中断不断变换形状,思索许久后自顾自地将眼神偏向了旁边。 袇房的右侧墙上挂着一副画,是丛艺送给曹劲松的,后来被季忧给劫来了。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小鉴主心中默读着上面的题诗,不由自主地唇齿微张,被卷住了舌尖,耳边有些细微啧啧声响起,身上有些发软。 读完了诗之后,她又将目光移了回来,却发现季忧还在睁着眼看她,于是贝齿一阵轻咬,但却未能咬中他分毫。 无奈的贝齿只能放弃攻击,任他亲吻,但眼神依旧冷傲地飘来飘去。 其实这一吻在季忧心中只是试探,原本没打算吻的这么足。 毕竟,面前这个可是应天境的女子…… 但他却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于是听到小鉴主的喘气声渐渐响起,便越吻越深。 许久之后,随着啵一声,季忧松开了她清甜的小嘴,就看到颜书亦傲然喘息,饱满的胸 膛微微起伏。 “地瓜快熟了。” "???" 季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记得我们刚才好像啵嘴了,你怎么是这种反应?” 颜书亦扯掉两人之间的一丝晶莹:“没有。” “你是渣女吧?” “反正没有。” 灵剑山鉴主从容而淡定,输嘴不输阵。 于是在长足的对视之中,季忧重新俯身,便看到颜书亦提前微张了小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蜷缩的像小猫似的,但脸上仍旧是冷傲不已。 深吻连续了几个回合,期间小鉴主还咬中过季忧的舌尖一次,但并未继续用力,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凌晨,落雪已经厚积了一层,两张小嘴烫的雪都能化掉。不多时就有掌事院弟子前来敲门,递来了一封信笺。 匡诚今日要在院子当中打年糕,这临近新元的习俗,他特地邀请两人来做客。 但其实邀请他们不是重点,重点是邀请魏蕊。 毕竟作为一个单身男子,单独邀请一个待 字闺中的小姐来自己的家中,这件事传出去还是不太好听的。 匡诚从小知书达理,又是菩萨心肠,所以很在意女子名节。 魏蕊距离匡诚的院子要比季忧从天书院来近,所以是先到的,正卷着袖子帮握锤的匡诚翻转着已经被捶打的发粘的糯米。 他们是准备多做一些的,给季忧拿回去一些,顺便给孤残院的孩子也送去一些。 就在年糕逐渐成型的时候,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于是魏蕊起身,擦擦手之后前去开门,发现来人是季公子和颜姐姐。 但令魏家小姐感到奇怪的是,颜姐姐今天却是轻纱遮面的。 “姐姐这是……?” “没事,姐姐的脸蛋有些畏寒。” “原来如此。” 魏蕊也不知道是真信假信。 颜书亦此时踩了季忧一脚,迈步走入了院子之中,跟着魏蕊进了屋子。 区区面首。 季忧站在院子当中,表情有些古怪。 今天接到信笺之后,颜书亦的小嘴就红的 不行了,但硬还是真的硬,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能怎么办,哄着呗。 颜书亦这性格也不是一日养成的,想一次亲服哪有那么简单,何况自己又打不过她。 此时的匡诚停下了手中的木槌,“季兄,颜仙子今日怎么有些冷漠?” 季忧此时来到他面前:“我看过妖族女子尾巴的事情,你是不是和公输仇说过。” "??" “不是在车上一起说的么?” 季忧眯起眼睛:“可我没说过那人是妖族公主的啊。” 匡诚此时扬起嘴角:“那日你下车小解,我和公输兄便对此事讨论了一下,其实我好奇是为何你不会挨打,因为妖族女子的尾巴只有夫君能看的。” 季忧:“?” “真的,这是我从一些古早的文献当中看到的,这些文献是从太古时代流传而来,都已经残破不堪了,但真实性还是极高的,你也知道吧,当年妖族和人族是生活在一起的。” 匡城拄着木槌:“我说完之后,公输兄便严格推理,沉着判断,提供你们这几日都在一起,不可能见过别的女子,于是推断出是妖族 公主在为你诊治之时给你看了尾巴。” 季忧心说你们俩可真是神探,要不要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天书院的院长怎么样。 但一口老槽未吐,他就因为匡书生开始的那句话而陷入了沉思。 妖族女子的尾巴只有夫君才能看的? 他忽然想起那日他开口询问尾巴的时候,妖族公主那怪异的神情,此刻忽然像是懂了什么。 这是把我当夫君了? 为何? 当日来帮扶若是封阳本人倒可以理解,但明明那人是她的婢女,怎么还能闹出这种事情。 怪不得颜书亦看过公输仇的大作之后见到尾巴就生气。 当真是红颜祸水了…… 不过还好的一点就是,季忧并非主观有什么歧念,而是不知道此中有这么大的误会。 另外妖族公主的态度,其实也不能单纯以这一点来判断吧。 那天的尾巴,实际上是隔着裙子,未被直接看到的,况且那日离开雪域之后,人家也未曾来送。 公输仇纯纯捕风捉影,当日那心口两寸万不该偏移才是。 匡诚此时看向季忧,琢磨了一下他的表情道:“是不是妖族公主的事情被颜仙子知道了?” “嗯。??” “她打你了?” “没有,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怎会打我?” 季忧往屋里看了一眼,表现的从容而淡定。 颜书亦此时正坐在屋里,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抿了下发红的小嘴儿。 青云天下修仙者讲究世家跟脚,子嗣繁衍是头等大事,这一点在仙宗之间也不例外,于是一夫多妻成风,母凭子贵也常有。 不过虽说如此,喜欢咂醋的女子也还是有的,颜书亦就是个醋精,尽管她不承认。 (求月票) 第191章 唇舌之战罢了 随着炊烟袅袅升起,笼屉中的年糕已被蒸的松松软软。 撒一层炒熟的芝麻,香气便随之四溢,魏蕊此时跟去厨房帮忙。 而季忧则进了屋中,和颜书亦对面而坐,相互对视着眼神,仿佛昨日接吻时的战局还未结束一样。 这种氛围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性格导致的。 昨晚挨亲的时候太嘤了,眼神都有点拉丝,整个人都化在了陌生男子的怀里,今天就总想着靠灵剑山小鉴主的气质给冷回来。 另一部分原因,是关于尾巴的醋劲此时还没消散。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装作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心平气静,但一旦问出来,不管对方如何狡辩,醋劲儿都要很长时间才能消散。 不多时,季忧的膝盖便被踢了一下。 那只穿着月白靴的脚脚此时充满了傲气,来自于鉴主身份的傲气。 季悍匪看她一眼,思索半晌之后张嘴作出“啵”的一声,顿时让颜书亦下意识地摸了下面纱,随后捏紧了粉拳,眼神之中杀气四溢。 不是啵嘴,一场唇舌之战罢了。 正在此时,魏蕊端着饭菜上桌。 匡诚也跟了进来的将做出来的年糕分笼装好,端到堂屋之中,一份是递给季忧,一份给魏蕊,另一份则要送去孤残院。 “给这么多?不合适吧。” 匡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忧:“我没想过会从季兄口中听到这句话。” “看来直到新元都要一直吃年糕了,这玩意吃多了也会腻吧。” 季忧转头看向颜书亦,见她思索良久之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要留在这里过新元了,竟然在认真考虑着以后要天天吃年糕会不会吃腻的事情,可她明明今早上起来觉得被亲过了不好意思,嘴硬着说要走的。 魏蕊此时摆好碟子,朝着匡诚小声道了一句:“颜姐姐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跟季公子说啊。??” 匡诚忍不住抿了下嘴角:“是二房妾室的醋劲儿吧。” "??" 颜书亦此时看了匡诚一眼,顿时让匡诚屏住了呼吸。 说她是季兄的二房,让她不高兴了,但总 不能不和心上人说话这一点也让魏蕊学了去。 他没有季兄那般孟浪,实在无法搞定像颜仙子这种性格的女子。 季忧则看着匡诚,心说你可真是不顾我的狗命啊。 午饭结束之后,四人端着装好的筐箩上街,往西城的孤残院走去,行进的途中便见到一辆一辆的马车从街头驶过。 其中有到京中走动的官员,有前来访亲的修仙者,还有天书院门下的几座仙庄从各自所属的州郡而来,逐级打点,获取来年的资源。 每年的这个时候,盛京的买卖家都是最赚的。 毕竟走亲访友这种事,总要有美酒佳肴相伴。 四人行经临街的酒楼,便忽然有小厮从楼上而来,对着季忧拱手。 “季公子,陆家小姐邀请您上楼一叙。” “呃,帮我多谢陆小姐美意,今日还是算了。” 季忧抬起头看向二楼,陆清秋与陆含烟正在楼阁左侧,对着自己盈盈浅笑。 见他摆手推辞,陆家妹妹眼神便颔首点头,目光不禁落在了其旁侧的女子身上。 季忧作为乡野私修出身的天书院内院学 子,在的天书院之中是颇为不受待见的,但作为男子,在盛京城的择婿圈子里还是相当吃香的。 如今他身边出现个女子,虽说有匡诚和魏蕊在旁边作伴,但仍旧是引人注目的。 “好像是去年见过的那个女子。” "??" 陆清秋看不到那副面孔,但看身段觉得极像,于是转头对妹妹道:“去年有个女子来天书院找过季忧,大概也是新元时节,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而此行一路上除了陆家姐妹之外,亦有别的天书院师姐对季忧招手,询问师弟是否愿意上楼一叙。 季忧————礼貌应答,摆手作别。 短短一条从城中到西城的路,此时一步一个坎,似乎都想要他的狗命。 魏蕊裹紧了身上的小袄:“怎么这一路走到了哪里,哪里就会起风呢?” 匡诚压低声音:“这好像是剑气,我在季兄身上也见到过……” "???"长乐郡主与此番前来盛京的仙宗子弟也有一场酒会,在四人行至近前时也打了招呼。 不过这招呼不是打给季忧的,而是打给魏 蕊的。 赵云悦其实并不想让魏蕊与司仙监的人接触太多,此时便要她上去,介绍几个仙宗的才俊给她,却被魏小姐摆手推辞。 “谢过云悦姐姐好意,不过蕊儿待会还有事要做。” 长乐郡主也没强求,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到季忧身上,又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子,多少都带着一些怨气:“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妹妹要擦亮眼睛免得心思落空。” 魏蕊还未回答,便又感觉一股气劲嗖嗖。 而此时在楼上坐着灵剑山弟子则将目光转移到了颜书亦的身上,眼神里有些捉摸不定的感觉。 灵鉴是可以隐藏气息、遮蔽天机的,便是临仙境都无法窥破,他们只是觉得这身影有些许眼熟,但无法确定。 赵云悦此时则坐回到了椅子上,眉心微微皱起,心事有些烦乱。 虽说大夏皇权在仙权之下,但她作为大夏郡主,又受了灵剑山的传承,位格其实并不差。 接触过的众多女子当中,也只有陆清秋能与其一较高下。 偏偏二人都在请求与季忧结为道侣一事上失败了。 原本以为季忧野心极大,所惦念的是丹宗长女,要入丹山做赘婿。 谁知道就在这几日在酒席之上,却听天书院弟子告知,有周身没有灵气波动的女子住进了季忧的院子,已经过了将近十个日夜。 对这种奇怪的举动,赵云悦其实脸上是挂不住的。 因为这就像是有人在说她多重身份加身,都及不上一个凡间女子。 柳骏驰此时开口道:“云悦师妹,前几日托你打听之事,可有眉目?” “打听过了,丹宗的车队大概这几日便会到来。” “会有乾元丹?” “应该是有的,但你也知道,这等丹药数量稀缺,便是有钱也极难买到,基本都不会流入售卖市场就被人提前收走了。” 柳骏驰微微皱眉:“师妹,你可一定要帮我。” 他入融道上境还没多久,实际上的战力与天道感悟都要差上一筹,需要长足的时间去熬炼。 不过因为明年就要举办天道会了,他想在天道会拿到名次,进入先贤悟道地修道,那么长期的闭关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才希望得到一颗乾元丹。 这丹药也是唯有丹宗才能炼制的出来,无论是对境界稳固,天人感应的增强,还是对于道法的领悟,都有着奇效。 七大仙宗之间每年有乾元丹份额,灵剑山也是有的。 但这些丹药一被送到,基本就被一些长老取走了。 就算侥幸剩下几颗,也会被一些与仙宗间有着姻亲的世家提前定下,极少能通过正常的渠道流入真正需要的弟子手中。 所以他此番前来盛京,除了询问雪域妖石和见一见长乐郡主,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丹药,便嘱托赵云悦帮他留意。 青云天下的官道都是由大夏负责维护修缮的,沿路的驿站也是由大夏经营,打听丹宗的行踪并不困难。 赵云悦看着柳骏驰恳切的眼神,随后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这几日在崇王的示意下一直在相互接触,互相之间也挺满意的。 但在这种初相识阶段,被提出需要让自己帮忙做这个做那个,还是会让赵云悦觉得有些被利用的感觉。 不过青云天下都是这般,存着真心实意的倒是少见。 “这样吧师兄,过几日丹宗一行到来,我托 人请那丹宗姐弟来我的酒宴做客,你可以通过他们购买,但具体能不能拿到,就看师兄的了。” 柳骏驰听后拱手:“那就多谢师妹。” 赵云悦浅笑一声,随后便想起了关于丹宗长女与季忧之间的绯闻,忽然觉得似乎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若绯闻是假的,也挺好玩。 若绯闻是真的,则更好玩了。 毕竟季忧现在的院子里,可是养了个凡间女子,不知道届时又会有什么样的传闻流出。 此时,季忧一行四人已经将年糕送到了孤残院,顺道带着几个孩子去西市逛了一圈,为他们买些鞋袜之类的。 从雪域回来的季忧现在已经是大户了,当然就是嗷嗷待宰的目标。 灵剑山小鉴主买了好些东西,钱也是从季忧口袋里拿的。 她自己有钱,很多很多,但是她不花。 “匡公子说,季公子其实挺抠门的,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颜姐姐和小孩子能让他甘心掏钱,且看不到丝毫心疼的神色了。” 颜书亦沉默半晌后点点头:“我知道。”她的床头至今还挂着一把在别人看来品质配不上他,但却被她无比宝贝的佩剑。 魏蕊此时端起被摆放在摊位上的小盒:“有没有桂花香的。” 颜书亦转头看过去:“青盐?” “嗯,姐姐要不要?” 青盐是一种细细的盐粉,颗粒感不重,适合用来清洁口腔和牙齿,有时会混合其他诸如薄荷叶,干桂花之物,或者一些清火的中药,除垢杀菌,使口中生香。 颜书亦有自己惯用的青盐,本没有购买必要,但思索半晌后却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没有辣椒味的,但是刷过之后不辣自己。” 魏蕊愣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那是辣谁的?” “辣登徒子的。” "??" 魏蕊和匡诚现在连小手都还没拉上,所以理解不了小鉴主脑子中的画面。 颜书亦自然买不到这么奇怪的青盐,随后便离开摊位走到季忧身前:“季忧,我想要吃蜜饯。??” 季忧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她手里:“多买一些吧,放在家里给你过年吃。” “还要买些烤地瓜和木炭,家里没有了,我听魏蕊说,过几日这些商贩就要休息了,东西两市会改成花灯街,到时候就买不到了。” “木炭……不着急吧,我这两天正在五大殿誓摸呢,地瓜的话我去旁边菜市看看。” 季忧说着话,心说这位丫头心中的醋劲儿好像消散了不少,但愿这时候不要再窜出来什么翘尾巴的猫。 等着季忧离开的摊位向着菜市走去,颜书亦就抱着蜜饯朝着魏蕊的方向而归。 匡诚此时已经带着孤残院的孩子买好了鞋袜棉衣回来,身边除了魏蕊之外,面前还站着两个女子。 其中一位低头含胸,从衣着来看明显是婢女的角色,另外一位则穿着青色的云水裙,小姐摸样的站着,却还是个微照境的修仙者。 颜书亦往回走的路上,便见那小姐模样的女子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对她十分在意。 “方小姐新元不打算归家,要留在天书院?” “不回了,我打算在院中闭关一段时日,而且门内同修之间也有几场宴请,虽说修仙者讲究身外无物,但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方若瑶浅笑着,朝匡诚答了一声。 玉阳县令之女,得哥哥的军功名额入院修行,但直到现在仍旧是微照境,难进寸步。 她先开始是不认命的,在裴如意还未离开之前就曾问过她,师姐当日在玉阳县不是说过我的资质上佳? 裴如意告诉她,对,尚佳。 时至今日,她其实也已经有些认命了一半了。 这被认下的一半是其实自己的修行资质并不好,莫说是与外院中的学子相比,就连盛京城中那些与世家有些关系,所以带点修为在身上的买卖家,她都比不上。 但在面对匡诚、魏蕊,以及这不知名女子三个凡人时,她还好是有一种傲然的仙姿隐约隐约存在于姿态与言语之中。 此时,方若瑶看着匡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没认得那一半命。 而那一半,就是季忧。 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在丰州建立了山庄,随使团出发,剑斩兵王说服了妖帝,尽管内院不喜季忧,但也无法否认其天赋卓绝的事实。 而当初那一纸婚约,就是她那放不下的一半。 想到这里,方若瑶不禁再次看向了颜书亦,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小腹之上,看了许久,随后脸色逐渐变得微白。 季忧买完地瓜回来时方若瑶已先行离去,此时的颜书亦将漂亮的眼眸眯起,像是只到处咂醋的猫儿。 先前给买蜜饯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乖巧,此刻好似未曾存在过一般。 “又遇到翘着尾巴的猫了?” 匡诚此时刚从惊愕之后回过神,看着季忧道:“我们方才遇到方小姐了。” 季忧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了今日的一步一坎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实在是个重大失误。” “这不重要啊季兄,重要的是子嗣!” "??" 匡诚有些激动:“方小姐刚才让我转告,说恭喜你有了子嗣,我才恍然大悟,季兄真不愧是季兄啊!” 魏蕊此时则从远处而来,手里捧着一双惟妙惟俏的虎头鞋,激动的神情不少于匡诚。 季忧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颜书亦,发现小鉴主正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 她其实知道很多的事。 知道长乐郡主、陆清秋想嫁他,也知道他原本有个未婚妻叫方若瑶,有时候就算一眼无法认出,听他们谈话也能判断的出来。 方才陌生男子的前任未婚妻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似乎是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已经为他珠胎暗结。 微照境界而已,神念都无法外放的太远,竟然还往自己身上探来。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小鉴主并未阻拦 她那孱弱的神念,并给了她一个肚子里怀了宝宝的假象,这对于她这个应天境而言并不困难。 季忧的修为比方若瑶高许多,自然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此时忍不住默念一声,暗付这灵剑山小鉴主是真的有点蔫儿坏。 从盛京城回去返回天书院,’袇房之中的炉又被催燃。 漆红的木柜上摆着买来的好几种蜜饯,墙角还有几个麻袋,里面是蔬菜和地瓜。 而此时的小鉴主正一脸冷傲地坐在陌生男子的怀中,唇齿微张,舌尖被逗弄着,眼神镇定自若。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自己先前在买到的布偶。 青蛙,蝴蝶,全都是没有尾巴的那种。 除了这两只布偶之外,漆红的木柜上还有一双虎头鞋,是魏蕊听信谗言之后特地买来送给他们的。 这让她不禁想起季忧当初狗胆包天,问她想生几个的问题。 想到这里,颜书亦忽然又开始贝齿轻轻张合去咬他,几次下来就见季忧轻轻睁开了眼睛。 见到对方的眼睛,小鉴主立刻将眼神变得锋利了一些,居高临下着,锋利如刀地向前直 视,逼着季忧闭上了双眼。 颜书亦的身上很香,但并非是浓厚的脂粉气,更像是幽然的花香,沁人心脾。 这股香氤平日也只有她的贴身婢女能有幸嗅到,可如今最为了解这味道的却是季忧这个陌生男子了。 半晌之后,清甜幽香的小嘴被松开,季忧望着喘息不停的颜书亦,发现对方还是一脸淡定,但鼻翼已经有了一层细汗。 “季忧,你选未婚妻的眼光还真是差。” “都说了不是未婚妻,再说了,退婚之前也不是我做主选的。” 颜书亦抹了下自己的小红嘴:“是不是与本鉴主何干,又不是本鉴主娶亲,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 季忧顺势低下头,往前凑去,就见小鉴主十分乖巧地扬起修长的玉颈,红润的小嘴在喘息之中微张,香舌也忍不住微微探出。 见到这一幕,季忧停下了吻上去的动作,重新直起了腰。 小鉴主顿时脚脚微蜷,忍不住砸了他一拳,冷傲开口道:“你若是再找未婚妻,记得叫我来为你把把关,女子毕竟最了解女子的心思,总比你这眼光极差的挑的好。” 季忧说我信你个鬼:“你对方若瑶很有意见?” “品行极差,只是微照境却还要在旧友面前摆架子,妒心也极强,见我时还带着一种盼我死去的怨念,恰好是我平日最不喜的那种女子,若是我为你选,定然要好上千倍。” 季忧凝视着她那略带粉霞的俏脸看了许久,心说你的算盘珠子要蹦我脸上了。 但这时候回答行或者不行,估计都免不了心口窝子被戳个洞,对这种欲盖弥彰的口是心非,季忧可太懂了。 尤其是在知道颜书亦假装有孕,把方若瑶嫉妒的脸色发白之后,季忧对她的蔫坏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小鉴主此时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那璨若琥珀的双眸深邃无垠,看不出其中暗藏的情绪。 不过未得任何回应,她就发现那陌生男子再次俯身而来的,贴近了她的俏脸,含住了自己嘴巴,惹得她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季忧这次不再睁眼看她的表情了,深吻的极为投入。 不多时,颜书亦便忍不住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织锦的袖子滑落于肘间,玉臂白皙而滚烫,喘息声渐起。 猫冬就是这样的,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跳房子,棒打老虎鸡吃虫。 跳房子、棒打老虎鸡吃虫、啵嘴。 跳房子,啵嘴,啵嘴。 啵嘴,啵嘴,啵嘴。 季忧目前还不敢做别的动作,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肉身还是撑不住的。 以兵王为标准线就知道了,应天境还是能把他弄的死死的,长此以往下来也是一种空耗。 于是这平静的猫冬生活开始不只局限于院子当中,颜书亦有时会隐去气息以轻纱遮面,被陌生男子带出去走走。 偶遇些天书院女子的时候,颜书亦会居高临下地问他这个是否喜欢,搞得像是真的在替他选未婚妻一样,似乎完全不记得方才还在院子里被亲吻许久。 季忧挨个点评其不如灵剑山小鉴主的点,颜值、身段、平顺地度过了每一个坑。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遍天空那个,颜书亦收到了卓婉秋的传讯。 她这次下山的时间挺久的,搞得颜景祥每天都要来云顶宫阙询问,卓婉秋便依话转述,问她何时回来。 当初“探亲”这个提议是卓婉秋给的,但时间一久,卓婉秋也有点害怕了。 她倒不是害怕鉴主的安危,毕竟现在的鉴 主有灵鉴护身,上五境圆满想对她出手都要费些功夫。 而她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朝一日鉴主是抱着个大胖小子回来的。 颜书亦刚刚和季忧溜达回来,看到这封传讯之后沉默地想了很久,时而皱眉时而抿嘴,目光凝重着,用了许久才想起来卓婉秋是谁。 “留在这里过新元,再过好久才会回去。” (求月票,另外月初中奖的书友记得去登记地址啊。) 第192章 灵石贸易 “留在这里过新元,再过好久才会回去。” 卓婉秋收到了自家鉴主的传讯,于云顶宫阙的前殿之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仅是这只言片语的寥寥一行,她就感觉出了自家鉴主变得有些嘤里嘤气。 因为这并非鉴主平日里常用的遣词习惯,若是像平日那般,她应该会说京中之事还未忙完,尚需时间,勿急。 卓婉秋看着传讯,心说不知道姑爷对鉴主做了什么,让自家鉴主都忍不住甚至嘤到了纸上。 “鉴主何时回来?” “要再过好久……” 丁瑶从山下而来,低头看了一眼信笺,沉默许久后开口道:“这语气,越看越像是幼时的鉴主了……” 卓婉秋闻声抬起头来,看向丁瑶。 她知道丁师姐虽然因为私心较重被鉴主冷落了多年,但确确实实是自小跟着鉴主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所以她对鉴主的了解,其实是比鉴主父母还要多的。 所以她说这语气像是鉴主小时候,那么卓婉秋一点也不会怀疑。 原来不是变了。 自家高高在上的鉴主原本就是这样嘤里嘤气的可爱女子,是接手了灵鉴之后才慢慢让自己变成了鉴主的样子。 此时微风和煦,尽管夹杂着冬日的寒凉,但也是难得的晴天。 玄剑峰上忽然有一阵气劲袭来,搅的层云舞动。 两人抬头看去,便见到灵剑山掌教颜重一袭黄袍加身,带着数十位应天境及以上的长老,仙威滚滚地踏天而来,落地于云顶天阙之下的玄剑峰峰主正阁。 玄剑峰峰主颜景祥身穿黑色云纹袍,与胞弟颜景瑞站在殿门前,见到颜重等人到来,微微拱手。 “丹宗开始送药了?” “嗯,天剑峰来此便是为了商量丹药份额的。” 丹宗每年给的灵药份额都是定量的,分为年中年末两次送达。 因为数量不多,所以每个峰该拿多少,每个品类的灵药谁多一些,谁少一些,都要经过讨论。 以往的时候,天剑峰仗着底蕴深厚,弟子众多,留给玄剑锋与问剑峰的基本都是些低等丹药,数量也不多。 但随着小鉴主这些年的实力大增,手持灵鉴逐渐成为了灵剑山新的精神信仰,再加上恩威并重的性格,以至于玄剑峰的整体实力不断提高,话语权也越来越强。 此时的天剑峰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飞扬跋扈,关于丹药份额的商讨地也从天剑峰峰主阁变成了玄剑峰峰主阁。 “鉴主离去之时下过御令,今年的丹药要拿到六成。” “六成?” “鉴主说问剑峰现在已经日渐凋零了,近几年连参加议会的资格都没有,以至于每年所得的份额连一成都不到,门下也很难招收到弟子,所以鉴主今年打算帮他们拿回两成。” 卓婉秋看着晴朗日头下高山:“过多的内斗所损耗的是灵剑山的整体实力,鉴主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问剑峰作为主脉之一若真的这么凋零下去,最后真的会绝后。” 丁瑶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不怕问剑峰绝后,我只怕鉴主忽然有后。” “原来你也怕鉴主回来的时候带个大胖小子……“ “不会的,鉴主道心一向通明,自然知晓此事利害,应该不会轻易就珠胎暗结的。” 丁瑶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了鉴主在闭关途中的每个清晨都要出来看男子画像的画面,忽 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女子的美色对男子而言是致命的,而男子的美色对女子同样致命。 莫说是鉴主这种本就倾心于他的了,就连丁瑶自己也不敢常看那男子坦胸漏乳,矫首昂视的画作。 与此同时,天书院也迎来了如灵剑山一般温热的曙光,洒落积雪遍布的山头,照化了枝头的寒霜。 今日无事,袇房啵嘴。 习惯睡懒觉的颜书亦刚刚从房间来到堂屋就被抱了满怀,雪白的脚丫子一阵蜷缩,嘴巴里已经全是季忧的味道。 随后就是起锅烧火,做早饭。 小鉴主则在院子里烧水沏茶,静坐,发傻。 两个人的茶杯是一样的,之前还有下意识地区分,现在已经是逮住哪个用哪个了。 口水都不知道交换了多少次了,再分杯子是谁的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季忧此时看着她坐在雪地之上,小口饮茶,眼神里带着宠溺。 他知道卓婉秋昨日传讯过来的事,此刻有种社会吊毛把千金小姐拐进自己的出租房,便宜占尽的感觉。 偏偏千金小姐自己不想走,甚至有种不想继承家族产业的念头。 季忧以前是看过这种电视剧,每次都会以人间清醒的口吻点评一句,这千金小姐着实太傻,那吊毛有什么好的。 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变成了吊毛本毛,忽然就可以理解了这种心态了。 季忧此时叉着腰,在等待开锅的过程中看着乖巧如猫儿的颜书亦,心说只要不上街,不碰到翘尾巴的猫,这份乖巧还是很迷人的。 “我今天要下山一趟,你在家里等我。” “去哪儿?”颜书亦冷傲询问,但眼神里好像在说我也想跟着。 “早上起床的时候忽然想起曹劲松应该是发月俸了,前去关心关心,另外司仙监好像找我有些事情,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就在家削土豆吧,晚上给你炒土豆丝吃。” 季忧心说我就不带你上街了,免得你又看到翘尾巴的猫。 早饭之后,季忧下山来到了曹劲松的院子,生动地为其诠释了什么叫做该来的总该来的。 不过曹教习也颇有防患于未然的觉悟,早在此前就把钱花光了,见到季忧进院,随手便将空荡荡的钱袋子甩在了桌上。 季忧不相信:“你现在就花光了,剩下几日怎么活?” 曹劲松轻捋长须:“接下来几日,我靠我的爱徒送礼过活。” “分我一半。” “什么?” “爱徒送的礼啊,我最近的开销比较大,不能只出不进。” 曹劲松知道他在院子里养了个女子的事,此时不禁开口:“你养在院子里的那个,到底是哪家的女子?” 季忧看她一眼:“当然是我家的女子。” “护的跟宝贝似的,连本教习都不说,莫非真是个毫无修为的凡间女子?怕她因此受到威胁?” “不,我只是怕我说出来之后吓你一跳。” 曹劲松心说本教习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那可是尼山崩于眼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 吓我一跳?除非你院子里的那位是灵剑山的小鉴主! 不过…… 曹劲松抬起头看着季忧,心说能让这小子心甘情愿养着,那女子的手段貌似不低啊。 季忧心说你就猜吧,随后起身前往山下。 盛京城中比前几日还要热闹,大批量的马车从主街之上横穿而过,聚集在崇王府门前,让行经此处的季忧不禁驻足。 这些车架全都印着石块一样的标志,随行还有一些上五境高手护送,被崇王立于门前拱手相迎。 这些标注,季忧曾经在当初出使雪域的途中见过。 那夜有无数驾辇腾空而来,将当时随车出行的仙宗天骄请去赴宴,而那些驾辇之上都印着相同的标志。 是云州的灵石联合商会…… 季忧在旁注视着,发现他们并没有进入崇王府,简要寒暄之后便朝着南城而去,车轮辘辘之声响彻。 思索良久之后,他朝着匡诚的院子走去。 匡诚此时已经换上了官服,早早地等候在门前:“季兄,颜仙子身子现在可好?” "? " “我这收了些农户散养的鸡蛋,养胎吃最好不过。” 季忧抿了下嘴,心说蔫坏的小鉴主这是凭本事假装有孕骗来了鸡蛋吃。 不过,白得的东西总归是不错的:“我方才看到云州灵石商会的人了,他们似乎是朝司仙 监去了。” “这件事,和司仙监找季兄也有关。” “灵石?” “准确来说是雪域妖石。” 匡诚转身将院门锁好:“季兄,我们边走边说吧。” 人族使团前往雪域之后引发了一场夜袭,鳞族族长及门下妖将都被关入雪牢。 这件事所导致的间接影响,是雪域妖石对九州的供应停滞了大半个冬日。 先前还有七大仙宗的人因为拿不到雪域妖石,而纷纷来大夏询问情况。 而最近一段时间,妖族终于恢复了对九州的灵石供应,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在运输途中却受到了云州世家的阻挠。 雪域妖石价格低廉,偏偏品质极高,以至于云州灵石的价格不断下跌,销量也是随之一路缩水。 云州都是以灵石立足的世家,自然不能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继续下去。 于是他们以修缮全域道路为由,封锁了云州中的几条通商主干道,并暗中向大夏开出了条件。 除了送入仙宗的那些,云州的灵石商会要给每一块雪域妖石增收运税,而且他们提出的 运税几乎等同于灵石原本的价格。 妖族商人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他们的雪域妖石都在冻土层以下储存着,开采难度极大,本就利润就没有多少,如此高额的税金自然难以承受。 可是对大夏来说,他们也没办法。 皇权衰微的这些年来,他们无力去承担官道的修缮和维护,于是早在先皇陛下还在世的时候就把云州的几条主要的道路经营权卖了出去。 所以云州的灵石商会企图抬高运输这种做法虽然看似无理,但却是合规矩的。 事情僵持于此,半月来未有丝毫进展,随后云州的灵石商会便又提出另外一个办法,就要大夏将雪域妖石的经营权交给他们,定价由他们来定。其实抬高运税也好,抬高定价也好,那些钱对云州商会来说并没有多少。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想通过抬高雪域妖石的价格,让云州石的价格跟着涨上去,以保住他们的世家根基。 大夏自然不想答应,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更换路线。 但更换路线这件事需要有有人出面配合,而且这个人还得有足够的能力承受得住云州世家的针对与仇视。 “所以他们找到了我?” “是思来想去之后才发现,这种事只有季兄能做得到。” 季忧看着匡诚:“司仙监是看我处处被世家仙宗针对,觉得多那么十几个也没关系是吧?” 匡诚迟疑半晌后点了点头:“可事实确定如此,这世上修仙者万千,只有季兄是是个例外。” 季忧思索半晌:“这件事对丰州来说倒是件好事,我也能够赚的盆满钵盈。” “不错,灵石的运输会给丰州带来经济上的繁荣,大夏愿意在丰州重修官道对我们丰州而言也是好事。” 匡诚此时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季兄若是答应了未来可能要面对极大的压力,那些压力将来自于云州,甚至整个九州矿业,毕竟这本来就是在与云州争利。” 季忧抬起眼眸:“让我平白扛这压力可是没有门的。” “不错,自然是要跟他们提条件的。” “我要丰州所有官道的所有权,马站经营权,大夏还要答应我取消百姓的运税,相关产业的税收也要减半。” 匡诚听后立刻抬头:“还要大夏下令,取消各地百姓跨州迁徙的私令。” 季忧听后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很难,虽说官员的任免还是由大夏做主,但实际上那些各州郡的官员基本都是依附于当地世家和仙庄的,未必会理会司仙监的政令。” “但这样最起码可以让那些各地官员收敛一些,偷渡被抓后打断腿的事情,也可以少一些……“ “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谈完再说。” 灵石作为修仙者所需之物,经营与运输都是大事。 云州灵石商会此时忽然进京,也是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没多久的功夫,消息便开始不胫而走。 此时的崇王府后花园,一群京中贵胄正聚集于此,面前有歌姬弹唱,茶香随风而飘。 这些京中贵胄,其实都参与了云州的灵石生意。 尤其是崇王,因为当初他的兄长在位之时,云州官道的所有权便是他牵头卖给灵石商会的,而他在云州也参股颇多,这也是长乐郡主为何常和陆清秋相见的原因。、 “雪域妖石现在就卡在北境,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谁先退一步。” “我大夏皇权衰微至此,千百年来一向都是退的最多的,在我看来的,这次也不例外。” 崇王笑吟吟地说着,忽然就见到府中小厮匆匆而来:“王爷,小的有事禀报。” 崇王收起微笑,丢下一撮鱼食:“讲。” “我们安插进去的探子方才传讯,说司仙监有可能会决定更换运送路线。” “更换?呵呵,他们也真是会想,且不说换到何处,从哪里进入,就说这青云天下,何人能不顾及十几个世家的敌视?妖族与我人族的和平只不过是暂时,等到没了雪域妖石,谁又能扛得住无石可用?” 小厮看着崇王一阵嘲讽,忍不住的咽了下唾沫。 崇王此时转头看着他:“传讯有没有说司仙监准备将路换到何处?” “不知,但他们方才将天书院的季忧请了过去。” 崇王闻声之后笑容一僵,随后眼睛缓缓睁大,脸色瞬间巨变。 此时,掌事院的秦荣与郎和通正在对坐手谈。 关于灵石商会兴师动众前来盛京的事情,他们其实也是一早就知晓的,但此时听说季忧被请入了司仙监,却忽然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青云天下没有人不怕被世家敌视和针对,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季忧,司仙监,还真是找对人了……” 秦荣落下一枚棋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季忧总有一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疯感。” 郎和通看他一眼:“前些日子,我一远方亲戚的远方亲戚的邻居的二大伯不知怎得走通了我的门路,想要让我帮忙,让他们一家搬去丰州。” 秦荣扬起袖子:“听过一个说法没?” “嗯?” “天赋卓绝者最大的悲哀是生在了丰州,而百姓则觉得生在丰州是最幸运的事。” 此时的季忧已经来到了司仙监,正在打量着这座去年才建成的官署衙门。 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建筑都不同的是,司仙监通体都是纯白的颜色,呈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回字形,整个楼宇共分八层,天井极深。 其纯白的墙上雕铸着繁琐的花纹,中间所悬挂的则是一面金色的火轮,周围的火焰摇曳腾腾。 如果按照规格和制式来说,这栋官署的高度已经超过了皇宫大殿,被周围的红墙灰瓦所反衬着,显得别具一格。 季忧粗略地看了看,忽然发现庭院之中站着个男子,比他大不了几岁,穿着华贵的锦 衣,正目光锋利地望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一抹怨毒。 “这人是谁?”“随灵州商会一起来的。” 季忧没太在意,随后便跟着匡诚穿过了幽深的天井,走过了冗长的行廊,来到了司仙监的宴会厅。 此时,司仙监监正贺靖元、以及当初与妖帝君前奏对的汪明昌汪大人都在席上。 随着季忧和匡诚的跨步入门,汪明昌颤巍巍起身,向其一躬到地。 像这种礼数,即便是对当今陛下,汪明昌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臣也是从未有过的。 贺靖元与彭东阳见状也纷纷起身,行礼之间不由得对季忧多看了两眼。 【我是为了丰州来的。】 【你们真有本事能说服妖帝不与蛮族结盟?】 【其实我若是自己跑,是有机会跑回去的。】 【我不介意死在这里,但你们最好说话算话。】 使团从雪域归来之后,根据老师这些大臣的口述,他们又将一路的历程详细记载了一遍。 其中有几句话,如今回忆起来仍旧振聋发聩。 匡诚此时凑到季忧的耳边:“云州灵石商会的几个代表目前正在隔壁厅中,由副监彭大人作陪。” 季忧点了点头,神念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云州世家的来者都是修仙者,上五境高手也有,想来应该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贺靖元此时微微拱手:“季公子,关于妖族灵石之事,匡提司在来的路上想必已经告知。” 季忧点了点头:“你们想借道丰州,但丰州外来世家林立,环境复杂,所以你们希望可以有我的参与,但监正大人应该知晓,这件事对我而言,压力极大。” “我们自然是知晓的,季公子若有为难,可以直说。” “倒也不算为难,毕竟入天书院之后,我也差不多把修仙界的各方势力都得罪了,但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我一向不喜欢走空。” 贺靖元此时将酒壶端起:“季公子可以说说你的条件。” 季忧和匡诚对视一眼,将来时路上所说重新复述了一遍。 丰州官道的所有权,马站经营权,取消百姓走官道运输所要承担的运税,并将相关产业 的税金征收减半…… 贺靖元听后,眉心瞬间一皱。 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局,就是因为当初将云州的官道所有权交给灵石商会,如今的季忧,所提出的条件比云州商会更多。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恩师汪明昌,却发现恩师正在用“你想什么呢?还不快点答应,然后狠狠谢谢季公子”的眼神看着他。 而此时,隔壁厅中,彭东阳已经含蓄地将司仙监打算更改运输道路的事讲了出来。 下一秒,一个身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一脸冰寒地闯进了季忧所在的厅堂。 云州商会的会长是陆清秋的父亲,陆家家主陆雄,而副会长则是丁家家主丁卯,与天书院外院教习丁昂有着表亲关系。 这冲进此处的年轻人就是丁卯的独子,名叫丁少杰。 而这丁少杰,就是先前在院子里狠狠注视了季忧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与陆清秋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代交好,幼时便总有身边的人在他耳边说什么小两口、结亲之类的嬉笑之言。 丁少杰信了,并且一直都在相信着。 直到陆清秋被送入天书院一年后归家,他发现很多人都在说清秋妹妹想要嫁给一个乡野 私修,还听说清秋妹妹寄了贴身穿着过肚兜给他。 此刻,丁少杰对其冷傲而视:“季忧是吧?” “兄台有何指教?” “你如此不怕得罪我灵石商会,怕是还没想明白妖族与我人族之间的关系,我来此就是为了给你解惑的。” 丁卯此时拉住他:“少杰,无需多言。” “父亲让我说完吧,免得他还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 丁少杰说完又将头转回:“青云天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妖族觊觎九州已有千年,与我人族的和平也是暂时的,你可想过有朝一日妖族不再向九州提供灵石,你又得罪了我们,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季忧思索片刻后拱拱手:“多谢兄台提醒。” “你不怕?!” “刚才都开始要害怕了,但忽然就想起来,我好像从来不用灵石。” "? " 丁少杰一愣,随后张口就要发笑,却发现场间无一人发笑,眼眸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陆雄此时虎视眈眈地望了过来:“季公子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季忧站起身:“我对灵石贸易不感兴趣,其实有些事情可以坐下来谈的。” “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灵核也好,女儿也好,随你提。” “那把你们云州的所有寄养阁给拆了,还那些矿工后代自由身如何?” 丁卯闻声开口:“你当真要挖我云州之根?” 季忧将酒水饮尽:“我来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如果你们的灵矿垮了,云州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矿奴了吧。” (定时发布失效了????) 第193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果然是少年无畏,恣意张狂,让老夫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可是季忧,等你真正在世家之间扎根,有了后辈,有了血亲,要考虑家族延续之时,你便会知道没有什么人性是不能改变的。” “千百年来,青云天下如你这般的人老夫见过不少,但最后总要见我低头。” “活到那时,老夫我要见你悔不当初。” 午时三刻,南城司仙监,来自云州的灵石商会代表愤然离开了司仙监。 所经过的南城道上被斩塌了一座土房,随着砖瓦倾塌,烟尘之气瞬间沿街弥漫。 见到这一幕,众人心中差不多了然了。 云州灵石商会所提出的两个方式大夏都没有选,他们选了改道丰州,而季忧当真没有顾忌会被云州世家针对和敌视的可能,毫不遮掩地参与了此事。 就像是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曾说的那样,众人不禁在季忧身上感受到一种疯感。 “先前院中有不少人都以为,季忧很可能会成为陆家的乘龙快婿,可这样一闹,估计是没可能了。” 秦荣抬起头:“本来也没有可能,那季忧之前就并未回应过陆家那位大小姐,据说院子里现在又养了个女子。” 郎和通也听说了此事,眉心微微一皱:“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让拒绝了长乐郡主和陆大小姐的季忧领了回来。” 正在此时,计敬尧风尘仆仆地从外走来:“丹宗的人接到了,所有丹药均已到齐。” “辛苦计兄了,从丹宗的贵宾不知可安顿好了?” “已经在院中安排住下,另外元家的姐弟俩说是要去内院拜访友人,我叫人带他们过去了。” 郎和通听后也没当回事,又道了一声辛苦,随后捏起一枚棋子准备落下。 但很快他就忽然一愣,随即抬头,发现秦荣也愣在了自己的对面。 “她去拜访谁?” “自然是季忧,先前院中不都在传说他们相互钦慕,还说季忧想去丹山做婿,如今看来这元家小姐似乎也有此意。” “可季忧的院子里现在有一个女子……” "? " 午后晴空,积雪渐化的尼山小道之上,元家姐弟正在掌事院弟子的带领之下踏山而上。 今日的元采薇未穿丹袍,而是换了一件银霓云锦长裙,簪着鎏金点翠的步摇,眼角稍沾了金粉,精致而柔美,此时正随掌事院弟子来到了一处内院仙居之前。 等到那位弟子离开之后,元采薇伸手上去就要敲门,但葱白的玉指在接触到门框时候又不禁迟疑了一下。 虽说与季忧多有信笺来往,但实际见面还是会让她稍觉紧张。 元辰则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眼见阿姐迟疑,迫不及待地就推开了院门。 不过下一秒,手推院门的元辰便迅速地退了出来,并连门也一起带上,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元采薇眉心一皱:“怎么了?” 元辰咽了下口水:“阿姐,好像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是不是季公子没穿衣服?” “阿姐你是不是就盼着这个?” 元采薇说了句去你的,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院门,目光向着院中一阵搜寻,随后便愣在了原地。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阿弟为何将门开了又关。 因为灵剑山的小鉴主正穿着一件小花袄, 坐在季忧的院子里,一手小刀,一手土豆,已经削了半个,此时正举目望来。 那清澈而明媚的眼神之中先是流露出一丝单纯可爱,像是邻家新妇一般柔美,但不多久就变的清冷而警惕…… 此时,城中鸿鼎楼二楼。 京中世家的子弟,以及当日在崇王府作客的仙宗门人正聚于一堂。 丹宗商队刚刚抵达了天书院,赵云悦便提前于此处设宴,并动用了这些年不断结交的关系,去内院之中请人。 乾元丹这种丹药,一向都是奇货可居的。 除了分配给六大仙宗份额是固定的,无法买卖之外,丹宗身上还会常存一些备用品。 因为越是高品质的灵丹结构就越是不稳定,损坏率也就越高,即便有上五品丹师亲自护送,途中也未必不会出现意外。 柳骏驰所盯上的,就是那些备用品。 因为丹宗的姐弟俩如今已经将天书院的份额全部交齐了,那么给天书院的准备的备用品便可以拿出来交易。 只是有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才早早设宴等候于此。从司仙监随长辈归来的丁少杰此时也被请入了宴中,正一脸冷彻,目光锋锐。 “雪域妖石以后当真要从丰州运送?” 丁少杰捏紧了拳头:“不错,这是司仙监的原话。” 赵云悦冷声冷语地端起酒杯:“这季忧还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丁少杰抬起眼眸:“一个乡野私修而已,若非父亲拦我,我早就叫人砍了他的脑袋!” 柳骏驰闻声抬头:“这里是天书院门前,少杰兄还是低调些为好。” “为何你们都这么说?” “天书院是七大仙宗之中最好脸面的,寻仇可以,但打他们的脸不行,否则当初他们也不会为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去我灵剑山问道。” 丁少杰沉默许久,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其实灵石生意他倒没有那么在乎,他在乎是陆清秋,也正是如此才会对季忧嫉恨交加。 方才归来之时,父亲说生意人最看重的是利益得失,云州商会虽大,但犯不上冒犯天书院这等圣宗,还说想要丰州的运路经营不下去有的是办法。 可感情这种事不是却不是生意,无法按照利益得失来计算,所以他才恨得牙根痒痒。 柳骏驰看着丁少杰,忍不住轻笑一声开口:“其实那季忧,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的。” “哦?柳兄也是这样觉得?” “当然。 ” 柳骏驰直起腰身:“他这个通玄上境虽说天赋非凡,但终归也只是通玄上境而已,若不是侥幸生在没有其他世家的丰州,这种事情哪轮得到他趾高气扬地指手画脚。” 丁少杰闻声不禁抬头:“柳兄所言极是,他也不过是占了个身份上的便宜罢了,糊涂人才会觉得他高风亮节,明眼人自是不屑,这等人若在我云州,便是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不过话说回来,季忧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哪里聪明?” “他这一路走来先是蹭了楚河的名气,还自导自演要入赘丹宗的传闻,今日又借机搭上了雪域妖石这条线,种种举动看似乖张无谓,但确实是在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名声与身份。” 柳骏驰抬起头来:“我灵剑山有几位长老,至今都想要将其收入门下,看似越走越窄的路却隐约变宽了,试想他若不是如此哗众取宠,如今也不过是天数院一普通内院弟子,分得两成税奉,着实有些城府。” 丁少杰张了张嘴:“入赘丹宗是何传闻?” “当初岐岭出事,季忧曾救过丹宗掌教之女,后来就有人开始暗中传闻,说他与元小姐 暗生情愫,要入赘丹宗。” “我有几位同行的友人也是听说了这传闻,一同乘船而来时曾与我说过要宴请季忧,与他交好,借机向丹宗直接购买灵丹,我也只是的笑笑不语。” 赵云悦在旁微微侧目:“师兄这话过了,季忧在丹宗应该是有几分薄面的。” 柳骏驰将茶杯放下:“师妹此话何解?” “当初丹宗长女失踪,是被他救回来的。” “可我听说丹宗长女是给了钱的,回来之后便与他钱货两讫了,如此生分之举,何来薄面一说?无非是以传闻换好处罢了。” 赵云悦听后若有所思,心说当时只存着被拒绝的怨念,倒是也没好好想想。 如今听柳师兄如此分析一番,倒也有几分道理。 先前就听人说季忧是想要入赘丹宗,后来确实也没什么音讯了,现在想来,那还真的可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尤其是今日,丹宗已经到了此处有几个时辰了,很多世家子弟都已经知晓,但这季忧却还在司仙监中谈运送路线一事,想来是根本不知道元采薇前来的消息。 若两人真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何至于连到来都不知晓。 想到这里,赵云悦脑补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似的,忽然有些解恨的感觉。 郡主身份、灵剑山外籍弟子,此等身份虽说高贵,自然是比不上丹宗之女的。 这季忧当初莫不是真的想要入赘才拒绝了自己,结果最后却惨遭拒绝,如今连提都不提此事,还在院子里养了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女子。 长乐郡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清茶。 受邀的贵宾还没到场,席间众人自然是不能先行饮酒,也只能如此饮茶闲聊。 期间,丁少杰与柳骏驰相谈甚欢,越发觉得对方说话好听。 不过随着日头渐移,柳骏驰的心态逐渐开始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元家姐弟是否是被别人请了去。 要知道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购买乾元丹,若是被别人提前盯上,他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正在此时,赵云悦所请的一位掌事院弟子来到了鸿鼎楼,将一枚灵石雕琢的如意递到了赵云悦的桌前。 这玉如意有成年人巴掌大小,虽不算很大,但丁少杰出身灵石世家,却能看出这如意通体晶莹,并无杂质,也算是上品了。 灵州的矿脉许多,但即便是同一条矿脉所开采出来的灵石,质量也是有所不同的,因为越是靠近主脉灵核的灵石,才越是精粹。 妖族的灵石为何品质如此之高,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云州的灵石商会早有猜测。 雪域之下应该是有一枚万年灵核,因为人迹罕至,从未被人采取过,所以滋养周边无数灵脉都灵气四溢。 而眼前这枚玉如意,在他们商会标准的划分之中,应该能够算得上三品,属于灵脉中段的产物。 不过丁少杰却发现,长乐郡主在见到这枚灵石如意的时候却失去了笑颜。 “郡主,实在不好意思,先前所收的之物,现在退回。” “韦公子没有见到丹宗姐弟?” 掌事院弟子轻声一笑:“见倒是见了,上山的时候还说了几句话,我也他们提了宴请之事,但被那元家姐弟推辞了。” 赵云悦忍不住的仰起头:“可跟她说是我灵剑山柳师兄做东?融道上境,极可能入应天境的柳师兄。” “自然是说了的,但……他们着急去拜访季忧,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清。” “他们去……去做什么?” 掌事院弟子抿了下嘴:“拜访季忧,一进门 就去了,结果他们没想到季忧换了院子。” 源于丹宗之女与天书院私修弟子的传闻,讲的大多都是后者要入赘的故事。 从情理和身份来讲,便导致许多人觉得是季忧在上赶着攀附。 赵云悦愣了许久后抬起眼眸,随后露出一抹浅笑:“韦师兄若是没有见到,大可以直说便是,我倒是不会怪罪韦师兄,再寻人去请便是。” 掌事院弟子张了张嘴:“我真的见到了,他们二人还是我带入内院的。” “可是季忧现在正在司仙监中。” “这我当然知道,雪域妖石的事情嘛,上山之前我就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但他们说要去院子里等,还让我们天书院不要知会,免得打扰他做事。” 此时已经已是未时,日头开始走入下旋。 季忧从司仙监当中出来,与匡诚一道从南向北而行。 司仙监准备在新元之后去丰州修缮官道,这件事的前期筹备便落在了匡诚的头上,事实上也只有匡诚来做这件事,双方也才能放心。 毕竟这种工程,想要去捞油水的人定然是不少的。 另外在蛮族退兵之后,准备离开北境的镇 北军随后将会前往丰州驻扎。 一方面是可以看护道路的修缮,另一方面也是可以兑现给季忧的承诺,护好他家寨中人。 此时两人一路回到了盛京城北,便见到有无数人正在街面之上,向前递来了拜帖。 季忧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些茫然,但看着其中有不少女子眼眸莹莹,不免觉得有些庆幸。 “今日幸亏没带颜书亦来。” 匡诚忍不住抬起眼眸:“这是为何?” 季忧咂咂嘴:“因为街上全都是翘尾巴的猫儿,要让她看到,今晚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了。” “颜仙子不让你纳妾?” “没有啊,她还亲自帮我挑呢,我只是怕我没有命娶……” 季忧此时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街上一步一个坎,留在院子里总不能再有什么事端。” 匡诚此时看向界面:“不如就在街上找个地方吃了再回?”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午饭都没做呢,再晚一点估计有人要炸毛了。” “看来免费的酒菜也好,费尽心机得来的银两也好,也难抵季兄心头所好。” 匡诚感慨一声,心说季兄看似浪荡,但一定会是个好相公的,他轻声一笑,却发现手拿无数请柬的季忧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一只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先是左眼,然后是右眼,按了好一会儿。 匡诚此时转头看来:“怎么了?” 季忧眨眨眼:“不知道为何这眼皮总是在跳。” “不舒服么?” “许是这几天天天做饭,被烟火熏到了,无碍。” 季忧说完话与匡诚拱手作别,随后便向着尼山而去。 回到天书院,无数学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作窃窃私语之状,让他忍不住回望了好多眼。 季忧只当是今日前往司仙监之事被传回了院中,没有太过在意,穿过了万顷林海,进入到了内院,然后沿路返回了自己的别院。随着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他向内走出一步,眼神瞬间一愣,只见桌子上切的满满都是土豆丝,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旁边还有一只空空的麻袋。 怎么切了那多土豆丝?这本来是买了能一直吃到新元过完的。 季忧将麻袋捡起来向着袇房走去,便看到了更愕然的景象。 颜书亦此时正跪坐在屋中的毯子上,手持几张手画的牌,而元采薇则坐在他的对面,也手持几张牌。 两个人正在玩棒打老虎鸡吃虫,而元辰则坐在一旁,瑟瑟发抖。 一个时辰之前,他和自家阿姐上山来找姐夫,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鉴主阿姐在削土豆,当时的他还以为是幻觉,但随着阿姐进门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灵剑山的执器者,不苟言笑的鉴主阿姐,真的是在院子里削土豆。 元采薇也是愕然许久,虽然很快就回复了平静,礼貌有加的地与小鉴主打了招呼,但元辰却从阿姐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慌乱。 来勾搭姐妹的男人,被姐妹发现了…… 当时小鉴主也面带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还和他们相互之间交流了近况。 那一刻,元辰仿佛是看到了正宫的淡然与威严,好像在不动声色地宣誓着,这院子和男子都是我的。 此时季忧站在院子当中,看着正在打牌的两个女子,心里忽然就出现了个名场面。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元采薇要来天书院送丹的事情之前就写信告知他了,但他着实没想到这时机竟然挑的如此准确。 此时的他看了一眼元辰,发现元辰也看着他,卡在喉咙里的姐夫始终没敢叫。 “季公子回来了?” “元姑娘,好久不见,穿的真漂亮啊,一来就想取我狗命……” 季忧后半句话放低了声音,只是在心中默念,随后又道:“上次帮我准备丹药事情,多谢。” 元采薇轻轻摇头,耳垂上的玉坠随之摇摆:“不客气,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们来此是送丹的?” “是来送丹的,元辰……非吵着来见你,所以我便和他一起来了,不曾想公子不在,鉴主妹妹却在,便约在一起打牌了。” 元辰听到阿姐把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瞬间屏住了呼吸。 明明是阿姐着急要来的,还提前打扮的花枝招展,怎么现在全成我的主意了。 颜书亦此时抬头:“元辰现在玩心还是这么大?” 元辰点了点头:“是我要来的。” “那晚上就一起留下来吃饭?反正我今天……切了好多的土豆丝。” 季忧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切的那些土豆丝,都够炒三锅的了:“你们玩吧,我去劈柴烧火。” 元辰也不敢待在这里,急忙从席上起身:“姐夫,我跟你一起去,我劈柴可溜了!” 季忧迈步出门,就被元辰拉到一旁:“姐夫,你怎么和鉴主阿姐住在一起了?” “她闭关闭的有些心烦气躁,来盛京找我猫冬,已经住了好久了,倒是你们,怎么来也不跟我说一句。” “原本是想着给你个惊喜的,阿姐穿的花枝招展的都打算来勾引你了……” 季忧掀起锅盖子:“你说的话小鉴主大人可都能听见。” 元辰瞬间低头:“我还是去劈柴吧。” 元采薇此时坐在屋子里,一边丢牌一边看向颜书亦:“没想到季公子还会做饭。” 小鉴主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间,不动声色地开口:“手艺还凑合吧,我吃了好多次,土豆丝算是最好吃。” “他的双手之前不是受伤了?” “嗯,受伤还昏死了好几日,醒来之后根本动弹不得,现在好像已经恢复了不少,以灵气 辅助,做饭是那没问题的,不过用剑好像还有些困难。” 元采薇此时从包中取出一套古书和一枚丹药:“我在家中寻到了一些古方,随后练了一颗滋养经脉的丹药,辅以手法,对季公子的手臂恢复应该是有作用的。” 颜书亦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什么手法?” “服下丹药,以丹气催发四大气穴,将药力直接作用于手臂,滋养三日。” “四大气穴?” 元采薇轻轻点头:“腹部,心口,后背和腰眼处。” 颜书亦如同护食的猫儿般眯起眼睛,心说元采薇这女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第194章 一屋三人 其实从元采薇今日推门进院开始,颜书亦就有种炸毛小猫的感觉了。 但她不承认自己是在咂醋。 在她看来,咂醋是民间小气量女子才会做的事情,那种女子平日只知道情情爱爱,得则喜,失则悲,悲喜都被男子牵连着,心中没有天下大势,格局极低。 她们活此一生,便也只是为了嫁一良人,相夫教子。 她自然不是那种女子,不会咂醋,她只是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戳人了,有点手痒痒的感觉。 平平无奇的陌生男子,真是招蜂引蝶。 满山未婚妻也就算了,还有从丹山一直追到家里的…… 四大气穴,腹部,心口,后背和腰眼处,那岂不是要脱衣服? 颜书亦觉得如果自己不是游历至盛京,偶遇这陌生男子,顺便被邀请到他家中做客,今晚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鉴主想着想着忽然眯起了眼睛,随后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然后抬头看向元采薇。 元采薇此时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注意到,让她琼鼻微皱。 正在此时,一声“快点洗手,准备开饭”的声音响起,让颜书亦下意识地站起了身,跑到了瓷盆前洗了手…… 这是猫冬这半月以来养成的习惯,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见到这一幕,元采薇忍不住睫毛轻颤。 她认识颜书亦很多年了,印象之中的灵剑山小鉴主向来都是不苟言笑的。 当年灵鉴选择了她,于是她就一个人支撑起了玄剑峰,以各种手段周旋于天剑峰的虎视眈眈之间,仙姿傲然,冷眼于世。 她见过颜书亦的居高临下,见过颜书亦飘然若仙。 见过当年游仙会上,她第一次头戴冠冕,落座于七大仙宗掌教之间的那种傲气凌云。 所以尽管知道颜书亦和季忧之间有些什么,她还是想象不出颜书亦喜欢一个男子会是什么模样。 直到今日,见到她一会儿咂醋,一会儿下意识乖巧,不禁觉得惊讶。 季忧此时进屋拿酒,并看了一眼元采薇:“你也去洗个手。” “知道了。” 元采薇乖巧应着,随后也起身前去了瓷盆前方,将双手沐入温水之中,随后神情有些微佯。 刚才那句你也去洗手说完,她好像就明白了。 原来不管身份如何的女子,都喜欢下意识去听夫君的…… 就像威严如小鉴主这般,总归是有面对夫君时才会有的温顺可爱,是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见不到的。 “太可怕了。” "? " 此时的元辰手握着斧头,站在堆放木柴的墙角,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季忧微微张嘴:“这就是恋爱后的阿姐们么?” 季忧看着他:“你又懂什么了?” “小鉴主阿姐就不说了,我至今都有点害怕她,但刚才姐夫一开口她就去洗手了,可若是平日,谁敢去命令她啊,那可是灵剑山下一任掌教啊。” 元辰随后又指了指阿姐:“阿姐给我的感觉也是一样,她平时对我都不笑的,但对姐夫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姐姐对弟弟从古至今都是带有血脉压制的,尤其是在他做了丹宗亲传之后,阿姐又当姐又当师,平日自然是严肃无比的,元辰一度 以为阿姐天生就是这样的。 季忧此时忍不住咧了下嘴:“我可真的是红颜祸水。” 元辰转头看着他:“为何会是祸水?” “你别看我现在非常淡定,炒菜还带颠勺的,但其实我很担心我活不过今晚。” 元辰忽然想起了那些惨死的土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随后季忧将菜全都端上了饭桌,一脸淡然地喊二女前来吃饭。 聪慧的男子就是这样的,要临危不乱,因为越乱越是会让人觉得心里有鬼,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想要生生不息,这点心理素质还是要有的。 自己这体质着实是在向着种马的方向进化了,招蜂引蝶着实不假,若每次都是这样,颜书亦这个醋精,光咂醋都能把自己酸死。“季公子,方才我和鉴主妹妹商量过了,关于医治你手臂的事情。” 季忧抬起眼眸:“手臂?” 元采薇放下碗筷,柔声细语道:“我在家中找到了一页古方,辅以手法,可以让你的手臂恢复得好些。” “那要如何做才好?” “要脱掉上衣……” 季忧忽然想起了一对姑侄在花丛中练功的场景,心说你们丹宗是真的不想让我活过今夜,这手其实不好也行。 不过随着元采薇将原理解释清楚,季忧才明白,原来医生是不用脱的。 晚饭过后,夜幕已经缓缓沉降。 木柴在炉膛之中烧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其中还有几个地瓜,正在慢慢软化。 元辰坐在堂屋的炉子旁,一边往炉膛之中丢着柴火,眼神一边往西侧厢房的方向乱瞟。 而此时的季忧则坐在厢房之中,服下了元采薇给的丹药,随后将身上的衣服缓缓褪下,露出宽阔的胸膛。 元采薇和颜书亦正在他的面前,看的目不转睛。 前者轻咬薄唇,不禁回忆起了丹山药池的那个夜晚,脑海之中都是火热的形状。 而小鉴主则目光淡淡,带着不惜的看的表情凝视许久。 有些女子的眼眸生来灵动,像是会说话一般,颜书亦便是这种,能让人从眼眸之中看出“本鉴主什么没见过”的意思,但冷面却逐渐生红。 其实治病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一般不能让别人旁观的,只能存在于医生和病人这二者。 但自打季忧跟着元采薇进了西房之后,颜书亦就经常面无表情地推门进来。 第一次进来拿了杯子,看了许久后不甚在意地走了出去,半晌后又进来拿了蒲团,看了一会儿后不甚在意地走了出去。 然后就是铜镜、被子,绵褥…… 季忧心说你要是不放心就留下啊,没必要把我房给拆了啊,于是就开始再三邀请。 于是小鉴主才勉为其难地留下,并十分专注地看着元采薇的一举一动。 “手法什么的,元辰是真的不会么?” “人族体魄孱弱,丹气入侵之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没有经验的,我怕伤了季公子。” 小鉴主听后转头:“采薇姐姐有经验?” 元采薇轻轻点头:“我在找到古方之后,已经在家中演练过无数次了。” “怎么练?” “照着想象中练的……” 新元之前,丹宗要向其他六大仙宗将承诺的丹药交齐,以换取六大仙宗对其一整年的庇护。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丹宗上下必然十分忙碌。 元采薇作为上五品丹师,自然是丹宗之中的炼丹主力,她想要在繁重的炼丹任务之中腾出时间来演练此法,就只有在深夜才能寻到时间。 想到这点,颜书亦心中微动。 季忧同样也想到了这点,忍不住看了一眼元采薇。 当初自己出使雪域时所收到的那些重新定制了剂量的丹药,好像也是她和元辰熬夜炼制的。 如果没有那些丹药,硬接了兵王一拳,被气劲透体的自己可能根本坚持不到妖帝城。 还有就是表面傲娇,心中同样在意自己的小鉴主。 若不是她派了颜川一路跟随,自己可能直接便被兵王从远处一箭射死了。 天剑峰一脉一直对灵剑山的权利归属虎视眈眈,颜书亦身上的担子极重,一直在不断闭关冲境。 却因为自己建立世家,还有出使雪域之事不断中途出关。 院中许多人都说自己是什么道心通明体,但现在看来,自己是先天软饭圣体才是…… 此时,随着药效的发作,季忧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 这是治疗的需要,因为在单独滋养经脉的同时,最关键的就是不能动用一丝一毫的灵气,否则丹气与灵气就会产生对冲,风险极高。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以丹药切断病患对四肢的控制,才能保证灵气不会在经脉之中窜行。随后元采薇欺身上前,手中的丹气开始朝着季忧的体内进入,随后催发着药性,向着季忧的双手聚集而去,掌心贴上了其前胸。 细滑,柔软。 只是和小鉴主手相比,似乎是凉了些。 季忧这几日天天和小鉴主接吻,没少被她假装不是故意地抚摸了胸口。 此时的他开始神念内视,感受着那丹气在体内不断地扩散,随后推动着药力聚集于双臂。 很舒服,有种在做按摩的感觉,但季忧此时却深皱眉头,做出一副痛感。 果不其然,有些咂醋的小鉴主变得温顺了许多。 看吧,这种时候就不能舒服。 不过季忧的表情则让元采薇有些疑惑:“疼么?” “还好,可以继续。” “那我继续了。” “来吧。 ” 季忧说完之后微微一怔,心说反了吧,这句十分关切的疼么应该是渣男问身下女子的才对。 此时的元采薇用余光瞥了一眼颜书亦,忽然明白了季忧是在在意颜书亦的感觉,双手忍不住用力了一些,倒是真让季忧感觉到一阵疼痛。 季忧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元采薇忽然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颜书亦此时眉心微皱,忍不住轻声开口:“轻一些吧,虽然我不知道经络该如何诊治,想来必是他是有些痛苦的。” “他装的。” "? " “他怕某人介意,故意装作很痛的样子,想某人心里能舒服一些,倒是极为用心。” 颜书亦听后微怔,随后眯起眼睛看季忧。 半晌之后,元采薇的手按到了季忧的后背,然后轻抚而下,落到了季忧的腰眼处:“这个位置是肾脏,季公子要屏息静气,免得误伤。” 话音落下,季忧和颜书亦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便严肃了起来。 同时元采薇的表情也十分严肃,贝齿轻咬,比之前在心口触碰心脉之时还要慎重一些,有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中怕摔了的感觉。 许久之后,随着丹气朝其中渡入,季忧的手臂逐渐感受到一股热力的升腾,让其手臂之中原本存有的酸痛感变得更加明显…… 但这是好事。 因为封阳曾对他说过,这是经络在被通开的感觉。 “有效果么?” “嗯,感觉到经脉酸痛感消失了,不过灵气还是有些阻塞感。” 随着元采薇的丹气从其体内消散,先前的药力也被释放殆尽。 季忧逐渐可以控制四肢,此时从床榻之上坐起,手臂微微用力,感受到一股灵气在手臂之前冲撞。 元采薇此时搭在其手腕上,随后又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效果不错,不过这还只是第一次,只是为恢复打个底子,再来两次应该就好了,但近期不要吃辣,也不要吃油腻生冷,洗手要用温水。” 季忧看着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手掌,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圆臀有尾的妖族公主。 切脉是不用手贴手的这么亲密的,他很确定这件事。 季忧抬头看着颜书亦,发现她在认真地听着元采薇所说的注意事项。 你们一个个的,就是欺负颜书亦不懂医术吧。 三人说着话,从厢房之中出来,就看到坐在炉边的元辰正用双手捂住耳朵。 刚才他隔着门,听到了什么疼啊,轻一点什么的,听上去就有些少儿不宜的意思…… “季公子,我们要走了,明日再来。” 元采薇此时看向窗外的夜色,回头对季忧说了一句。 她来找季忧的事情天书院众人皆知,若是留下过夜,必定是会对名节有损的。 虽然她不怕有损,期待有损,但她毕竟还有丹宗的身份。 这一点就不如灵剑山的小鉴主了,人家是偷偷跑过来的,就算生个大胖小子也能瞒得住。随后元采薇背着药箱起身,被季忧送出门外,和元辰一起沿着山路而下。 “阿姐今日进院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元辰抿了下嘴:“勾引姐夫,被小鉴主阿姐抓住……” 元采薇忍不住驻足,目光严肃地看着他:“她还没嫁,我为何不行?” “可是看起来好像已经嫁了的样子……” “那也只是看起来。” 元采薇在发现颜书亦在院子里的时候,确实是慌了一下的。 因为在她看来,就算两个人互生情愫也不代表什么,该喜欢的还是要喜欢。 可住在一起就不太一样了,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跟姐妹抢男人。 但方才接触的时候,元采薇曾偷偷用过一次丹气,她知道鉴主妹妹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 住那么久了还未珠胎暗结,那么谁先有还不一定呢。 此时的初房之中,将元家姐弟的送出门的季忧转身回来,就看到颜书亦正在炉子前,火钩子烧的红红的。 季忧坐到他旁边:“书亦,叫哥哥。” 颜书亦:“?” “你不叫,元采薇可叫了。” 许久之后,院子里传来一阵叮咣乱响的声 音。 季忧被雪白的玉足踹了好几次,不过小鉴主白嫩细长的脚趾上也多了数个牙印。 “元采薇的手,舒服么?” 季忧将炉中的地瓜勾出来:“刚才不是为了治病么?怎么会被说的如此苟且。” 颜书亦眯起眼睛,心说若我不来猫冬,今晚到底会不会是治疗还不好说呢。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季忧,柔亮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轻轻凑了上去,红唇微张…… 翌日清晨,晨光洒落在盛京之中。 元采薇从院中的小院醒来,洗漱之后细抹脂粉,随后将元辰叫起。 此间,昨日带他们上山的掌事院弟子再一次上门,第二次递来了长乐郡主的请柬。 不过和昨日一样,元采薇仍旧是要去季忧那里,便婉言推辞了。 随后两人沿路上山,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随后他们来到了季忧的院门前,轻敲了几下。 元辰此时是有些紧张的,心说不知道姐夫现在是不是还喘气。 然后一阵脚步声就从院子当中响起,院门打开,季忧从后露出身影。 但让元家姐弟觉得意外的是,季忧的嘴上有一道伤口。 这伤口很奇怪,就在他右侧嘴角的上下位置,很细小,但看上去很深,绝对是流过血了的。 “季公子的嘴巴……?” “哦,昨晚的酸辣土豆丝吃多了,有些上火。” 季忧抹了一下嘴角,有些故作淡定地解释道。 元采薇仔细看了一下,越看越觉得像是牙印,表情不由得微怔。 “进来吧,我煮了粥,正好一起吃早饭。” 元采薇回过神:“鉴主妹妹呢?” “有些爱睡懒觉,现在还没起床。” 季忧回应一声, 因为“爱”“现”“懒”“在”“还”“起”几个字都会扯动嘴巴,导致他疼痛不已。 颜书亦咬他的时候用的劲儿实在太大了,他都怀疑是用了灵气。 如若不然,以他的肉身强度是很难留下伤口的。 季忧将二人带入院中,随后将白粥盛上,端到了小桌前,喊了一声洗手吃饭。 此时的颜书亦打个哈欠出现在门口,看着季忧嘴巴上的伤口,嘴角微微扬起。 第195章 丹药中介 从万顷林海进入内院,随后转入右侧山道,复行数十步,这就是抵达仙居别院的路径。这条路所在位置十分开阔,周围并无任何的遮挡。所以丹宗之女一大早便打扮得当地去了季忧院子的一幕,不管是待在五大圣殿的弟子,还是在紫竹禅林打算悟道的弟子,都以俯瞰的视角看的清清楚楚。敲门,对话,随后跟随入院,期间的言行举止、神态表情,一目了然。他们都清楚季忧的院子当中养了个女子,至今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也知道丹宗之女元采薇是真的对季忧心有所属,刚到了天书院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季忧的院子。他们总觉得这么热闹的场景总该会发生什么才对,比如夺门而出,比如厮打骂街……甚至有人觉得也许会看到季忧跪在山道之上,向元采薇认错,表示自己马上就会将那凡间女子送走,以表达自己入赘丹宗的决心。可从昨晚到今晨,预想之中的所有事情都未发生,只有不断升起的袅袅炊烟,让所有揣测都被撞碎在了烟火气之中,仿佛元采薇来的正好……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其实都是在等待着机会,想要趁此时机宴请丹宗姐弟,以购买到所需丹药。毕竟天道会就要开始了,在这个关头想要尽快巩固境界,或者尽快破入上境者比比皆是。若是以往时节,他们可以通过更长时间的闭关做到这一点,但眼下这种情况,服用丹药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可如今除了季忧,似乎谁都难以见到这对姐弟。“现在这种情况,真不知该不该去啊……”“去问问总归是没关系的吧?”“可男女之事太过复杂,男女女之事更甚,不是外人可以随意掺和的,我觉得我们还是递封信去探探情况,正心仙子觉得如何?”“阳舒仙尊考虑的极是,那我们就先寄信试试?”丹宗每次送丹时都会准备备用丹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班阳舒和温正心其实也有求丹之心。但考虑到季忧后院的状况不太明朗,他们二人也是犹豫不决,未敢轻举妄动。于是再三思量之后,他们写了封信,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求丹之心,随后交给了掌事院弟子代为传送。这样一来,若是能成自然极好,若是不成也不会有何遗憾。此时小院的晨食刚刚结束,元采薇和的颜书亦正在堂屋之中饮茶。前者没明说要抢男人,后者嘴硬也不愿意说要嫁人,于是两个人的相处还是像谁也不知道谁心思的姐妹一样,塑料感十足。而元辰则负责刷碗,顺便给两个姐姐烤地瓜,妥妥的工具弟。季忧则悠闲许多,此时坐在马扎上,将班阳舒递来的信笺拆开展阅。天道会五年一期,比斗规矩是同境界者之间的守擂赛,所以入上境者是胜算最高的。所以打算参加天道会的修仙者此时对于丹药的需求,要远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烈。季忧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用手清点了半晌,转头看向了元采薇和元辰……不多久的功夫,班阳舒与温正心便分别收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红色药匣。将药匣上的灵封拆解,乌色灵丹就放置在其中,丹纹如活物游走,玄光流转间似有仙音隐隐,引得周围气息流转,空气中一阵波光粼粼。班阳舒捧着药匣愣了许久,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乾元丹一向都是有市无价的,这么轻易就拿到了,怎么让我有点心慌呢?”“是啊,我本来准备好了一百两的,可季师弟竟然没跟我们提钱,这样反而让我心中觉得不踏实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于是拿着丹药就去了曹劲松的院子。曹劲松对着两人手中的药匣看了许久:“他没要钱?”温正心点了点头:“曹教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曹劲松挠了挠头,思索许久之后道:“他打入院开始就穷的不行,饭都吃不起,更吃不起丹药。”“那不更应该跟我们要钱?”“不,我的意思是他没买过丹药,所以应该不知道这丹药到底价值多少……”破案了,温正心瞬间屏住呼吸,心说原来如此。班阳舒看着手中的丹药:“可就算季师弟不知道,元采薇定然不会不知道啊。”曹劲松嘶了一声:“这倒也是。”白如龙听后忍不住开口:“季兄看了你们信后说想要,元姑娘定然就随手给了,心上人想要的东西她又怎会跟他提钱,我倒觉得季兄不知道价格是正常的,曹教习没谈过道侣,不明白也是正常的。”曹劲松愣了一下,心说这他妈也能和我没有道侣扯上关系?班阳舒忍不住抿住了嘴:“不管怎么样的,我觉得这钱还是要给的,有多无少。”温正心看向班阳舒:“为什么?”“季师弟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丹药多少钱的,我怕到时候被劫……”“言之有理。”白如龙摸了摸嘴,心说哪有这么麻烦。季兄若是想抢你还需要给你丹药?不可能!他那职业病若是犯了,你左脚先进门都是理由。不过现在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季兄的院子里明明还有一个女子,为何会如此和谐。关于这件事,他是宁愿冒着被抢的风险也想狠狠学习的。班阳舒和温正心并未再多做停留,随后便回到了内院,准备炼化所得的乾元丹。而他们两人各自拿到一枚乾元丹的事情也通过前去送信的那位掌事院弟子之口,开始在内院之中开始流传。“元家姐弟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季忧那边吃早饭了,未能请来赴宴。”“另外,乾元丹的备用丹应该没了,因为就在今日,季忧转手送了温正心和班阳舒一人一颗。”掌事院弟子韦瀚匆匆下山,来到了鸿鼎楼,将早上没能送出的那封请柬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赵云悦的身前。未等这位郡主开口,旁边的柳骏驰已经是脸色骤变,随后默不作声地来到了连廊前方,手扶背靠,目光阴沉。【自导自演了入赘丹宗的传闻】【同行友人为丹药想与季忧搞好关系,我只是笑笑不语】昨日的话如今犹如雷鸣,在他耳边轰隆不绝。“丹宗的运丹路线分为南北两条,所以元采薇手中,每个品类的备用丹最起码应该都有三颗才对。”“那也就是说,备用的乾元丹应该还有一颗?”“应该还有一颗……”“要不我们也试着给季忧送封信过去?我听说他最爱钱财,在其中塞上银票什么应该会有效果才是。”心乱如麻之时,柳骏驰听到身后的议论声,不禁心中微动。不错,尼山天书院是北线的最后一站,按道理来说应该还有一枚才对。柳骏驰此时看向赵云悦:“师妹,能否帮我找人写信,带去季忧那里。”赵云悦此时还在愣神之中,闻声抬起头来:“师兄,你说什么?”“我是说,能否帮我找个人,带一封求丹的信笺去送去季忧那里。”“这……”未等赵云悦,一个让柳骏驰再次失望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元采薇的手中确实有第三颗乾元丹,但就在刚刚,那颗丹药被陈氏仙族的一位宗外行走花钱从季忧的手中买走。机会就是这样的,永远都只留给足够主动的人。而听到这个结果的众人则一阵唏嘘,有些懊悔自己为何不提前出手。更让人感慨的是元采薇对季忧的态度,丹宗之女,上五品丹师,竟然连所有备用丹都给了季忧,简直像是上赶着要嫁给他一样。这个之前大家以为的,是季忧拼命想要攀附丹宗的想法,可是截然相反。更可怕是若要仔细想想,丹宗之女心思如此不加遮掩,可两人竟然还未成婚,莫不是季忧不答应?而在随后的时间里,最后一颗乾元丹被买走并没有让送去季忧院子的信笺减少,反而还在陆续增多了。因为除了乾元丹之外,值得购买的灵丹还有很多。何况现在已经有人证明了,黄白之物在季忧面前确实是走的通的。于是在后续的一整个午后中,有修仙者从季忧的手中买到了备用丹药的消息陆续开始不断传出。长白丹、龙象丹、天和丹、碧灵丹……天书院内外,盛京城东西瞬间热闹了起来。哪怕是暂时并无丹药需求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寄了信笺过去,打算碰碰运气。买不到的话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买得到就是大赚。甚至连穹华阁的二掌柜都忍不住写一封信过去,想要做二道贩子的二道贩子。此时季忧坐在院子当中,看着掌事院弟子不断在自己的院子当中来回奔波,手指轻动,随后将一枚枚丹药发出。而被送入院中的银票也在不断地增多,在桌上摞成一沓……天书院的内院弟子本来是有些端着的,但随着不断有人通过他的关系拿到丹药,甚至价格远低于想象,有一些人渐渐开始端不住了。还有一些长老,听闻此事也是有些动心的。因为仙宗长老也是分等级的,有些长老很难拿到超出品级的灵丹,也有一些长老,本身并无服丹需要,但家中却有亲近的子侄需要,于是也托自己的心腹弟子写了信。事实证明,季忧手中的灵丹确实很多。有无数弟子都通过季忧拿到了丹药,此时不禁又惊又喜。但惊喜之余,却并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季忧。在他们看来,季忧这种做法其实和吃软饭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靠着女人占了便宜,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柳骏驰没能拿到乾元丹,退而求其次地托人买了一颗般若丹,虽说比不得乾元丹那般玄妙和强效,但总归要胜过自己闭关。另外还有他的同门师弟,姚成林、彭鹏,也都从季忧手中买到了所需的丹药。不过让他们觉得不解的是,季忧的丹药卖的真的不贵,有些是与丹宗的市场价持平的,有些是远低于市场价的。问题是丹宗的丹药虽然一直都有固定的市场价,但因为奇货可居的原因,从来没人真的能只花市场价买到过。即使有门路,也需要花个二到三倍才能得手。“是仗着元采薇的钦慕,压低了价格拿了丹药么?”柳骏驰冷笑一声:“怕是直接钱都不给,直接找元采薇白要的也说不定。”彭鹏和姚成林愣了一下:“白要的?不可能吧……”柳骏驰转眼看向他们两人:“先前那掌事院的弟子不是说了么,与他关系很好的两人被他免费赠了乾元丹,可青云天下皆知季忧对钱看的很紧,他总不会是自己买来送他们的。”“这……这也太厚颜无耻了!”“想来元姑娘是因为倾心于他才不好拒绝,而他却根本没考虑过元姑娘回山之后该如何交代,若换作是我……”若换作是我,这不只是柳骏驰一个人的想法,也是很多买到丹药者的心中所想。若被元采薇倾心的那人是我,凭身份为自己求丹自然是会的,但必不会拿此来大肆敛财,作践了女子一片真心。何灵秀此时正在自在殿的主殿外站着,殿内是她舅舅以及几位长老,正在与随行而来的两位丹宗护丹长老对坐饮茶。因为季忧今日在天书院内兜售灵丹的原因,两位丹宗长老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何灵秀此时看向那小院的方向,忍不住轻声自语:“如此行事,着实是有些自我卖弄了……”左丘阳从自在殿中走来,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你是说季忧?”“嗯。”“为何会这么想?”何灵秀抬起眼眸:“他和丹宗之女之间的关系还未有一撇,便仗着这层关系公开售卖丹药,虽说也没什么不合适,却难免会让人看轻他。”左丘阳将袖子卷到身后:“上次他出使雪域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何灵秀微微一怔,眉心忽然间皱起了几分。此时夜色已经十分浓郁,朦胧的月色也渐渐笼罩而来。元采薇给季忧做了第二次诊疗,此时离开了他的院子,带着弟弟元辰朝着自在殿而去。何灵秀此时看到踏山而来的姐弟,没有再对舅舅的话做过多深思,便迈步迎了上去。“元姑娘,元公子,好久不见。”“何仙子别来无恙。”何灵秀露出一个笑容:“两位丹宗长老正在殿中饮茶,二位也随我入殿吧。”“今日事情太多,有些乏了,茶便不喝了,还望何仙子见谅。”元采薇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烦请何仙子将此交给我两位族叔。”何灵秀接过银票:“这是什么?”“季忧向我们丹宗购丹的钱。”"?"何灵秀将银票接过,翻查了许久后眉心渐皱,随后便陷入了思索。她甚至不知道是元家姐弟是何时离开的,只知道这银票的数额加起来,已经超过了那些卖出丹药的市场价总额。其中有几张大额银票,所用的钞印来自于天书院专用的钱庄。这些大额银票并不多见,而当初掌事院派遣季忧前往雪域的时,所给他的就是这种银票。也就是说,季忧是花市场价从元采薇手中购得了丹药,以低价卖出的。换个说法,他亏本赚吆喝,补贴了许多不相干的修仙者。何灵秀有些不明白,为何季忧要这么做。左秋阳此时看向自己何灵秀:“先是在云州世家手中拿到了雪域妖石的运路,又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可以直接购得丹宗灵丹,他是为了做给丰州的修仙者看的。”“丰州?”“季忧搞了些联合开垦,联合收割什么的,想要在春日到来之时借助外来仙庄的力量大面积开垦丰州土地,但那些仙庄未必肯听他的。”“尤其是一些仙庄的庄主,他们是看不上那些税奉的,定然不会如此配合,而季忧需要修仙者参与,便是将自己陷入了被动境地,届时他总要向仙庄低头的。”“可现在他拿到雪域灵石,又拿到了丹宗灵药,一切都不一样了,你觉得他是为钱,但实际上他一直都为春耕的丰州百姓加码。”左丘阳将袖袍卷于身后:“丰州那些仙庄很快就会知道,季忧可以拿到丹宗极品灵丹的。”何灵秀抬起眼眸:“只是为了种地?”“不,是为了家中的孩子都能长大,为了出了门的人再晚也能回家,我先前一直好奇他要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现在看来,倒不像是句空话了。”“他以雪域妖石和丹宗灵药为代价,会让丰州的外来仙庄因此而壮大,哪怕安分也只是暂时的,季忧这样做难道不怕养虎为患吗?”左丘阳看向夜色下那方西南侧的小院:“他自然是想得到此种风险的,心中或也有不安,但仍选择了走一步看一步。”冬夜之下小院,季忧正在冷风之中透气。今日的诊疗是以丹气修正他那些因为气劲而扭曲的经脉,所以有些疼痛,此时稍微吹吹冷风倒是能缓解几分。颜书亦此时站在门外看着季忧:“以雪域妖石和丹宗灵药为代价,你难道不怕养虎为患吗?”季忧转身看着她:“当初楚河和陆清秋,包括现在的方锦程、陆含烟、濮阳兴,都是服丹无数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服丹磕石修的再快,也不过是楚河他们那般快,而楚河远不如我快。”“丰州的那些个仙庄门人都是世家边缘的人物,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他们会觉得既然可以拿到平时见都见不到的丹药,那暂时帮季忧做些事又能如何?”“待我壮大之后,莫说季忧,整个丰州都是我的,然后春耕就顺利开始了,他们为了雪域妖石与丹宗灵药拼命干活,联合开垦、联合耕种。”“丰州的犁铧翻开新土,便再也没有养老阁,没有易子而食,没有饿殍遍野。”“在这个过程当中,外来的仙庄慢慢壮大,等转过头来却发现,怎么季忧更强了?”“然后他们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我,才是虎啊。”季忧忍不住扬起嘴角,结果嘴角的咬伤开始一阵隐隐作痛,叫他忍不住转头盯住了颜书亦。小鉴主此时正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才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坏,眸子闪过一丝警惕,剑气在悄然之间开始升腾。 第196章 把臂同游 季忧与丹宗之间关系匪浅,并能够购买到有市无价的丹宗灵药一事确实在很快的时候便被传了出去。 此后被送入天书院的信笺便不只是来自天书院、盛京,甚至出现了云州、幽州的信戳。 而寄信之人,大部分来自于中游世家中的那些中层修仙者。 对于此事,拿到钱的两位丹宗长老表现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是象征性地与他见了一面,喝了杯茶,并未做过多干涉。 丹宗的这般态度其实并不奇怪。 因为千百年来,他们的直接销售渠道一直都只有仙宗和千年世家,唯有备用丹会通过穹华阁、万年轩等商号加价流出。 这并非是因为丹宗当真不愿售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天下局势的掣肘。 仙宗不希望出现更强大的千年世家,千年世家不希望出现更强大的百年世家,百年世家不希望出现新晋世家。 所以对于丹药的流通,一直都是备受关注的。 其中涉及到九州间的平衡,甚至涉及到六大仙宗及那些千年世家对于丹宗的态度。 丹宗地位确实崇高,远超千年世家,位列七宗之内,但这并不能更改丹宗普遍没有战力的事实。 经历了当初丹师被抓走圈养的黑暗时代,丹宗这些年一直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严苛控制着丹药销路。 这就像他们怀有可以毒死上五境圆满的毒丹,但只敢用来护身,却从未向外销售过一样。 因为有时候仇恨不只是对杀人者,有时候还会针对于杀人的刀。 尤其是很多世家对丹宗觊觎从未消失,只是碍于如今这平衡的局势而无法动手。 其实这和云州对季忧的谨慎态度是差不多的,他们之所以不敢轻易动手,就是因为在他们盯上季忧的同时,他们也未必没人盯着。 天书院当中有几个扎根极深的世家,例如方家、尤家,他们家中的中层其实对于云州的灵石生意一直都很有兴趣。 若他们对季忧下手,那么就相当于给了别人一个对自己下手的理由。 届时无论是打着庇护天书院弟子名头的世家,亦或是打着维护仙规旗号的世家,都可以去云州名正言顺地分一杯羹。 所以如陆家这般的中上层世家,往往才是最拥护青云仙规的。 这就和当初季忧前往丰州府建立世家,而班阳舒、温正心与白如龙尽管担心的要死,但碍于家族站位也仍是不敢参与一样。 同样的,丹宗也是如此。 虽然丹药卖给谁都是卖,但有些钱拿在手中是会烫手。 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们承担丹药向下流通的风险,对他们而言并不会是一件坏事的,甚至会给他们丹宗那些灰色的丹药流通增加了更多的可操作空间。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无论是在仙规之中,还是在情理之间都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现在的青云天下都知道,丹宗之女与季忧之间是有私情的,所以即便是仙宗和世家也无法拿这件事问罪丹宗。 青云天下就是这般,用季忧的话来讲,就是一堆搭的很高的积木,摇摇晃晃,看似要塌却还是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随后,天书院季忧凭借好身体得到丹宗之女青睐,公开售卖丹药一事通过传言的发酵开始向外流传出去…… “听说,季忧在盛京卖出了许多的丹药。” “丹药?” “乾元丹,长白丹、龙象丹、天和丹、碧灵丹……” "? " “这些丹药岂是随便就能卖的?!” “我已经问过了天书院的大兄,是真的,这季忧也不知哪儿来的运气,好像是要入赘丹宗……“ 虽然丰州广大而贫瘠,消息的流传并不如其他几州,但来此设立仙庄的人本身都是其他八州的世家子弟出身。 自日升、太真、浮烟、绮云、常青五大仙庄的庄主被季忧师徒三人在夜城山斩首之后,聚光、天燕,东盛就成为了丰州最大的三座外来仙庄。季忧在丰州大地,以税奉为由头推行联合收割、联合开凿之时,他们仙庄内的下三境弟子去了不少。 三位庄主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阻止,实际上就是想在联合开垦和联合耕种的春日卡季忧的脖子,重新开设牌桌,洗牌税奉份额。 甚至他们已经决定效仿季忧,将开垦的土地收归他们仙庄所有,叫百姓为他们耕种。 届时税奉都不需要再拿,便可以吃的盆满钵盈。 但当季忧售丹药的消息传来之后,聚光、天燕,东盛忽然陷入了沉默。 没有修仙者不渴望更高的境界,他们远道 而来,就是因为天赋不高而被家族轻视。 比起享乐、贪婪,境界对他们而言才是所有杂念之中最为缠身,最无法释怀的…… 而此时的天书院之中,陆清秋收到了被掌事院弟子从内院带出来的两颗聚玄丹。 针对下三境圆满破境通玄的有效丹药本就不多,只有两种。 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是补神丹,也就是季忧当初刚入天书院很想尝尝是什么味,但和曹劲松加在一起都买不起的那种丹药。 而聚玄丹的功效则远超补神丹,属于是买不到的那个版本。 不过陆清秋一开始并不意味自己可以买得到,因为前段时间季忧刚刚和他们灵石商会闹翻。 但她还是买到了…… 问题在于,方锦程与的濮阳兴都没有买到。 聚玄丹的备用丹药应该也不多,而当商品数量少,买家数量多的时候,卖家是可以按照喜好挑选买家的。 陆清秋没想到在灵石商会与季忧针锋相对之后,他还是首先选择卖给了她们姐妹俩。 “季忧为何要将此丹药卖给我们?” “季公子说你经常请他吃饭。” “那饭……其实是不值钱的,我知道方锦程其实为了这颗聚玄丹开出了三倍的价格。” “季公子说对于穷人而言,那顿饭是很值钱的。” 掌事院弟子说罢拱手:“我还要去为季公子送丹,告辞。” 备用丹的数量也不算太多,没多久的功夫,丹药售罄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此时恰好,新元节悄然而至。 东西两市提前两天就已经停市,临近暮色初临时分,朱漆檐角下悬着八宝琉璃宫灯,坊柱间垂落十二生肖纱灯一同亮起,整条长街瞬间装点成蜿蜒的星河。 随后花台高搭,鼓乐声惊起檐角铜铃阵阵清鸣。 再就是京中的几家园子,例如春池苑、冬宫,也被城中世家包了下来,以红毯铺道打算宴请宾客。 觥筹交错、围炉煮茶之间,闲聊不止。 修仙者的集会,那么相互之间的话题基本就都是是围绕着修仙之事展开的,而修仙之事则绕不开灵石与丹药。 此间谈笑风生之中便常出现戛然而止的事态,因为如今无论灵石话题还是丹药话题,都绕不开那个一个乡野私修的名字。 实际上无论是春池苑的聚仙宴,亦或是冬宫的飞升宴,都去给季忧送过拜帖。 只是受邀者并未前来,因为此时的季忧正坐在匡诚的院子当中,看测绘精致的丰州图。 就在售卖丹药的这两日间里,司仙监已经选定了丰州的运输路线,此时被送到了季忧的面前。 季忧与匡诚讨论了许久之后,觉得司仙监目前这个路线设计的还算可以,于是便就此敲定。 “官道修缮估计要半年之久,司仙监打算先走丰州西侧的旧路先运。” “可以,那就先让雪域妖石入关吧。”匡诚轻轻点头后将司仙监的路图收好,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季兄这几日,还好吗?” 季忧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好啊,为何会不好。” “我在听说元姑娘到了天书院的时候,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什么噩梦?” “我梦见你被打断了腿,在尼山神道上爬来爬去,醒来之后一身冷汗,于是三番两次都想去天书院打探打探你的消息,但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噩耗。” 匡诚说这话,忍不住又想起了梦中的场景,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心有余悸。 季忧此时将桌上的茶杯在指尖轻旋:“那是你不了解我的家庭帝位,我季家夫纲言明,小小颜书亦即便是应天境的女帝又如何能够在我后院翻天?” 匡诚此时看着他嘴角的伤口:“季兄别嘴硬了,这是颜仙子挠的吧?” “纯情书生什么都不懂,这是奖励。” "? " 元辰此时正坐在他们旁边,方才两人说关于丰州的灵石运输路线他不懂,现在姐夫说的奖励他也不懂…… 季忧此时将茶杯端起,轻轻饮了一口茶水,随后转头向着院外看去,目光落在了院中茶亭的三个女子身上。 颜书亦正坐在靠里侧的位置,睫毛轻颤着,傲然饮茶。 元采薇的手中也端着茶杯,如大家闺秀一般娴静,但眼神却一直在颜书亦那被茶杯遮掩的嘴角上看来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有一道类似牙印的伤口若隐若现。 这伤口,与昨日清晨在季公子唇角上看到的一样。 “鉴主妹妹也上火了?” 颜书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盛京比灵州 干燥些,一不注意便上火了。” 魏蕊也和他们坐在一起,显得安静乖巧,但其实一直也在以余光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两位姐姐。 不过她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颜书亦的身上,看的十分仔细,动作神态,无一遗漏。 此时,日头开始向着西侧沉降,院子外面已经隐约热闹了起来。 他们五人今日从天书院出来就是为了去逛花灯节的,而现在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决定出门,只是这出门的组合却有些微妙。 因为若只有季忧和颜书亦一起逛的话,季忧想要牵手,那颜书亦大概会让身上的剑气呼啸一会儿,然后就让牵了。 若和元采薇一起逛的话,季忧想要牵手,元采薇大概会羞涩一下,随后轻语一声公子岂能如此,然后就乖巧被牵。 但……因为现在人很多,所以最后成了颜书亦和元采薇环手游街。 另一边,匡诚虽然还未和拉到小手,但魏蕊在其身后轻拉他衣角的感觉也是十分苟且的。 唯有季忧看向旁边的元辰,听他一直念叨着要去街头听书,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 “季兄原本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所以新元便不打算逛了,但颜仙子来盛京的时候他还是 很高兴的,可他应该没想到会一次来两个吧。” “其实两个也还好,季兄毕竟有两个手臂的,我现在倒是在想,妖族的公主殿下来了怎么办。” “要是三个都到齐了,那公主殿下把哪里?” 匡诚忍不住念叨一声,有些替季兄担心…… 花灯节上的人极多,有种摩肩擦踵的拥挤感,众人渐渐便开始走散了。 匡诚和魏蕊自然是故意走散的,专门找一些人少的地方去钻,但谁也不敢动手。 等再次遇到季忧的时候就已经是花灯街的中段了,颜书亦一脸冷傲地负手而立于河岸边,如仙子临凡,却很快就被季忧捏住了脸蛋。 匡诚以为季忧如此无礼应该会挨揍,却发现颜书亦只是表情带着杀意,但其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随后两个人朝着东侧走去,魏蕊发现颜书亦有些故意走在季忧身后的样子,没等她想明白,他就看到颜姐姐悄悄伸出手,拉了一下季公子的衣角然后又迅速松开。 不过没多久的功夫,颜书亦似乎是发现季忧并未察觉,就又伸出了手,牵在了他的衣角上再没松开…… 直到她看到季忧压不住的嘴角,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锋利了不少。 第四次遇到是在南街西侧,小鉴主不知道又去了何处溜达,而季忧和元采薇则在一处卖首饰的小摊遇到 南街这边摊位较多,人也多很多。 行走之际,季忧下意识地护着这位元采薇,结果却发现这位丹宗之女却每次都会精准地跌入到他的怀中。 他还以为只有颜书亦才会这么调皮,没想到这种平日里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也会。 等到第四次遇到,颜书亦和元采薇又将手环在了一起,跟在季忧身后朝着表演节目的花楼走去。 魏蕊和匡诚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南街的拱桥,位置比较高,视线稍抬就能看到花楼之上有扭动腰肢的舞姬,肚脐外露,皮肤雪白。 他们发现季忧不动声色地转了好几次头,眼神略带批判地看向那腰肢雪白的歌姬。 不多时,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就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真忙啊,我嘞个季兄。 匡诚忍不住感叹一声,又再一次想到了季忧在神道上爬的梦,总觉得某一天也许能看到真实的。 而将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的,并不只有匡城和魏蕊。 沿街的花楼之上还有长乐郡主,云州大小姐陆清秋,二小姐陆含烟,以及另外一些仙宗弟子和京中小姐,都在看向下方。 季忧本身就足够吸引她们的,更何况还有丹宗之女元采薇,但其实更令他们好奇的那个,是带着面纱,毫无气息波动的女子。 元采薇的身份位格是极高的,因为她是丹宗掌教之女,又是上五品的丹师。 陆清秋和赵云悦虽然一个是灵石世家的嫡长女,一个是师从灵剑山的大夏郡主,但与这等仙宗血脉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可问题在于位格如此之高的丹宗之女,又如何能够接受的了与一位凡间女子共事一夫? 就算她可以接受,丹宗又如何可以允许。 可令他们不解的是,原本觉得不可能的事现在却正在眼前发生着。 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元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是一直都住在季忧的院子里的,而元采薇这几日基本都是傍晚时分从季忧的院子离去,随后又在第二日的清晨前往。 按照常理来说元采薇是有些卑微的,而按照习俗来讲就更严重了,因为这分明是二房娘子向大房主妇请安的规矩……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元采薇本就还未嫁给季忧。 可问题是既然贵为丹宗之女,即便还云英未嫁,无法在季忧的院子留宿,她也不该允许另外一个女子留宿,更不该第二日还心甘情愿再去。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元采薇根本不觉得这是一种冒犯。 赵云悦想不明白,觉得唯一的可能是元采薇性子太软,以至于压不住季忧后院。 此时陆清秋则忍不住从怀中掏出那两枚丹药,心中不禁微动。 先开始得知季忧与元采薇的事情之后,她其实是有些空唠唠的,但如今看到元采薇连个凡间女子都压不住,不免就又起了心思。 思索良久之后,陆清秋将手中的丹药递给了妹妹陆含烟。 陆含烟此时也正看着下方,被阿姐拍了肩膀才回神,望见丹药的那一刻有些微怔。 她知道灵石商会与季忧之间起了矛盾,也知道方锦程花了三倍的价格买丹,本以为是买不到的。 陆清秋看着妹妹:“新元之后教你要努力修行,秋日争取进入内院。” 陆含烟忽然有些咬紧了红唇,漂亮的眼眸里升起一层水雾:“我一定不会辜负季师兄对我的期待。” "? " 夜色深的很快,城中的花灯被衬托的越发繁盛,酒香气也逐渐散入到了冬日的冷风之中。 其实有些时候去哪儿逛,什么时候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逛,于是东街西街,灯巷拱桥,来来回回间的五人都颇为满足。 只有元采薇,期间有几次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没想起来少了什么。 第197章 带着咬痕回山 “诶, 元辰呢?” “元辰?谁是元辰?” “你弟弟。 ” "? " 新元结束后的清晨是丹宗原定好要离开的日子,这个时间倒是未变。 毕竟此行而来的也不只有他们姐弟,还有同族的两位长老。 而元采薇在临行之前的清晨为季忧做了最后一次诊疗,将其被气劲所扭曲的经脉修整到了原来的样子,也算彻底将季忧的手臂恢复了。 于是一行人便从尼山而下,在神道右侧的南城主路之上告别。 “姐夫,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一点,别再乱跑了。” “那是我乱跑么,我昨晚根本就没挪过窝,可你们谁也不记得……” 元辰一脸委屈地样子,抱着一沓厚厚的书稿上了车,随后瘪着嘴一阵翻看。 昨晚的盛京热闹非凡,鱼龙混杂之间丢了东西的也不在少数。 有酒醉一夜后起来发现身上玉佩丢了的,有逛了半天发现钱袋子丢了的,还有丢了鞋的,亦有丢了面子的。 而季忧他们则丢了一个弟弟,甚至在丢了之后都没想起来丢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今日清晨,天刚擦亮的时候,元辰一脸委屈扒拉地自己找回了天书院,他们几人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觉得昨晚少了什么呢,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别看元辰在他们的三角故事之中不配有姓名,但怎么说也是丹宗亲传。 而且他并无战力,却又身怀丹术这种容易让人眼热的本事,若真被歹人掳了去,估计小半个青云天下都要乱上一阵子了。 不过元辰昨晚其实哪儿都没去,一直在灯坊听书听到深夜,再回神就发现姐夫和两位阿姐都不见了,认不得路的他便跟西市灯坊里的说书先生回了家,逼说书先生说了一晚上的书。 倒也不是听书的瘾大,主要是说书先生今晚讲的是一部新书,而那部新书则是根据姐夫出使雪域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这能不听完结局?这要是听不完结局还不得憋死。 说书先生说我乃凡人,已五十有七,一夜不睡岂不死乎! 元辰说死不了的,我给你整个整夜不睡精力丹。 最后说书先生实在受不了了,将毕生所著的书稿全部赠予了他,怕到宁愿改行。 与此同时,元采薇也在和自己的塑料姐妹颜书亦面对面告别。 而当她再次看到的颜书亦嘴角的那道伤口时,心中的幽怨还是无法消散。 她决定来天书院送丹的时候,脑子里所想的就是两人一屋,三个夜晚的脱衣治疗。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颜书亦也在,更没想到认识了多年的鉴主妹妹如此会咂醋,于是有些勾引事情便难以开展了,不然话,她感觉自己也是可以有一道伤口的。 道别之后,元采薇就坐上了马车,此时的弟弟正坐在车厢之中,专注于手中的话本。 她是个十分严厉的姐姐,平日里很反对元辰看这些民间杜撰的志怪传,但这一次却假装没有看到一样,什么都没说。 “阿姐,帮我把下一本拿来。” “你少看这种东西……” “不要对我表示虚假的关心,我只是个没人在乎的弟弟,一个姐夫两个阿姐,硬是一个记得我的都没有。” 元采薇心虚地撇开目光,随后把脚边的另 一本拿给了他。 她现在确实底气不足,不好教训元辰。 因为她不想承认昨日脑子里都是季公子,跟他逛街逛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回院睡觉的时候都不觉得自己少了个弟弟。 元采薇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眉心忽然皱起,心说父亲未必想要自己嫁给季公子,更何况是可能做小的…… 蛮族想要与妖族联盟攻打九州的事情,丹宗的神经是被挑动的最大的,尽管妖族并未同意,但并不意味着野心不再。 当初妖族使团第一次入九州可就去了丹宗,点名要购买丹药。 九州若真到了乱世,她们丹宗是最没有抵抗能力的。 来天书院之前,父亲跟她几次提起过山海阁亲传与陈氏仙族副掌教之子……此时的颜书亦远眺着南城主街,眼中金光闪烁,一直看到百里之外,见马车并未回头才放心了下来。 其实元采薇还挺不错的,毕竟她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姐妹,能与她相处下来也不是没道理的。 她比自己大半岁,叫句姐姐也是应该。 只是最近这几日,每次听她叫自己鉴主妹 妹,便总让她觉得对方有些野心勃勃的样子…… 颜书亦将目光收回,随后便跟着季忧回了山,然后换下来的小花袄叠的整整齐齐,放入到季忧的衣箱之中。 在盛京做了那么久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已经很满足了,可不管是猫冬也好,耍性子也好,争风吃醋也好,对她而言终归都只是暂时的安逸。 她始终都未曾忘记自己尚未破境之事,也从未忘记自己所肩负着的是整座灵剑山。 换句话说,跟陌生男子在小院生活就像是一场美梦,可以放飞自我,但可惜的是,人总不会一直活在梦中。 她是时候该收收心,不再去做季忧一个人的傲娇仙子,而是该去做那万万弟子的小鉴主了…… 季忧其实早就知道颜书亦在新元过后就要离去,毕竟她本就是在闭关途中偷偷跑来的,此时正给她烤点名要吃的地瓜,忽然就感受到一股剑气袭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仙光带着烤地瓜的香气冲天而去。 季忧在下面摆了摆手,原本完好的左唇角也被咬破,溢出鲜血。 这丫头,还知道留个礼物。 晌午时分的灵州,天气正暖,卓婉秋决定 的向天书院写第二封信,不过刚刚落笔,朗朗晴天之上就开始层云卷积,有天光在云层之后不断呼啸,风浪随之铺天盖地而来。 下一瞬,随着山顶的未发新芽的柳树微微弯腰,颜书亦飘然落地,双眸之中金光隐隐。 “是鉴主。” “鉴主终于回来了……” 卓婉秋和丁瑶立刻跑出了殿外,便看到颜书亦正在从殿外走来的。 许久未见,两人都觉得鉴主好像丰满了一些,应该是被季公子给养的。 不过最吸引她们目光的,还是自家鉴主嘴上的那个齿痕伤口。 结痂之后的伤口形状其实远比刚被咬破的时候明显的多,无论是痕迹还是方向都极好辨认。 仅仅是看这伤口,她们便能脑补出季忧用嘴巴咬住鉴主嘴唇微微用力的画面,有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感觉,眼神一阵飘忽。 她们着实想不到像鉴主这般冷傲的女子,被季公子抱在怀中热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其中最为后怕的,就是当初提议鉴主去盛京探亲的卓婉秋了。 一个月的时间,鉴主就已经被姑爷骗的吃 了嘴嘴,要是再多过几天,怕不是真的要怀着珠胎回来。 颜书亦看着他们的眼神,很轻易便猜到她们在想什么。 人族就是这样的,没有到凝练仙体之前,即便修仙者的恢复速度再快也要经历结痂、脱痂的过程。 那晚季忧要咬她的时候她也挣扎过,告诉他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整个灵剑山都要砍死他,但他说不怕。 小鉴主其实也是个没太大主见的人,容易被冲昏头脑,听他认真地说不怕后也有点心软,于是一没忍住便让他咬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带着这样的伤口回去一定会被揣测,可自己为什么会心中隐隐期待着他给自己也咬一个。 “书亦回来了?” “我回来了,父亲。” 颜书亦抬起眼眸,便见到颜景祥正从殿内走来,于是轻轻开口应答。 自打自己的女儿走丢了之后,颜父就每日都来询问一遍。 卓婉秋告诉他女儿是因为遇到了瓶颈,心中烦闷所以才决定下山走走的,于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暗存了担忧。 此时见到她归来,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不过在当颜景祥走出大殿的长阶时,他注意到女儿嘴边伤口的时候,于是脸色才忽然一阵巨变,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震惊。 “书亦,你……” 颜景祥结舌半晌,你嘴巴被谁咬的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因为作为父亲,他是不好询问女儿这种事的,可即便不问,他此时也猜到女儿离山的这一个月是去会了情郎。 其实早在半年之前,丁瑶便已经通过传讯跟他说过女儿有了心上人的事情,只是对方究竟是谁他并不知道。 后来女儿便选择了闭关,冲击无疆境,并未再次下山,这才让颜景祥稍稍放松了不少的。 他以为丁瑶只是道听途说,也觉得以女儿的身份位格,不会轻易喜欢一个男子。 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女儿当真是陷入到了情劫之中。 颜景祥沉默半晌后开口:“你游历了如此之久,杂念可否消除?” 颜书亦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心静了不少。 ” “那就好,那就好……你母亲近几日总是在念叨你,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叫她。” 颜景祥匆匆下山,而颜母在听闻了颜父所说关于女儿情郎的事情之后便急匆匆便赶到了云顶宫阙。 颜书亦此时的已经换上了鉴主仙袍,正坐在自己的凤阁之中,便见到母亲入内,看向了自己的嘴角的齿痕。 陌生男子,真的是害死人了。 “心静了?” “嗯,回来便要闭关破境,天道会之前我已经能有所精进。” “那男子是何人?叫什么?” 颜书亦眼眸轻抬,注视着母亲,轻轻摇了摇头。 颜母看着自己女儿神情,最后眉心紧缩,有些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 谁能想象到灵剑山下一任掌教,七大仙宗里最年轻的执器者,竟然会偷偷跑出去私会情郎,嘴巴还被咬成了这个样子。 这若是传了出去,估计整个青云天下都要震动了…… 新元过后的第二日,丹宗送往灵剑山的丹药便被清点入库,随后便是赐丹大会。 天剑峰往年是拿六成的,玄剑峰三成,而 问剑峰不到一成。 但今年随着鉴主御令的原因,天剑峰只能拿到四成,多出的两成被分配给了问剑峰。 天剑峰的弟子自然是有意见的,尤其是天道会举办在即,所有人对丹药的需求都更大了。 于是在掌教颜重的示意之下,天剑峰的弟子在赐丹大会之上一阵躁动,不满之声渐渐响起。 直到一位身着鉴主仙袍,头戴琉璃仙冠的身影出现,手握丹匣一一挥手送出。 正在的躁动的弟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眼睛睁大,才意识到今年竟然是鉴主亲手赐丹。 蓦然之间,整个望仙台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掌教颜重的眼神不由得变得锋利了起来,心中暗付一句好手段。 最近这些年,他发现颜书亦在灵剑山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隐隐超越了自己,以至于无论是问剑峰、玄剑峰还是天剑峰的弟子,都将其当做精神信仰。 其实他是有些佩服这这位侄女的,一直都遗憾她为何不是生在天剑峰。 “鉴主的嘴巴好像有些伤?” “嗯,是有些伤痕的。” “方才有几位师妹也在讨论,说是好像是被人咬的……” “咬在嘴上?” 卓婉秋和丁瑶也被赐了灵丹,此时站在望仙台上,自然也听到了周围弟子的议论。 不过好在鉴主一直在高台之上,那伤痕在他们眼中也并不算清晰,望仙台上的弟子也不敢一直直视鉴主。 “鉴主应该知道的,自己这样回来一定会被引起议论的。” “嗯,但她还是让季公子咬了。” 从望仙台回去之后,丁瑶和卓婉秋站在云顶天阙的殿外,看着进入殿中的鉴主一阵窃窃私语。 自家鉴主的修为已经接近了无疆境,而季公子只是刚刚入了通玄上境,相互之间差了两个大境界,实力的差距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所以若是鉴主不答应,季公子连近她的身其实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咬破鉴主的嘴巴了。 所以丁瑶毫不怀疑,鉴主是心甘情愿被季公子咬的,根本就没有反抗。只是她想不明白,鉴主到底是为何会想要带着季忧的齿痕归山。 卓婉秋思索良久后开口:“我觉得,鉴主其实是想让人知道的吧。” 丁瑶看着她:“为何?” “前段时日,丹宗的元采薇不是也去了天书院?山外行走的那些弟子轮转回来还在讨论这件事呢,说季公子要入赘丹山什么的。” 丁瑶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她还是理解不了这和鉴主有什么关系。 卓婉秋看着丁瑶疑惑的眼神再次开口:“你想啊,鉴主听了那么多姑爷和别的女子的传闻,一定是也想让别人也议论她和季公子,甚至希望别人知道她其实才是大妇,我灵剑山的剑道讲求的是干净且直,鉴主骗不了自己的道心。” 丁瑶怔了半晌:“可即便被咬了嘴巴,可除了我们之外,谁也不知道那是季公子咬的啊。” “就是因为没办法说,某些时候才更想让别人知道,鉴主被季公子啵嘴的时候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还能这样?” 卓婉秋思索片刻后开口:“虽然只是猜测,但大概八九不离十吧,你昨日没发现么,峰主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鉴主甚至都没遮掩,分明就是想被看到。” 丁瑶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的年幼的女童。 那时候女童得到了一把很漂亮的剑,于是整天都挂在腰间,也不说话,但却喜欢到处逛给人看…… 想到这里,丁瑶忍不住扬起嘴角,但随后又忍不住皱眉。 “小姐心中应该也清楚的,自己是嫁不了季公子的。” 卓婉秋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小姐二字说的是鉴主,这是丁瑶幼年时对鉴主的称呼,忍不住看她一眼:“为何?” 丁瑶抬起头:“鉴主现在是山中弟子的精神信仰,可若是这些弟子看到自己的信仰要下嫁一个乡野私修出身的天书院弟子,一定会惹出乱子,天剑峰便会推波助澜让鉴主手足无措,到时候季公子也会遇到杀身之祸。” 卓婉秋思索了一下:“也可以一直偷偷下去不是么?” “就算不会被发现,可孩子呢?鉴主再强,总是要延续血脉的。” “珠胎暗结嘛。” 丁瑶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私生的孩子是没有继承权的,若无法继承灵剑山,鉴主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没了意义,灵鉴与掌教之位总归是会重回野心勃勃的天剑峰。” 卓婉秋张了张嘴:“还有这种事?” 丁瑶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峰主今日叫我过去,说的就是这些。” “他们想从你嘴里知道季公子的身份?” “其实昨日鉴主回来之后,他们就派人去查了,但鉴主离开的十分谨慎,以灵鉴抹去了此行的所有气息与痕迹,所以他们才来问我,我虽然没有说,却也没办法不认同他们的想法。” 丁瑶看向慢慢沉下的落日:“这些年我的与问道宗走的极近,确实是想要为自己谋些好处,但其实也是因为那对鉴主来说是个好选择。” 卓婉秋抿了下嘴,发现自己也无法反驳。 丁瑶沉默许久后再次开口:“季公子哪儿都好,做了丰州之主,还能剑斩兵王,可终归是少了个身份。” 卓婉秋其实也想说,季公子人很好的,修行天赋也很厉害,天底下的修仙者那么多,但通玄境便能闻名遐迩的就只有他,你看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 可她也明白,即使季公子做了那么多,也终究抵不上人家生来就有的道统与跟脚。 “其实,季公子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嗯? ” 卓婉秋抬起眼眸:“季公子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咬了鉴主的嘴巴就一定会被灵剑山的人注意,若是有蛛丝马迹泄露出去,也必然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丁瑶思索了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只是靠剑气之中的杀意所指就能知道齐正 阳剑心入魔,从而帮玄剑峰请来一柄利剑的人,如何能想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 卓婉秋再次开口:“明明知道,可他还是咬了,大概他也很想别人知道鉴主是他的吧。” 丁瑶沉默半晌:“没结果的,公子和那位丹宗之女间,大概也是如此。” “丹宗也会如此?” “蛮妖两族蠢蠢欲动,又常有人说天道异变,没有战力的丹宗是最需要联姻的,又怎么会看的上季公子。” 卓婉秋点了点头:“而且还是做小的。” 丁瑶此时转头看了殿中一眼:“说起来,元采薇和咱家鉴主当初还发过誓要做一辈子好姐妹呢,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 “什么时候?”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鉴主还不想做鉴主,玩心极大,丹宗掌教受邀来到灵剑山做客,带来了元采薇,俩人玩的可好了。” 第198章 丰州边境(改后) 回山之后的灵剑山小鉴主再次闭关,冲境无疆。 不过这个消息并未引起过多的关注和议论,因为在外人看来,她是半年前就已经闭关的,此间从未出去过,更没有被陌生男子抱在怀中热吻到嘴角留了伤口什么的。 而在闭关之前,颜书亦还特地写信给了季忧。 信中的大概内容就是自己嘴巴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被许多人都看到了,让他小心走在路上的时候别被人一剑戳死。 语气中傲娇满满,但听上去心情不错。 另外丹宗之女元采薇也给季忧写了信。 信笺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分享她与元辰在丹宗的日常。 据信中所说,元辰在掌教元黎的示意之下已经开始尝试执掌圣器,但目前还未有成效。 元黎说这是因为元辰的丹心不够坚定,才无法得到洪炉的认可,于是将他从盛京带来的所有书稿全部没收。 来过天书院一趟之后,元采薇似乎对他亲近了很多,信笺内容也没有之前那么正式了,落笔不会再一直叫他季公子,时常会直呼他为季忧。 其中还有一笔被图画过的痕迹,仿佛是写错了,但却隐约看的出那被涂抹的两个字是季郎…… “其实院子里忽然少了两个人的感觉还是很明显的,因为小院里忽然就静了,也没有了烟火气。” 季忧此时正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想起那两封信,如同孤寡老人一般叨了一句声。 匡诚听到他这句话语,眼神忽然变得怪异了起来的:“好身体果然征服天下。”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再来一个把哪里。” “哪里还有一个?” “我感觉快了。” "? " 新元之后的匡诚也没闲着,一直在处理关于雪域妖石从丰州旧道暂时运送的事情。 官道的修缮需要一段时间的工期,雪域妖石现在走了丰州西边的旧路,第一批前几日已经送达九州。 而妖族灵石重新进入九州的时候,妖族也开始运送九州这边的产物返回雪域。 买卖本来就是有来有往之事,本应该稀松平常,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引起了司仙监的特别注意。 那就是有好几名入境九州的妖族商人在收集丰州的风景画册,而且开价很高,属于返送货物之中最值钱的一类,随后全部都被带回了雪域。 要知道,丰州对于人族而言一直都是寒铁关被冲破后的备用战线,去年秋日刚刚有蛮族邀请妖族联盟的事情发生,妖族商人的这番举动顿时便引起了警觉。 会不会是在熟悉丰州地形,为攻破换铁关提前做准备? 这种猜测是极为要命的,也直接挑动了许多人的神经。其中有一名叫做韦虹的丰州画师,因为技术不错,所出售的画稿最多,还被司仙监专门抓回来盘问了一番。 但经过盘问之后他们才发现,那些被收集走的画稿大多都是一些风景的描绘,丰州的山,丰州的水,甚至有时候是一棵树。 这样的画稿别说妖族了,就连那位画师再去找都不一定能找的准是画的何处,并不具备战略目的。 于是司仙监的众人放心了下来,同时却又感到十分纳闷。 妖族为何要收集这些画册? 莫非是因为妖族太过于向往九州,所以才买了这些回去给族人看? 可问题是为何只要丰州这个九州最为贫瘠之地的画册?这是最无法理解的。 当时的审讯室内之中,只有司仙监接引处提司,太吾二年状元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惊愕地张了张嘴,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好身体征服天下】 季忧看着他,心说读书人真是神神叨叨。 此时,广袤无垠的丰州渐渐填满了两人的视线。 丰州的官道要修,联合耕种也马上就要开始,他们二人此番便是因此而来。 此时,无数装载了法器的马车正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随后向着丹水郡而去。 丹水郡是选定路线上一个重要的中转站,连通了丰州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将来的丰州无论如何发展,经济的流通都要靠这条路来实现,这便是为什么要想富就要先修路。 季忧还是蛮重视这条路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大夏和司仙监,所以此番是亲自过来检查石料的。 等到马车抵达之后,两人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存放石料的场地之中,随后拔出剑,“当啷”斩碎一块,随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这一块石料是谁负责运送的?” “登记册上,写的是一个陈章的名字。” “将丹水郡太守叫来。” 季忧看着在剑气下并未开裂,而是化为了碎渣的一块基石默念一声。 大夏的一部分官员,在这么多年的税奉制度之下已经习惯了贪婪,不出现这种情况才是意外。 于是第二日,丰州府的铁牢之中就多了一批人。 随后是第二站,第三站,陆续有人被送了进去。 虽然大夏官员地位不如仙人,但身在其位多年,谋算也好,做狗也好,基本在青云都有些势力。 于是季忧在丰州检查石料,抓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 其实直到现在都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季忧当初打着人间道的旗号不过是遮掩,却不曾想他竟然真的亲自去查了石料。随后,丰州的联合开垦便开始了。 去年秋日,季忧以税奉为名义曾召集了一个联合收割队,当时队伍之中仅有微照境及以下的修仙者参与。 但随着雪域妖石开始从丰州入境和季忧售卖丹宗灵丹的消息传来之后,联合开垦队就多 了许多凝华境了。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季节。 丰州百姓每日出门都能看到无数修仙者站成一排,随一声“练”响起,手中的九尺仙轮便被灵气驱御着,将地面翻开一片泥土。 曾经第一批加入联合收割队张平阳此时已经将九尺仙轮用的愈发熟练,甚至还带出了几位徒弟。 他现在越发怀疑,自己修仙好像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因为原本在修仙路上一步一个坎的他,却在联合开垦之上找到了一种天才感。 此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 从联合收割开始后,百姓就不像以前那么怕他们了,时常会为他们送来茶水,此时来的是一名叫兰兰的姑娘,是丰州府南侧旬阳镇一家农户之女,平日常站在地头上看他。 他有时候练得累了,歇息时四下环顾会不小心与其对视,便见兰兰姑娘会慌张躲开眼神。 那一刻,如张平阳这般被位于家族放弃的修仙者,好像也会愣神…… 丰州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而只要有土地,对百姓而言就可以活。 于是在联合开垦的消息传出之后,云州与中州便有更多的百姓朝着丰州迁徙而来。 此时云州边境聚集了大量的迁徙者,而在关卡右侧的茶棚之下正坐着十来个,最年轻的也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每一个都眼神锋利如钩,但穿的却有些破破烂烂,在路边吃过饭后转头看向边境的关卡。 “铁雄大哥,真要这么做?” “二民,你难道要一辈子都做私修,每日东躲西藏?仙人老爷说了,只要季宅中死了人,不管死的是谁就可以得个供奉身份,以后再也不是私修了!” “铁雄大哥说的对,来都来了还为何犹豫,干了!” 一行人将茶碗摔在桌面上,朝着关卡而去。 然后一个个被叫到了小屋之中,接受盘查。 当初在盛京城的时候,季忧曾要求大夏取消云州与中州两地官署关于不可私自迁徙的政令,所以云州的关卡其实已经是撤掉了的。 而此时的关卡,其实是丰州所设。 随着百姓一个个进了小屋,大部分人都从后门进入丰州,而小部分人则又面带挣扎地走了回来。 见此一幕,名叫铁雄的私修微微皱眉:“不 知道盘查了什么,但看样子是有可能过不去的,兄弟们谨慎一些。” 赵二民闻声琢磨了一下:“也许会问籍贯,以及之前作何营生,说上山之前的就好。”“明白。 ” “去吧。 ” 铁雄莫语一声,就见到走在前方的兄弟巴伯兄弟走进了关卡内的小屋。 众人便在后面盯着,不多时便见巴伯穿过了小屋,进了丰州,只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有些复杂。 见此一幕,铁雄与赵二民对视一眼,心说看来确实查的有些严。 不过巴伯既然能过去,那便说明没什么风险。 再说了,这关卡又没什么守境的修仙者,即便是的没有通过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才是。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所有人都走了过去,最后连赵二民也走了过去,随后转头看着的他,眼神有些难明。 铁雄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兄弟们放心,随后便迈步进了小屋。 屋中其实只有三个官差,两个坐在屋中,一个守在门口。 “姓名。 ” “宿老三,村里都这么叫的,爹妈死的早,也没给取名字。” “年纪几许?” “三十有四。” 铁雄心说开头的问题只是这般,看来往后才是严苛的。 此时公差抬头:“有一事要提前与你说明,你可要好好想想。” 铁雄屏住了呼吸:“老爷请问。” “咱们丰州距离寒铁关很近,外面就是妖族和蛮族,可能某一日战事一起,丰州就是首当其冲的,到时候或许会有很多妖族士兵和蛮族士兵涌入丰州,是会死人的,你还愿意来吗?” 铁雄微微一怔。 公差倒不奇怪,毕竟很多人都是这个表情:“上面的老爷说会努力不让这件事发生的,但他还说他不能保证,他说人的命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铁雄眉心一皱:“你们对每一个人都这样问了?” “问了。” “那还有那么多人过去?” 公差看他一眼:“总比活的像畜生要好,上面的老爷说命都是自己的,你们应该有做选择的权利。” 站在门边的那个公差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微微发亮的法器:“就算是私修,过去种地也是能活的。” 丰州若是有了战事,那么对丰州百姓而言便是命。 但对于其他州的百姓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的命,可他们哪里知道丰州其实是备用战线,哪知道什么妖族与蛮族。 通玄境哪有本事庇护天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昨天想了一夜,感觉还是要重写一遍,其实这是我昨天第一版的写法,可我就是太纠结了,改了又改,每天一会儿写不多少字,这章就不收费了,赔给大家两千字,晚上还有一张。) 第199章 私修 因为有修仙者的参与,联合开垦的进展极快。 九齿铁犁在呼啸奔腾的灵气驾驭之下,于广袤的大地上风驰电掣般疾驰,所经之处,犁出一道道滚滚土浪,新鲜的泥土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新土纷扬而落。 丰州府官员则有条不紊地对已开垦的土地进行统计登记,随后给不少外来的百姓分配,并给了他们去年秋日所筛选出的良种,教他们耕种。 于是丰州便出现了许多的奇景,那便是修仙者在前面犁地,百姓在后面追着他们的屁股后面播种,四周围灵气呼啸,浩瀚无边。 此时,一群目光锋利如勾的男子从丰州边境风尘仆仆而来,走一路看了一路,被扑了满脸土浪,拔剑四顾,心生茫然。 他们在此时所见到,均是此生从未见到过的场景。 “铁雄大哥,我要回山,我父母当年如果生在丰州,便不会被逼死,我也不会逃到山上了。 ” “胡闹,给我回来!” “是啊巴伯,来都来了,岂有回去之理。” “大哥……” “巴伯,你听二哥一句,大哥说的没错,虽然……是很好,但想想咱们的儿女,难道你真的希望他们一辈子跟我们东躲西藏,还要担心仙宗与朝廷的追捕吗?” “别吵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吧,我去打探打探情况,咱们商议一下后续的计划,然后就行动。” 铁雄目露凶光,呵斥住了巴伯的发言,随后带着众人朝着城内走去,结果还未走到客栈就忽然就看到对面的墙上写着一排朱红色的标语。 【天生我在天地之间,总要留些故事给后人看】 许久之后,沉默之中的铁雄撩起自己袍裾,从后腰仓啷拔出了一柄长刀,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间,丰州的农耕区不断扩大,如同画卷一般向外铺展。 而在每日的劳作之后,丰州各地的官署都会在谷场准备大锅菜。 杀猪宰羊,在露天慢炖,于晚风之中飘香。 有修仙者经常嘟囔着说吃这些俗物会让修行停滞,不利于道心通明,毕竟食欲也是一种欲望。 但每次念叨完都会紧接着跟上一句,麻烦 给我留个羊腿。 立春之前的几日,联合开垦已经结束了大半,丰州府内的谷场上又架起了铁锅,无数的食材在汤汁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于傍晚柔和的微风中飘散开来,引得众人垂涎欲滴。 “给我来个羊腿。” “实在抱歉,羊腿没了,肋排要否?” “你这人怎么回事,此间人尽皆知我最爱吃羊腿的,莫非你是新来的?” “是新来的。 ” “你叫什么名字?” “铁雄。 ” “咦,你这羊肉炖的,味道当真极好。” “祖传的,但是好多年没做了,味道也就是之前的七七八八吧。” “诶,铁雄兄弟太过自谦了,不过下次还是记得将羊腿留给我!” 赵二民此时正在往锅中添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铁雄:“大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来打探消息的么?” 铁雄搅着锅里的汤水看着他:“是打探消息,这不就找到做活的地方了?” 赵二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早上看大哥磨 刀,还以为大哥已经心如寒冰,来到丰州之后是铁了心要动手的。” “那些公差手持灵器,说明是知道会有私修过来的,但他们仍旧让我们过境了,那人是有意要收留私修的,这么多年我们在山里东躲西藏,能活的像个人也挺好的。” “说来也怪,收留私修在大夏可是大罪的。” 铁雄此时停止了搅拌:“城里那些标语是给我们看的,如果真的有战事,那人希望我们可以留些故事给后人看。” 赵二民沉默许久,心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哥会不会是想得太多,但还开口觉得脚边忽然一沉,低下头便见到一稚童。沉默许久,他张大了嘴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喜。 而在这稚童跑来的方向,好几天未见的巴伯也正朝此处迈步而来。 他还以为巴伯是不想跟着动手,于是自己离开了,但此时才发现他身后带着十几个孩童和几位妇孺正站在夜色之下朝他望来。 邱忠此时也在露天场内,和匡诚一起走在一起,眼望着谷场里的的三五稚童跑来跑去,不禁一阵思索。 自打少爷在丰州建立世家之后,已经有很多孩童敢在修仙者出没的地方上街了,这一年也再没有孩童饿死在家中的消息出现。 只是,少爷的血脉呢。 季家现在只剩下少爷一个人了,每日操心这里操心那里,却从未提过延续自家血脉之事。 忠仆就是这般的,不但要考虑家宅中的事情,还忧心主家的延续。 丰州消息虽然传的慢些,但邱忠也大概听说有几个世家小姐看上了少爷的事情,也知道了少爷哪个都没选,这让邱忠的心情凝重了好一阵子。 此时的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匡诚:“匡少爷,您与我家少爷是至交,想必应该了解某些事的,老邱想问问您,我家少爷是不是不喜欢女子?” “邱叔不用太过担心,其实季兄的后院里已经有人了,新元的时候还去盛京了,我是见过的。 ” 邱忠张了张嘴巴:“哪家的女子,为何不娶进家门来?” 匡诚压低了声音:“三家的女子。” "? " “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 “怎么会有流落在外的?少爷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人接回来给个名分?” “大概很难接……” 邱忠愣了一下:“莫非很远?” 匡诚点了点头,心说这你还真是说对了,你家夫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远。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不禁转移到了露天谷场南侧。 昏暗的夜色之下,那里正站着几个妖族的商人,在边缘处向着这里观察,随后一阵交头接耳,交流一阵之后向远处走去,同时从怀中掏出纸笔一阵写写画画。 邱忠也看到了他们,忍不住微微皱眉。 其实自打知道少爷去过雪域,回来之后双手险些都保不住的时候,他就对妖族很不待见了。 但是司仙监将路换到了此处,即便是不待见,他们也不能不允许人家过境的。 只是不知为何,妖族近来对丰州很感兴趣,总是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对人还挺客气的,只是那竖瞳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妖异的很。 匡诚此时看向邱忠:“季兄今日去哪儿了?” 邱忠此时回过神道:“有几家仙庄的庄主今日登门,少爷在宅子里接待了他们,前几天少爷还带人前去刷标语,这几日也是忙坏了。” “为了丰州嘛。” “可若是真的开战,少爷做的这件事不是白 做了么?” “把你家少爷送出去就是了。” "? " 季忧此时正在季寨的会客厅之中,面前坐着聚光、天燕,东盛三家仙庄的庄主,还有一些随行而来的供奉以及长老。 面对一群老头老妪言语之间对丹药的关切,他面带淡笑,以一种你懂得但是不要说出去的样子,撩的他们红光满面。 世家出身的身份是蒙荫,但同时也是枷锁。 被家族边缘化之后,对境界的执念让他们贪念颇重,而这种贪念虽然令人作呕,但也很容易被利用。 围绕着丹药闲聊半晌,季忧将他们送出门去,沿着深夜返回到到了寨子里,便看到邱茹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 小丫头现在已经成功启灵了,在每日只惦记着吃的情况下能有如此进展,裴如意对她的评价也只有一句,此女非凡。 此时邱茹拉着季忧的袖口:“少爷,肘!”“去哪儿?” “领你偷鸡腿。” 还真是肘,季忧看着她沉默了许久:“茹茹,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相信这是咱家?” 邱茹听后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季忧心说这大馋丫头真是的穷怕了,于是领着她去厨房嗦罗了个鸡腿。 大馋丫头不只吃了一个,还拿了三个。 季忧看着她:“拿那么多做什么,想吃再来就是了。” “给少奶奶留的。” "? " 季忧愣了一下,随后便意识到是匡诚告诉他们的。 大馋丫头还怪有心眼的,其实拿两个就差不多够了,竟然还多给自己拿一个。 等着偷吃结束之后,季忧牵着他往回走,就看到匡诚正在埋头苦写,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上次在这里笔走龙蛇还是公输仇,直接给自己埋了个大雷,这让季忧不禁警觉了起来。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把邱茹送回了房间,随后假装无事地在窗前看了一眼。 匡书生确实是在写书,不过却并未让季忧严肃到抢过来撕掉,因为他发现匡诚所写的是自己的传记,这让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的季忧觉得一阵脸红。 书里把自己夸得太好了,让他有种不适。 季忧忍不住轻轻开口:“其实我没有什么为生为民的志向和理想,你这写的有点太过伟大了,不太合适,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真的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正人君子,怪害臊的,有一种社死感。” 匡诚抬起头:“?” “其实我也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让路平一些,让身边的人尽量过的好一些,仅此而已了,但未来的事情没人说得准。” “也许明天就打仗了,也许丰州的外来仙庄集体暴乱了,那么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就都没意义了。” “我先前就是这么想的,便觉得丰州是不是维持现状才好,可最后还是做了,因为有些事情着实是看不惯的,养老阁什么的,倒没那么伟大,完全是为了顺自己的心意,无关理想。” “你在书里写我是丰州守护,其实没有,就像在路边见到一个孩子,我可以给他一个铜板,但我无法养他一辈子。” 季忧喃喃了一段:“所以你这本传记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我来收藏就好,免得人家真以为我是什么救世主。” 匡诚抬头看他一眼:“季兄已经做得够多了,这样的丰州不管是存在一年还是三年,百姓最后都会感谢你的。” “不用感谢,免得我某一日上了头真的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了,我烂命一条都是不怕,但最 怕别人期待太高。” “季兄每次都这么说,却每次都冲的比谁都往前。” 匡诚说完话,提笔继续往后写。 写了丰州的风土人情,写了美丽的玉阳县,又写了一些有趣的闲闻夜史。 基本都是从季忧的角度来写的,例如季忧最喜欢玉阳县里的饮马桥,以前经常去桥上溜达。 另外还有丹水县的湘子湖,当初跟曹教习去丹水郡招生还即兴做了首诗。 啊,湖,你全是水。 最动人的是,湘子湖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说有情人若绕湖一周,正好在湖边的一棵槐树之下相遇,便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文化的交流其实很有必要的,因为这些都是共同的,会让人有想像,有憧憬,会让人觉得这般的美丽值得留存。 季忧看着这夜晚的明月忍不住轻声开口:“你这书什么时候写完?” 匡诚此时提笔沾了沾墨水:“看进度,大概需要两日吧。” “这里写错了。” “嗯?” 季忧指了指书上的一行字:“在丰州建立世家之后的事是前往雪域面见妖帝,你怎么只写了一首诗,然后就跳到春耕了呢?”匡诚低下头仔细看了一眼:“这段没必要写,只需要写你回来时候大家的反应就是了。” 季忧看了他一眼,思索半晌之后心说也是。 名人传记这种东西虽然严肃性要比史籍差一些,但还是要真实可考的。 匡诚没有去过雪域,也没有见到当初自己在雪原如何被那妖将赤手空拳打的满身刀伤,更没见到自己反杀那名妖将,光是道听途说很难把事情写的真实,所以为了严肃性而不写是对的。 看看看看,什么叫职业道德? 这,就叫职业道德。 季忧忍不住想起了公输仇靠着脑补写尾巴那一段,心中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他着实是没想到的公输仇竟然会是个小说作者。 “我先去睡了,你不要熬得太晚了。” “好的季兄。” 匡诚将手中的毛笔沾了墨水,随后继续笔走龙蛇。 半晌之后季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厢房前的小院中,手中端着一杯茶,顺着窗户递给了 匡诚。 翌日清晨的晌午时分,联合开垦的最后一片农耕区被登记在册。 丰州府的贺章从外而来,询问季忧关于播种的事情是否需要修仙者一起参与。 季忧思索半晌,随后摇了摇头。 他想看看,如果没有税奉会怎么样。 于是第二日的一早,大规模的的播种就开始了,此时的田间地头开始到处都是百姓的身影。 不过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前参加了联合开垦的修仙者也出现了,虽然只有半数,但也令播种的速度提高了不少。 季忧站在地头上看着这一幕,觉得这画面还蛮和谐的。 正在此时,一阵哈欠声让他回过了神,转头看去,匡诚正一脸困顿。 他不是修仙者,还是需要依赖于睡眠补充精神,这种状态明显就是熬夜熬的太久了。 “传记写完了?” “写完了。” “其实晚几天也没什么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还写个传记,传出去说不定要被人笑话了,不过既然写完了,那便多谢匡兄了。” 人都是有虚荣感的,即便是季忧也无法免俗,这是常事。 他这几天便也一直期待着,想要以不同的视角来看看自己的,此时便朝其伸出了手来。 书生看到他的手之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写是写完了,但是季兄有所不知的是,我那本传记刚写完就丢了。” 季忧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丢了?” “嗯,丢了。” “丢哪儿去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丢的,再回去找就找不见了,应该是被人捡走了。” “你给我指个方向,我去问问,这种社死的东西被别人捡去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季忧便听到一阵马车飞奔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发现是妖族的商队从此处过境返程,直直地朝着北面的方向呼啸而去。 他们拉车所用的不是马匹,而是灵智未开化的妖兽,这种妖兽的奔跑速度极快,踏蹄时轰隆作响,很难不被人注意。 见到这一幕,他忍不住一阵微微皱眉。 这支妖族商队是前几日刚来的,专门负责采买他们所需要的物品,据说的今日清晨那份物品单还有半数都未凑齐,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着急回去才是。 而且这也太慌张了,万一撞到小孩子怎么办。 其中一架车辇甚至还未来得及拉起旗帜,越看越像是早上在门口捡到了什么好东西,打开之后立刻喜出望外,随后着急忙慌地要拿回家一样。 季忧对这种感觉太了解了,当初在雪域和那赤手空拳的妖将战斗,不小心捡到两柄宝刀时他就是这种感觉。 第200章 剑压 “恰逢午时,到城中吃个便饭再回?” “不了季兄,多日未归,匡某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改约下次吧。” 丰州的农忙结束之后,季忧与匡诚在清明之前回到了盛京。 此间春日杲杲,晖光遍洒,明媚的春光将盛京城中琉璃宝顶映照的熠熠生光,繁盛而灿烂,朝气蓬勃,同时有微风在这春日下穿衢过巷,扑在脸上绵软悠长,带着一股草木新生的淡淡香雅。 从永安大街一落地,季忧就感受到五脏庙一阵空虚。 但匡书生婉拒了季忧用饭的邀请,执意要先回去一趟。 季兄的仙子们都不在盛京,可我的蕊儿姑娘却近在迟尺呢…… 季忧虽然听不到匡诚的心声,但多少能看到他眼神之中的思念:“你个见色忘义之辈。” “季兄和初次来盛京的颜仙子逛街的那次,好像也差点认不出我来。” 季忧啐他一口跳下马车,心说你能和我比么,你可是正人君子啊,而我只是个悍匪。 “下次再回丰州的话可以带上魏姑娘一起,路过归云郡的时候去湘水湖转一圈,你知道湘水湖的传说么?据说两人绕湖而行,若恰好在湖边的那颗千年古槐下相遇,两个人就可以生生世世不分离。” “自然是知晓的。” “小小书生,知道的还挺多。” 匡城不自然地看向一旁,心说这传说不只我知道,现在连妖族公主都快知道了…… 两人随后分离,不过季忧并未直接回天书院,而是朝着长盛大街的方向走去。 城中的贩夫走卒此时都已经换了短衫,拉扯担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面上,与酒楼茶馆里那些在街头揽客的小厮擦肩而过。 季忧行至长街中段,随后走入了盛京邮驿。 上次在雪域回来未带礼物,但这次从丰州倒是未曾忘却。 他准备了一些丰州的土壤,还有这次春耕所留下的种子,以及在当地土窑所烧制的小花盆,分为三份,分别要寄给颜书亦和元家姐 弟。 这种子栽种之后只要精心呵护,应该可以长的出独属于丰州的麦穗,也是挺有意思的小盆景了。 颜书亦对丰州挺感兴趣的,在天书院猫冬的时候除了和自己啵嘴,最爱聊的就是丰州。 问了他当地的气候、温度和四季变换,还问了丰州冬季的雪有多大,以及饮马桥和湘子湖在何处。 虽然多次强调自己只是“随便问问”,但一看就是在认真考虑去丰州生活的样子。 元采薇也一样,尽管自己不问,但每次都听的却格外认真。 所以这种小心意,对她们而言会很和心趴。 厉害,我可真是个大暖男。 季忧嘴角微扬地将邮寄地址填好,交付银两之后离开。 最近一段时间下了太多次的田地,此时的他不但一身的风尘仆仆的,连靴子和衣角上也都带着泥巴。 沿路的天书院弟子望着他脚踏神道而来,对视之间神色怪异。 “乡野私修回来了。” “这泥沙满身的,倒真像是乡野私修了……” 掌事院的三位掌教看着他走上尼山,衣袂飘飘地绕过碧水湖,闲聊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季忧。 丰州的农耕也好,百姓也罢,在仙宗的眼中都是最不值得在乎的事情。 有些修仙者连麦苗与韭菜都分不清,甚至不清楚哪些作物是长在树上的,哪些是生在地里的。 不过掌事院每年都要处理税奉,自然是要清楚一些的。 秦荣这段时间也从院外行走的弟子那里听到了不少情况,大概推算了一下丰州现在的情况。 由于大夏更换了妖族商队的运输路线,现在丰州是妖族最大的物资交换地,而丰州的作物恰好是雪域所没有的,妖族所开出的收购价格也极高。 所以丰州今年的税奉一定极其丰硕,只是其他人大概还未注意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秦荣再次想起了他那个乡野私修的身份。 他当初若不是修到下三境圆满而破格进入天书院,此时或许真的是在田间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种。 也就因为那次的意外,导致好多事情都因此而改变了。 当年该入了内院的楚河没能入院,丰州则有了唯一一个修仙世家。 “丰州的事情结束了?”“结束了,除了选择种植特殊作物的农户之外,全州都已经进入农闲。”季忧绕过碧水湖,来到曹劲松的院子坐下:“修仙者当真好用,地耕的又快又好又直,牛马看了都直呼专业。” 曹劲松忍不住砸了咂嘴:“敢把修仙者当牛马使唤的,也就只有你了。” “也不能当做是使唤,而是告诉他们人活在世便应该活的有些意义,数十年如一日的枯坐修道即便飞升又如何,于这世间不过是无用之人罢了。” 丹水郡太守之女向芙,还有归云郡太守之女丛艺两人都在曹劲松的院子里,自打季忧进院之后,他们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作为丰州出身的修仙者,她们对于丰州的 事知道的很清楚。 季忧到丰州之后就查了石料,关了许多人,就在向芙父亲的丹水郡,其中好像还有世家子弟,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她们之前都不太喜欢参加仙门的宴请,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边缘人物一样,融不进去。 但最近几日因为季忧的事,那些仙门子弟反倒要听他们在席间侃侃而谈了。 其中感受最深的,当属向芙。 她是从小就被寄养在落月山庄的,对丰州的外来仙庄有着从孩童时代便被培养出来的亲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劲松当初去丰州招她入院,她还曾因为季忧想要拿走落月山庄的宅子而心生不满,说他是厚着脸皮强占,却还要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可直到进入天书院,真正了解了世家、仙庄和税奉的关系,听到了很多事,眼界不在局限于一隅,她才明白季忧究竟是在做什么。 曹劲松还有些话想问,但话到嘴边一顿,看向芙和丛艺,二人对视一眼,便立刻知趣道别。 他挥袖将门关上,随后看向季忧:“我还以 为你离开天书院后会遇到世家的袭杀。” 季忧抬起眼眸:“是来了一些私修,从边境跟随迁移的百姓混了进来,不过最后都被我收留了。” “你胆子还真大啊。” “丰州的事情,光我一个破通玄能顶什么用,若不是青云仙规在,我现在渣都不剩了。” 曹劲松看着他:“事情也不用考虑的那么久远。 ” 季忧喝着茶,又捏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多做一些总比少做一些好得多,聊胜于无吧,另外那些私修基本都是穷苦人出身,总比仙庄那些弟子更可靠一些。” 曹劲松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新元之前,你怕仙庄会闹乱子,怕联合开垦进行不下去,现在因为灵石和丹药的事情过了一关,融道的事倒是不需要那么急了,天道会也能稳一些。” 当初从雪域回来,季忧就一直在惦记着开垦的事情,料定那些仙庄不会那么配合。 吃了丰州那么多年税奉的外来者,在经过去年一年的贫困后掌握了主动权,怎么可能会安分。 当时的季忧秉持着能强一分是一分的念头打算不断冲境,连天道会的规则都不太在乎。 现在这一关过去了,曹劲松觉得只要季忧别出去乱跑,最起码到税奉收缴之前都能有片刻的安宁。 他现在是内院弟子了,掌事院就算想要派遣他也需要他同意。 先前那次让他前往雪域,他是为了丰州,之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不过在季忧这个乡野私修看来,能变强的话还是要继续变强的,只是不太过于苛责自己便是了。 老曹的话说的对,最起码在税奉收缴之前能安宁片刻。 只要灵剑山的人不要因为自己咬破了他们鉴主的嘴巴,过来攮死自己便可以了。 曹劲松此时看了他一眼:“定道契机一事,你有没有什么眉目?” 季忧摇了摇头:“还没认真试过,那几日院子里有客人,就给耽误了。” “女人就说女人,还客人,说的倒是好听。” “真的是客人。” 曹劲松呵呵一声:“你的客人都是拿嘴巴招待的?咬的跟穿了钉子似的,我怎么没招待过这样的客人?” 季忧嘴巴在离开天书院之前就好了,不过离开之前见过人倒是不少。 他还曾听天书院的人讨论过这件事,说他玩的真刺激之类的。 曹劲松此时收回了白眼:“寻找定道契机的事情还是能够做的,这种事情有快有慢,早做准备更加稳妥一些,况且定道的过程便是排除杂念的过程,对你的道心通明也是有好处的。” “我打算先去炼体。” “还炼体?” “是男人就该炼体。” 从曹劲松的小院离开之后,季忧便返回了内院。 春季过后下过几场小雨,以至于房间内的潮湿感极重,他将窗户打开通风,随后将被子抱出晾晒。随后打扫了一下房间,倏一下躺在了床上,睡了个安稳觉。 在丰州这段日子,他虽然看起来风轻云淡,但实际上的神经却是紧绷的。 尤其是收留那么多私修,没点警惕心是不太行的。 于是每次边关有私修入境的消息,他和裴如意都是轮流守夜,此时才得好眠,便一觉直到翌日,起床开始炼体。 随着体内的灵火被引燃,他那灼热的气魄逐渐填满了袇房。 其实这第十七次的灵光微照,他是从在丰州就开始了的,此时也差不多到了灵火将要冲破体表的关头。 肉身强度的提升不会影响境界,这对同境界比拼的天道会而言是个好事。 说实话,其实季忧到现在都不知道天道会的具体规则是什么,只知道是同境界之间的比斗…… 此间,盛京城落雨纷纷,持续数日。 等到雨势头稍稍变小,陆清秋的传讯就被掌事院送到内院,邀请他前往鸿鼎楼赴宴。 得到了聚玄丹的陆含烟,修行之路瞬间通畅许多,已经聚集出了五道灵光,而第六道正在显形,远远超过了仅有三道灵光的濮阳兴,直逼停留在六道玄光的方锦程。 按照这个趋势,陆含烟入内院的机会极 大。 云州陆家以灵石立家,在仙宗之内的根基不深,其实是很希望家中子弟能入内院的。 陆清秋去年就是为此而来,但看到楚河时才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巧。 不过直到最后她才知道,楚河来的也不巧,因为他们都遇到了私修入院的季忧一骑绝尘。 而陆含烟此番很大可能入内院,归根结底是要感谢季忧的。 “那人就是季忧。” “季忧?何人?” “堂兄不知道?” “我已经闭关许久,最近才因为天道会的事情提前出关,季忧这名字没听说过,何况这青云天下何曾有过一个姓季的世家?” 鸿鼎楼二楼,方锦程正和堂兄方志恒一起饮酒。 他这位堂兄也是个剑道高手,曾多次前往灵剑山拜山,使得一手好剑,据说连天剑峰的长老颜烨都对其赞许不已。 不过堂兄平日不受管束,性格浪荡,所以 并未进入任何仙宗,曾扬言要走出一条自己的剑道。 他此番来盛京是家族所托,要为方锦程传授一二。 陆清秋炼化了聚玄丹,真的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境界之事暂时急不得,但方锦程的战力仍有可提升的空间,毕竟通玄只是内院门槛,秋斗最后所看的还是战力。 所以方锦程要学堂兄的剑道,这就和楚河当初被季忧挤兑的要回家传道一样,另外,此举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季忧也是以剑道成功进了内院的。 此时的方锦程向着对面看去,和堂兄说了季忧将丹药卖给了陆含烟,以及当初不教他如何感应天书的往事。 方志恒听后转头,隔着镂空的屏风冷傲地看向了对面。 陆清秋出手向来阔绰,每次都是大排宴宴,这也是季忧喜欢参加她宴席的原因,只是这一次,他经常会听到陆含烟寻个由头便叫自己季师兄。 “含烟见过季师兄。” “季师兄喝,含烟给你倒酒。” “谢谢季师兄的丹药,含烟一定不会辜负季师兄的期望。” 陆含烟举止轻柔,眼眸莹润,季师兄三字叫的很夹。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奶声奶气的小猫,夹的季忧有些坐立不安。 其实师兄这个身份本就带着些光环的,尤其陆含烟入院时季忧正因斩败楚河、夜杀融道而风头正劲,足够令她倾慕。 而那颗聚玄丹明明是阿姐买给她的,最后也被她归结到了季忧的期望之上。 陆家的血脉挺好的,陆含烟与陆清秋一样腿长腰细,而且五官带着妖气,平日对其他人也是一副冷冷做派,但夹起来却真的是无比诱人。 同席的也有不少天书院的男弟子,其中有一些也是对于陆二小姐存了心思的。 毕竟陆二小姐也是院中排得上名的美人,高贵而冷淡,千金气质十足。 但像这种声音,他们平日却从未听陆二小姐用过。 季忧抬起头看向陆清秋,心说你妹怎么个事,而陆清秋则看了他一眼,心说姐的妹眼光有时候当真是一样的。 正在此时,季忧忽然感受到一股风浪。 一柄争鸣的利剑蓦然袭来,瞬间出吹翻了几只空碗盘,震得左侧的屏风哗啦作响,随后道剑的寒意便悬在了他的身前。 左手边便后侧,方志恒傲立,剑意汹涌。 “内院季忧,听说你也是剑道高手?” "? " "……" 午后的悟道场,微风稍冷,日头渐渐落入下旋。 陆家姐妹一行率先回到天书院,来到了悟道场,而方家兄弟则随后而来。 距离秋斗仅剩半年,但无论是陆含烟还是方锦程距离通玄都还有很长的距离,便显得更为珍惜时间,此时盘坐在地。 “剑道之争其实就是剑意之争,我的剑意强悍无比,很多对手都会被压的连剑都无法出鞘,不算罕见。” “方才他说没带剑什么的,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与我之间的剑意差距,剑心倒还算敏锐。” 方志恒此时看向陆清秋,觉得内心愉悦。 陆清秋看他一眼后轻轻点头,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浅笑。 方才在鸿鼎楼的时候,这人从旁桌走开,没等开口就忽然出了剑,一点礼节不懂,着实给她们吓了一跳。 不过不得不说,这人虽然一直念念叨叨,但那冲天的剑意确实很强,这是无法否认的。 陆清秋上次见到季忧的剑,也不过就是方志恒今日这般强…… “不是中午过来?怎么现在才来?” “有人请吃饭,吃了半道还遇到了个神经病。” “你这几日一直在练体?” “从丰州的时候就开始练了,昨晚刚刚完成。 曹劲松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一连半月的练体方式,光听都觉得害怕,心说你这么练,不要命啦?上次通玄可差点没成。 但季忧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质的飞跃,不只是强度,全身的力气都有所提升。 “你的练体方式竟然还会增强你的劲力?” “嗯,这几次练完之后感觉相当明显,应该不是错觉。” 曹劲松眉心微皱,露出一个不太相信的表情。 见状,坐在石凳上的季忧放下了茶杯,随后稍微挺直了腰背,手臂向上缓缓抬起。 澎湃的灵气开始在他的双手之间汹涌,吹的他衣角不断飘飞,传出一阵猎猎之声。 就在曹劲松看的仔细的刹那之间,一道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剑气猛然释放,于教习院内陡然冲天,压得小院之中的落雨骤停,风声立静,空气中不断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阵阵,仿若不堪重负一般不断穿出闷响。 【道剑·小重山】 此时的季忧正擎剑而起,气劲陡然鼎盛,隐有沸腾之意,巨大的剑光渐渐凌空于朝天。 陆清秋此时正在盯着妹妹悟道,视线中正有一柄出鞘的长剑晃来晃去,耳边响起的则是方志恒讲解剑身铭文的声音,滔滔不绝。 看得出来,确实以自己的剑道引以为傲。 陆清秋出身于灵石世家,交际手段一流,即便有些觉得呱噪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反而会礼貌回应。 方志恒此刻正在已经讲道了剑道该如何修行,叫盘膝在地的方锦程不禁微微皱眉。 陆含烟和濮阳兴都是他的对手,他怕堂哥说的太多,反而让对方学了去。 此时陆清秋打算回应一声,以示赞叹,但话刚到嘴边忽然头皮一麻,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剑意压迫就呼啸而来,如潮水一般澎湃汹涌汹涌,悟道场的众人顿时惊骇仰头。 眼前,一柄巨大的道剑满天争鸣,压的湖边柳叶震颤,空气被挤向四周,如水般抖出颤栗波动,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贯落双肩。 “好强的剑。” “是道剑小重山。 “哦,是季忧的剑…… 耳听周围弟子的议论,悟道场里忽然传来一阵金戈乱颤的刺耳之声,陆家姐妹、方锦程与其他人转头看去,就看到方志恒手中的长剑正在不断乱颤,似是根本不受控制一般,当啷一声直接脱手坠地。 【剑意强悍能压的道剑无法出鞘】 此间,外院连廊、掌事院、紫竹禅林,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望来。 季忧在新元前就入了通玄上境,当时所溢 出的气魄炽热到连周围的积雪都被烤化,那时候就有人觉得他强,但却不知道多强。 如今看到这凌空一剑,便叫人忍不住发愣。 第201章 问心 阴霾天空的强烈争鸣之下,曹劲松不禁仰头凝视了许久,眼神微变。 季忧破入通玄上境之时被肉体限制了天人感应,花了比别人更长的时间,最后才勉强到达彼岸。 正因此事,院中还特地开展了的关于“肉体限制”的议论。 曹劲松之所以会如此担心他无节制炼体的行为,背后的担心就是来源于此。 院中那些长老尽管常常被人看不惯,但对修道一事的见解还是足够令人信服的。 尤其是通玄还只是上五境的第一个境界,连一个小境界的修炼都无比艰难,那么未来的其他境界则更是不言而喻。 人族修仙历史长达千百年,其中诞生过惊才绝艳者无数,但企图挑战共识者无一能成。 毕竟一个人的心血来潮,如何能够比得上前代无数天骄所总结而出的经验。 但此时,曹劲松看着那乌云滚滚之下的强悍剑气,感受着那股撕裂般的沉重,忽然对其如今的战力有了些更清晰的认知。 他觉得季忧现在的战力真的不在他对境界、术法所理解的范畴了…… 这种直观的感受,其实要比司仙监的传讯中说季忧挡住兵王一拳要更加清晰。 仓啷一声,铁剑震颤声倏然响起。 一柄质朴的道剑忽然从教习院的袇房之中飞来,“啪”地一声稳稳落在曹劲松手中。 刹那间,磅礴灵气汹涌灌入,剑身之上泛起粼粼波光,恰似清水涤荡浊垢后的澄澈。 “来,老夫我来接你一剑。” "? " 季忧擎剑气于高天之上,眼眸微抬:“当真?” 曹劲松边看着季忧边从石凳之上起身:“我这个当教习的不太争气了,此生怕是就要止步于融道境的,若再不给你陪练一次,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资格了。” “那我就来了?” “来吧。 ” 阴沉天空之下,春风微凉,曹劲松横剑于身,剑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如同波纹一般的道韵。 他走的路子与季忧不同,是正统的纯粹道修,尽管没有五大圣殿的那些精妙道术,但他对天道的领悟仍是不弱的。 天书院外院之中,有人说他穷,有人说他胸大,但没人说过他菜。 毕竟在夜城山的那一夜,他也是一手挡下过三位融道联手合围的。 见此一幕,季忧微微忍不住的开口:“是不是每次长剑在手就有种想问问天下还有谁是英雄的感觉,讲真的,我都感觉我能将掌教真人发展成客户。” “逆徒,你还是多活几天吧!” 曹劲松怒喝一声,瞬间就看到一股雪亮朝在眼前猛然而下。 如山岳般沉重的剑气压得未来及落下的雨水朝着四处飞溅,强劲的气息此时朝着教习院下方凶狠斩去,竟直接斩出了一种让让人无法抬头的恢弘。 此间的季忧,出剑便是沸腾的剑意。 曹劲松于风浪之中须发飞舞,一抬头便看到了眼前更加灿烂的金色眼眸,于是爆喝一声奋然出剑,自身气劲也开始勃发,嗡一声挥剑而去。 那剑中有雷鸣,有风劲,有落雨的丝滑,亦有云卷云舒的飘逸,与那山岳一般的剑气狠狠对撞。 金戈交击之声震耳欲聋,刹那间,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阵阵爆裂声接连不断。 教习院中的那张石桌正处于两道剑气交锋的核心地带,瞬间便被四溢的余波震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碎石更是如离弦之箭,“轰”的一声,径直贯穿了教习院的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曹劲松的靴子重重踏碎了脚下的青石地砖。 反观季忧,手中道剑斩落之后,其灼热的气魄直接则将滴在身上的落雨烧的滋滋作响,胸膛微微起伏。 “您没事吧?” “当然没事,本教习是融道上境的高手,又是你的领路之师,修为深厚,接你一剑怎会有事?” 曹劲松将长剑杵于地面,云淡风轻地张口点评:“刚才那一剑,还是很不错的。” 季忧此时掂量着手中的剑,感受着刚才擎剑的劲力,心说我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他在破境通玄之前完成了第十六次的微照,当时的感觉无比艰难,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以在破境通玄的时候,他真的被肉体限制了天人感应,无法成功让神念与天道的和鸣,也没办法得到天道玄光反馈,从而升境。 那时候他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束缚感,所以他冲境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挣脱那种束缚感上面,一直挣脱到险些力竭,才感受到到一阵通透。 那一刻,他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推动了。 他当时并未深思,只是隐隐有种感觉,直到前几日的第十七次微照,他发现过程顺利了许多,炼体时那种撕裂的痛感也消失不见了。 如今与曹劲松对剑,他还感受到了明显的气劲增长。 所以人族修仙者,并不是不能炼体的。 季忧默念一声,看着方才因为用剑而鼓起的青筋。 所谓天人感应变弱,并不能简单地说成是肉体限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天道如今的气运不足,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体魄逼近了临界的阈值。肉体太强确实是会束缚神念的,但是那并不是断头路。 因为炼体……似乎也有境界划分。 境界的提升会让实力增强,这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纯粹道修的境界提升是更加亲近天道的,同时可以得到来自于天道的反馈,实力大增,属于外求之道。 而炼体则是向内而求,求的不是天道,而是本身。 新元前的那场大雪之后他不单单只是突破了道修境界,同时也为了挣脱束缚而突破了炼体的境界。 于是身体本身给了他一种正反馈,那就是劲力的增长。 说白了,就是力气更加巨大了。 小鉴主在之前猫冬的时候说过他身体好热,像火炉一般,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那也是体魄强度增长的一种正反馈,因为只有足够的热量,才能让更强的体魄保持应有的活性。 当初在雪域,他拼命才能擎起来四十九重山,现在应该不会那么艰难了。 有点替小鉴主担心了,不知道她吃不吃得住…… 颜书亦境界高是不错的,但人族终究是体魄孱弱的,也哐当不了几下的。 不过还好,她还有姐妹。 震惊!渣男的行为背后竟还有如此暖心的理由,超十万人听后直呼然泪下。 季忧此时悄悄回神,收剑躬身:“多谢教习指点。” 曹劲松语气淡淡地开口:“为师之道罢了,不必多礼。” “关于修道的一些事,我还需要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去吧,方才你硬是与为师对剑一次,想必让你消耗不少,也该回去休息一下才是。” 曹劲松目送他出院,手中长剑当啷落地,随后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深深呼了口气后额头冷汗直冒。 他的孽徒,真的很强。 虽然不至于要了自己的老命,但也差不了 太多了。 此时的季忧迈步朝内院走去。 方才那一剑斩罢,他周身的剑气还未曾消散,气浪环身间,那些落下的雨水便被击飞了很远。 此时的他隐隐思索着,心说若是炼体与境界同升必然是很强的,但就是不知道修最后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体魄与神念之间的平衡。 既不能让肉体彻底限制住神念,隔绝了天人感应,还要保持炼体的进度。 用两条同样长的腿来走路,总比一条长一条短的瘸腿走路要快许多。 “我记得上次在街上斩狮头之时,季忧的剑和方锦程的堂兄差不多,远没有这么强的。” “季兄的双手当时废了啊,你看着好像没事,但那段时间他的双手一直都是灵气控制的,根本无法亲手掌剑。” 白如龙啃着苹果,听到陆清秋喃喃自语不禁开口作答:“那是御剑,这是掌剑,自然不同。” 他也是被季忧的剑气所吸引来的,但是没 敢现身。 他现在到处勾搭道侣,银子花费巨大,唯恐季兄犯了职业病,把他掏空了。 陆清秋听后看向了那堵被石块击穿的断壁残垣,感觉方才的那股剑吟仍在萦绕不绝。 原本那道剑横于虚空时他们便已经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力,却不曾想落下之后才得见真章,方才竖起的汗毛还未软下。 原来方才方锦程那一剑的强劲,不过是与五季忧的御剑相当的,而他御剑数量最高曾有五十倍。 翌日,风雨停歇。 东边有红日初升,然后灿烂的晨曦就开始在天际喷薄而出,渐渐洒落盛京。 季忧刚刚从袇房之中起床,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发现是掌事院弟子。 “季师弟,你的信。” “多谢。” 季忧拆开信笺看了一下,第一封的署名来自匡诚,告知了他关于丰州官道的修缮进度。 第二封信来自于元采薇,她已经收到了季忧送去的种子,立刻便种了下去。 其实这份礼物对丹宗之女确实是对口的,因为丹师一脉除了和丹药打交道,还要和药材打交道,培育一株丰州的麦苗自然不在话下。 元采薇来信就是为了谢谢他,还说很喜欢他的礼物,会好好呵护,静待其成长。 元辰也附了一封信,问他姐夫你只给我一个花盆什么意思。 季忧回忆了一下,发现当时好像是忘记给元辰寄种子和土了。害,这都不叫事儿。 他当时准备礼物的时候,都差点想不起来元辰叫什么。 卓婉秋也送了信过来,说自家小鉴主在破境的关键,回来之后就下令全山不许打扰,但前几日收到礼物又临时出了关,看完之后冷面生红,大骂他是登徒子。 不过骂完了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麦种种好,抱着花盆端进了自己的闭关室。 颜书亦这丫头,快成临时出关专业户了。 情窦初开的小鉴主真的是有点忍受不住美色的诱惑…… 其实季忧也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而耽误修行,将来觉得后悔,所以打算最近不去打扰她 了。 登徒子? 季忧微微皱眉,心说为何见我礼物后骂我是登徒子。 思量半晌之后,他忽然想起了种子二字,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他送这礼物的时候可不曾想过送她个种子还有什么另外的歧义,颜书亦这女人竟然自己就在思考这件事了。 看来上次问过她想生几个,她大概真的有认真考虑过,不然她的反应不会如此直接而迅速。 “采薇姑娘久违,我送给元辰的就是个花盆。” “小鉴主展信舒颜,我送你种子时没有想过你心里想的那件事。” 季忧写了几行简单的回信,随后将两封信装好,随后抬头看向了紫竹禅林的方向。 第十七次的炼体结束,为了身与灵之间的平衡,也是该悟道了。 季忧在洗漱之后去了掌事院一趟,将两封信笺寄出,随后便前往了紫竹禅林,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 天书院中有许多准备参加天道会的人,一部分早已抵达上境多年,最近一直在压制境界,以求稳妥。 季忧以通玄上境的身份参加天道会是最稳妥的,不过寻找定道契机之事无需压制。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出身不同,所经历的人间种种都不同,所以杂念的多少并不确定,这个阶段最好做好长足的准备的。 丰州的外来仙庄安稳不了多长时间,季忧感觉现在的时间非常值钱。 当然,不是叫兄弟来砍我的那种。 季忧此时闲坐山巅,双眼合闭,开始内视。 定道这一步和炼体有点相似,并非是向外而求,去寻求天人感应,是向内而求,排除杂念,深问道心。 花了几乎一日的时间才看到了一片迷蒙,随后便不断有杂念的画面开始从眼前不断浮现。 一开始就是雪白的脚脚,圆润粉嫩的脚趾晶莹如玉珠般可爱修长。 随后画面转到初房,季忧的道心之中全都是与颜书亦唇枪舌战后,对方那莹润的眼眸, 微微轻哼的声音以及粉色的脸颊。 同时还有在火炉边将其抱在怀中,从领口望见过多次却未敢触碰的玉润圆圆。 还有一些画面,出现在丹宗的药池,元采薇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娇俏雪润地坐在她怀里,还有濯水后的另一双脚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主的大自由。 例如一些宏伟的圆圆,丰润的臀儿,已经忘记了是在何处看到。 这不怪季忧,主要是当时天书院流传他体质可以传代,然后就有大量的师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还有不带内衬的,除了太大太小的,其他基本没什么独特记忆点,真的很难区分。 这是来自色欲的杂念,是男性最为原始的冲动。 稍微起念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误触一下便会喷涌不止,难以遏制。 迷蒙之中,季忧作出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以神念状态不断浏览,随后伸手向这些画面抹去。 但眼前那些脚脚、圆圆和丰润的腿儿并未就此消散,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衍生出了更多 并未真实发生的周边故事…… 好吧,人果然是无法自己欺骗自己的。 修道真好,再看亿遍。 盛京的雨后是多日的晴空,季忧每日都是迎着晨曦而来,披星戴月而归,眼神逐渐变态。 这是深问道心的负面影响,处于这个阶段的修仙者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挣脱的,同时候心境也会受更大的到影响,道心会出现短暂的失衡。 季忧是有些庆幸自己在新元前后没有尝试深问道心,否则他对颜书亦的胆子必然更大。 倘若真是如此,估计自己的坟头草会和丰州的麦苗一样发出新芽。 “季师弟,你的信。” “又有信?” “还是外院的陆师妹所寄,不过她应该是小的吧,毕竟世家再大也无法和仙宗相比不是。”傍晚的天色渐暗,掌事院弟子于紫竹禅林的西侧寻到他,将陆清秋的信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位掌事院弟子名叫文思远,曾多次给季 忧送信,已经让季忧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人就是这般的,一旦稍微熟悉起来,话就会变得多些。 季忧此时看他一眼,心说你就猜去吧,然后接过信笺,展开看了看。 信是陆清秋写的,是为了妹妹入内院的事情。 天书院的秋斗最终看的是战力,陆清秋那日在碧水湖见到了季忧的剑道,所以想要让妹妹跟他学剑。 季忧心说不行啊。 以我现在的这个状态,你妹妹很可能剑学不成,姿势倒能学会不少。 他回信给了陆清秋,言明灵剑山的剑道不能外传是天下皆知的,灵剑山当初为了彰显自己剑道精妙,并未说过宗外修仙者不可擅闯,他才名正言顺的学到了剑。 但若是由他来外传给别人,归根结底还是不太好的。 不过季忧还是写了一些关于武道的理解、御剑的法门,如何更好的使用灵气来配合剑道的方法,以及锻炼神念的流程给写了下来,交给了掌事院弟子代为转交,并说过几日若有问 题可以指导。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的,倒也不算是吃里扒外。 季忧送走了掌事院弟子,目光向外看去,望向天边的云卷云舒。 其实他是知道如何以简单而巧妙的操作来短暂摒弃掉这些杂念的,但总是觉得那不算是自己的本事。 他对自己的要求一向极高,否则做人便会少了很多底线。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个天朗气清的夜晚,季忧的神念再次问心,没多久就绽放出了光辉,一副圣人姿态地将这些画面全部抹去。 短暂就短暂吧,人也不能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毕竟他并没有飞升的意愿,也不需要如此强烈地对抗本性。 唯一觉得有些心疼的,就是灵剑山小鉴主和元采薇在他的脑海里有点惨…… 季忧默默自语着,眼前便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光芒,黄白之气不断涌动。 色欲之后,便是是职业心了么。 季忧在山巅之上枯坐许久,直到到黎明升起,随后目露凶光地朝着山下走去。 “曹教习。” “你怎么又来了?契机寻找的如何?” “劫点钱花花。 ” "? " “孽徒,你是不是有什么方言口音?” 季忧很快就让他知道了这不是方言问题,而是理解问题,随后握着一只钱袋子在外院一阵溜达,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白如龙正在男舍之中打算出门,忽然觉得心口发寒,忍不住伸手翻了一下黄历。 午后时分,季忧飘然下山,去了匡诚的宅院…… 色欲,职业心。 此后还有虚荣心、胜负欲、骄傲自满……一一浮现。 但相较于前者,这些杂念压制起来要简单的多,最危险的也不过是骄傲自满浮现的时候,他只身前往了天书殿,打算把掌教发展成客户的那次。 天书殿是空的,老头不在,而环绕大殿的 清风之中只有季忧留下的一句轻语。 “幸亏你跑的快。” 然后他还看到了丰州的养老阁,看到了在明媚秋日吊死了很多老农的古槐,还有在大雪之下饥寒交迫而死的骸骨,以及面黄肌瘦的孩童。 这是他当初选择修行的原因,是他的初心。 初心能不能算做是道心? 季忧叨念一声,但很快初就感受到一股怒意正在影响情绪,于是将其匆匆抹去。 就在此时,他道心的迷蒙之中出现了一片河湾。 绿柳,白堤,河面。 视线之中,无数水花不断溅出,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东一个西一个。 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男孩跌坐在路上,随后脸色苍白地爬了起来,沿着河坝仓皇奔走。 季忧沉默许久之后睁开了眼睛,呆在山崖上枯坐了许久,随后起身穿过紫竹禅林,向外走去。 丹宗的丹药赐发之后,来紫竹禅林参道的人便多了起来,其中大部分都在炼化丹药,眼见着季忧来去,许多人不禁都睁开了双眼。 这种关注是源于方才的那一刻,他们发现季忧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强横无比而且戾气十足。 (之前删改的段落调整了故事顺序,放在了春耕后面,主要是避免场景跳转太快,关于定道这件事,还是该和天道会剧情一起写更有趣吧。) 第202章 死志 三月春华渐次醒后,便是桃花盛放的时节。 从盛京东郊往东,出城之后远远就能看到云和县的万亩桃林,远望而去粉润一片,每年都有无数仙家子弟与文人墨客纷至沓来。 从东侧进入,便是繁盛桃树之间冗长步道,一直向东而行便是桃花湖与春风亭。 匡诚与魏蕊本前去游逛了一番,聊了些关于丰州春耕之事,说起了修仙者开垦土地的壮观,说起了夜晚仙庄子弟与百姓的举杯共饮。 不过丰州收留了私修之事,他并未给魏蕊说。 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季兄就越是可能惹上麻烦,而且魏蕊不管知不知道这件事,都没什么影响 午后稍稍阴沉了一些,半空之中有乌云在聚集,似乎将有小雨落下。 清明前后的天气就是这样的,刚刚还艳阳高照,但转眼就可以雨水纷纷,于是出门踏青的马车陆续向着盛京赶回。 有人折了桃花三两枝,有人则饮了清茶三两壶。 匡诚与魏蕊也同乘而归,不过在进城门之前,匡书生就下了马车,与车上的蕊儿姑娘分 别。 这种谨慎,还是源于珍惜姑娘名节,便让魏蕊更觉心动。 拜别之后,匡诚独自穿过了长盛大街,便感觉城中已经起了一股冷风。 这是冬季未消的寒意,此时回流,大概会带来两三天的阴沉与寒凉,随后温度便会一直攀升直到入夏。 匡诚沿着巷子向前走去,还未到了自己的宅院前,便见到一道身影正在门前晃来晃去。 等他再往前一些,就发现是站在门口的那人是季忧,穿着一身绣了银线的白袍傲立,正仰头看着对面院落的一棵桃树,手中还提着一坛酒。 “季兄?” “我来找你喝两杯。” 季忧回过头,将酒坛提起后朝着他晃动了两下,坛子里传出酒水晃荡的声音:“快开门吧,我都站了半天了,就说你小子是见色忘义,又跟魏蕊出去闲逛?” 匡诚咳嗽一声,随后前将院门的铜锁打开:“云和县今年的桃花开的格外好,便去和蕊儿姑娘一起去看了看。” “整天闲逛又不能逛出娃娃来,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啊。” “季兄真是孟浪!” 季忧走进去,随后将酒坛子放在了院落中的石桌上,伸手将酒坛的油封戳破,便有酒香溢出,飘入院中。 匡诚看着这一幕不禁抬头:“白日饮酒?” 季忧看他一眼:“喝酒还要分白日与夜晚?” “只是好奇季兄今日怎么会有此雅兴,还自己带了酒来?” “修道枯燥,有些坐不住的感觉,便想着下山逛逛,但这盛京偌大也就只与你相识,不自觉就走到了这里,快去拿碗。” 匡诚进屋将碗拿出来,随后摆到桌上,就见着清亮的酒水倾倒,而后不禁暗忖,季兄是不是又要劫钱了。 季忧端起酒碗:“来,走一个。” 匡诚扬袖举杯子:“正巧上次回来未与季兄同席,这次我便陪季兄喝上一杯。” 一口清酒饮下,匡诚顿时忽然便觉得一股热流涌入体内。 随后全身仿佛都变得通透了起来,体内似乎有一股清风环绕,顺着气窍向外冒出。 匡诚张了张嘴:“灵酒?” “你喝过?” “那倒没有,这东西价格昂贵,以我的俸禄 是买不起的,不过倒是听同僚说过,修仙者的灵酒小酌一口便能感受到全身气窍被打开的感觉,季兄今日是怎么了?” 季忧端着酒碗看他一下:“修仙者饮普通的酒水很难有感觉到,但普通人喝灵酒却可以滋养根骨,你也太清瘦了,要多补补。” 匡诚觉得季忧今日这状态好像有些奇怪,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但就是不对劲。 平日那般浪荡嬉笑见不到了,反而显得深沉了许多。 是颜仙子不在,元姑娘也走了,他又有种孤寡老人的心态了吧,于是便与他说了丰州的官道修缮之事。 司仙监采购了大批量的灵器用以修缮道路,又按照季忧当初设想,分段开工,进度赶得很快,大暑之日便能完成。 季忧听完并未有太多话说。 就像他先前所说的那般,他只是个小小通玄,能做的也仅有这么多了。 修了路,开垦了荒地,之后的丰州该要走向何方其实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等待酒坛的酒水渐渐减少,匡诚还与他说了魏蕊的事情,说是在桃花会轻轻拉了小手,被季忧以啧啧啧的声音调笑了两句。 匡书生心说这般进展才是正常吧,虽然都说男女之情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但哪是那么容 易就可以捅破的。 怎么可能像是季兄和颜仙子一样,见个面就把嘴巴咬成那个样子。 季忧今日不太有什么笑容,也唯有匡诚提起小鉴主,才会把嘴巴微微扬起,换了话题之后又迅速下落。 不多时,酒水喝干,匡诚的脸部开始涨红。出身玉阳县的人都还挺能喝酒的,匡诚看似文弱,但酒量却很是可以,老邱和他夫人也是这般。 不过季忧喝的似乎更多,一碗接着一碗的,本来就少的话最后越来越少。 直至他感觉到耳廓变得十分炙热,视线似乎也开始有了重量,眼前的空气之中像是拖拽着蜜色的黏丝,逐渐的上头。 不过这并非天旋地转的感觉,而是精神的亢奋,使得他心中稍稍松快了一些。 “走了。 ” “诶,季兄……” 季忧打了个饱嗝:“有感觉了,回去应该可以睡得着了。” 匡诚看着他朝着门外走去,微微一愣,心说原来季兄今日特地下山来寻我,当真只是为了饮酒。 此时季忧沿路出门,沿着长盛大街一路望尼山的方向走去,刚刚走过中段,周身便多了一层细密的雾珠向外飘散,先前被吞食的酒气全都被他灼热的体魄给蒸发而出。 又是几步路后,季忧稍稍顿足,脑海又是一片清明,先前的醉意已经消散无踪。 炼体之后,无论是体温还是强度都得到了极限的增长,以至于他现在这副身体,连酒劲都无法留存太多时间。 季忧此时忍不住抬头,看向那阴霾天空,听着那隐约雷鸣。 随后他就回了尼山,沿路去了一趟曹劲松的院子,没待太久就转身离去。 不多时的功夫,温正心、班阳舒和白如龙就接到了传讯,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曹劲松的院子当中。 四个人围坐在院中的茶桌前,望着眼前的两只钱袋子一阵发怔。 左边那只钱袋子是曹劲松的,而右边那个是白如龙的,如龙仙帝的钱袋子还是季忧当初离开雪域时送的,比先前的那只大了一号,示意他以后多多装钱。 而这两只钱袋子里面都是满的,甚至比它们离开各自主人的时候还要满。 “还钱?” “嗯,他是这么说的。” 白如龙像是看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场景:“为什么?” 曹劲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放下钱袋子就走了,不过,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寻找定道契机,先前来劫钱就是因为职业心犯了,现在可能也是受到了杂念的影响吧。” 班阳舒此时拿起钱袋子掂了两下:“是什么杂念影响了季师弟,竟然能让他把钱都掏出来?” 温正心摇了摇头:“我想象不到。” “会不会是善心发作?” “善心发作的话,季师弟应该把钱捐到孤残院中才对,他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曹劲松握着茶杯,感觉事情好像变得严重了。 一个人存在什么样的杂念,完全来源于他的身世背景、过往经历和当前所遇之事,虽然旁人无法洞察,但根据他的日常状态大概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比如季忧极其爱钱,想杀他的人不需要费劲,只需要扔银子就可以把他引走。 所以谁都清楚,黄白之物一定是季忧的杂念之一,于是曹劲松和白如龙前段时间就被劫钱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可还钱这种事可就太令人意外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季忧是出于一种什么样子的 杂念才会做出这种行为的。 色欲? 色欲只能驱使他去找姑娘,这银子应该花在盛京城的花楼之中才对。 不过季忧好像不需要去花楼,院里好多的师姐师妹都想和他有个孩子,还不需要负责的那种。 曹劲松和白如龙两人,茶桌前边喝茶边思索,对季忧的反常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此时,温正心忽然愕然了一下,眉心稍稍皱紧。 “怎么了?” “其实一个人如果很想去死的话,是会把家财留给亲近之人的,毕竟黄白之物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温正心说完之后抬起头来:“我有一位族叔,在夫人死后一直寡寡欲欢,某一日忽然去找朋友喝了顿酒,又把钱财都留给了儿女,没多久便一个人溺死在了家中的水缸中。” 白如龙张了张嘴巴:“水缸也能淹死人?” “若真有死志,水盆也能淹死人。” 曹劲松立刻扬袖摆手:“不可能,季忧修行之路顺畅无阻,又建立了世家,还迷得丹宗之女恨不得跟他搬到丰州,再加上他本就心宽无比,怎么会有死志长存心间。” 白如龙并未融道,听闻此言后忍不住开口:“杂念会导致人产生死志吗?” “不,能让人心存死志的不是杂念,是执念。” “执念又是何物?” “心之所滞,神之所凝,一意孤持而不能释也。或系于物,或囿于情,或固于志,虽事过境迁,然耿耿于怀,终难自解,无法放下。” 曹劲松说完又补充道:“但很少有人会拥有强烈的执念,一般都只是心存杂念而已。” 白如龙挠了挠头:“为何?” “问心局只有修仙者会遇到,而修仙者几乎都是仙门世家子弟。” 闻听此言,白如龙顿时明白了。仙门世家的子弟自小都是锦衣玉食,无需担忧生存,连修行之路都会有人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吃喝不愁,自然心宽,大概率不会遇到有资格成为执念的心事。 就算有,也不会到达能让人产生死志的地步…… 白如龙思索片刻后开口:“那若是真的有了执念该如何?” 曹劲松捋须半晌之后不禁开口道:“想办法将其揭开,如若不然,便只能强硬地叫自己忘记。” “会不会是因为当初季家遭难的事情?” “不会。 ” 曹劲松摇了摇头:“季家遭难并非灭门,若季忧执念颇深,早该去寻了才对,另外比较蹊跷的是,他现在也算是名扬九州,那些逃亡的人却也没来找过他。” 班阳舒微微皱眉:“猜错了吧,季师弟平日吊儿郎当,会不会是疑心?” “什么疑心?” “怀疑你们的银子是假的,不惜的要给送回来了。” 正在此时,曹劲松的院门忽然被推开,先前回来归还银子的季忧又去而复返,此时迈步走进了院中。 曹劲松和白如龙心中一颤,眼疾手快地把桌上的两只钱袋子给收了起来,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不过季忧并未说什么,只是告诉白如龙门口有个臀儿挺翘的女子,等他慌张起身跑出门外,便坐到了他方才坐着的石凳上。 随后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但并未开口。 白如龙很快就带着一脸疑惑地走了回来,心说哪有臀儿挺翘的女子,随后看到季忧坐到了他的石凳上才明白了一切。 此时,曹劲松、温正心和班阳舒都在盯着 他。 季忧微微皱眉:“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接着聊就是了,不用在意我。” 班阳舒和曹劲松对视一眼后转头:“我们刚才在聊你为何会把银子还回来。” “要银子有什么意思,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 白如龙听后眯起眼睛:“季兄怎么了,要不咱们去医馆看看吧。” 曹劲松也忍不住放下茶杯开口:“你不是回内院了,怎么忽然之间又回来了?” 季忧闻声开口:“回去之后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便想要回来随便坐坐。” “定道契机寻的如何?” “挺好的,哦对了,你们谁还有空房间,我想搬过去住几天。” 班阳舒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季忧轻声一声:“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和计启瑞住在一起的。” 白如龙也张了张嘴:“我不是下三境圆满入院,是和大家一起住男舍的。” 曹劲松捋了捋长须:“那便住在我这里吧。” 季忧随后开口:“多谢温师姐。” 曹劲松:“?” 温正心转头看他一眼:“你不怕丹宗之女吃醋,跟我回去便是。” 让正心仙子没想到的是,日落之后,季忧还真的跟着她回了院子。 她院中的竹架上还有晾晒的肚兜,粉的绿的,绣着蝴蝶花草,以及几条丝绸的亵裤,看着与那些肚兜皆是一套。 温正心迈入门槛,随后快走了几步,故作镇定地跑去收拾。 季忧有些心不在焉,但潜意识里似乎带着一种礼貌,便下意识地与她一起拾掇了起来。 从竹架的南侧收到北侧,季忧攥了一手肚兜,再抬眼才发现温正心正冷面生红地看着他:“师弟,你心头的杂念,必然是色欲吧。” 季忧看着手中的肚兜沉默许久,随后便还给了她,但交接之时却忍不住低吟而叹。 温正心一愣,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眼眸瞬间眯了起来的,流露出一丝杀气。 绝对是色欲没错了,结果他还不满意了。 “你晚上不会摸进我的房间吧?” “师姐能够收留我就已是万恩,待客之礼倒也无须如此周全。” "? " 温正心看着他那一脸疲倦而没有生欲的样子,有些不太确定他到底是诚恳还是调戏,于是握着自己的肚兜与亵裤回了房间。 随后的一整夜,正心仙子都在修道,但也时不时会注意着外面声响,但过了许久之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响起。 于是在丑时将近,正心仙子穿上靴子走到堂屋,思索许久后向屋中看了一眼,却发现季忧并不在屋子里。 她眉心稍皱,转眸看向院外,结果发现季忧此时正坐在夜色之中。 一个人呆呆地,无声无息,毫无生气。 “师弟?”“我没事,师姐。” 温正心看着他转过头来,眼中盛着水光,于是愕然了一下,刚想张口就询问他是怎么了,但声音还未出口就看到对方眼神之中的挣扎。 她忽然明白季忧为何会选择住在自己这里了,和色欲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他只是单纯地怕被人问。 曹劲松虽然每日都叫他逆徒,但对他是寄于了厚望的,远比其他人更关心他。 若此时曹劲松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定会问季师弟到底怎么了。 于是她抿嘴回身,未发一言地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翌日清晨,季忧早早便起了床,开始在院中一阵收拾,修剪了院中的那棵刚发了新芽的枣树,还将修剪后的树枝整理好丢了出去。 然后平整了院子,晒了被褥,并将水缸里里外外地擦洗了一遍。 袇房之中也打扫了一遍,擦去了瓷瓶之上的灰尘,还搓洗了椅垫。 不是打算在此长久定局,只是想让自己忙碌到没有思考与回忆的时间。 “师姐,朝安。” “朝安,师弟。” 温正心昨夜回去便睡下了,一直到辰时才起,此时看着挂在竹竿上的衣裙,湿漉漉像是刚刚洗过,于是再一次眯起了眼睛。 那是她昨晚刚刚换下来的,季师弟昨晚一定是摸进了她的房间。 …… “他昨晚流了泪?” 温正心在正午时分来到曹劲松的院子,听到反问后点了点头:“那样的季师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曹劲松思索许久后开口:“那他现在在何处?” “给我收拾了院子和屋子,然后就去了剑林。 ” 白如龙听后不解:“去剑林做什么?” “陆家二小姐想跟他学剑,他去看了看,从昨夜到今晨,我感觉季师弟好像很不希望自己闲下来。” …… 此时,天书院外院的剑林之中。 陆含烟正手持一柄长剑,在林间舞出一阵剑花,身姿翩然,惊鸿来去,姣好的身段让四周围的男弟子全都眼神飘忽。 嗡一声,道剑猛荡,一阵剑气荡使得满竹林飒飒作响。 随后飞身回剑,剑势越发凌厉。 就在此时,季忧忽然挥动了手中的木剑,“啪”一下打在了陆含烟的手背上。 陆家二小姐的剑式瞬间被打断,细嫩的手背开始微微泛红。 “不要抓的太狠,否则必然会影响你的出剑。” “是,师兄!” 啪—— “腰部要稳,腰不稳,剑不狠。” “是,师兄!” 啪—— “臀儿不要乱扭!” 见到这一幕,周围弟子的动作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虽说季忧现在是内院弟子,但终归是乡野私修出身,而陆含烟可是云州陆家的嫡系二小姐,这胆子实在太大了。 被打了的陆含烟也是瞬间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似乎也有些惊讶。 她是今日才得到季师兄的亲自指点的,第一感受就是季师兄在对待剑道的时候真的很严格,而看到自己剑道在短短半日之内不断精进,心中也是有些开心的。 手背被打几下对她而言没什么,但是臀儿… 陆含烟眨着眼睛像是在细细感受,随后脸颊浮现一抹绯色,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恼意。 对此,众人不是很理解…… 不过抛开这些不说,众人发现随着季忧几次为陆含烟调整动作,这陆家二小姐的剑却是越来越丝滑,剑式所斩出的气浪也渐渐凝实、愈发锋利,逐渐成势。 方锦程与其堂兄方志恒也在竹林之中,见着这一幕,表情逐渐难看了起来。 方锦程倒还好,他是剑道的初学者,对于陆含烟剑式的改变并不敏感,只能感受到它越来越强。 但方志恒本就精通剑道,此刻对其剑意之中拙中渐巧便感受的更加明显了一些。 他闭关许久了,对季忧并不了解,所以见到教习院那一剑后,他便开始打听了季忧,甚至还给灵剑山的友人寄去了信笺。 他当年去拜山,灵剑山的人曾称赞他剑心极佳,算的上是个极好的评价。 可季忧在灵剑山,却是被称之为剑心通明的天生剑种。 “别看了,继续练。” “是,堂兄……” (求月票) 第203章 蜷缩 陆含烟的剑道进步极大,清晨时分的她对剑道还只有一知半解,但黄昏之时就已经有模有样。 刺、劈、点,撩、崩,截。 基础剑式当中的六个,她已经舞的差不多了。 这些是剑道之基,只有地基打牢、成势,才能让剑客在未来使剑时候无论如何行云流水,都可以做到心之所向,剑之所指,不会偏移走形。 此时,剑林之中的风浪渐熄灭,陆含烟收剑,已是香汗淋漓。 她的脸上红晕未消,樱唇微张,缓缓地喘息着,饱满的胸口伴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师兄,我练完了~” “进步很快。” “真的么?” 季忧肯定地点了点头,陆含烟学剑确实挺快的,对比其他人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资质上乘了:“今日进度算是够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记得温水泡手。” 听到师兄话中的离去之意,陆含烟稍稍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开口:“多谢季师兄教导,含烟感激不尽。” “明日还是这个时间,不要来的太早,也不要太迟,日头初升即可。” “季师兄明日还来么?” “嗯。 ” 听到这句话,陆含烟那双如陆清秋一般带着些妖气的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以为季忧只是心血来潮地到剑林看了一眼,又心血来潮地亲自指导了她一下,今日过后便很难再有这种机会,却没想到季师兄是把它当成一件事认真来做的。 于是陆家二小姐立刻点头答应,便见季忧转身离去,迎着黄昏的日落踏山而行。 外院弟子无事不可入内院,而内院弟子为了天道会的事情,基本都在紫竹禅林修道,所以很少见到有人来往。 走着走着,季忧的耳边就只剩下微风吹拂新叶的声音,便觉得周围越来越静,越来越静,最后连风声都没有了。 但并非是风停了,而是他又开始思考了。 因为人在思考的时候,五感会受到限制,而对外界的声音变得不再敏感。 一步、两步、三步,季忧还未走出万顷林海,原本已经好一些的心绪便又开始渐渐低落下来。 人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不可能会时时刻刻 都能有事可忙。 半晌之后,季忧回到了内院,推门走进了温正心的院子。 正心仙子此时已经从曹劲松那边回来,见到师弟回来后便仔细地的盯着他看他了许久,觉得他虽然表现像是无事,但心思好像极为沉重,眉心有一团郁结化不开。 季师弟的这般模样,她已经看了好几日了。 “那陆家二小姐,剑道天赋如何?” “还好吧。” “能让你说一句尚还好,看来当真不错?” 季忧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道:“若是按照进度来讲,她比那个方锦程的天赋要高出许多。” 温正心思索半晌:“司仙监改换灵石路线之后,你与陆家走到了对面,我还以为你不会希望陆家二小姐能入内院?” “陆含烟和陆清秋的品行比方锦程要好得多,不好的修仙者就不能再强了,另外陆家虽然有男丁,但修行天赋都不高,陆家姐妹未来是有可能在云州掌权的,到时候寄养阁的孩子……“ 季忧忽然停顿了一下。 温正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如果陆家姐妹掌权,寄养阁里的孩奴能过的好一 些?” “是这个理。” 两人在初房之中聊了许久,关于修道,关于天书院,关于天道会,随后各自回了房间。 正心仙子最近的修行远比以往更加勤奋,尽管嘴上没说,但季忧感觉她是有意参加天道会的。 当初与何灵秀争夺亲传之位,她并非是输在了能力上,而是输在了背景上,所以尽管她平常的时候并未将此表现出来,但内心之中应该从未甘心。 平时未曾表现,但却从未甘心。 季忧叨念着回到了西厢,随后躺在了床上。 不多时,正心仙子正式开始入定,季忧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房间开始有灵气流动,渐渐呼啸。 于是他沉默许久,身体开始渐渐蜷缩了起来,最后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深问道心确实是会影响心态,尤其是某一个杂念在当破未破之际,会被无限的放大。 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季忧其实很清楚的一点是,有些东西从来都未曾遗忘,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压制了…… 翌日清晨,朝霞漫天,横贯于青云天下。 季忧做了白粥,给温正心留了一份,随后再次下山来到外院剑林,仍旧有郁结存于眉心之间。 此时的微风之下,剑林翠竹正在沙沙作响,陆含烟就在林中等着。 她很早就来了,此时见到季忧后立马夹着嗓子叫起师兄,随后将那柄经常打自己的木剑递到了季忧的手中,随后迈步走到林间,摆出剑式。 而随后的几日大抵上都是如此,季忧不断往返于温正心的院子与剑林之间,早出晚归。 当然,陆含烟对于剑道的领悟也是与日俱增,剑势越来越强,剑气也开始锋利无比,已有剑断万物的气魄。 这让经常同在剑林的方锦程倍感压力,每日都是阴沉来,阴沉去。 不过季忧对于陆含烟仍旧很严苛,手中的木剑经常会干脆落下,啪啪直响。 每次挨打之后,陆含烟都要怔一会儿,然后眼眸闪烁不已…… 学剑足足七个日夜之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春日,碧水湖的一方雅院之中忽然传来剑鸣阵阵。 陆清秋在院中飘然起身,剑道横空,携灵气猛然而行,剑刃呼啸落下。 妹妹已经跟季忧学剑七日,作为姐姐的她 很关心其剑术的进展。 当然,她自然是不会怀疑季忧的剑道水平,但总觉得应该对妹妹现在的战力摸摸底才是。 此时,道剑呼啸而来。 陆含烟撤步起势,随后在铁剑的“嗡”鸣声中剑如叠浪般汹涌而下,一股凌厉的气势环身不断,瞬间压得陆清秋踉跄后退,未敢硬接。 而就在陆大小姐要回剑留出空间,寻找妹妹破绽的时候以出击之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锋利的剑尖便抵在了那白皙的颈部。 陆清秋一阵愕然,眼眸之中闪现出一抹不可思议。 纯粹道修用剑其实并无剑心和剑气,只是当做灵气与术法的媒介,但方才的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清楚妹妹的动作,又或者说,妹妹与剑的配合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未给她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陆清秋被抵喉,沉默半晌随后收剑轻笑:“好剑。 ” 陆含烟回剑拱手:“多谢阿姐手下留情。” “是你在手下留情,不是我。” 见到这一幕,围在院子周围众人不禁睁大 了眼睛。 陆清秋结交广泛,姐妹众多。 这几日以来,所有人都是知道陆家二小姐正在跟着季忧学剑,好奇心极重,于是在听说陆清秋要与妹妹对剑的时候,便忍不住匆匆前来。 这些人里不只是外院弟子,甚至还有内院的几位。 此时看到陆含烟的剑轻易抵在了陆清秋的喉部,眼神一个比一个惊愕。 两人长相相似,境界相同,但用起剑来却是完全不同的。 陆含烟的剑很强,尽管与季忧当初在曹劲松院子里所释放的那一剑仍旧是天壤之别,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会用剑与不会用剑的区别。 关键问题是,她还仅仅只学了七日。 人群之中的不少人都神色复杂,眼神之中有嫉妒,也有凝重。 季忧是乡野私修,背景与跟脚一直都被人诟病,但却从未有人怀疑过他在剑道之上的成就,毕竟以剑道著称的灵剑山都说他是道心通明的天生剑种。 但陆含烟如今所展现的战力,却再一次让众人深刻认识到了季忧的天赋有多么恐怖。 不过更令众人羡慕的,还是季忧真的愿意 每日早出晚归地教她。 此时,人群之外的方锦程脸色阴沉,随后转头就走,离去时的双拳攥的极紧。 堂兄这几日一直说他学的慢,但他觉得自己是未曾遇到名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以自己学剑的进度,再对照陆含烟如今展现出的战力,他感觉堂兄的剑道天赋与季忧相比差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此时陆含烟已经收剑,便看到好多同期的弟子都在看着他,目光之中流露着倾慕与火热。 但陆家二小姐目光冷淡,空空无物,如同骄傲的仙鹤。 仙门世家的小姐大抵都是如此的,想当初陆清秋入院的时候,那种骄傲而冷淡的姿态也是和她一样一般无二。 见到这疏离淡漠的一撇,紧盯他的那些男弟子忍不住有些叹息,心说似这等女子,怕是极难追求的。 哪怕真的有人幸运地得到她的垂青,应该也会被小心翼翼对待,不敢造次吧。 “今日此剑一出,内院之事,含烟的胜率应该是极大了。” “不错,见到季公子细心传授的剑道,那方锦程怕是也压力倍增了,我方才瞥到他一眼,表情似乎极为难看。” 娄思怡与孙巧芝在陆清秋的面前一阵叽叽喳喳的。 陆清秋含笑不语,随后转眼看向自己妹妹。 妹妹的战力增长确实明显,甚至某些剑式甚至可以看到季忧的影子,入内院的胜率的确提高了不少。 不过妹妹身上还有个变化也很明显,让陆清秋有些不解。 那就是与七日之前相比,妹妹的臀儿好像更大更翘了很多,看上去丰润而饱满。 可是妹妹与自己仅差了一岁,而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身段基本就已经定型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如此大变化,更不会只变化一个部位,除非是外力影响…… “看来季忧真的是在认真做这件事的。” “嗯,若只是敷衍了事的话,陆含烟的剑术不会进步的这么快。” 曹劲松与班阳舒也看了这场对剑,回书院的路上细思许久。 季忧愿意在陆含烟的身上整日整日地花费时间,应该是受到了问心影响的,但这件事就和他忽然还了大家的银子一样,叫人觉得奇怪。 他之前还说要破境的,说无论身份与跟脚,都需要自己能获得更高的战力。 可他现在却一直无所事事,将光阴全都花在了别的身上。 人做事要有动机才是,而曹劲松与班阳舒觉得目前所猜到的动机,似乎都无法解释季忧当前的状态。 “听说了没,外院许多弟子都在议论,说陆含烟今年能入内院的可能性极大。” “陆含烟?这是谁说的?” “外面都在这么传。” 外院一群教习此时正聚在一起,于温暖的春日午后闲聊。 名叫仲郎的教习从仙膳坊回来,随后一句便将话题拉到了秋斗之事上,瞬间引起了其他几位教习的关注。 另一名教习名叫罗文听后不禁开口:“方锦程最近凝聚玄光的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终归还是先了其他人一步的,况且我还听说内院的方长老近几日正在为他收罗聚玄丹,方家也派人过来给他护道了,怎么又会是陆含烟的可能性更大,没可能的。” 其他教习听后也点头称是,并不赞同仲教习道听途说的言论。 方长老贵为内院长老,所能接触到的资源不计其数,座下又有无数弟子,所以这种话在他们看来并不可信。 仲郎见状开口:“事实和你们说的差不多, 但有个意外,那就是季忧最近每日都会从内院下来,亲自指导陆含烟学剑,她姐姐陆清秋只在她手中走了三招。” "? " 闻听此言,众教习的交谈声忽然就戛然而止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凝重。 修仙者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并不能单纯以境界定强弱,有时候还要看境界和跟脚,陆含烟比起方锦程明显差了一些。 但不知为何,一听说季忧教了陆含烟剑道,他们忽然觉得这陆二小姐的胜率似乎真的在直线上升了一样。 即便是内院方长老站在方锦程的身后,似乎都比不上季忧站在陆含烟的身后一样。 现在的陆含烟必然是比不上方锦程的,但若是季忧一直这么教下去,那方锦程入内院的事情还真的悬了。 一念及此,有些教习在思索之间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似乎现在才知道,季忧对他们的影响,似乎已经顶得上一位内院长老了。 但细想下来,这不是因为境界、实力、地位,总之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何。 不过让人仍有疑问的是,季忧为何对陆家姐妹的事情如此上心,甚至还每日都特地从山上下来作指导。 莫非是真的要将陆清秋收入院中?或者说是已经收入了院中? 亦或是,要将姐妹两个都收了。 没有人明白季忧此时的行为动机,尤其是季忧站在了灵石商会对立面之后,更觉得不得其解。 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 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似西窗谷雨茶。檐角铜铃在料峭春风里摇曳出细碎的清响,院墙外的老桃树在风中抖落满枝粉白,几瓣花顺着半开的窗棂飘进来,打着旋儿落在枕边。 而在屋檐钱,草虫开始石阶缝隙间窸走,拂面而来的春风浸了新柳抽芽的淡青。 季忧一大早就站在温正心的院子里,微微仰头,看着那些晾晒在竹竿上的肚兜与亵裤,细细打量。 此时,初房之中来一阵脚步声。 正心仙子已经连续七日为未曾入眠,一直在冲境,此时打着哈欠来到门口,便见到季忧正仰头欣赏着自己贴身衣物。 对此,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呗,又不会少块肉,也不会多块肉的…… 正心仙子颇具修仙者的自由心态,没有凡间女子那般羞涩,她甚至还观察过几次,判断 出了季忧最喜欢的应该是水粉色绣莲叶的那一件。 “师姐,朝安。” “朝安,今天还去教那陆家二小姐的剑道?” 季忧抬头看向她:“下午再去,我要先看望看望曹教习。” 温正心正在屋中穿靴,准备去紫竹禅林,闻听此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前两日不是刚去过,这时候去见他做什么?” 季忧扬起嘴角:“昨日是天书院给教习发月俸的日子。” “你状态好像好了一些?” “还好吧,就是发现最近没钱了,去找他劫一点,师姐你呢?” 温正心将靴子蹬好后开口:“去紫竹禅林冲境。” 季忧听后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好。 ” 温正心目送他出门,沉默半晌之后跟出了门去,望着他飘摇下山的身姿,感觉他的状态确实与前几日好像大不相同了。 曹劲松这几日正在忙他那几位爱徒的事情,向芙的天赋不错,如今已经从凝华上境到了下三境圆满。 虽说已经是四月份了,即便是以季忧的凝聚玄光的速度来看也很难赶在秋斗之前破境,但曹劲松有意要给她鼓劲。 毕竟丰州能用的人着实太少了,即便向芙入不了内院,但总归是强几分才更好。 曹劲松此番就是刚刚从悟道场回来,还顺道将昨日忘了去领的月俸取了回来,此时将钱袋放在了石桌上,刚刚将茶沏好,就看到季忧从院外迈步而来。 他这几日其实一直都非常担心季忧的状态,多次找温正心打听情况。 因为季忧这次问心所受到的影响实在太深了,几乎持续了半个月都不见好转,时而眼中带着戾气,时而又浑身的颓丧,完全不见了之前那般的风轻云淡。 甚至,他多次在季忧面前掏出自己的钱袋子,这孽徒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心如死灰一般。 此时再见,曹劲松的忧心仍旧不减。 “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季忧坐到石凳上,伸手抓向那只钱袋:“教习,劫点钱花花。” 曹劲松:“?” “咦,你这茶叶特太次了,最近爱徒都没来过吗?”季忧端起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后又拿起一块点心说到。 曹劲松愣了一下,随后看着他道:“不年不节的,他们来做什么。” “叶儿都是碎的,还没我家老邱喝的好。” 曹劲松看着他念念叨叨的,就像是温正心目送他下山时一样,神情也变得若有所思了不少。 班阳舒和白如龙很快就接到了曹劲松的传讯,随后匆匆赶到了碧水湖旁的教习院。 此时的季忧已经离去了,只剩下了曹劲松,正端着茶一阵眉心紧锁。 见到两人飞速前来,曹劲松给他们倒了茶:“方才季忧来过了,将我上个月的月俸全都劫走了。” "? " “您为何有些开心?” “这不就说明他已经没事了?” 班阳舒听后皱了皱眉:“您的意思是说,季师弟被杂念所困的状态脱离了?” 曹劲松点了点头:“我感觉他应该过了这关了,杂念消除,原本的心态便回来了。” 白如龙听后便屏住了呼吸,随后将钱袋子从心口偏右的口袋里拽出来,解开腰带藏进了不可知之地,神色惊慌。 这哪是好事,这简直就是大劫。 温正心是随后才来的,到达了曹劲松的小院就已经是午后了,听了几人的谈论之后不禁点头开口:“我也觉得季师弟应该是破除了杂念,念头通达了,因为他从昨夜就很活跃了,也并未在院子当中过夜。” 班阳舒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问心时间持续的够长啊,足有半月了吧?” “不止半月,他光是在我院子里就住了十六天了,我的……” 温正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咳嗽一声后又补充道:“我有些衣服都被他洗褪色了。” 白如龙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为何要你的洗衣服?师姐你和季兄做了什么……” 温正心啐他一口:“跟谁的衣服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所以每日都在找事情做。” “那他教陆含烟学剑也是因为这个?” “大部分原因是这个,另外一方面,他说是因为云州商会旗下灵矿寄养阁的那些孩奴,他觉得陆家姐妹品行是不错的,以后总能做些什么。 温正心说到这里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觉得季师弟心中的杂念应该是与孩子有关的,奉仙山庄抓邱茹炼药那一次,好像也是这样。” “孩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应该是个引子。” 温正心说着话,想起了昨日聊到云州寄养阁中那些孩奴时,季师弟眼中忽然闪现的挣扎。 曹劲松听了许久之后抬起头来:“不过他到底在心中看到了什么,这一劫过去就好了,我想这应该是他心中最强烈的一股执念,才持续了如此之久,如今业障破去,他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定道契机了,然后在先贤圣地入融道,未来可期……” 温正心与班阳舒齐齐点头,对曹劲松的话深信不疑。 虽然青云天下更加看重背景和跟脚,但个人的强大有时候也会造成很多的影响。 季师弟战力极强,若是境界再高一些,怕是真的能够独挡一面了。 "……" “身形要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出剑要稳,剑招干脆,出剑如风,剑心之中不要有杂念。 ” 季忧此时正在林中,看着陆含烟的一招一式,见到不对便将木剑打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他就看到陆含烟一脸含羞。见到这一幕,季忧有些哑口无言。 前几日的他一直被深问道心的影响所牵扯,并未太过在意陆含烟,今日才注意到她被打之后的神情。 这姑娘,好像并没有当这是惩罚,反而是当做是奖励了。 这爱好在世家千金身上,着实是够小众的… 这要是遇到刚开始问心就被色欲所困的自己,当真能让这位陆家二小姐学会很多的姿势。 更关键的是,若真是如此的话,他觉得这陆家二小姐学姿势应该会比学剑学的还要勤奋。 指导陆含烟练剑之后,季忧给她调整了几个出剑的姿态,叫她勤加练习,随后便减少了挥剑打她的次数。 一是怕真的打坏了,二是怕真的打坏了。 谷雨之后,季忧还是天天都会去剑林,毕竟有些事情既然开始做了,他还是希望可以做的好些。 不过他倒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呆就呆一天了。 因为陆含烟的剑式已经足够成熟,只要勤奋便能继续精进,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一直盯着。 除非陆含烟说有些不明白,他才会呆的久一些。 不过那些所谓的“不明白”,基本也是假装不明白。 曹劲松此间也去过几次剑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因为季忧的状态而深皱的眉心又一次皱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季忧是过了先前那关的,定道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但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孽徒自还钱开始,就再也没有去过紫竹禅林。 他白日是待在剑林的,那里的弟子很多,但无人见过他在剑林悟道。 晚上的时候,季忧照旧会去温正心的院子住,而根据正心仙子的观察,他从未深夜悟道过。 也就是说,他再也没尝试过去定道问心,好像完全遗忘了修行这件事一样。 而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内院的一些人心中。 雨后的清晨,春日的尼山一片绿意盎然,何灵秀坐在紫竹禅林之中,和石君昊、萧含雁、柴胡等人对坐饮茶。 何灵秀打算闭关冲境,便也向他们几人取了取经,随后闲聊之中便忍不住提起了季忧。 “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来过紫竹禅林悟道了?” “他在教授陆家二小姐剑术,应该是在准备秋斗一事。” 何灵秀端着茶杯思索半晌:“奇怪,前几日 他明明每日早出晚归的,似乎极为勤奋的,现今却不知为何忽然便放弃了……” 萧含雁与石君昊对视一眼,随后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前段时间,季忧的气息波动并未引来天光,也没有天书感应,说明他应该是在寻找定道契机。 某一日,他的气息忽然变得特别强大之后,萧石二人还忍不住紧张了一下。 季忧若是以融道初境的境界去参加天道会,胜算并不高,在他们二人看来未必会是威胁,可一旦他们想起蛮荒的那一剑,他们便忍不住会警惕几分。 可谁知道他再也没来悟道过,甚至几次路过紫竹禅林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并未入内。 其实不是不想,也不是不会。 季忧此时正处于前往剑林的方向,途径紫竹禅林之时向其中看了一眼。 那一关他没有过去,从来都没有。 他只是不断地开解自己,让自己的内心觉得好过了一些。 但如果定道必须要排除杂念,否则就会道心入魔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永远无法融道了,更不要提应天、无疆、神游。 他以前未曾想过上五境的事情,最大愿望 便是到了通玄境然后上山当匪。 直到此时遇到这问心一局,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走的是一条断头路。 人可以欺神,欺鬼,但不可欺心,有些过不去的过去绝不会如自己表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 季忧迈步向着山下走去,忽然就看到一大批人正在朝着剑林方向而去,嘴里还叫着喊着,便又吸引来了一大批的人。 “打起来了,剑林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方锦程和陆含烟!” 众人随之涌入剑林,就看到果然有两道使剑的身影在其中不断交锋,闪转之间铁剑的寒光不断迸溅。 而看两人那额前布汗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打了许久。 此时的陆含烟剑如叠浪,呼啸下落,不断地压制着方锦程,而后者则不断愤怒狂啸,举剑狠斩,金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陆清秋也闻讯赶了过来,同时还有方长老的座下弟子,以及教习院的一些教习,全都睁起眼紧张注视。 两人开战之前,林中其实是有别的弟子在 的。 经他们解释,方锦程近几日道心极其不稳,每次来剑林都会比前几日暴躁几分。 而之所以会打起来,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两人分别练剑之时发生了一些口角之争。 但事实上,自打半个多月之前,季忧出现在剑林的时候,方锦程就已经很想试试陆含烟的战力了,而陆含烟更是想要知道自己剑能否压得住方锦程。 沙沙作响的竹林之中,剑与剑的对撞声连绵成片,火花四溅。 方锦程欺身而上,招招力沉,杀意不加遮掩。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陆含烟根本没有丝毫慌张,撩、崩,截、劈、刺,应对的游刃有余。 只是方锦程的来意凶猛,剑挥如电,叫她暂时无法找到破绽。 几息之间,对剑已有百次,不断有翠竹在剑扫之下咔嚓断裂。 众人看的目不转睛,视线一直随着两人不断转移,随后骇然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眼前,一道灵光呼啸而起,踏地而去的陆含烟横剑圆切,哐当一声劈落于方锦程的剑上,将其砍的一阵趔趄。 未等方锦程站稳身形,立刻便觉得锋利扑面,骇然间持剑横挡。 不曾想铁剑刚举,那锋利的尖剑就已经先一步而来,直接将其领口剌开一道长痕,顿时让方锦程睁大了眼睛,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脊背涌上。 因为刚刚那剑尖只要再朝前一寸,立刻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见到这一幕,众人一脸惊愕,就连陆清秋也是这般。 方锦程其实是和季忧、楚河同期的,因为为了避开楚河的锋芒才迟了一年入院,所以境界十分扎实。 他的实力,应该是要比迟迟未能进入通玄境的陆清秋都要强上不少的,没人会想到他竟然在陆含烟的手下败的如此干脆。 剑林之中瞬间寂静,众人愣了许久后倏然回身,一脸愕然地看向了站在众人身后的季忧。 (读者的批评让老错心觉惭愧,今天一路猛干,终于写了八千六,求月票) 第204章 健身 “陆含烟在剑林之中打赢了方锦程?” “嗯。 ” “这……怎么会?先前宴会之上,天书院的弟子不是一直在说方家在天书院根基深厚,方锦程自身修为又十分扎实,入内院是板上钉钉之事么?” “我一开始听也是有些不信的,可后来才知道,那陆家二小姐的剑道,竟然满满都是季忧的形状。” "? " “兄台所说的,最好真的是剑道,而不是别的什么道。” 长乐郡主赵云悦此间就坐在一间茶楼之上,约了三五好姐妹饮茶,聊起过几日去城外山庄避暑之事,同席的,还有几位先皇嫔妃所留下的公主。 女子聚在一起,聊得大多是些诗词歌赋,姻亲俊郎,赵云悦对此并不能提起多少的兴趣。 正在此时,她眼望亭台之外,忽然见到了一群天书院弟子下了山。 他们从长街中端而来,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但多数都是有些陌生,是些名声不显的弟子,结伴走入了对面的食为仙。 见此一幕,赵云悦眉心微皱。 崇王府昨日设了宴席,邀请了许多的天书院弟子,陆家姐妹和方锦程和方志恒也在其中。 一是为了在秋斗之前结交些有用的背景关系,二是为了云州灵石一事。 云州的灵石商会有崇王的参股,而随着雪域妖石的运输路线改到丰州,云州石的价格便又在下跌,崇王是有意要通过陆家姐妹探听灵石商会下一步计划的。 在他们看来,以灵石为基石的云州,总不至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丰州的运石路线会走的这么顺利。 可等到酒席备好,歌舞齐全,长乐郡主与崇王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却发现陆家姐妹和方锦程谁都没来。 后来还是到场的天书院弟子告诉他们,陆含烟与方锦程在外院的剑林打了起来。 为了躲避楚河锋芒而推迟一年入院,入院后又被内院长老安排了无数弟子前去护道的方锦程完败,险些被陆含烟一剑割喉。 随后天书院的方长老匆匆派弟子而来,将人接出了剑林。 而那位一入京城就自称剑道天才的方志恒,据说今日清晨便离开了盛京。 随后的天书院外院之中,就全都是陆含烟 能入内院的声音。 其实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云悦是不能相信的。 天书院这一届的三个下三境圆满,方锦程、陆含烟和濮阳兴,她都曾见过。 陆含烟其实是排在最后的,莫说是方锦程这个底子最为扎实的,就连濮阳兴她都比不过,又怎么会传出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赵云悦随后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季忧亲自从内院下山,早出晚归地教了陆含烟剑道。 这件事让她沉默了许久,直到今日才有心思出来饮茶。 但具体是烦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十分厌烦这种事情。 长乐郡主的心情忽然又感到一阵烦闷,随后道别了几位公主,乘马车回到了崇王府。 崇王虽是亲仙派代表,暗中一直在掺和灵石、灵苗,甚至是税奉、丹药之事,但表现一直都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也就只是在府中赏花作诗。 见到女儿从门外归来,崇王那将要扬出鱼食的右手忽然一顿。 他今日收到了一份丰州司农官寄来的线报,得知了丰州今年农耕所得的预估数量,那个惊人的数字让他沉默了许久。 而这一切,都绕不过季忧这个名字。 太吾二年,天书院入院仪式之上,有三个下三境圆满,其中两个是仙门世家子弟,另外一个是破格入院的乡野私修。 唯独是他没选的那个,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现在甚至可以影响到下一届天书院内院择生。 崇王这一生有许多的投资,有些是赚的,有些是亏的。 而唯一一个让他亏到无法接受的,就是当年那顿九牛一毛,甚至及不上他喂鱼钱的晚宴,却偏偏没有邀请季忧出席。 除了崇王和长乐郡主,天书院外院弟子对于竹林之中的那场对剑也是议论纷纷,以至于今年的外院秋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关注度。 毕竟有意外的事情,才是最容易引起讨论的事情。 但事实上,虽然众人都在议论陆含烟和方锦程,但实际上大部分的内容还是在讨论季忧。 内院弟子也在讨论他,可讨论的内容和外院弟子有些不太相同。 那场战斗因为涉及秋斗入院,他们也都听说了。 而那场风波之中的陆含烟似乎并没有从季忧那里传习到灵剑山的剑道,所传习的只是季 忧自己的剑道,在内院弟子看来这才是最发人深思的…… 明媚春日后,四时天气促催,一夜薰风带暑。 随后日影悄然拉长,天际褪去了春日的粉黛,只余一穹明净的湛蓝,偶有流云破开凝滞的云彩,斑驳的树影便会碎作满地跳动的光斑。此间,丰州第一条运输路已经修缮完毕,丹霞县作为首站,成为了雪域妖石最大中转地。 随后有大批高品质灵石被送入了中原,以至于云州石与中州石的价格再次下跌。 而丰州今年则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于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盎然的新绿。 另一方面,蛮族多年来习惯了在这个时间攻打北境,但今年却迟迟未到。 对于这种现象,大夏朝堂不禁议论纷纷,有人心存防备,但有人却觉得蛮族在千年的久攻不下后已经失去了心气。 这种观点也并非无的放矢,因为按照人族的政治逻辑而言,蛮族去年寻找妖族联盟,很可能是因为多年的久攻不下以至于族群内部失去心气,于是才想到寻外力助阵。 但妖族并未遂了蛮族的意,便让那口仅剩 的心气荡然无存。 这对人族而言,似乎是好事。 但以司仙监为主体的,持有警惕心的一群人,却认为蛮族持续了千年的执念必不可能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荡然消失。 不过安稳,倒确实是极其安稳了。 此时的陆含烟已经聚集了第六道玄光,对比未进寸步的方锦程而言,胜率再次增大,而她也未曾落下过剑道修行,一直都十分刻苦。 此时外院剑林之中,陆含烟手持道剑,舞的剑林之中的竹叶一片沙沙作响。 那日一战之后,方锦程觉得受到了侮辱,此后再没有来过剑林,此间倒是清净了几分。 季忧此时正站在剑林的入口处,目光憧憧地看着陆含烟舞剑。 内院私斗一事并没有什么后续,无论是陆含烟还是方锦程都未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但院中想要找他学剑的倒是越来越多了,但却被他———拒绝了。 他当初答应要来教习陆含烟剑术就是为了抵抗深问道心的影响,现在还在继续则是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便做个有始有终。 况且陆含烟的身段,要胸有胸,要臀有臀,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舞起剑来也算是赏心悦目的。 没有男人不爱女子美色,正经一点的如他,就算没有邪淫欲念也会有欣赏之意。 季忧觉得真正能做到如正人君子一般对女子目不斜视的那种人,只会出现在沟子文学当中。 “季公子觉得,我家妹妹入内院的几率大吗?” “方锦程那般水平,外强中干,若这都进不了内院,那我的剑道也太菜了。” 季忧打了个哈欠,似乎多日未眠地开口:“放心吧,拼命努力所积攒出来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闻听此言,陆清秋忍不住轻轻放下了心。 不知为何,院里那么多人都说妹妹可以入内院,但她仍旧觉得有些悬念,可直到得到季忧的肯定,她似乎才可以相信。 正在此时,陆含烟的剑道忽然中歇。 随后她转身看向季忧,夹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兄,又伸手将旁边的木剑拿起,一本正经地将其递到了季忧的手中,随后再次舞出剑花。 见此一幕,陆清秋忍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 妹妹的臀儿近些日子小了好多,远没有当日和自己比剑时那般丰润挺翘。 此时看到刚才被递来的那柄木剑,便可以 确定那日的翘臀定然是被季公子打出来的…… 陆清秋并未见过陆含烟挨打,但扛不住有脑子,于是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妹妹翘着臀儿等待挨打的样子…… 此时她不禁回想起妹妹每日学完剑的那种意犹未尽,满眼闪烁莹润的样子。 她们姐妹俩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极为了解,因为妹妹是家中最小的小女儿,所以深受父母宠爱,以至于冷傲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家中的时候,就连父母都不敢对她说重话,更别提有人敢打她了。 结果这次跟季忧学剑,却好像盼着被打臀儿一样,着实让他这个当姐姐的有些难绷。 因为先前自己寄肚兜那次,若是季忧接了,那妹妹就要叫他姐夫了,到时候岂不是直接就乱了…… 此时季忧也正看着手中的木剑,掂量几下,心说不知道颜书亦会不会喜欢…… 下次试试,有命的话。 陆含烟的剑道修行持续到了午后,季忧先一步离开,顺路去了一趟曹劲松的院子。 老曹知道季忧的状态解除了,现在别说银子了,连个好茶叶都不敢露。 季忧上次来的时候说什么都不信他只喝高 碎,最后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包灵茶。 曹劲松心说若是这样,你特娘的还不如道心入魔呢。 人家走歪路入的是魔道,你走歪路好像入的是正道啊。“剑林那件事,影响还是极其深远的,据说方长老昨日在内院中说,天书院自古以来走的都是纯粹道修的路子,应该遵循传统,不应以剑道决定秋斗结果,否则便与灵剑山无异了。” “但方长老这个提议,却没有多少应和之声。” “云州陆家虽然修行天赋不高,但以灵石起家,树大根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院中不少世家势力与陆家都是交好百年的。” “这要是换成了你,估计这秋斗的规则真的是要改掉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说天赋好不如背景跟脚好的原因。” “不过,那方长老在内院没有为难你吧?” 季忧端起茶杯来放到嘴边上道:“我不靠内院服丹,不接受仙门税奉,连紫竹禅林悟道都不去,他能为难我什么?偷我墙头上的砖?” 曹劲松正在修剪院中的桂树,听后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从他还钱那件事开始,直到现在暑气已到,几乎一个半月了,季忧当真没有再去悟道过。 他以为季忧是走出来了,可现在看来,怕是遇到了更大的问题。 但先前的几次旁敲侧击都被他非左右而言他地遮掩了过去,曹劲松也不想再强行让他开口了。 季忧自然知道曹劲松在想什么,他前几日的那般异常,现在回头想想的确实十分明显的,曹教习心中想必有很多事想问,但却忍住没有开口。 他感激于老曹对自己的关心,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这般对他的不算太多,于是在感激之情溢满心胸之下拿走了他的茶叶。 “孽徒!” “茶喝多了不好。” "? ? ? " 季忧拎着茶叶一路踏山而行,返回内院后径直地走向了正心仙子的院子。 何灵秀前几日宣布闭关,要全力冲击融道上境。 于是温正心也开始闭关,至今已有七日,没再回来。 内院之中都知道她们在较劲,也都知道当年争夺亲传名额的时候,温正心其实是不服气的。 闭关之前,温正心叫季忧先不要回去了, 好好帮她看着院子什么的,季忧便没有再回自己的小院。 沏茶,饮茶闲坐半晌,直到日头沉落,夜色仿若潮水一般,开始沿着绵延的山脊源源不断地翻涌而来,便托显出了几个点点繁星。 季忧将茶杯放下,吹了吹傍晚的清风,随后走入禅房之中,将蒲团拿起后丢在了床上的。 随后他将外衣解开,在初房之中盘膝而坐,双手抱握怀中。 刹那间,满山的灵气仿若找到了归宿,以他为圆心,疯狂地汇聚涌来。 天地灵气本无形无质,然而当浓郁到一定程度,便会幻化成一种深邃的靛蓝色。 此刻,季忧的周身便萦绕着无数条靛蓝色的气流,如同灵动的游蛇,随着他的呼吸吐纳,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而后又从其破碎的灵元之中溢出。 起初如潺潺溪流,细微却坚韧,继而逐渐汇聚,形成奔腾的江河,向着他的四肢百骸汹涌奔流而去。 待体内被灵气彻底灌满,季忧神念一动,以灵气为熊熊燃烧的燃料,体内瞬间燃起一层烈烈大火,火舌不受控制地朝着体外疯狂窜出。 这是第二十一次灵光微照。 他内心深处那一抹最为深沉的执念,宛如一颗扎根极深的顽石,他既无法将其解开,更不能轻易忘却。 所以他无法定道,也不敢再去问心,道修一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作为修行者,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绝路了。 但如果按照先前的判断,若体修也是有境界提升的,那季忧就还有一条路可以试着走。 所以他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在炼体,第十九次,第二十次…… 无法问心,不能融道,这是他唯一的一条出路。 就在此时,一股钻心的酸痛感从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汹涌袭来,好似无数根钢针同时刺扎。 这股剧痛令季忧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唇色也陡然变得苍白如纸,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口中忍不住发出阵阵吃痛的轻呼。 曾经在通玄之时挣脱掉的束缚感,此刻仿若阴魂不散的鬼魅,再次缠上身来。 不过,已然经历过一次这般情形的季忧,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慌,反而隐隐有些欣喜。 因为再次感受到这令人几近窒息的感觉,恰恰证明了他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炼体之路与修道之路一般无二,必定有着属于自身的境界划分。 他此时已经快要抵达下个境界的门槛,所以这束缚感才会出现的如此强烈,仿佛有推力在阻止他继续向前一样。 季忧强忍着周身的剧痛,屏住呼吸,拼尽全力开始挣脱那种束缚感。 于是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弦,而他的周身则渐渐形成一股急速打着旋的气劲,围绕着他的身躯呼啸不止。 而通过他的屏息用力,在体内熊熊燃烧的灵火开始更加汹涌,由内而外地开始煅烧。于是一股更加强烈的痛感便出现,仿佛钻碎了骨头一般。 这并非是幻觉,因为当肉体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是要配备更加坚硬的骨骼。 季忧此时已经出现了耳鸣的现象,但那抹声音却不单单是嗡嗡之声,同时还有骨骼不断摩擦的声音,强烈的痛感致使他的牙关一阵紧咬。 短短几息的时间,季忧就已经挥汗如雨,身上的内衫瞬间便被汗液浸湿。 而在他体内窜动的灵火,则仿佛要将其炼化一样,还在不断地摇曳着。 “师弟?” "? " 温正心沿着夜色归家,见到院中空无一人便忍不住喊了一声,却发现无人应答。 于是她轻轻迈步,走入的房子,瞬间听到一阵阵轻声的痛呼。。 师弟在我家里做了什么…… 温正心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朝着门内看去, 随后微微一怔。 房间之中只有季师弟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陆家二小姐。 半晌之后,呼啸之声渐停,季忧扶住门框,一阵虚弱地从房中出来。 他的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显然是已经力竭,连唇色都已苍白无血。 他微微喘息了半晌,一抬头就看到了从房中走出的温正心,手里正抱着几件衣裙。 “师姐怎么回来了?” “换件衣服,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忧将提前放置的凉茶端起,痛饮了一口: “修行。 ” 温正心先前并未见过他炼体,于是盯着他看了许久:“你在炼体?” “嗯。” “曹教习先前便与你说过,你不该再炼体 的,你破入通玄上境的时候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接下来就是大境界的跨越。” 温正心知道他再未去过紫竹禅林,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放弃了定道,反而开始急迫炼体,有种百思不得其解。 正心仙子并未待太久,拿了衣裙便离开了小院,临走之前还面露担忧地告诉他一定要慎重。 季忧答应之后目送他离开,随后休息良久,一直坐到了汗液干透才重新回到了房中,入定之后开始神念飞天。 随着炼体进度的不断加快,肉身对于他神念的束缚也越来越大。 若是不能及时地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他的神念很有可能无法离体。 尽管季忧不会再以神念悟道,但他的御剑之法仍旧是依赖于神念的。 此时,他的金色神念不断挣扎,随后艰难地从眉心之中浮出,向着无尽的虚空之中不断攀升,便感觉到一股如同被山岳所压制的沉重感,令他冲天的速度无比缓慢。 半个时辰之后,季忧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方才炼体消耗只是劲力,但此刻他的精神也被压榨到了极限。 季忧感觉整个人都被榨干了,还未从入定 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便开始沉沉睡去。 后面几日,盛京的温度开始升高,夏日的味道已经稍有浮现,直到傍晚之时才会稍稍降温。 正心仙子的院子每晚都会有灵气汹涌环绕,在半空之中滚滚不休,一连持续了七日之久。 一次比一次剧烈,也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其中有一次落雨,便连漫天飘飞的雨滴都被打的凌乱不堪。 七日后的傍晚,随着最后的一缕残阳落下,夜色在悄无声息之间涌来。 近几日是有雨汽的,以至于夜幕并不明朗,便连星斗也是模模糊糊一团。 正心仙子踏着夜色而来,在最后一抹残阳消逝之时回到了自家小院的门口。 她每七日就会回来更换一下衣物,有时还会补一次觉。 此时刚在门前止步,她的手已经抬起,还未推门,就看到落在树上的鸟儿呼啦一声扇动起了双翅,如同受惊一般飞入了夜色之中。 温正心微微一怔,随后便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热浪从院中汹涌而出,远比这盛夏的暑气更加炙热。 季忧此时坐在院子当中,额前全都是汗珠,而其皮肤之上则涌动着一抹玄光,双眸之中金光隐隐,饱满的胸膛随着他呼哧呼哧的喘息不断起伏。 第二十三次微照,他再一次打破了先前所遇到的那般限制,强烈的束缚感消失不见。 此时他握紧双拳,感觉全身的细胞之中都有气劲在不断迸发,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挥拳,将此时的晚风都直接捏爆在手中。 更明显的一种感觉是,他觉得自己的神念在随着炙热的肉体一起战栗,就像是粘连在了一起一样,随后便有一种天地开明的感觉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第205章 天道会预选 肉身融道了。 然后,劲力提升很大,这是季忧被榨干的神念之中所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若当初通玄时说的“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是夸张的说法,那么这次真的差不多的。 他感觉若是今日的自己立于出行使团的马车之上,那兵王的一拳不至于会让自己险些身死。 另外,季忧方才握拳之时,察觉到自己的骨骼好像也在坚硬如铁,关节在活动之时带着一种张力十足的反馈,即便不使用灵气,他认为自己也能一指插穿万物。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他的神魂。 先前炼体的时候,随着灵火煅烧而颤栗的只是躯体,但此刻却连神魂也受到影响。 那种天地开明的感觉并未提升了他的五感,但却让他的神魂感觉到一股热流的浇筑,与肉身似乎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以至于他能够清晰地控制到每个气窍的运作,可以明确知道体内的血液走向。 原来人族的神与魂,并不是先天契合的。 季忧忍不住喃喃一声,忽然想起曾听人说过,人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其实远不到十分之一。 内脏也好、血液也好,骨骼也好,人都无法自主地控制或调整它们,但季忧的神魂此时却已经有了对它们些许联系。 是身体在自动向着更紧密的方向整合,让他的身体朝着更强的形态而突破。 另外一点,是先前的酸痛感。 先前的第二十二次微照,远不如今日这第二十三次微照强烈、艰难。 但第二十二次微照所留下的酸痛,是几乎用了八个时辰才消失的。 而这一次更高强度的微照之后,他却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些酸痛感正如潮水一般褪去。 这说明身体强度的提升带来的,还有回复速度与抗性。 季忧呼哧呼哧着,头上的汗珠不断坠地,在地面不断地传来一阵滋滋的声音。 青云天下修仙者都是纯粹道修居多,即便是灵剑山主修剑道,并不尝试掌控四象、天际、力法,但仍旧可以看作是道修的分支,不会如他这般竭力炼体。 而自己在无形之中应该也是受到了这种风潮的影响,一直都是以道修为主,炼体为辅的。 现在改成以炼体为主,放弃道修,只修神 念,不知道最后会走到哪一步。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只要有路那便走吧。 就如同他初次来到青云天下一样,也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 额,温师姐来了,就在门口。 季忧的感知变得清晰之后,甚至可以捕捉到温师姐站在外面的轮廓。 但是…… 站不起来了。 随着呼吸渐渐平缓,季忧感受到一股疲倦朝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汹涌而来,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的未时,午后天光灿烂,不断有光束顺着的窗棂洒入屋内,并有一角落在了季忧的脸上,映亮了他那剑眉星目的面孔,将他唤醒了过来。 这次的睡眠比前几次还要长足,这倒也不奇怪。 因为昨日他虽然没有继续神念飞天,但神魂的颤栗也让他消耗了许多。 季忧从床上坐起,傻了很久一阵才发现自己是盖了被子的,另外昨日被汗液浸湿的衣衫也已经不见了。 对了,昨日察觉到到温师姐过来了。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堂屋,便见到温正心正在屋里食粥,而除她之外,还有班阳舒和曹劲松。 曹劲松虽是外院教习,但也是可以入内院的,只是一般不太喜欢来罢了。 此时见到季忧出来,三人齐齐抬头。 “你们怎么都来了?” 曹劲松胡子一抖:“你温师姐传讯,说你浑身滚烫地昏死在了屋里,吓得我们赶紧就过来了。 ” 季忧坐到椅子上:“我只不过是在炼体。” 温正心看着他:“练完了?” “练完了,师姐昨夜回来的?” 温正心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了几分。 她回来之后给季忧换了衣服,不过那么大也不算什么。 关键问题是曹劲松和班阳舒是今早收到了自己的传讯才来的,只有自己,才感受到昨晚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感觉就好像有泰山崩塌在眼前一样。 可师弟还是通玄境,此时气息内敛,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和别的通玄境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季忧张了张嘴:“昨晚太累了,我其实是察 觉到师姐回来了的,但已经睁不开眼了。”温正心看他一眼:“这炼体术,你究竟是跟谁学的?” “自己琢磨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三人对视一眼。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季忧这种炼体术的非同寻常。 这般强劲的增长,绝对不是青云天下那些普通炼体术所能有的。 因为那些炼体术,远远达不到季忧如今的强悍地步。 通玄境就已经有了如此可怕的展现,曹劲松都不知道他一旦进入到了融道境后会有多强。 季忧此时迎着门外的日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温正心此时咳嗽一声:“你这个……只能夜里练?” 季忧闻声转过头来:“倒没有什么黑夜与白日之分,只是每一次都会力竭,神念也会消耗到极致,夜里练的话练完就直接睡了,第二日还可以该干嘛干嘛,师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应该回去了。” "? " 温正心红了下耳根:“整日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晚上还弄些乱七八糟的动静,我这次回来怎么路上,到处都是奇怪的眼神,我可不想得罪了丹宗之女。” 季忧立刻狡辩:“师姐这话不对,我还给你洗衣服了呢,怎会是白吃白喝。” 温正心说滚滚滚,你那是洗衣服还是满足自己的爱好我就不说了。 你这心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看样也好的差不多了,还想赖在这里门都没有。 我一个孤身女子的院子,整日有你在那轻声痛呼的声音,传出去我要怎么做人。 来的路上还有人夸她,说她真厉害,还说她真能忍什么的,她刚开始还没联想到什么,后来才明白他们在夸什么。 另外就是季忧每日练完都浑身是汗地昏睡,做师姐的到底给你换还不换,换的话看还是不看? 曹劲松和班阳舒对视一眼,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 温正心不跟他们解释,直接就将三人一起赶出了院子。 曹劲松站在门前看着的季忧:“你温师姐说的是什么动静?” 季忧学了两下:“炼体的时候会有身体撕裂 的痛感,就忍不住出声。” “我可以理解你温师姐为什么要赶你走了……“ “你弄出这种动静,她还能留你这么久,正心仙子也真是仁至义尽了。” 季忧听后摸了摸肚子:“教习,我有些饿了。” 曹劲松眯起眼睛:“我可没有钱请你去酒楼。” “不用酒楼,仙膳坊就可以了。” “当真?” “嗯。 ” 曹劲松思索了一下,心说仙膳坊这种天书院食堂我还是可以请得起的。 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季忧此时的食量,直接刷新了他的认知。 “再来一份。” “这已经是第五份了!” 季忧看着眼前的五份空盘:“没吃饱啊。” 曹劲松看他一眼,嘴角一阵抽搐:“孽徒,你实话告诉我,你修炼的是五脏庙吧?” “炼体是这样的。” 季忧又去要了一份,随后便低头干饭。 他现在的身体需要的热量极大,这也是他的体温为什么会不断升高的原因,但人体内的热量并不是凭空得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食物摄入。 曹劲松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院中这几日有消息,天道会的时间应该快定下来了。” 季忧抬起头:“怪不得温师姐这几日闭关如此长足。” “你温师姐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倒是你,也该考虑考虑了,这几日赶紧问心寻道,赢了天道会之后去先贤悟道地破境,以你的资质,等出来的时候应该就走到应天境的门槛了。” 曹劲松面带慈祥:“我丰州竟然要有一个应天境强者,这是老夫过去五十年来从未敢想过的事情。” 季忧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沉默许久也没有说话。 然后曹劲松就跑了,比兔子还快,肥硕的身体竟在那一刹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轻盈。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急事,只是因为季忧跟他说现在还只是半饱。 眼见着老曹化身成了风一样的老男孩,季忧咂咂嘴,将餐盘递到窗口,随后转身去了剑林,打算去去试拳。 炼体越过了下一个关卡,有些好处是明显可以感知出来的。但他的战力究竟如何,还是未知数。 季忧迈步下了山,来到了剑林,就见到了正在挥剑的陆含烟。 陆家二小姐的基础剑式练得已经很熟练了,季忧前几日已经安排她练习连续的剑招。 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将点,劈、刺、撩,挑,崩,截,斩,抹,削,云,挂等姿势连贯,熟练掌握后配合灵气驱御,以形成剑招。 眼见着季忧过来,陆含烟停下了剑,随后悄咪咪地看向了旁边立着的木剑。 阿姐昨日问她被季忧打屁股什么感觉,她回答严师才能出高徒,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季师兄给她教训是对的,她不会恼怒。 阿姐眼神明显不相信,陆含烟立刻反问,阿姐不会以为我是喜欢吧。 事实上,陆含烟真的认为自己是喜欢的这种严格的传授方式,觉得季师兄教自己教的很认真,总不能因此而对季师兄生气,并没有别的什么。 可是后来几次,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是喜欢的。 季忧看到了她的目光,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禁断师生】四个字。 “剑心有些浮躁了,剑意也不稳,是因为刚刚战胜了方锦程?” “含烟知错,请师兄责罚。” “我今日过来是来试拳的。” “试拳?” “对,试拳,你好好练,待会儿见吧。” 陆含烟看着季忧迈步朝着林中深处走去,有种一知半解的感觉,但听到待会儿二字还是乖乖拿起了剑,开始连贯先前的剑招。 不过就在她铁剑起势之时,一股庞大的风浪忽然从竹林深处呼啸涌来,一股接着一股,强悍的气息直接压得她铁剑难抬,让这位陆二小姐的眼眸渐渐睁大。 同样惊愕望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在剑林练剑的弟子。 拳劲很强。 气劲的上涨让撼山拳真的有了撼山之势,动如雷阵,甚至有种摧枯拉朽的威力。 只是光打空拳,着实是不太过瘾的。 季忧拉开一个拳架,狠狠打出,并未动用灵气,仅仅是一道拳风就压得前面整片翠竹不断弯腰,其周身气息如虎啸龙吟,直至拳风散落才渐渐平息。 还要继续炼体。 悟道这件事讲求的是契机,但炼体需要的只是努力和坚韧…… 第二十五次,第二十六次,他想要看看炼体的下一个关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季忧收了拳,散去拳式后朝外走去,在陆含烟舞剑之所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握住木剑,啪一下打在了她的臀儿上,惹得陆二小姐娇躯一颤,前几次还忍得住的,此刻却不禁嗯哼出声。 练得不错,奖励一下。 谷雨方过后,茶烟正霏微。 立夏时节,暑气开始腾腾,温度逐渐上升,晌午的日头常常晒得人无法抬头。 陆含烟在季忧的指点之下,意外战败了方锦程的风波也已经平息,没有人会特地将其拿出来谈论,加上好多人都在闭关,便显得比往常还要安静。 不过就在某个万里无云的初夏之日,忽然有一道金色的灿光冲上云霄,瞬间搅散了漫天的长云,引得无数弟子抬头观瞧,就见到一致金色铭文朝着四面八方落下,嗡鸣声不断。 飞去之时,天空之中还有金霞点点,迎风散落。 看到这一幕,整个内院之中都是议论纷纷,从清晨到午后都是奔相告走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天书院的敕令?” “不,是七大仙宗联手的敕令。” “出了什么事?” “天道会的日子定下了。” 天道会的举办日期是七大仙宗根据先贤证道地的状态联手商议的,青云天下的修仙者对此也是期待已久,此时终于见到了结果。 三个月后举行,天道会正式举行,敕令之中大概就是这十几个字,随风飞向了天下。 虽然这件事跟外院的关系不大,但还是引来了无数的瞩目。 当然最为关心这件事的还是内院的弟子,而他们知道的消息也是最详细的。 比如这次的天道会,每个仙宗有十五个名额,而百年以上的世家有五个,除此之外,在准核名单上的各大仙庄也各有一个。 其实这是天道会这些年来的惯用手法,因为若是不限制人数的话,那么多的修仙者要一个个打,即便是打到来年怕是也无法打完。 而当天道会限制了名额之后,仙宗、世家内究竟选谁去参加,就成了一个问题。 于是在敕令出现之后,天书院的掌事殿与长老阁都在琢磨这件事的。 有人提议这参会名额应该由推选得来,也就是他们这些高层通过投票,决定这十五个人。 其中不尘殿的首席长老方彦便是其中代表,并提议不能只看战力,而是要推选出最能代表天书院所行之道的弟子。 “方长老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哪种弟子才算是最为符合天书院所行之道的?”“自然是以术法加身的纯粹道修,一些靠着炼体强行提升战力,有违仙道之辈,派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天书院的人?” 闻听此言,坐在右侧的掌事院掌事忍不住对视一眼,心说要纯粹道修才可参赛,方长老不如指名道姓说季忧不能参赛吧。 他不是纯粹道修,既炼体还炼剑,这不就是针对他的。 这一刻,三人不禁想了季忧向陆含烟传授剑道,将方锦程打的满地找牙的事情。 当时这方长老并未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院中不许私斗,念在两人都是初犯,下不为例云云。 当时院中还有人说方长老度量大,气量高,公私分明,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等在了这里。 最诛心的是,方长老等的还不是陆含烟,而是站在陆含烟背后的季忧。 不过对于方长老这番提议,大部分长老都是赞成的。 因为参加天道会的名额十分宝贵,每一个 都代表了能入先贤证道地悟道的机会。 若是有人不能参赛,空出一个名额来,自然是大家都想见到的。 当初入了内院的若不是季忧,而是楚河,他们自然不会这么做,毕竟楚河的背后是个千年世家,被誉为第八大仙宗,其底蕴和地位可想而知。 但季忧又没什么人撑腰,还行事如此乖张,对众人而言自然是不许他参赛的好。 一个乡野私修,有何理由占用一个仙宗名额。 而且推举这种方式对他们也是有直接好处的,多了一个通玄名额,届时自己的座下弟子、家中子侄都会有机会参赛。 可问题是天道会是对外的,而不是对内的。 秦掌事此时不禁开口:“天道会是七大仙宗与天下世家之间的争斗,参赛者最需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胜率,这件事关乎我天书院的宗威,推举恐怕不太合适,怕是会有所错落。” 方彦忍不住看他一眼:“秦掌事此言我不同意,即便是不选那些炼体的、学剑的,我天书院弟子中也有天骄无数,难道会输给别宗子弟或是世家子弟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既然目的是在天道会上取胜,何不先在院中设下擂台,获胜者自 然可参加天道会,岂不更好?” “这等方法自是不错,但有些人若是仗着别的旁门左道取了胜果,那又如何?” 秦掌事闻声抬头:“千百年前的七大先贤本就情同手足的,何来旁门左道一说。” 方彦冷了脸:“那干脆不要去比了,既然都是一家,将名额让给别人好了,还能省些力气不是?” 郎和通和计敬尧忍不住看他一眼:“秦兄今日为何要为那季忧说尽好话?” “这是为了宗威,不是为了谁。” 秦荣说罢后转头看向他们:“二十五年,五次天道会,都是被我经手过的,你可知我天书院贵为圣宗,可胜率却一直都排在第三,难道真的要让世人觉得这圣宗之名是个笑话?” 郎和通看他一眼:“我们只是执行者,你又如何拗得过方长老?” “我不关心什么人能参赛,但我们派出的弟子一定是最强的才行,不然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以往那些年也没有派过所谓最强的,都是些最为亲近的罢了,我掌事院在长老阁之下,这主意最后还是由她们来定的。” 秦荣自然是知道的,此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就在方长老要拍板决定之际,议会厅的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有关天道会的敕令闪烁了整整一日,关于天书院预选规则的消息就被贴在了悟道场西侧,和内院紫竹禅林南侧的两个布告栏之中。 于是一大清早起来,便有无数院中学子围绕在四周围。 本次的天道会预选以擂台挑战赛的方式进行,院中弟子可有三日时间报名,期日截止之后通算人数。 通玄、融道、应天、无疆,每个境界都会分别设下擂台,依次进行比斗。 通玄和融道是弟子战,而应天与无疆则是长老战。 弟子战对外是公开的,在登仙白玉台举行,而长老战则在内院举行,并不对外公开。 报名参赛的者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想要成为擂主,任何人只要坚持过五轮,便可以得到天道会的名额。 “擂台赛吗?我还以为名额是由内院长老推选的。” “听说是左丘殿主特地过问了,所以选用了推选制。” “以往的几次天道会,天书院抉择名额的方式都是以推举居多,但所得的成绩一直不高,设下擂台赛也不奇怪。” “我听说其他几个世家,也都是如此。” 盛京城中此处天道会预选之事议论纷纷,不少京中世家都希望自己所供奉、结交的人可以取胜,便整日都议论来议论去。 崇王府还特地在家中设宴,将其所供奉结交的一些弟子全都请入了府中。 于是等到了报名日的时候,挤入掌事院报名参赛的也是不计其数。 不过关于谁来成为第一轮的擂主,大部分的学子积极性都不算太高。 因为敢于率先出手的人,一定是战力高深,而且对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的。 所以大多数人都存着先看看别人的战力,或者说等到那些明显很强的人得到名额再上的心思。 三日的报名很快便结束了,此时的温度又高升了不少,院中已经有人换了薄衫。 就在此时,掌事院的一众弟子下山,将关于天道会规则布告取下,换上了关于擂台赛的守擂规则,以及守擂人和挑战弟子的名单。 通玄境的这一栏中,守擂人的名字赫然写着季忧二字。 第206章 禁剑 “看到了没有,刚才有布告贴出来了,通玄境是由季忧第一个守擂的。” “他竟有如此自信?” “他没有自信,那还有谁能有此自信?” “可季忧应该不是如此张扬的性格才对,当初有即将离院的通玄境师兄去挑战他,他也是推脱了好几次才出手的。” 布告贴出的之后的一整个午后,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而在曹劲松的小院当中,被议论的主角的就坐在正东的石凳上,旁边还有班阳舒、温正心和白如龙,围坐左右。 另外季忧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子,都是身材高挑,身段玲珑。 左边那位眉眼间带着妖气,稍显稳重,另外一个有些稚嫩,但同样珠钗玉戴,环佩叮当,富贵气十足,分别是陆含烟和陆清秋两姐妹。 或许是在剑林学剑学的,陆含烟变得有点粘人,哪怕不是在剑林,可只要在外院见到他就会跟上来。 按季忧的话说,终究还是打坏了。 可能越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就越有想被人征服的欲望吧,季忧的木剑打中了她的臀儿,但似乎 也打中了她的心巴。 当然,这和季忧心软,她要就给也有关系。 事实证明这样的严师出不了高徒,反而容易出冲师逆徒…… 此时正直斜阳西沉之际,院中的桂树花苞多多,但全都是含苞待放,以至于香气不显,唯有茶味四溢。 陆含烟正提着茶壶给季忧倒水,乖巧一点不像千金小姐,然后听到曹劲松的声音在院子当中响起。 “你是主动报名要守擂的?” “我从雪域回来就没出手过了,最近这段时日便总想要试试自己到底战力如何,听说率先出手的都是对自己有自信的,太适合我了。” 季忧轻轻张口:“五场便能拿到名额,不算太难。” 曹劲松此时捏着茶杯,目光锋利地看着他:“你说的倒是轻巧,不错,五场确实不多,对你而言是手拿把掐的,可我怎么听人说长老阁不许你在擂台赛上使用灵剑山的剑道?” “咦,消息传的这么快?” “还真有此事?” 季忧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长老阁本是想着直接让我失去参赛资格的,是内院的尤殿主和左丘殿主横插了一脚,他们才退了一步,允许我 去争夺名额,但不许替灵剑山做摇旗者。” 曹劲松立刻涨红了脸:“凭什么?!” “长老阁的意思是说,天道会原本就应该让更能代表天书院的弟子前去参赛的,我不算,现在让我参赛可以,但最起码不要彰显了灵剑山的宗威。” “你答应了?” 季忧点了点头:“现在只是为了预选,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只是不用灵剑山道剑而已,等我拿到名额后,他们又如何能够管的了我。”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先拿到天道会的名额,等到了天道会上,天书院的长老阁再嚣张也根本管不了什么。 到时他是一定要用灵剑山的剑道的,不然……颜书亦那丫头知道了估计会有意见。 为什么不用灵剑山剑道? 是觉得我灵剑山不好? 若是这般,那让她给自己给自己生生不息的事就不要想了,估计还要哄好一阵子,告诉她是长老阁的老登所为,不让我用老婆家的剑什么的。 然后她会装模作样的冷脸生红,然后被吻的呼哧呼哧的。 听到季忧为了拿到名额先行妥协,曹劲松仍旧怒气未消:“这长老阁有些欺人太甚了,所有人 都知道剑道才是你最为倚重的,他们竟然把这个都限制了,那内院当初为何不传你术法?真是无耻。 ” 班阳舒听后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掌教真人这二百多年一直无为而治,以至宗内派系横生,他们这般行事风格已有多年了,但像这样明显的针对实在是有些过火了,师姐觉得我说的可对?” 温正心听后饮了口茶,随即转头看了陆含烟一眼:“归根结底,真正的原因还是出现在陆二小姐身上吧。” 陆含烟在旁只听不说话,闻声才忍不住抬起眼眸:“我?” “长老阁之中虽然长老无数,但话语权最大几个人里就有方彦,也就是方锦程的太爷,师弟教了你剑道,你却私自出手,在秋斗未到之前先战败了方锦程,可曾想过方长老必然会针对师弟,在天道会上卡他一头?” 正心仙子一向爱憎分明,说话也不留情面。 就像先前嫌弃季忧哼哼的太脏,为此将他撵出院子一样,都是有话就直说了。 而听到温正心将这件事点破,众人也是欲言又止,表情各异。 这种针对太明显了,而方彦又是出头者,究竟为了什么不难猜。他们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听到这句话,陆含烟微微一怔。 她虽然是世家千金,但并不是内院弟子,而且家族并未在天书院扎下根,要不然陆家这些年也不会费尽心机,会陆续把两姐妹都送来,想让他们进入内院。 她们对灵石行业的消息通达是不错,但却并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得知内院之中的消息和派别之争。 当初方长老驾临剑林,望着躺倒在地的方锦程,也只是说了双方都是初犯,下不为例这样的话,陆含烟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可直到温正心的话音落下,陆含烟才知道这个强烈限制了季忧的规则,竟然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她也觉得季忧最大的依仗就是从灵剑山学来的剑道,若是最强手段都被限制,那天道会一事便悬了,于是瞬间看向季忧。 “原来这件事都是因为我……” 陆含烟怔怔地看着季忧:“请师兄责罚。” 季忧转头看着她:“跟我学剑该罚?” 陆含烟则是低下头,轻语一声:“当时方锦程在剑林辱我时,我不该逞一时意气出手,而是该等到秋斗再与他一决高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方家也就不会对天道会预选一事横加阻拦了。” “胡扯吧,这算什么道理。” 季忧端起茶杯:“剑道取直,走的是剑心通明之道,若被辱都不能出手,那还学什么剑,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闻听此言,陆含烟微怔。 季忧的目光平视着她:“这件事跟你的关系其实不大,因为我在内院之中本身就是个异类,就算没有方锦程那件事,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拿到名额的,从入院到现在,我所得到的东西都亲手斩出来的,你又何错之有。” 虽然他的语气较为沉重低哑,但听过后的陆含烟怔了许久,眼眸却变得比先前更加莹润。 当才温师姐说她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余光看他,她还以为会被责怪,不曾想却被反过来安慰了。 陆清秋此时也在看着季忧,红唇不禁微抿。 有些事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与方锦程对剑的陆含烟是当局者,而当时观战的陆清秋则是旁观者。 那日她就在剑林,知道其实季忧一直都在。 他那时候必然知道这件事会惹恼长老阁,对他参加天道会不利,若真的在乎,以他的战力而言,妹妹和方锦程根本就打不完就会被他制服,也就不会有什么胜负。 可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直到方锦程倒地,被利剑逼喉也没说话,甚至还夸她剑用的不错。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乎。 是了,季忧一直都不在乎这些事情的。 如若不然的话,他在丰州的世家不可能会建立,也不会拿回整个州域所有百姓的税俸。 这就像他说的那样,从入院到现在,他得到的从来不是那些人的施舍,而是一剑一剑斩出来的…… 教习院之中的茶水喝了近半,曹劲松的眉心还未舒展。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便做好准备吧,不能用剑便更要慎重,千万不要托大。” 季忧抬起眼眸:“我本来就没想要用剑的,别问我为何如此自信,他们也不看看我教习是谁。” “此言倒是不假。” 曹劲松叨念一声,表现显得风轻云淡,但胸膛却迅速鼓起,怼的石桌一阵咣当作响。 季忧学他挺起胸膛:“那么……就请教习赐剑吧。” 曹劲松的胸部一下子瘪了下来,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什么赐剑?你要再跟我对剑一次?” “不,我是说赐钱买剑,简称赐剑。” "? " “我的剑在雪域之上碎完了,只留下了四十多 个剑把,我总不能真的手无寸铁地去守擂。” “孽徒!” 曹劲松咬着牙掏出了钱袋子。 白如龙瞬间屏住了呼吸,默默放下茶杯,脸上微笑不减,但脚步却已经开始暗中朝着左侧挪动。 他的位置离门很近,只要稍微探身便能出门,随后扬起一阵尘烟,消失在外院之中。 但就在他屁股离开石凳,左手即将摸到院门的把手时,一只手稳稳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令他的心口一阵寒凉。 看到三人在那边数银子,温正心与班阳舒对视一眼,眉心郁结不化。 季师弟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现在被限制最强的手段,他的战力究竟还能达到什么水平,谁也说不准的。最关键的是,长老阁虽然明显是针对季忧,但说的话却真的是找不出毛病。 因为天道会确实是对外的,尽管没有仙宗争锋一说,可每次天道会,世人总会以此来做排名。 那么不允许天书院弟子以灵剑山的剑道取胜,这件事也算合理。 可越是这样,才越是诛心之举啊。 两人抬起头,发现陆清秋正在从怀中掏银 子,嘴里还念叨着事起于我,要给季忧买剑。 陆含烟也从储物葫芦里掏了钱,大块大块的金子往外拿,不输姐姐,转眼之间就在季忧那边堆成了小山。 班阳舒看着这一幕:“师弟的桃花劫好多啊。 ” 温正心抿了下嘴:“师弟是有这个资格的。” "? " 日暮渐来之上,众人在闲庭小院之中散场。 季忧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准备去盛京城中买剑,临行前嘱咐了陆含烟好好修行。 从现在至天道会还有三个月,而距离天书院秋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她现在要聚集剩下的两道玄光,时间也是比较紧迫的。 姐妹俩转而来到了悟道场,才发现布告栏之前仍旧围有许多的弟子,对着季忧的名字念念有词。 季忧不能在守擂时使用剑道的事,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写在布告上。 所以这些人都还不知道,只是看着布告栏上通玄境那一栏,忍不住头皮发麻,心说这他妈谁能赢。 不过陆家姐妹都很清楚,内院的长老阁很快就会推波助澜,将这条只针对季忧的潜规则传扬出去,让这件事变成一件人尽皆知的秘密。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这么做才有意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的功夫,季忧答应守擂不用灵剑山剑道的事情就首先在内院被传开了。 “长老阁这一手限制的还真狠啊,竟然不让他施展灵剑山的剑,既是明显的针对,却又说得过去,还真是绝计。” “石师兄觉得,若季忧失去了剑道,胜率还剩多少?” “怕是……很难了。” 内院紫竹禅林,石君昊、萧含雁与柴胡一道,坐在紫竹禅林的凉亭之中,鼻嗅间全都是茶香四溢。 他们都是融道上境,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在境界基础之上提高战力,接触了剑道,熔炼了术法,便等着守擂赛的开始。 他们几个关系都是比较好的,又是内院之中最强的融道境,皆是这次天道会的种子选手。 加上正在闭关的何灵秀,四人已经商议好要各守五场,分别拿到名额,不会在天道会之前碰上。 第一个擂主是石君昊,不过目前还并未有人挑战。 所以他们如今有的是闲暇,便忍不住聊起了关于季忧守擂时不允许用剑的事。 和温正心、班阳舒所想的一样,在他们看 来,剑道是季忧最大的依仗,若是连此都失去了,他这通玄还真就显得普通了些。 至于炼体,季忧的体魄是可以打得过蛮族上兵境的,可在他们看来,也完全弥补不了不能使用剑道的损失。 五场之中,只要输掉一场便要与名额失之交臂了。 有方长老在,季忧的这五场之中必定会遇到了一个极强的通玄境,所以胜负当真不好说。 而关于这个消息又很快从内院流传向了外院,又从外院流传到盛京,听得不少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季忧最强的手段就是从灵剑山偷师的剑道,这都不让用,那还能用些什么。 要知道当初对上楚河,季忧便是依仗着灵剑山的剑道取胜的。 于是在消息外传的那日,京中世家子弟,例如长乐郡主之流,全都忍不住扬起一抹看热闹心思,心道还真是狂有天收。 这季忧不用剑道,那岂不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赵云悦前几日心情一直不好,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季忧传授陆含烟剑道之事。 因为季忧当初剑斩楚河入了内院的时候,她和陆清秋是一道寄了贴身物件过去的,想要与他结成道侣。 后来两个人都被拒,赵云悦虽然心存怨念,但知道陆清秋也没得偿所愿,她也没被传的太过难堪。 可季忧连续下山半月,亲自指导陆含烟剑道,让她觉得陆清秋一定是被季忧收房了。 说不定,这件事还和雪域妖石有关。 季忧现在执掌丰州,而司仙监现在已经把雪域妖石的运送路线换到了丰州,若是两家联姻,灵石商会仍旧可以控制大部分的灵石。 正妻之位一定是留给丹宗之女的,这一点无疑,但陆家为了控制青云天下的灵石,把陆清秋嫁给他做妾也不是不可能。可这样一来,最后没被选上的,不就只有自己。 她极其厌恶这种被人当货品挑选的感觉,更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是被挑剩下的那个。 一想到陆清秋可以一丝不挂,满身香汗地在季忧胯下承欢,看着那雄壮的胸膛忽远忽近,她就心生不服。 所以听到季忧不可用剑的消息,她的欢愉可不止一点。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随着季忧不能使用灵剑山剑道的针对性潜规则流传开之后,内外院的通玄境并没有如众人想象的那般,兴高采烈地开始攻擂。 这感觉就像是季忧孤身站在擂台之之上,即 便手无寸铁,好像是被枷锁缠身一样,但台下剑拔弩张的众人仍旧不敢第一个向前。 围观的外院弟子不禁面面相觑,盯着布告栏的名字一阵发怔。 而看到院中弟子竟然是这般反应,长老阁中各位长老的脸色都不禁都有些难看。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季忧的名字竟然威压至此。 “他都不用剑道了,竟然还有人怕他?” 方彦阴沉着脸,中气十足的声音震的长老阁中的茶盏哗啦作响。 他已无疆多年,按照年限与战力来讲,说是半步神游境也不为过了。 季忧这般小小通玄,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只蝼蚁,但碍于院规,他无法对季忧出手,只能限制他的用剑,不曾想这样都无法顺心意。 曾与季忧一道去过雪域的葛长老闻声开口:“那季忧即使不用灵剑山的剑道,本身战力也不是普通通玄能比的,院中弟子谨慎一些倒也不奇怪。”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道心如此怯懦,还如何朝向大道?” “再等等吧方长老,总有人会耐不住寂寞的。” 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此时也在掌事院之中等待 了一日,未曾见到有人上门登记攻擂,表情也是复杂难言。 季忧是有名气的,在天书院,在盛京,甚至在大夏,都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威名了。 尤其是蛮荒之上,他四十九剑挡下了蛮族兵王一拳,更是如此。 但他们着实是没想到,即便是他承诺不用剑,仍旧没人敢与他一决高下。 这已经不是名气了,而是应该算做威名。 光是“季忧”二字摆在布告栏里,就已经镇住了整个擂台赛之中的所有的通玄境,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秦兄觉得,这通玄境一战,何时能开始?” “说不准。” “哦?” 秦荣端着茶盏看向窗外洒入的日光,盯着那在光中不断飘散的尘埃,伸手扶住了檀木桌角:“弟子们还是很谨慎的,大概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但天道会的机遇就在眼前,总会有人耐不住寂寞,等等吧,会有结果的。” 郎和通扬起眼眸:“我到是十分期待,这季忧无法使用灵剑山的剑道,该要如何取胜了,计兄觉得呢?” 计敬尧左手转着两颗铁胆,闻言摇了摇头。 不知道,亦或者说是无法预测。 而正如他们三人所想的那样,天书院的弟子的确是慎之又慎的,面对着哪怕不能使用剑道的季忧,仍旧心存犹豫。 “吴兄,你在通玄境沉浮多年,功力早已深厚无比,如今这天道会的机遇就在眼前,难道不去试试?” “再等等吧。” “为何还要等等?” “这季忧虽说不能使用灵剑山的剑道,但仍是有一手御剑的本事,对上那一人七剑,我也只能有大概六成的胜算,不太稳妥,还是等人先去试试再说,有些狂傲之辈追求首胜,但于我而言并无意义。” “吴兄果然谨慎。” 季忧此时已经拿着钱去山下买了剑,行走于长街之上,便也注意到周围目光纷纷。 这些目光与院中的那些相似,大概都是想看看他不用剑如何守住擂台。 他买了几把大差不差的剑收入储物葫芦之中,随后便在城中的巷子当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书生摸样,穿着一件儒衫,另一个穿着紫色云纹罗裙,千金小姐一般,脚步款款。 男子在行路时还对女子说说笑笑,不过目光倒是极为坦然,女子则表情乖巧,笑语嘤声,时不时地转头凝望一下身边的书生。 感受到季忧的目光,两人全都转头看向了他,忍不住面露疑惑。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脑袋,随后带着苟且的味道向着远方走去。 季忧:“……” (求月票) 第207章 出剑 夜晚深邃,群星闪耀,磅礴的灵气不断在天际盘旋,绕成一抹蓝色光流不断向下没入,持续半夜。 夜幕从浓减淡,虫鸣阵阵,直至翌日清晨东方吐白,日光照耀。 辰时,院中的清风吹进了未关窗的初房东厢,让昨夜归来时被随手放在桌上的购剑货单一阵哗啦作响。 此时的季忧从昏睡中醒来,傻了许久后眼神才恢复了活气,低头看去,发现浑身的汗液已经干透,再加上昨夜的窝眠,以至身上的衣物已经皱成了一团。 洗漱、更衣,在清风阵阵的小院之中清明了神魂。 完全清醒的季忧握拳散气,一股强悍气浪冲击而去,满屋嗡嗡作响,不断有气流顺着门窗的缝隙疯狂呼啸,半个时辰之后才逐渐平息。 昨晚的酸痛感还是异常强烈的,不过他下意识地压制了轻声痛呼。 先前住在温师姐的院子里,事情还能怪在她头上,现在自己回来了,不克制一下的话,内院的人该说他一个人在院子里也可以玩的很嗨了…… 此时,院外又响起了掌事院弟子文思远的声音,随后他推门而入,将一封从盛京送来的信笺递到了季忧的手中。 信是来自于匡诚,说是许久不见,不知季兄可还安好。 看到许久不见四字,季忧的嘴角一阵抽搐,随后从房间之中取出纸笔回信。 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 文思远此时忍不住张口:“季师弟今日不去登仙白玉台看看?” “白玉台有何可看的?” “有院中的融道境师兄,今日去我掌事院递了帖子,要挑战守擂的石君昊。” 季忧闻声抬头,眼神中出现一抹讶异:“竟然是融道境第一个开战的?” 文思远在心中呵呵一声,心说为何跨了通玄境,先是融道境率先开战,师弟莫非是不清楚么,还不都是你压住了这个境界,但还是浅笑着道:“预选是这样的,先有挑战者便先战。” “我还以为院中弟子……都挺谨慎的。” “融道境的名额,有四个已经被何师姐、萧师姐、柴师弟和石师兄锁定了,所以对融道这个境界而言,谁先谁后没有太大的区别。” “锁定?名额要如何锁定?” 文思远抿了下嘴:“他们四个约定好轮流上场,不会碰面,石师兄五胜后,柴胡便会出手守擂,然后是萧师姐,最后是何师姐,所以其他融 道境的师兄师姐,不管何时上台,都会遇到强大的对手,便没什么先后之分了。” 季忧听后呵呵一声:“听起来倒是一团和气,不过还是垄断之举,不过何灵秀好像还在闭关吧?” “只有一步之遥了,前三个名额角逐需要一月,时间上还来得及。” “肘,下山看看。” 季忧将信笺看完收入袖中,随后起身走出了小院,心说让我康康是怎么个事。 此时的外院之中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从山道之上看去,满眼都是人山人海,场面一点也不输给去年的那场秋斗。 随着季忧下山而来,原本正四下纷飞的目光忽然开始望来,连守在擂台上方的石君昊,也不禁转头锁定了他的身形。 通玄境的名单公布之后,目前还没有向季忧发起挑战者。 石君昊也没想到,被挑战的第一个竟是自己。 因为按道理而言,融道境之间的差距应该远比通玄境更大,就好像丰州那些仙庄的融道,三个加起来也未必比得过仙宗的融道。 这样差距是因为融道一境之中,影响修为的因素有很多,稍有偏差便是会落后于人。 而其他弟子看着季忧,心中所想的,是原来就是这样的人,镇住了一整个境界的弟子。 其中有一些新入院的弟子,与丹水郡太守之女向芙是同期,见季忧的次数不少,便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除此之外,京中贵胄也有参与,以至于人潮汹涌。 “师弟,这里!” 人群之中,班阳舒朝着他一阵挥手。 旁边你还有曹劲松等人,以及陆家姐妹,全都望了过来。 季忧迈步走了过去:“谁要挑战石君昊?” “杨子津,一位困在融道境近乎十五年的融道境,天道会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又是些老家伙,不过温师姐怎么没来?” 班阳舒压低了声音:“她摸到了上境门槛,估计会和何灵秀一起出关,院中应该都察觉到她要再次挑战何灵秀了。” 季忧张了张嘴:“其实温师姐也可以和我一起练一下剑道,虽然对融道一境而言未必会有什么决胜影响,但终归是能强几分是几分的。” 曹劲松此时忍不住在旁开口:“在天道会前破入上境,时间还是紧了些,你温师姐也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破境一事上了。” 季忧点了点头,随后就看到一抹身影走上了 擂台。 内院融道境,杨子津。 据说他已经年近五十了,在修仙界不算什么高龄,还正是风华正茂,需要外出打拼的年纪。 季忧思量半晌,忽然感受到几束目光在东南向望来,于是转头看去,便见到了长老阁的几位长老。 方、 葛、 杨、 石、 萧。 他们这种长老,已经无限接近于大道,受天道吸引加深,境界玄妙,而且寿元耗的也差不多了,破境之心急切,所以枯坐深山的时间比弟子还长,很少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即便是外院的秋斗,也无法引起他们的关注。 不过天道会终归是件大事,尤其是参赛的子弟与他们背后的世家有着关系,出来看看倒也是正常。 此时,方长老目光如刀,看向季忧,表情淡漠,许久后冷哼一声。 季忧与其对视,随后竖起一根中指。 “师弟这是做什么?” “活动活动手指。” “哦。 ” 此时,随着掌事院的铜锣敲响,擂台赛上瞬 间掀起一股弄呼啸的风浪。 围在场地之外的弟子基本上都来自外院,修为本就不高,此刻感受到融道上境的威压,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此间,陆含烟和陆清秋全都忍不住御起灵气加身,抵御这股威压,随后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右侧望去。 曹劲松本就是融道上境,这股威压对他而言其实就是一缕清风而已。 班阳舒虽境界稍逊一筹,却也已触碰到融道中境的门槛,倒也未被这威压压制得太过明显。 然而,季忧的状态却令人颇感意外,他看上去比身旁的曹劲松还要从容,仿佛这能压垮众人的威压并不存在,而是极其认真地专注于擂台之上。 就好像是同一片天空之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气,有的人觉得面前正在狂风大作,气劲沉重如山,有的人则觉得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不过在场的人少有注意到此的,因为擂台之上的石君昊已经动了。 伴随着一声凌厉呼啸,他手中雪亮道剑裹挟着滚滚雷声,如闪电般斩出。其剑身上灌注了厚重术法,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面前的对手狠压而去。 杨子津反应亦是极快,瞬间挥刀相迎,刀身绽放出一缕夺目的紫光,恰似暗夜流星,直逼石 君昊而去。 周围弟子们皆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擂台,只见无数玄光在半空嗡嗡作响,交织成一片绚烂光幕,两道身影裹挟在风浪之中,你来我往,激烈对撞。 “轰”一声闷响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杨子津连退三步,猛地喘了口粗气,口中念念有词,同时伸手轻抚刀身。 刹那间,一股炫目光芒凝聚在刀身之上,再次狠狠斩出。 反观石君昊,浑身早已被强烈的玄光与汹涌气浪环绕,犹如一尊战神,呼啸间一剑斩出,强大的力量直接将白玉台震得轰隆作响,杨子津再度被这股巨力逼退。 在众弟子眼中,这是比去年那场秋斗更加好看的。 在众弟子眼中,这场对战远比去年那场秋斗精彩绝伦。 因为眼前皆是术法的激烈对轰,光芒璀璨夺目。 尤其是一些境界较低的弟子,他们身处下三境,除了去年秋斗在楚河的身上看到如此壮观的术法之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境界的对拼。 于是憧憬、渴望,一同从眼底之中升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般。 据曹劲松所言,石君昊走的是诸法伴身之道,将所领悟的天道之力尽皆融汇于自身,与楚家的浑天术法颇为相似。 而杨子津则是横练了几种术法,并未将其相互融道,而是单独施展。 方才他赋予铁刀的正是四象之法中的崩雷气劲,以灵气为根基,讲究瞬间爆发,将所有伟力在刹那间释放。 季忧一边听着曹劲松的讲解,一边看着台上,双眸之中倒影着无数的霞光与迸溅的火花。 接着又是一阵铁器的鸣颤,杨子津攻势凌厉,出手迅猛干脆,不难看对天道会充满了强烈的渴望。 他已经这个年纪了,被困在融道境多年,若是不能进入应天,此生便要留在此境了,这便是修行者的悲哀。 当你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以为是条宽阔无比的通天之路,所以看到尽头才会无比绝望。 而先贤证道之地,在他心中便是唯一的机会了,所以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倾注了全身的力量。 然而石君昊却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几道直剑斩出的玄光,逼的杨子津的铁刀难以近身。 “当啷”一声,杨子津的铁刀在空中陡然凝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握住,坚硬的刀身竟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弯曲了下去。 是两股凝滞的劲力。 一股向上,一股压下,两种不同方向的劲狠狠牵制住了对方的刀。 此时的石君昊踏地如雷,铁剑被加持的术法轰隆作响,铁剑瞬间猛斩而来。 就在众人预感这杨子津应该难抵此剑之时,他忽然就松开了刀柄,震掌而出,双掌绽开一股气障,狠狠迎向了袭杀而来的道剑。 四象之法,以气做障,瞬间拦住了对方的攻势。 石君昊回剑,随后剑身之上重新凝聚了术法,聚集出一抹暴戾的气劲、再次挥斩而下。 呼啸的术法之下,双方来回对战。 杨子津面对石君昊的挥剑,多次以气障相抵,随后猛然挥拳,瞬发的崩雷直接从上往下,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真正的融道,仙宗的融道。 随后御气腾移,多次想要取回铁刀,都被劈空而来的铁剑狠狠拦下,无法得偿所愿。 但那柄呼啸的剑也未能斩中他,仍是被气障所阻隔的密不透风。 就在众人以为石君昊会像上次一样,撤剑重攻的时候,他手中的铁剑忽然一颤,发出强烈的金戈相撞之声,狠狠切入了其中。 又是一股无形的气劲,直接灌到了铁剑之 上。 就仿佛铁锤砸钉一样,蓦然之间,那施加而来的力瞬间给了铁剑重新向前的动势。 杨子津应该撤力的,随后横推躲开此剑,崩雷去袭他后心…… 这石君昊的剑纯粹是施法的用具,仗着术法加身,顾前不顾后…… 不过杨子津未曾撤力,而是双目圆睁,试图再次合气。 但下一瞬,只听得噗噗两声,一股狂浪冲天而起,石君昊爆喝一声,狠狠切开了气障,以至于狂浪呼啸。 轰! 杨子津倒飞而出,尘埃落定。 “君昊的表现,比雪域之上更强了几分。” 葛长老忍不住轻轻捻须,看向了周围的几位长老。 杨子津的族叔杨志平也是一位应天境长老,眼神之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失望,但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与众人一样,对石君昊的表现赞许点头。 此时方长老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心,看向对面那双眸灿金的身影,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仙宗的融道对战,感觉如何?” “很强。 ” 季忧回过神,眼中金光内敛:“那杨子津若是聪明一些,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下的,不过……意义不大就是了。” 曹劲松点了点头:“两人有着明显的境界差距,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时机倒是恰好。” “你是说石君昊后续的那一剑?” “我是说,该吃饭了。” "? " 融道境第一场擂台赛打的声势浩大,引来了无数瞩目,直到尘埃落定仍旧有人沉浸在震撼之中无法自拔,久久未能离场。 天书院本来就不允许弟子私斗,内院弟子又习惯枯坐深山修行,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像这样以术法对拼的战斗,的确是少见的。 此时石君昊都已经收剑离场,围观者中仍有不少人望着空旷的场地不断感叹。 即便是战败的杨子津,那四象之法也足够令人啧啧称奇,更不论石君昊那诡异莫测的力法,更是让人望洋兴叹。 最关键的是,这还只是天道会预选赛第一场,除了不公开的长老战之外,剩下战斗足够让整个盛京沸腾两个月的时间。 而正准备参加擂台赛的人,见到这场战斗之后也是若有所思。 于是没多久的功夫,有人独身前往了掌事院。 季忧此时正在仙膳坊,面前堆积着好几只碗,碗后面坐着的,则是杀气腾腾的曹劲松。 炼体就是的这样的,摄入比较大。 不过尽管食量大,季忧的吃相还是极其文雅的,倒没有那种狼吞虎咽的姿态。 不过就在他吃的正欢的时候,一位掌事院弟子忽然从外面匆匆而来。来者不是文思远,因为文思远所负责的是向内院传讯,而这次来的弟子,则是专门负责天道会预选的。 此时他在仙膳坊张望许久,随后在人群之中锁定了胃口最好的季忧,将一封帖子递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在议论方才那场战斗的仙膳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聚集于此的人全都忍不住侧目而来。 “季师弟,你明日要登台守擂。” “好。” 季忧收过帖子看了两眼:“要不要一起吃点?” 曹劲松: “?” 掌事院弟子礼貌拱手:“多谢师弟,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是么,那我就不多礼了。” “师弟慢用,我先告辞。” 季忧点了点头,随后就发现曹劲松将帖子拿了过去,一番观瞧。 旁边那些弟子也在高抬眼眸,似乎是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名字。 而趁此时间,季忧悄默声地又去要了两碗面,等曹劲松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 陆含烟此时就在旁边:“师兄,明日是谁挑战你?” 季忧将筷子放下,目光沉沉地冷笑一声:“没有名字,只知道出身吴镇,搞得还挺神秘。” 曹劲松此时抬起头:“那个人就叫吴镇。” "? " 吴镇,外院弟子,通玄境五年未得到突破,而他,也是先前被周围人夸赞修为深厚的那个。 外院之中的通玄境当中,属吴镇的战力最高。 据说在两年前,在得知自己在悟道一路上无法有建树之后,他便一直在另辟蹊径,寻了很多的方法。 季忧听着曹劲松的介绍,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很认识,也没必要记得。 他吃了个半饱,随后收起那份战帖回到了内院。 而关于吴镇要上场挑战季忧的事情,很快就随着各种各样的渠道传了出去,被人一直议论道第二日的清晨。 随着日头高升而起,无数内院弟子朝着山下而来,就连石君昊、萧含雁也在其列。 他们是融道境,本不应该如此关心通玄境的比斗,但事情涉及季忧,他们仍旧是没能稳住。 因为他们都见到过蛮荒之上的那一剑,于是很想知道,不用灵剑山剑道的季忧会是如何。 而京中也有世家子弟纷纷涌入了天书院之中,想法与内院这些人差不多。 于是没过多久,悟道场便开始人满为患。 吴镇早早就来到了此处,正在熟悉登仙白玉台的场地,似乎是在制订攻伐计划。 在看到通玄境守擂名单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想参加前五轮的,因为面对季忧,他没有太多的把握。 倒是前年机缘巧合入了内院的那个通玄,是他选定的目标。 但当他知道季忧这次守擂不会使用剑道的时候,他便忽然多了一种蠢蠢欲动。 于是他做了长足的准备,购买了无数的灵 石、法器、还有护身丹丸,准备为自己博得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 此时的他在白玉台转了一圈,发现长老阁的几位长老正看着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目光,心中更是多了一股深厚的胜意。 随后,陆家姐妹也从自己的院子赶到了登仙白玉台。 陆清秋一路都是被拽着走的,看着妹妹脸上的行色匆匆。 于是踉跄之间,她忍不住看向妹妹的臀儿。 不过随着她们走到,一道身影却让他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不少。 那人穿着一件锦衣,发髻梳的齐整,正是方锦程本人。 方锦程当日在剑林被斩败之后,被方长老以疗伤之名接入了内院,但据说是被方长老亲自调教了。 此时他正站在登仙白玉台的左侧,看着陆含烟,露出一抹冷笑。 “陆小姐,别来无恙。” “原来是方公子,有何指教?” “你的季师兄今日不能用灵剑山剑道守擂,说不定会直接成了没牙的老虎,你可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在这青云天下,个人实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实力背景,今天便叫你认清这个 事实。” 陆含烟瞬间抿住了红唇,漂亮的眼眸之中闪现出一抹怒意。 而此番话也让同在两侧的旁人听了去,又是一阵议论声不停。 陆清秋此时拉住了妹妹的手臂,将其带到右侧:“方师弟此言,莫不是真以为季公子会输?” “你我都知道的,他最大的依仗,不过就是从我灵剑山偷来的剑道。” 方锦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引的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去。 赵云悦脚步款款而来,目光冷傲地看着陆清秋。 陆清秋看她一眼:“你的灵剑山?” “我虽未在灵剑山修道,但却是灵剑山记名的弟子,我说季忧偷学了我灵剑山剑道,也不为过吧,你我都清楚的,他若真像承诺一般不用灵剑山的剑道,一定会陷入苦战。” 赵云悦说着话,目光轻轻一撇,似是无意瞥向陆清秋与陆含烟的腿缝之间:“一乡野私修,被陆家千金夜夜共侍,倒也能传为佳话了。” 陆含烟眉心一皱:“师兄是有世家的,郡主还是莫要再叫什么乡野私修。” “这都不重要,只是陆二小姐觉得若他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意气用事地传了你剑道?” “输?那个吴镇若真有如此本事,当初便该入了内院才是。” “可你别忘了,不只是吴镇的。” 方锦程将话接过来:“他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四个,而且会一个比一个强。” 曹劲松、班阳舒和白如龙此时也来到了近前,听着这聒噪之声微微皱眉。 但此时的口舌之争根本没什么意义,只是徒增心烦而已。 他们三人转头,就看到季忧正提着一把道剑向着登仙白玉台走来。 他今日所穿的是天书院仙袍,发冠梳的端正,手中提着一把铁剑。 此间,掌事院的三位掌事,长老阁的五位长老都忍不住朝他望来。 而在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在挑战者名单之上的通玄境,都在屏息静气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人。 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开头最难的。在做事之前,有人会犹豫,会等待,会忐忑,会对未知之事望而却步,会选择先旁观别人该怎么做的。 但一旦这件事有了开头,事情便水到渠成了,而吴镇就是这个开端。 通过他这一战,等待挑战的其他通玄境便会知晓失去了灵剑山剑道的季忧其实很弱,远没有 他威名所传的那般吓人。 即便不用灵剑山剑道,季忧仍旧能胜,但他的手段也不会太多。 这一场下来,对于季忧如何应对,如何拆招,众人也差不多可以心中有数了,届时剑招拆招,没了牙齿的老虎又还能如何。 此时,吴镇抬头看向了季忧,随后周身灵光隐隐浮动,体内的护体丹药开始起了作用,令其周身的灵气结成了一层模模糊糊的光层。 随后他又取出一只扁平的方盒,这方盒通体镂空,中间有一颗被打磨圆润的灵石,被其嵌在了腰带之上。 “那是什么?” “法器,相当于另一个灵元,但没有什么辅助效果,只能帮助修仙者快速补充。” 陆清秋开口,对发问的曹劲松解释了一通。 又是穷人没见过的东西,曹劲松微微皱眉:“这也太犯规了……” 班阳舒抿了下嘴:“规则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陆家姐妹将眉心皱起,心说这种灵器可不便宜,而且不好买。 不然话,当初那些被派入岐岭的弟子便可以人手一个,来抵御煞气对灵元的压制了。 她们不太了解吴镇这个人,但却十分了解云 州吴家,一个连灵石商会都加入不了的世家,能有多少的财力可见一斑。 吴镇不会得到这般支持的,即便是天道会有可能让他突破此时的瓶颈,可这也只是预选。 明眼人都知道,即便是他能守擂五关,进了天道会,进入前十的机会也极其渺茫,家族投资一向都是希望立竿见影的,所以这法器的来源应该是有古怪的。 陆含烟此时余光不禁扫到了旁边的方锦程,便见对方露出一种怨毒中带着兴奋的表情。 未等陆家二小姐露出厌烦,一阵铜锣声忽然响起,擂台赛正式开始! 刹那之间,吴镇周身都开始掀起了狂烈的灵流,虽然其气息不如石君昊和杨子津,但仍旧是让周围的外院弟子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压力。 但更多人的注意力,其实还是集中在季忧的身上。 此时季忧从剑鞘之中拔剑,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同时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开始透体而出。 不过他这气息并不强烈,甚至显得沉闷,声势甚至比不上对面的吴镇,似乎只是一次简单的拔剑。 这和当初与楚河对战,气势汹涌的那个季忧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下一瞬,吴镇猛地踏地前冲,手中铁剑陡然向前横斩。 澎湃灵气瞬间汇聚于剑鞘之上,如汹涌浪潮般呼啸翻涌,直取季忧。 而季忧这时也缓缓抬起剑,从手臂直至肩膀的肌肉在刹那间紧绷如弦,强大力量于手臂间迅速凝聚,随后举剑而起,还是普通的举剑。 但在其抬手的一瞬间,随着“嗡”地一声,一股灼热的气浪骤然狂舞。 众人的目光其实是追随先动的吴镇的,此时却猛然转头,瞬间睁大了眼睛,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危机感。 但这并不是威压,因为威压是从外袭来的,是来自于天人感应时所产生的,来自于天道的威力。 而这种感觉,却像是由内而外产生的一般,来自人族对外界的本能警觉,瞬间让头皮开始不断发麻,甚至有些境界低微者忍不住开始浑身战栗。 此时,季忧手中的铁剑挥下,其整条手臂的骨骼发出弓弦拉满的弓臂震颤声。 原本还在静止的空气一瞬间被分挤两侧,滚滚气浪间尽是被切爆的闷响,而那剑锋,切下时已然红透。 当啷! 一阵刺耳的碰撞声,干脆的铁剑斩落。 已经携剑冲到近前的吴镇戛然止步,瞬间僵在了台上。 他先是以斩剑之势冲过去的,带着浓烈的战意,似乎非胜不可,神佛难挡。 可在过程之中忽然就换了横剑,做出防守之势,当季忧的剑落下之时,便是直接斩在了他的横剑之上,当啷声便由此而来。 距离较近的,如提早赶来的陆清秋和陆含烟,只觉得那“当啷”声响起的时候,脚脚被震得一阵发麻,珠圆玉润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在了一起。 再看吴镇,此时他仍旧是横剑于顶的姿态,却久久未有动作,仿佛僵在了台上。 见到这一幕,长老阁的人突然多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明白这预感来源于何处。 随后就听到台上传来喀喇一声,嵌在吴镇腰带上的那件法器突然裂开,碎了一地,护体丹气形成的灵光如薄冰遇到烙铁,瞬间溃散。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吴镇口鼻溢血,直挺挺地仰倒在地。 场间,一片愕然。 【就算他不用灵剑山剑道,我也只有六成胜率。】 【没了灵剑山剑道,季忧就是个没牙的老虎。】 【陆小姐别忘了,后面还有五个。】 【哪怕季忧第一场仍旧可以艰难获胜,但他 的手段也不会太多了,随后见招拆招……】 【开始是最困难的,但一旦开始了,便不会再有人怕那个不能使用剑道的他。】 雅雀无声了几息之后,整个登仙白玉台都瞬间迸发出了强烈的惊呼。 方锦程的脸色骇然大变,而赵云悦则是美目狂颤,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内院长老也倏然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没有什么陷入苦战,没有什么侥幸能胜。 没有什么见招拆招,更没有什么无法使用剑道后的手足无措。 有的只是一次挥剑,举起,回下,干净的像是稚童挥舞木棒。 以陆含烟的感觉来看,那一剑甚至还不如季师兄打臀儿来的迅捷,却直接斩废了一位通玄。 没人关心吴镇是不是死了。 甚至连掌事院弟子都已经忘记了敲锣,只顾着死死盯着台上的那个身影。 季忧此时握紧了自己的剑柄,回味着方才出剑时那种斩断一切的感觉。 是力量,纯粹而质朴的力量,源自他自身,随后在那一刹那毫无保留地斩出。 正因如此,他的周身既没有天人感应时所带来的威压,也没有灵气疯狂堆叠而形成的汹涌气浪,甚至在境界运转时都未曾出现那种恢弘磅礴 的气息弥漫。 有的,仅仅是从他融道级肉身之中骤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这股力量联动着他的骨骼与肌肉,使得他这挥出的一剑,仿若巍峨高山轰然压下,带着无可抵御的威势。 这股力量自骨髓深处喷薄而出,让每一寸骨骼都震颤共鸣,每一块肌肉都鼓胀紧绷,使得他这挥出的一剑沉若千钧,但没有一丝力道外泄。 爽了,但没全爽。 因为对手太弱了,他那柄剑以透力为主,并未真的顺势斩下。 (八千字,求明天的月票……) 第208章 好俊的法衣 通玄境是下三境和上五境之间承前启后的境界,亦是仙宗的分水岭。 正当年的下三境圆满破入通玄,经秋斗后可入内院,那么自然有人会因此而遗落到外院之中。 这些未入内院的学子仍旧可以继续修行,随后进入通玄,被看做外院的最强战力。 当年裴如意便是如此,虽未入内院却也摸到了融道境的门槛,一度被誉为外院首席弟子。 裴如意的五年之期早就圆满,因为身后没有世家才选择通过加入掌事阁,留在掌事院。 而自她离开之后,这个首席之位便落到了吴镇的身上。 不过饶是如此,外院的通玄境和内院的通玄境仍旧有着不小的差距,就像是仙庄的融道连世家的融道都比不上一样。 所以吴镇这个外院通玄,在从内院赶来围观的通玄境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会输掉,在众人心中也不算是意外。 因为名额本就有限,外院弟子想通过预选拿到天道会的门票,机会很渺茫 可即便如此,在内院弟子心中,这吴镇仍旧是个实打实的通玄境。 他该输,但不该输的让人难以置信。 一次挥剑,当头一击,应声倒地。 是吴镇太弱了?这些年被吹捧而来皆是虚名? 问题是整场战斗都进行的太快了,原本以为的开始,竟然是此战的结束。 没人能知道季忧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包括那股炙热之气,以及那股令人颤栗的威压,他们也不清楚是来自何处。 不用剑道的季忧,仍旧强出了他们的想象… 此刻,原本都斗志勃发的内院通玄,一个个都变得脸色难堪。 五十岁,正是倒头就睡的年纪…… 季忧看了一眼吴镇,随后迈步走下了登仙白玉台,引得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没有议论,没有质疑,因为所有人都无法回神。 即便是曹劲松、班阳舒等人,此时也望着下台的季忧一阵恍惚,仿佛不太认识他了一样。 翌日,没有战帖。 第三日,也没有。 季忧坐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等了三日,仍 旧不见动静。 他做事其实是那种做事不喜欢太拖沓的性格,五场战斗只进行了第一场便没了音讯,不禁让他有些皱眉。 他是第一次纯肉身出剑,力道控制不太熟稔,确实是有些狂了。 但他知道长老阁是希望有人能干掉不能使用灵剑山剑道的自己的,现在没人来攻擂,长老阁就应该推波助澜选人出来。 可到现在都迟迟没能选出人来,未免太废了。 此时的温度每日都在升高,汉白玉铺就的仙台之上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燥热气浪,新蝉初鸣,沙哑不断。 通玄境的一战结束之后瞬间僵持住了,而此间的石君昊则是连战四场。 内院融道境之间的战力确实有所差别,但差别不大。 石君昊显然是谨慎型的选手,第一场未曾展示的手段在随后的四场之中层出不穷,不断地露出其身后的术法底蕴,慢慢地打出了众人期待之中的碾压之战。 于是,术法的对轰整日都在登仙白玉台上演,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而围观者也每日剧增,其中还有一些周边的世家前来观战。 因为他们的家中子弟,也是要参加天道会的,提前了解对手的实力,于这些世家而言也算是一种提高胜率的手段。 趁着这股热闹,盛京城之中的酒家也是赚的盆满钵盈,每日都是送走一批,又迎来一批。 后厨忙活不断,大师傅险些抡折了炒勺。 同时,盛京城之中的酒香也越发浓郁,因为这灵苗所酿的玉液可以终日不散。 轰一声! 登仙白玉台上一道玄光落下,石君昊的第五场将剑更换为刀,以碾压之势战败了内院师弟董云飞。 力法加身之下,根本没有留给对方任何的还手之力。 但众人的兴致,却不再像是石君昊对战扬子津那般高昂,对着那眼花缭乱的术法轰炸而的惊叹不已。 因为每当众人观战之时,脑海中总忍不住浮现出一次平淡的挥剑,走神之际眉心皱紧。 有些外来世家来此观战,看后连声赞叹,念叨着石君昊当真玄法盖世什么的,但经常转头一眼,便见到周围的天书院学子恍惚无神,心中大为费解。 “石君昊之后,是萧含雁守擂,布告先贴出去,随后便等人来吧。” “嗯。 ” 掌事院的计敬尧听到秦荣的话,从案牍之上捡起毛笔,随后开始誊写萧含雁守擂的布告。 掌事阁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蝉鸣之声不绝于耳。 郎和通此时坐在茶桌前,手中团着两颗铁胆,沉默半晌后开口:“通玄境的预选,难道就卡在这里了?” 秦荣端起茶杯:“那一剑我到现在都没看明白,更何况别人,又有何人敢再上台,季忧那一剑太古怪了……” “确实是太古怪了,我甚至都没感受到灵气波动,那个吴镇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了。” “你也感觉到了?” “自然感觉到了,所以才觉得不可思议。” 三人回忆着先前的那一剑,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明。 结束的太快了,他们只记得那质朴的一剑,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见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季忧真的没用灵剑山的剑道。 可最他妈吓人的就是这个。 都说没有了灵剑山剑道的季忧是没牙的老虎,可谁曾见过这种老虎。 长老阁本意是让季忧失去最强的依仗,随后让他第一个守擂,然后战败,与天道会名额失之交臂。 现在好了,他一个人就镇压了全院的通玄境。 “比斗总得继续下去才是,我天书院总不能只派一个通玄出战。” “这件事本来就是长老阁的主意,让长老阁去头疼就是了。” 秦荣抬起眼眸:“他们以为限制了季忧用灵剑山剑道是一手神来之笔,现在好了,他竟然成了天书院所有通玄境弟子过不去的坎,倒也有意思了。” 正说话的时候,掌事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道身影跨过了门槛,遮挡住了那烟尘飘飞的晨光,脚步沉缓地站在了地砖之上。 秦荣还以为来者是负责内外院通传的弟子,并未抬头,只是手指轻点桌面,叫他内院正在进行的长老战结果放下就是。 年轻人是有好勇斗狠的心气的,但年迈的老古董权衡的则是利弊的失。 天道会五年一届,对这些老家伙的寿元来说只是眨眼之间,这次你去,下次他去,输赢结果并不会多么的叫人关注。 不过令秦荣意外的是,来者并没有离去。于是他抬起头来,发现来者是一位内院弟子。 “弟子刘启辰,前来参加通玄战,挑战季忧。” "? " 三位掌事对视一眼:“你确定?” 刘启辰点了点头:“那一剑,没人能看明白,可总要有人挑战的他才行,不然这件事就进行不下去了,所以启辰愿为掌事院与长老阁分忧。” 郎和通和计敬尧忍不住转头望来,盯着他在战帖之上按下手印,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看来,是给了好处的。” “刘家在中州,确实是有些衰落了。” 此时刘启辰走出了掌事阁的大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天书院的旧友与之前私交不错的师弟。 他们这这些人,方才看着刘启辰签下了战帖,的确是有些不理解的。 刘师兄是太吾初年入内院,但修为卡在通玄上境,一直都无法融道,可他的实力是远超吴镇的。 若是躲开季忧,随便对上任何一个,他几乎都能有足够的胜率。 刘启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避开季忧,他却还是有可能拿到天道会名额的,但参加天道会后能否进入前十,这一点他并不确定,搞不好最后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但是,长老阁承诺给刘家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刘家,修行天赋渐渐稀薄,传到这一代,也就是他能入了仙宗内院。 长老阁中的长老们在北方四州都有雄厚的实力,愿意拉刘家一把,让刘家再屹立百年,在刘启辰看来足够了。 这就是个抉择问题,个人与家族之间,刘启辰选择了家族。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对上不能使用剑道的季忧就一定没有机会。 都是通玄境,总不能差出天壤之别去…… 刘启辰迈步上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随后便见到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好多的东西。 有法器,灵石,甚至有比吴镇所服用的护体丹等级更高的丹丸,还有一件黑色的长衫。 与此同时,掌事院的子弟手持拜帖,沿着换了新绿的万顷林海一路上山,随后将一封帖子送到了季忧的院子。 其实方才刘启辰归来之时,他要挑战季忧 的事情就已经在外院传开了,此时看着这前来送帖的天书院弟子前来,便知道今日又有一战。 “季师弟。” “有战帖了?” “内院刘启辰。” 未曾迎来挑战的这几日当中,季忧也偶有外出,指点陆含烟剑道,找曹劲松讨饭。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盛京城,看望了一下匡诚。 据说是牵手了,总之一副苟且的样子,也难怪他当日和魏蕊逛街的时候像是失了智,连至交好友都忘记了是谁,看的季忧不断嘟囔着异地恋狗都不谈。 丰州的运输路线已经修缮了三分之二有余,司仙监正在进行审查。 匡诚时不时地会回到丰州,因为这件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期间老邱也来了信,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还说匡诚回了一趟玉阳县,走街串巷地画了好多画,其中还有一副季忧当日收了七十二义子义女的,画的极好。 信中说,那幅画想来应该是送给少爷的吧,毕竟少爷生辰也该到了。 但是季忧没收到,问他,他说什么画?我不知道。 另外,石君昊的战斗其实他也看了三场。 杨子津的那场他看了,第三场和最后一场他也看了。 行来送往之间,总能见到目光不断,无数人对他议论纷纷,但不敢指指点点。 此时季忧终于等到了下一封战帖,随后抬起手来接到手中,翻开之后匆匆看了两眼。 刘启辰,这个人他知道。 太吾初年入院的刘家子弟,也是未曾感应天书就入了内院的几位之一,平日在院中倒不多见,次数还不如他打陆二小姐的臀儿多。 其实季忧也是蛮疑惑的,这种破境又破不了,却还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仙者平日里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既不炼体,也不务农,也不像自己这般有个主业,整日躲在山上接受万民供奉,不知人生有何意义。 这种人,就该派去丰州务农才是…… 在他们屯儿的联合耕种队,高低是可以当个队长的人物。 不多时的功夫,外院的登仙白玉台便围满了人,大家都所站的都是老位置。 东面是掌事院与长老阁,京中贵胄则在南侧,其中方锦程与赵云悦再次到来,目光憧憧 地看向擂台的方向。 吴镇与季忧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六日,但直至此时此刻,他们仍旧无法相信先前的那个画面。 对他们而言,那一剑太快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宁愿相信那一剑是季忧掏空底蕴,榨干灵元的一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好解释。 此时季忧已经从内院下了山,正和曹劲松等人一起前往登仙白玉台。 陆家姐妹为曹劲松等人留了位置,而季忧则是提剑走到了白玉台上。 “不要慌张,更不要战前先怯。” “拿出最强的剑,一往无前地斩出去便是。” “莫要学那吴镇,冲到面前忽然就换成了格挡,他以为是在求稳,却不知自己道心已经先弱了大半,如何不输?” 白玉台东侧,刘启辰已经提剑而来,行径白玉台西侧被几位长老叫住,悉心嘱咐了一番。 吴镇在六日之前输掉挑战之后就昏死了过去,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选择在最后斩击的那一刹那改换成防守姿态。 在许多人看来,他当时若是狠心斩出,而不是打算先接季忧一剑,可能不会输的如此惨 烈。 听到这句话后,刘启辰点了点头,眼神直盯面无表情的季忧,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方长老方才的那句话。 莫要未战先怯,一往无前斩出。 陆清秋此时向东侧远眺,仔细地看了一眼刘启辰身上的那件黑色锦衣:“是法器,防御类法器,还是品质极高的那种。” 班阳舒看了一阵:“贵么?” “极贵,据说可以挡得住融道上境一击,但这种防御类法器一直都不如修行辅助类法器卖的快,据我所知,穹华阁应该没有存货才对。” “估计又是长老阁搞的鬼,为了师弟一个小小通玄,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此时,刘启辰迈步上台。 那件法衣瞬间绽放出了一道玄光,随后又张口服下了护体神丹,周身结出一道迷蒙的玄光,在其周身不断涌动。 这玄光要比先前吴镇所结的模糊气息更强劲,一看就是更加高品质的灵丹,衬托的刘启辰都越发神秘。甚至,这玄光在一定程度上还能虚化了他的身形。 这等丹药,也是让陆家姐妹眉心一皱,心说这已经算得上是藏品级的了,放在仙庄几乎 都可以被当做是镇派之宝。 正在此时,锣声忽鸣。 也正是锣声高昂的一瞬间,刘启辰猛然踏步,道剑之上灵气汹涌,锋利之气四散,朝着前面的季忧怒斩而去。 无需多言,不用留手,一往无前! 季忧瞬间凝住了眉心,双眸之中金光大盛,随猛然拔剑,如同水洗剑身瞬间发出“仓啷”一声! 他的应对与上一场一样,腰身紧绷,仍旧是干脆的正手抬剑,强劲的力道瞬间从肉身之中迸溅,同时有一股炙热的气息呼啸而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嗡然窜向了心头。 随后,噗通一声! 严丝合缝的白石板被一脚踩碎,季忧挥剑而起,沉重的力道直接压得高台颤栗,同时道剑猛然斩下,切出了一道令人窒息的真空。 莫要未战先怯,一往无前斩出。 刘启辰咬紧牙关,发出一声怒喝,长剑愤然奔去。 眼见这一幕,周围的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忍着那股颤栗的冲动,想要看清楚每个细节,尤其是剑刃相撞的那一瞬间。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启辰忽然改了的剑式,从斩剑变成了架剑,并在刹那之间将 全身的灵气都灌顶而出,让长老阁的长老瞬间拧住了眉宇! 为何如此!? 他为何改了剑式!? 方才明明交代过,莫学吴镇,只要一往无前斩去,剩下的便交给命运,这刘启辰还念叨多遍,没成想还是在这紧咬关头转攻为防。 憧憧目光之中,架剑而起的刘启辰已经目眦尽裂。 不是他不想一剑斩去,是当季忧抬剑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面对一头难以战胜的怪物。 那股从内心之中发出的战栗不是来自境界的威压,是一种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像是一种身体的压制一样。 如此刹那之间,他只能遵循内心之中的决定,那就是防守! 没有什么一往无前,只有防守! 此时刘启辰看着季忧挥剑而下,那握剑的臂膀如绷紧的弓弦,剑还未至,灼热的风浪便如同海啸一般朝着自己狠狠压来,一直于耳边全都是翁鸣之声。 当啷! 一声巨响,刘启辰脚下石砖直接喊哩喀喳地裂开,虎口迸溅的全是裂口。 他感觉一股拧钻的气劲直接透过剑身颤上了手臂,酸痛感几乎要让他忍不住张口大叫,但还未张口就听到季忧发出一声怒喝。 “好俊的法衣!” "? " 季忧赞叹一声的眼中,直接收剑回撤,下一瞬再次拉满了右臂,又一次狠狠挥剑。 轰一声巨响,铁剑再落我,如天剑压顶! 刘启辰周身所结的护体灵光本就是灵气凝实后所鼓起的,此时直接被一剑压爆,反推的气流直接将其狠狠震飞了出去。 刘启辰见状借力,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窜天而起,想要凭借速度从上而袭。 但未等他窜出多高,便见到一道黑影飞窜,方才还在回剑的季忧已经在其上方。 眼见方才被踏碎的有一片地砖,掌事院弟子的脸色顿时一白再白。 这两年来,白玉台只修缮过一次,而上一次是季忧剑斩楚河的时候,以小重山斩碎的。 轰一声。 众人感受到那股热浪忽然改成了从上至下,于是仰头看去,就见到一声刺耳的剑啸之中,铁剑猛然而落。 刘启辰直接加速坠地,砰一声砸的白玉台 满是深坑,烟尘弥漫。 方长老沉默许久:“没有灵气。” 曹劲松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轻道一声能没有灵气。 季忧方才腾空的动作并非是驾驭了灵气,是跳上去,用双腿直接跳上去的…… 不让用灵剑山剑道的他,干脆连灵气都不用了。 方锦程早已脸色惨白,事实上从季忧第一剑震得高台乱颤的时候,他的脸就已经白了。 烟尘弥漫之间,悍匪落地,刘启辰捂着心口起身:“我输了,不打了……” 季忧回剑:“承让。” “你不是通玄境。” “我是怎么会不是通玄境?” 刘启辰感受着他的灵气波动咬了咬牙:“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通玄境。” 季忧扬起嘴角:“好俊的法衣。” “确实是不错的法衣,能挡得住融道上境一击,若不是它,我现在也无法站着和你说话了,可我身上能够让你赞叹的,当真只有这一件法衣?” “那么,好俊的落地吧。” "? " 季忧将剑收入剑鞘之中,随后转身走下了台子。 方锦程看了季忧一眼的,忍不住后撤一步:“季师兄……你要做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说,即便是吴镇输了,后面还有四个。” 季忧扬起嘴角:“去告诉方长老,现在还有三个,让他们继续选人吧。” 方锦程咽了下口水:“季师兄神威震天,根本无需五场,两场便该拿了名额。” “不,我不答应,我又不是世家子弟,你们不需要待我太好,我要打满五场,你们最好能找出人来,或者继续改规则。” “季师兄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你看我笑了?” 季忧凝眸看着他,随后转身朝着曹劲松一行人走去,几人在交谈之中离开了等闲白玉台。 见到她离去的身影,一直在旁未开口的赵云悦眼神微怔,直到他消失在碧水湖畔仍旧没能回神。 而更多的围观者此时则悄悄离开,朝着城中的穹华阁而去。 掌柜看着蜂拥而至的修仙者,随后差了一名小厮匆匆出门而去。 季忧一行人此时已经回了院子,坐在了石凳之上,所有人看向季忧的眼神都是复杂难言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也有很多的疑惑未曾解开。 比如季忧为何再也没有去紫竹禅林悟道,这件事他到现在也没说出来。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更强了,强的让曹劲松这个融道上境多年的人都忍不住心悸。陆含烟和陆清秋心中的震撼更甚,她们姐妹俩此时看着季忧,状态几乎是恍惚的。 陆含烟是太初元年入院的,与向芙、丛艺等人是同期。 听说过季忧斩败了楚河,听说过他在夜城山一役后建立了世家,听说他挡了蛮族兵王一拳,还听说他在雪域妖城的大雪夜反杀了一名赤手空拳能给人打出全身刀伤的妖将。 但听说,总归只是听说。 听说的事情能传达出的情绪是难以置信,是想要质疑,但真正的震撼倒是不会有多少。 尤其是季忧开始给她指导剑道,与她真正开始接触之后。 对陆家二小姐来说,季师兄绝对是算不上温柔的,相反而还很严厉,但与可怕没关系的,她倒是觉得师兄更像是个谦谦有礼的书生。 尽管他有时会不拘小节,但也仅此而已。 但知道今日,他们才知道真正的季忧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四剑,斩败了两个同境,这还是他被长老阁做了针对性限制,未用灵剑山剑道的结果。 陆清秋当年秋斗见过一次这样的他,而陆含烟则是第一次见到这幅面孔的季忧。 不是严实,也不是爱坑教习的孽徒师兄,而是强大到让人无法升起战胜的念头天骄。 尤其是那藏于公子衫下隐约露出的肉体,便是一眼就让陆二小姐产生一种会被撞散了架的感觉。 其实入院之前,陆含烟就听说过阿姐与季忧的事情。 那是阿姐第一次回家探亲,当时灵石商会摆了酒席,便听她念叨了关于楚河和季忧。 第二次归来,据说那个名叫季忧的战败了楚河,入了内院,阿姐经过再三考量,权衡了利弊得失,随后与父亲连番讨论了几次,决定对季忧进行招婿。 陆家男子的修行天赋都不高,他们的大哥和小弟,在此路之上都未有建树。 在阿姐和父亲看来,季忧若是真的能被招入家族,也许就可以改善家中血脉的修行天赋,还可以让家中多一个不错的战力。 但谁都不曾想到,阿姐被拒绝了。 陆含烟自小和阿姐亲近,入院之前对拒绝了阿姐的季忧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乡野私修四个字,让她这位千金小姐也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觉得对方不识抬举。 后来改变观念,大概是因为入院之中,每次听到师兄师姐谈起季忧,语气之中都有一种感叹与无措。 但直到此刻,陆含烟似乎才明白季忧当初为何敢拒绝阿姐这样的千金小姐。 因为真正看到擂台上的季师兄,她才知道的季师兄与她们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也不是一个画风。 正在此时,姐妹俩听到的了曹劲松的声音,顿时让两人回过了神。 “孽徒,还钱。” “还什么钱?” 曹劲松气的胡子直抖:“我以为你没了灵剑山的剑道,要御剑应敌才给你出钱买剑的,谁知你根本用不到!” 季忧忍不住看他一眼:“教习还是别说话了,万一我职业病犯了呢?” "? "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白如龙起身开门,就看到是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衣服上绣着穹华阁的标记,递来一个信封后匆匆离去。 见到这一幕,众人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来,就看到季忧从中取出了一张大额的银票。 “穹华阁为何会给你钱?” 季忧抬起眼后微微一笑:“去买剑的那一日,我和掌柜的说建议他多备一些防御法器,标两倍的价格,溢价我要五成。” 【好俊的法衣】 曹劲松脑子一抽,而其他人则是变了脸色,尤其是陆清秋。 她先前就说过,在天书院这种不允许院中私斗的仙宗门前,防御法器和攻击法器都不如修道法器好卖,所以一般不会备货。 他们还以为那些法器都是长老阁动了关系拿到的,却不曾想这一手来自于季忧。 陆清秋愕然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赚钱,而是他竟然自信到如此地步,要知道有那件法衣能挡融道境的法衣在,刘启辰是有机会反败为胜的。 此时尼山后侧的长老阁中,一众长老落座,身边站着其他几个打算参加天道会的通玄境,正在听刘启辰描述先前的经过。 阁中的环境十分幽暗,仅有百十盏油灯用以照明,照亮了描绘着白日飞升图的香堂,以 及漆红的木柱。 据说心外无物的关键是让眼前无物,于是这昏暗之中,刘启辰的声音便显得十分明显。 反反复复之间,他话中的意思都是必败无疑,不会有一点侥幸。 方长老的面色十分难看,沉默了许久后看向他身上的那件法衣。 这法衣还真是好东西,也不枉他花了那么多价钱买来了,既然他能挡得住季忧的剑,那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其实季忧这种小人物,远不需要一位长老如此追着不放。 但方长老几次被打了脸,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启辰你辛苦了,把法衣脱下,交给你鲁师兄吧,明天由你鲁师兄上场,他是极其适合战斗的好苗子。” “长老……” 方长老端着茶盏轻抬眼眸:“还有什么事?” 刘启辰抿了下嘴:“虽说这件事不该我多嘴,但我还是想建议长老,您干脆找两个人,上台之后直接对季忧认输算了。” 方锦程怒目而视:“胡扯,这岂不是说我太爷认输了?” “方师弟,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刘启辰说完之后轻叹一声,知道言多必失,于是将法衣脱了下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那位鲁师兄。 方长老随即对他挥了挥手,于是刘启辰拱手,向外走去。 不过刚刚走出几步,那位鲁师兄忽然拧住了眉头:“等等,这法衣为何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什么?” “禀长老,这法衣无法催动!” 刘启辰在此时停步转身:“季忧最后一剑落下之后,这法衣其实就毁了,我当时没发现,其实我也不知他为何没有当场将这件法衣斩破,思来想去觉得,他应该是给我们都留了一丝颜面。” 【去告诉方长老,现在还有三个,让他们继续选人吧。】 【我要打满五场,你们最好能找出人来,或者继续改规则。】 方锦程脸色巨变,看着那件已如普通衣衫般的法衣久久无法回神。 而其他的几位长老则在方长老身后不断交换眼神,心情也相当复杂。 其实季忧真的是天书院这些年来天赋最高,战力最强的学子了,他本应该成为一殿亲传才是的,后来丰州发生后,长老阁对他十分 看不惯,言明他如此行事是自毁前程。 为了些叫不上名字的凡人,冲撞世家,当时很多人都想问问他值么。 果不其然,他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拿到,又开始有人想问问他会不会后悔。 可直到今日这些长老才发现,原来在他铁剑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的前程。 (求月初月票,月初月票很重要,还能抽奖,快来啊!) 第209章 都是童子身!? 傍晚天色渐黑,季忧从曹劲松的小院返回了内院。 与刘启辰的一战,要比吴镇那一战痛快的多,他明显能感受到从身体内爆发出的力量,强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 人族先天弱小不假,但潜力其实并不比其他两族差。 自身力量的积聚迸发,是不可小觑的。 不过这两场战斗所存在的差异并非是因为刘启辰与吴镇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件法衣确实给力。 所以他没有骗人,那的确是好东西。 刘启辰若是多穿几层,自己估计真的要费力一些了。 不过,那衣服价格是真尼玛贵啊。 季忧重新将怀中的信封取出,数着里面的银票一阵咋舌。 他先前让穹华阁备一些防御法器,说要帮他们做宣传,合作共赢,但其实谈的时候并未太过了解价格,如今看着手中这些银票,联想到这才只是溢价的五成,才对法衣的定价瞠目结舌。 这玩意,果然不是他们这些穷逼玩得起的。 季忧将银票收入储物葫芦,随后进屋,他最近一段时日不打算再高强度炼体了,而是打算休息一下。 倒不是遇到了瓶颈还是别的,主要是几顿半饱的午餐之后,曹教习的月俸花光了…… 这才不到月中,他有点替曹劲松发愁。 这么多年都不努力,月俸一直都是这么点,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季忧躺在床上叹息几声,随后便裹上了被子,他入睡向来很快,眼睛一闭就是一场酣眠。 但在同一片月色之下,却有很多人因为今日的比斗而开始辗转难眠。 刘启辰与季忧一战没有华丽的术法对撞,只是朴素实在的一剑一剑又一剑,但这一战所引起的议论却远远超过了石君昊的五场。 于是,前去观战的大批弟子从登仙白玉台回去之后,全都蜷缩在初房之中,背靠墙壁,盘坐蒲团,与袇房之中的同修细声交流。 有人说季忧只是简单的三次直剑,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其实连剑招都没用过。 也有人说,他踏空而去的那一瞬并没有使用灵气。 现场有成千双眼睛,对于这种细节之处总 归是有人看到的,于是在交流之中,各个角度的细节开始补全。 而细节越全,便越是让人沉默。 季忧本就是个另类,无论出身还是行事作风,都另类无比。 而如今的两场天书院预选,则让他在满院师生之中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若是以往,世家子弟对这种另类会感到嗤之以鼻,可随着实力的展现,这种另类便成为了十分鲜明的与众不同。 那斩向刘启辰的三剑,太强了,更可怕的是那还只是未曾使用灵剑山剑道的他。 “不过,还有三场。” "? " “吴镇、刘启辰先后输掉之后,季忧距离拿到天道会名额还有三场,长老阁不知道会安排谁上场。” “肯定要比刘启辰更强,后面三场应该是更有看头的。”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再迟钝的弟子也感受到了院中对季忧的态度了。 因为无论是限制了他使用剑道,还是给季忧挑选战力非凡的对手,亦或是给那些人准备护体丹药和法衣,这些看似说的过去的行为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他们明显不打算让季忧拿到天道会的名额,想要在预赛之前便将其打落。 所以,还有三场。 众弟子议论到深夜的,最后都意识到了还有三场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长老阁应该是会在后面的三场之中倾尽全力,让季忧难以取胜。 上一场出现了能够挡住季忧的法衣,那么下一场说不定会出现能够伤到融道境的攻击性法器,那季忧就危险了。 青云天下的修仙者其实一直都对身份境界有一种盲目信任,这是人族传承千百年来遗留而来潜意识习惯。 仙宗长老身份崇高,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无所不能,尤其是他们还不能理解季忧的出剑,便觉得季忧再强,又怎能用胳膊去拧动大腿。 不过,他们觉得季忧确实是有些气势的。 因为如石君昊这般亲传候选,最后也不过是在面对同境的对手,但季忧不是,他是在面对一整个长老阁。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虚空之中有一张巨大的棋盘,无数长老位列左侧,而右侧便是手持长剑,仿佛看不惯一切的季忧…… 翌日清晨,季忧从的袇房之中起床,看向报晓的晨鸡一阵沉默。 昨天的梦里很热闹,这大概也是炼体之后影响之一,身体的强大放大了许多冲动。 颜书亦看着很厉害,张牙舞爪间扭臀踢腿,但其实一点也不抗造,只能说是区区小鉴主而已。 元采薇矜持一些,放不太开,但难得跟的上速度。 冲师逆徒陆含烟也出场了,大概是因为这几日时常接触,以至于梦中常有出场,但她没排上队,被垫在了下面。 季忧打开门窗,通了通风,长足地舒了口气,便见到山上的弟子开始朝着山下走去。 没多久的功夫,随着日头的高升,登仙白玉台再次开赛。 但并非是通玄境的擂台赛,而是融道境的比拼。 拿到了天道会名额的石君昊离开了散场,换上了萧含雁守擂。然后两日,两场,两胜。 这并不让人意外,因为萧含雁和石君昊既然能成为亲传候选,总归是与其他人有着明显区别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萧含雁估计也会连胜五场,随后换柴泽前来守擂。 那时候自在殿亲传何灵秀大概就会以融道 上境的身份出关,来夺最后一个名额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别的意外了。 所以仔细想想,这等比斗其实和推选也没什么差别,所以真正会有意外的,还是通玄境。 想到这里,现场的外院弟子全都转头看去东南处。 自打季忧守擂通玄之后,外院弟子的心态都是这般,无论融道境比拼多么精彩,大家心中所惦记的还是通玄境的下一场。 “今日,好像没有一位长老前来。” “他们应该是在研究对策,选定下一个要出场挑战季忧的通玄境。” 不过长老不在,那些准备争夺名额的那些内院通玄境却在。 这些内院通玄境表面上看上去好像都是风轻云淡一般,看见到有人上前打招呼也是淡漠点头,爱答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但外院的人几乎都能看的出来看,他们的心中已经非常急切。 如长老阁潘长老之孙潘彬,长老阁王长老之孙王高岑,余长老的侄孙女余诗柳,还有史长老的外孙谷泽涛。 这四人,其实是原本就是被内定好的名额持有者。 就好像融道境的石君昊、萧含雁、柴泽与何灵秀一般。 只是通玄境的名额,至今还全都被季忧一人一剑镇压,连半个都放不出来。 而通玄境的预选想要进行下去,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将季忧从擂台上斩退。 “下一个上场的,应该是内院的鲁达,困在通玄境八年,据说这几日已经摸到了一些门槛,应该算是内院通玄境之中最强的。” “最强?” “除了季忧。” “鲁家与我家相隔不远,关于这位师兄,我也是听说过的,他应该是有能力在天道会拿名次,对上季忧实属是冒险之举,我倒不觉得他会愿意上场。” “害,你懂什么,上不上场是他能说了算的么?你没发现潘彬、王高岑、余诗柳和谷泽涛都在等着了么?鲁达再强,也不过是长老阁为儿孙铺路的垫脚石罢了,他不敢赢了那四位,对上季忧倒还有些机会。” “不会这么过分吧?” “你太小看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萧含雁的第二场比试结束之后,有未曾从赛场散去的弟子交头接耳,大部分都在猜测是内院鲁达会挑战季忧。 青云天下的规则就是这样的,资源本来就是固定的,并不会随着某个人的出现便会多出一份。 而你拿到手的,必然就是别人失去的。 不会如戏文那般,看某位弟子天赋不错,便将本该给亲孙儿的名额让给他,或者把亲孙女嫁给他,有的只会是打压和排挤。 因为外姓人的成长,终归会伴随着胃口的增大而难以控制。 某一天,就会增大到自己的身上。 议论声中,有人忽然转头望向登仙白玉台西南方的山路,有一道身影正从的内院的万顷林海之中走出,随后进入了掌事院。 那个身影,就是内院的鲁达。 见到这一幕,有些提前猜中了的外院学子顿时露出一种你看,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 于是翌日清晨一大早,就有人开始提前赶到了登仙白玉台。 陆含烟这种脑子里天天想着去看季师兄的积极分子,甚至都没赶得上第一排。 曹劲松、班阳舒和白如龙也赶到了,与陆家姐妹见礼,随后留在了两姐妹提前留好的位置。 萧含雁的两场比斗,长老阁的长老都未曾出现。 这主要是因为融道境的名额都是差不多被预定了,他们就算是身为长老,又如何能够将手伸到亲传这个位置上去。 但既然今日是通玄境的比赛,在众人看来怎么也该来了才对。 可出乎了众人预料的是,长老阁的人并没有出现,只有每日前来的那些内院通玄到了场间,眼神显得十分复杂。 “怎么长老阁的人不来了?” “大概是……院中有事?” “前两场都来的。” “来不来都不影响,长老又不能亲手参战。” 陆含烟目光此时也在四下打量,发现长乐郡主赵云悦还站在先前的位置,但方锦程却不见了踪影。 不过没等她细想,季忧就已经持剑而来,迈步走到了登仙白玉台上。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公子衫,腰间系着佩剑,在前两次相同的位置上站定。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诧异的喧嚣,所有人都望向了季忧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也穿着一件公子衫,发冠梳的还算是端正,一步步地走上台,站在了季忧的对面。 可是很多见过鲁达的人都知道,他的身材 是牛高马大的,和这干瘦的身影根本就不一样。 陆清秋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是外院的一位通玄境师兄,叫刘什么的……”“刘什么?” “不清楚,此人存在感极低,平日也不爱走动,据说是和刘启辰同族,年纪比他大了不少,但天赋差了些,我也只是偶然见过一面。” "? " 曹劲松疑惑等人转眸,忽然发现这刘姓弟子后面还跟着两人,但并未上台,而是在台下守着。 随后,掌事院弟子手持铜锣上台,猛然在台上敲响。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心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那刘姓弟子忽然超前拱手弯腰。 他本来就长得干瘦,这一弯腰便让人像是翠竹弯腰一般。 不过众人此刻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人的礼貌,因为通玄境的擂台赛已经打了两场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礼貌,出手之前要先行礼的。 于是台下有人便说他定然有两把刷子,因为面对季忧还如此风轻云淡,不是自视过高,就是真的有些实力。 人既然是长老阁选的,那么结果肯定是后者。 可下一秒,这刘姓弟子的声音忽然出现,顿时让现场一片愕然。 “季师弟,我认输。” 季忧看着他,眉心微皱。 他今日早上起来,还没来的及泡茶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掌事院弟子,一口气送来了三封战帖,战帖上面全都都是没听说过名字的人。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些许的预感。 他没权利自己挑选对手,但对方如此行事,他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五场守擂赛,只能打两场,还是不痛不痒的两场,实在让他觉得亏大了。 而此时场外已经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无法反应过来,却很快就看到了第二个人上台。 此人个子矮小,但要比前一个强壮一些。 随着掌事院弟子敲锣,他也是立马躬身,随后自己走下了白玉台。 接着就是第三位,外院的一位女子,脚步款款而来,在铜锣敲响之后向前躬身。 众人看着这一幕,眼神之中全都是愕然, 心说这就结束了五场? 长老阁的怒火呢?鲁达师兄呢。 此刻,就连曹劲松、班阳舒和白如龙都忍不住张大了嘴,似是没有预料到此事。 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此时也正看着这一幕,神色显得十分复杂。 “那些长老就这么认输了?” “拖不下去了,境界低微的弟子怕死不敢去,境界高一些更不想在预选之中就败在季忧手中,有季忧守在这里的,怕是等到天道会开始都没有名额产生了,那我天书院真的就要被贻笑大方了。” 郎和通忍不住张了张嘴:“他们竟然甘心?” 秦荣看了他一眼:“除非他们找个融道境来攻擂,否则这个名额季忧拿定了,不过若他们真的这么做,那长老阁的脸也算丢尽了,甚至能不能赢还不一定。” “为什么?” “法衣破了,那件能挡得住融道境的法衣,被季忧斩破了。” "? " 季忧看着三人陆续下台,随后面无表情地走下了登仙白玉台。 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没意思,搞得像是白送的一样。 曹劲松目视着走到台下,忍不住的低声询问:“长老阁怎么会忽然变了态度?” 听到这个问题,陆家姐妹,还有班阳舒也疑惑不解地看着季忧。 “他们找不到人了。” “为何?” “因为上次和刘启辰对剑的时候,我把他身上的法衣斩废了,通玄这个境界当中,他们应该找不到能与我对剑的了,那些孙子他们又不舍得派出去,怕折在我手里,所以认输是最好的结果。” 曹劲松张了张嘴:“那件能挡融道境的法衣,被你斩废了?” 季忧点了点头:“挡我一剑后虽然废了,但却能护住主人一命,真的是好俊的法衣,曹教习有没有兴趣买一件?” "? ! " 曹劲松看着他一阵愣神,而其他人的表情大多如此。 这不是说说笑笑就可以解释的事情,是你一个通玄境斩破了一件连融道境都可以挡得住的法衣,这根本就不合乎常理。 班阳舒沉默许久后开口:“师弟的战力,究竟来源于何处?” 季忧抬头看他一眼:“师兄应该是知道的。” “当真是炼体,你这……这也太玄了,你看师兄我是不是也能学学?咱们也不是外人啊。 曹劲松看了班阳舒一眼,随后朝向季忧:“孽徒,先教老夫!” “不是不愿,实在是不行,因为这套功法需要先天充盈,未经损泄,纯阳而无漏,使得气劲充足,所以只有童子身可以练。” 季忧张了张嘴,胡扯一通。 没办法,想这么修炼的人需要让灵元裂开,而灵元裂开之后还活着的,目前他只知道自己一个,他不希望曹劲松和班阳舒因此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话刚说话,季忧就微微一怔。因为他发现曹劲松和班阳舒的期待一点未减,连白如龙也是,唯一两个表情不同的是陆家姐妹,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见到的这一幕,季忧忍不住叨念一声废物,我也是。 “童子身确实是可以练,但需要从五岁练起才行。” “那你说的这么热闹?为何不直接说五岁!” “呵呵,我也没想到您到现在还是童子身啊草……” 季忧暗忖一声,随后抬头看向了内院长老阁的方向,沉默许久。 横练肉体之后,他也一直在锻炼神念,尤其是肉体类似达到了融道境之后,灵与肉的契合度更高,导致他看的更远了。 此时在他的视线当中,长老阁的几个长老正在看着他,表情十分难看。 多好的表情啊,爱看,还看。 季忧回过神,随后跟着曹劲松等人从登仙白玉台离开。 此时内院山崖之上,一众长老皆是沉默无语…… 随后的几日,萧含雁一一对战着剩下的三个对手。 外院学子还是每日都会前来观战,时不时地会发出一阵惊呼,赞叹着术法的精深。 另外还有通玄境接下来的比赛,果然如众人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在季忧之后接棒的守擂者便是长老阁王长老之孙王高岑。 但由他守擂的战斗,观赏性可就比季忧那几场差一些了。 也正是看到这样的战斗,他们此时回忆起先前的那几剑,才会感觉到究竟有多么的离谱。 可对其中一些细节,他们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最后会是接连三次的认输,连试试都 不试试? 气焰腾腾的长老阁如此干脆放弃,总该有个理由才是。 那场落幕给众人的感觉,就好像期待之中的大战最后只冒出来一片小火花一样,让人无措。 还有就是当日那场三鞠躬的“战斗中”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的长老,一直在场边跳脚但就那次没出现的方锦程,还有那些通玄境弟子看向季忧那复杂的眼神,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 有人说长老阁是看到了季忧的实力,觉得他能拿到榜首,于是心软了。 还有人说天书殿有人调停,阻止了长老与学子之间的针锋相对。 没有答案的问题就是这样,众说纷纭才是常态。 直到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的小暑时节,一场京中世家所举办的宴会之上,有个掌事院弟子提起了此时。 “鲁达师兄那日去掌事院,不是为了挑战季忧的。” “他……是要退赛。” “鲁家也是小世家,一直都背靠着长老阁,他是不可可能从长老阁那些子孙手中拿到名额的,又不想对上季忧,只能退赛。” 赵云悦身着华服,听后眉心微皱:“为何不能对上季忧?” 掌事院弟子闻声开口:“当然是因为打不过啦,那件法衣……都被斩成擦脚布了,难道派个融道境去打通玄境的擂台?那也太丢人了,若是输了……” “总之,鲁达师兄说,他要摸到融道境的门槛了,不想被一剑斩碎了道心,哈哈哈哈。” 掌事院的弟子笑了半晌,忽然发现眼前的数十人并没有和他一起笑,反而全都停止了动作,眼睛渐渐睁大。 季忧战力非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说实话,大家觉得鲁达就算是上了台的,也不一定真的能战胜季忧。 但季忧一剑斩碎了能挡融道境的法衣,这便不是一个概念了…… 掌事院的弟子心头一颤,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是被泼出去的水,很难收的回来,于是转眼之间便传遍了天书院,引得一片鸦雀无声。 青云天下千百年来一直都是等级森严,小怕大,低怕高。 但此时的他们才意识到,季忧以下犯上,持剑紧逼,最后竟然是高高在上的长老阁低头退了一步。 而感触最深的,其实莫过于和季忧同期的那些学子。 他们和季忧是一起入院的,平日服丹磕石,秋斗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将季忧这个乡野私修当做是笑料来看的,即便是他感应了天书,仍旧有人觉得他只是自己漫长修道生涯之中的一个插曲。 那时候谁也不想到,未来的他是可以撼动的长老阁,一个人压遍全境的存在。 这种人跟现在的自己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画风的。 “我从未见过季师兄这样的人,阿姐你当时被救的时候,应该立刻将他带回家的。” 陆清秋也听说了酒会上的事情,听说他吓得鲁达没敢上场,感叹许久后看了妹妹一眼:“带回家好天天打妻妹的臀儿么?” 陆含烟脸颊微红:“严师出高徒罢了。” “有那么舒服么?我倒也想学学剑道了……” “没,没啊,阿姐别多想,一点也不舒服的,不用试就知道了。” 陆清秋看着陆含烟眼神中的警惕:“这姐妹好像不是亲的……” 陆含烟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现在想想还是觉得阿姐没用,认识这么久都嫁不了。” “当初就算嫁了,那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阿姐是从小就喜欢把好东西分给我的。”“? ” (求月票) 第210章 让路 掌事院弟子的一次酒后失言所造成的影响极大,碧水湖畔,连廊之中,男女院舍,皆是议论纷纷。 其实仙宗资源不公平的事情大家多少都心中有数,不算什么新鲜事。 众人讨论的主要也是季忧战力到底有多可怕,只是顺便会提起几句长老阁为贤孙铺路之事。 但随着讨论的人数变多,议论声仍旧会让人感到难堪。 这相当于长老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非但没有拦下季忧,反而还丢了颜面。 据说方长老当晚就被整破防了,摔了不少瓷杯,脸色阴沉似水。 此时,一位掌事院的靓仔整夜未眠,而是“大”字平躺在床上,双手抓住棉被,眼睛瞪得如铜铃,一颗心七上八下,心中满是懊悔。 酒,当真不是好东西。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种酒后爱说实话的毛病,当初该注意一些才是。 而在忧心一夜之后,他在第二日便接到了掌事院的遣散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这倒不是因为长老阁的施压,主要是因为 掌事院本就负责许多事务,有些是涉及到需要保密的。 像这种把不住口风的,掌事院也不敢再用。 因为掌事院作为宗务机构,是最不愿意看到有人捅娄子的。 随后此事朝着盛京城传去,不少人在酒肆茶楼聊起,便连司仙监之中也纷纷说起了此事。 “通玄境的榜首,天书院今年说不定有机会拿到一个。” “那个季忧,说起来也实在太吓人了些。” 因为灵石路线改换了丰州路线的缘故,司仙监对季忧还算熟悉,也颇有好感。 大夏皇朝作为七大仙宗用来统御万民的工具,朝堂之上的官员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修仙者。 但能逼得仙宗长老不得不低头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季忧知道的比别人更晚一些,是直到第二日午时才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 “智深兄……” “可惜了。” 他并不熟悉鲁达,听到这个名字后脑子里都是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样子。 不过听别人说,此人是自小就跟在方长老身边的童子,端茶倒水了十几年,不可谓不乖巧。 但乖巧至此,总归还是要为那些长老的后辈儿孙让路。 这就是青云天下的规则,不看天赋,不看努力,内外被阻隔的泾渭分明。 孙儿,总要比外人更亲的,这是贩夫走卒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在这个世道上,陌生人给的东西一定不要去拿。 因为一伸手,便会受人所制。 当初季忧前往丰州府建立世家,还未出剑,那些外来仙庄大方地让出两成,被季忧拒绝,理由便是这个。拿没意思,抢才舒服。 因为抢来的东西,总比被赠予的因果小一些。 后来内院长老曾因他行事太过决绝,拒绝让他入五大殿,在别人看来是非常严重的打压,几乎是断了自己的前程。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避开了这份因果,在天道会预选能干脆出剑。 否则的话,他极有可能也要给那些孙子们让路。 若是不让,便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会被询问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一切到底是谁给的,倒没有如今这般有剑就出的自在了。 千百年来,仙宗与世家一直习惯这样的行事风格。 所以稍微出现如自己这般的意外,他们就会暴跳如雷。 “怪不得穹华阁今日送来的钱明显少了些……“ “能被通玄境斩破的法衣,估计是被人觉得名不副实了吧,可这也不是法衣太菜啊……” 季忧数着信封之中的银票,于晨光之下喃喃自语,心说这次带货也不算特别成功。 他斩破那剑法衣的时候控制了力度,目的是为了让长老阁头疼的,原以为以长老阁那般做派,肯定不会自己将此事说出去。 没想到自有大儒为他辩经了…… 此时,骄阳似火。 没有了季忧在前镇压,通玄境的争斗得以继续进行。 结果自然不出所料,第一个名额立刻就老阁的贤孙王高岑收入囊中。 拿到名额的季忧对随后的战斗并不再过度关注,而是如闲散人一样,去剑林盯着被垫在下面的陆二小姐练剑。 陆含烟已经聚集了第八道玄光,距离通玄境仅有一步之遥,周身的玄妙气息逐渐浮现。 她本身便是袅袅婷婷的身材,配合上五境的气息,便显得越发娇俏。 自入院开始,陆二小姐身边便有不少男学子想约她外出,最近这段时日就更多了,甚至还有一些内院的男子也常与她搭话,不过都被她无视了。 与之相反的是被季忧盯着学剑的时候,陆二小姐的眼神明显有种“冲师”的意思…… 此时,融道境进行到了第三战。 柴泽上场,连续三胜。 季忧本来是想要去看看这第三战的,不过刚刚洗漱完,他就收到了来自于文思远递来的传讯,曹教习说正心仙子破境出关了,邀他去小院一叙。 季忧将脸擦干,束好发冠,迈步下山。 不过就在在下山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dua ngduang的身影。 何灵秀也破境出关了,融道上境的气息玄妙无比。 彼时的她正从自在殿下来,与季忧在紫竹禅林前方的交汇处相遇。 “好久不见,何师姐。” “好久不见,我还真没想到出关后碰到的人 竟然会是季师弟,真是好巧。”何灵秀浅笑开口:“对了,道会的名额拿到了么?” 她从许久之前就闭关冲境,就此度过了一整个夏日,对于外界的消息还不清楚。 不过在她看来,以季忧的实力,在院中拿到名额不是一件难事,毕竟在她的心中,季忧在天书院所有的通玄境中都算是最强的了。 季忧听到她的询问之后点了点头:“有惊无险吧,算是拿到了。” “果然,以师弟的天赋,能拿到天道会名额一点也不出我意料,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啊,预选只是天道会的前菜,师弟的目标该是今年的榜首才是。” “尽力而为吧,还未开始的事情,我可不敢乱说,万一输掉可就丢人了。” “有这般心态倒是好的,不过依我之见,师弟进入前十是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便多谢师姐吉言。” 何灵秀与季忧闲聊半晌,随后与其道别,去了紫竹禅林之中的茶亭。 石君昊、萧含雁早就听到了音讯,此时见着何灵秀踏步而来,立刻起身道喜。 另外还有长老阁的几位贤孙,已经拿到了名额的王高岑,正在守擂的余诗柳,另外还有 潘彬和谷泽涛。 何灵秀对几人回礼,随后又道:“融道境的名额战,现在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柴泽师弟正在守擂,已经打了三场,再有两场他就可以拿到名额,随后便是师妹你了。” 何灵秀听后点了点头,她闭关之前就算过时间,出关之时刚好可以赶得上,现在看来,倒还快了一些。 何灵秀端起茶杯,思索良久后有开口:“通玄境呢,进展如何?” 萧含雁看了看旁边的通玄境师弟妹们道:““季忧和王师弟已经拿到了名额,目前余师妹正在守擂,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今年出战的也许就是我们了。” “我刚才出殿的路上碰到季师弟了,这结果倒是和我预想的一样,的确没人能挡得住他,我还跟他说要替天书院拿到榜首,他还挺是谨慎的,连称不好说。” 萧含雁听后沉默了一下:“这和师妹的预想的,或许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何灵秀抬起眼眸,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哪里不一样?季忧不是拿到名额了?” “季忧第一个守擂,被长老阁要求不能使用灵剑山剑道,说是参加天道会的弟子都是代表天书院出战的,不能为涨别宗气焰。” 何灵秀张了张嘴:“他答应了?” 萧含雁点了点头:“答应了,然后院中人都说他是没了牙的老虎。” 何灵秀沉思半晌之后开口:“结果他还是赢了五场是吧,还真能给人惊喜啊。” 萧含雁的眼神忽然变得的复杂了许多:“他没打够五场,只打了两场,后面三场都是对手上台就认输了。” "? "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何师妹也明白的,他的战力一直都要高于已有的境界,当初在蛮荒也是这样,但谁也没想到的他不用灵剑山的剑道还会那么强,穹华阁有一种法衣,师妹知道么?可挡融道境一击,季忧的对手穿了一件,结果被斩破了。” 何灵秀一开始听得仔细,还忍不住点头,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随后张了开了嘴,许久未能出声,只记得季忧那一脸谦虚的样子。 而在何灵秀的旁边,那几位长老贤孙则陷入了沉默,仿佛不太喜欢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以及这个人的事。 此时的季忧已经迈步下山,走到半路就听到登仙白玉台的反响一阵术法轰鸣声不断。 温正心是今日清晨破关的,已经听曹教习说了这几日的事情,此时看到季忧从门外走来,忍不住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她是清晨破境出关后回了一趟自己的小 院,然后就看到了一封家书。 书信是来自家中的,问她与季忧关系如何,还隐晦地提及了他体质传代之事是否为真的事情,言语之中有点苟且意思。 她当时还没明白,心说爹娘可真会乱点鸳鸯谱,那可是我师弟。 再说了,有丹宗之女在,任何人都要做小的,她可是从小就励志绝对不做小的的人。 所以她也没当回事,又看曹教习的传讯说是裴如意到了,约她到碧水湖畔见面,于是匆匆而来,等来到之后就从曹劲松的的口中得知了关于季忧拿到名额的事情。 没有灵剑山剑道,四剑战败了两位同境,逼得长老阁束手无策,只能拍了三个不顶用的弟子前来认输。 这个消息光听未见,其实是很难相信的。 这让温正心觉得当初给季师弟换衣服的时候,应该趁其不备给肚子里留点东西的,毕竟他们温家的修行天赋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季忧不知道正心仙子要化身榨汁姬的内心,看向温正心道:“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何师姐,温师姐是打算去攻擂?” “要去试试,不然我不会甘心,不过,胜率大概不大,这个我自己是清楚的。” “师姐怎么未战先怯了?” “何灵秀成为亲传之后,我们两个人能接触的资源便不一样了,过了这么久,实力上怕是也拉开了差距。” 正心仙子虽然出身于中州的小世家,但天赋一直都很好,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和何灵秀一起竞争殿主亲传。 而她当初所遭遇的事情,其实和鲁达退赛差不多。 所以正心仙子一直都想与何灵秀真正打上一场,无论输赢,都为了解开当时的心结。 季忧听到这句话后,开始仔细地打量正心仙子,感受着她的气息,又对比先前偶遇时在何灵秀身上感受到的气息。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师姐所说的是对的。 两个人确实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与天赋无关,与是否勤奋无关,有些东西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限制了。 “可惜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不然我也能跟师弟学一下剑道,提高一下胜率。” 季忧抿了下嘴:“师姐说笑了,你敢学我也不敢教啊……” 温正心闻声皱眉:“为何不敢教?陆二小姐不是被你教的挺好的,把我当做她就是了。” “我的教学方式,怕是会让师姐跟我拼命的……“ "? " 季忧摆了摆手:“师姐好好准备准吧,说不定会有胜率的。” 温正心此时看向季忧:“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个怪物似的,我倒是很想见到当仙宗齐聚,世家涌来,见到你出剑的那抹表情,想来定然很有意思。” “师姐谬赞了。” “输了请我吃饭?” 季忧看向曹劲松:“可曹教习近些日子没有银子了。” 曹劲松看他一眼,胡子忍不住颤了两下:“少来,你请客吃饭为何要用我的银子?” “班师兄呢?” “师弟掏些自己的银子吧,明明之前卖法衣卖了这么多钱的。” 第211章 落定 通玄境第三场第二战,余诗柳守擂结束。 其周身气流游荡,挽剑之间翩若惊鸿,一柄秀气的长剑甩出,直接将对手打落出场。 与季忧当初那简单粗暴的剑斩不同,余诗柳明显也已经开始接触术法传承,虽未至融道,神威并不凸显,但出手之间的玄妙却极具观赏性。 再加上本身的身段就好,便引得万千瞩目。 随后的第二日,融道境也进行到了第三场的最后一场。 柴泽遇到的对手名叫冯春秋,身高马大,气势十足,一柄直刃长刀绽放着夺目的玄光。 他的每一次挥动长刀都有玄法加持,掀起层层风浪,令台下观战者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压力,压的白玉台四周尘烟滚滚。 柴泽年纪尚轻,因身为殿主亲侄而直接进入内院,看上去有些像是是文弱书生。 前两场战斗时,这柴泽尚缺乏对战经验,应对的稍显生涩。 然而凭借着一门玄妙指法,他一路都是力压全场,令地面剧烈震颤,以绝对的实力弥补了战斗意识的不足。 而到了第五场的时候,他的发挥已经是游刃有余。 嗡! 一声细微的震颤之声响起,柴泽挥指如风,于场间陡然射出一道指光,那指光迅速没入空气之中,消失无形。 外院的众多弟子见此情景,大多面露疑惑,不明所以,只感觉到一阵威压扑面。 可挥刀猛攻而来的冯春秋,刀势却瞬间被压制。 随后就见柴泽身影呼啸,双掌齐出,强大的劲力将冯春秋的凌厉攻势硬生生逼退。 冯春秋再度攻上,柴泽又是一指洞穿而出,这一指力量惊人,打得冯春秋手中铁刀狂颤,只能转攻为守。 柴泽紧接着以单手劈山之势迅猛袭来,掌间拢着满掌光霞,直接将那柄铁刀劈的哐当作响,以至于冯春秋一阵气血翻腾。 几番碰撞,冯春秋惜败,气喘吁吁之间流露出一丝强烈的不甘。 但看着对方那游刃有余的表情,最后还是轻叹一声,转身离去的。 事实上,这冯春秋并非无名之辈,当年也是惊艳过外院之人。 不少人,尤其是掌事阁弟子都记得,他当 年感应天书的速度远超以往的前辈,甚至还曾在南方三宗举办的游仙会上拿到过名次。 当初第一个攻擂季忧的吴镇,与他曾是同期。 就像是温正心于裴如意而言一样,这冯春秋也是吴镇眼中最望尘莫及的天骄,可惜最后还是败了。 五场圆满,柴泽云淡风轻地就拿到了名额。 余诗柳则在随后三场之中也完成了连胜,鞭声阵阵之间,以冷傲的姿态打败了内院的三名弟子。 战斗过程算是有惊无险,但确实无可争议,以至长老阁多日以来发绿的脸色逐渐好看了一些。 融道境最后一个守擂者是何灵秀,与在灵剑山的比斗时相比,她的诸法加身明显更加复杂而玄妙。 虽然是刚入融道上境,但其散发的气质与柴泽颇有几分相似,光论气息来说,其实是要比石君昊和萧含雁更令人惊叹的。 而且她的人气相当高,观战的弟子要比其他人多一半,多为男子。 首个落败在其手中的是名叫宋千的弟子,内院融道境。 随后就是尤涵柳、韦婉。 其实他们也都是被外院一些弟子曾牢牢记在了心中的,只可惜在亲传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而第四站,上场的则是正心仙子。 两人都是使用道剑的,铜锣声敲响之后,奔流的灵气瞬间碰撞在了一起,两个窈窕的身姿在狂烈的风浪之中不断交锋。 温正心也是走的诸法加身的路子,气息十分浑厚,让何灵秀露出了不同以往的凝重。 只是几番交手下来,两人打的有来有回,金戈相撞之声不断。但随着对战的进行,一些差距开始慢慢凸显了出来。 正心仙子的诸法加身远不如何灵秀强大复杂,多次抵御都不见成效。 而何灵秀的那般随身而动的术法,已经远超于楚河当初所用,看上去气势更加恢弘。 当啷之声此起彼伏之间,正心仙子御灵气不断在登仙白玉台呼啸,多次施加着强大的气劲,带着雷火相应,仍是无法切开且环身的风舞。 而何灵秀则步步紧逼,攻势越发迅疾,霞光缠绕的的道剑朝前骇然压下,嗡一声间紫色的雷暴骤然灿烂,对撞声戛然而止。 温正心深深地看了何灵秀一眼,擦掉额前的香汗,喘息之间将粉唇抿在了一起。 而随后攻擂的蔡东辰也和正心仙子的遭遇差不多,在几次进攻无果之后,被何灵秀势强攻下台。 这位自在殿亲传虽然是刚刚破境,但战力确实非凡…… 同一时间,青云天下的无数世家、仙宗,也都有关于天道会预选的消息传来,拿到名额的名字也一个个地被传扬开。 有些宗外行走,世家行走,特地在九州各地收集着信息,更换交流,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世家手中的名额较少,即便再谨慎决定,结果也是比仙宗出的更快。 所以早在天书院角逐出结果的时候,其他的参赛人选就已经引发了一波讨论,甚至就连茶楼酒肆的老板这种底层,听多了都能给人说上几段。 毕竟能参加天道会预选的,无论败者还是胜者,都不会是什么无名的人物。 “正心仙子先前那一战,已经打很强了,输了也不可惜。” “那是自然,若我也能拿到亲传可以拿到的资源,今日必不会输,所以严格来说,那场比斗还是我赢了。” 温正心此时正坐在盛京城的一座酒楼上,并没有攻擂失败后的沮丧,反而有种豁然开朗 的感觉。 因为这个结果,她之前就料到过了,此战只是求一个顺心罢了。 何况当年的天赋非凡者,最后因为跟脚背景而受困的,也并非只有自己一个。 班阳舒闻声点头:“这样想的话,倒也合理。” 曹劲松此时手持菜单,连续翻动,随后纠结许久后指了两道菜,随后将菜单合上看向小厮。 小厮接过菜单之后愣了一下:“几位这么多人……只要两个菜?” “不,除了这两个不要,剩下的都要。” "? " 季忧正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眼神之中不断地迸溅着杀气。 不过因为是之前就答应了温师姐,输了要请客吃饭的,于是只好忍着,牙齿碰撞之间发出热情好客的“咯吱”声。 而同席蹭饭的,还有匡诚、魏蕊,以及白如龙和陆家姐妹。 听说季忧这种只进不出的请客,如龙仙帝连臀儿都不看就跑过来了,毕竟是过了这村再没这店的事情。 季忧对他们这般举动,暗骂没出息。 温正心此时转头看向季忧:“季师弟,现在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拿个榜首回来,去看看那先贤证道地是什么样子的,回来说给我们听。” “那我要是输了,你们是不是也得请我吃饭?” 陆含烟直起腰身,请字立刻就要脱口而出,但却被周围几人的眼神给喝住了。 季忧脑回路清奇,路上扔几块碎银子都可以把他钓走,他是真的可能为了蹭饭故意去输的,那他妈还不如把名额卖掉。 曹劲松摆出一副严师的表情:“这还只是个开始,你最好不要骄躁,要知道七大仙宗能人辈出,天骄无数,一定谨慎。” 班阳舒看了曹劲松一眼:“以季师弟的实力,倒也无需太过谨慎。” “还是谨慎为好,谁知道其他仙宗或者世家里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怪物?” “再怪物的,应该也没有师弟这般怪物了。” 听到这句话,曹劲松思索了半晌,最后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他曾在玉阳县说过季忧非凡,觉得他能入内院,但如今也是没料到他可以走到这一步。 一个乡野私修,想在世家林立的修仙界站稳脚跟,古往今来都是少有的。 曹劲松看向自己的孽徒,发现他一直在不吭声地喝闷酒,先前的话题一点也没参与,眉心不禁一皱:“天道会的名额都拿到了,还有什么烦心事么?” 季忧叹了口气:“教习不要多问了,这种事情说出来没有人懂的。” 匡诚看着季忧许久,思索半晌之后忍不住张了张嘴:“他应该是觉得喝醉了就不用付钱了,季兄总是这样的,小巧思颇多。” "? " 大暑节气,整个盛京都没有下雨,几乎每日都是艳阳高照。 唯有在傍晚时分,暑气才会稍稍降低。 此间,何灵秀五胜,拿下最后一个融道境名额,而通玄境的最后一个名额则由谷泽涛拿到。 天书院外院的登仙白玉台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的裂痕从中心延伸到了边沿,其中还有两个的深坑。 一个是被脚踏而出,一个是被剑斩而出。 没了对战的轰隆作响声,没了术法对撞的玄光阵阵,外院弟子多少都有些不适应。 有的是心存遗憾,有的则是意犹未尽。 随后,掌事院的弟子从外面拉来了新的白玉石,清理了先前的碎砖,将坑洞填实,开始 重新铺就。 而三位掌事院的掌事则将这连续多日的比斗写成案卷,呈报内院,得到回函之后又派弟子誊抄,于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将其张贴在了布告栏之中。 尽管是围观了全程,早已知晓胜负,但这布告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眼看着名单上皆是那些地位崇高,家世非凡的名字,其实不少人都是有些恍惚的,不知这到底是否公平。 名单之上的结果是一战接着一战打出来的,每一场都曾被他们亲眼所见,但当这些名字被并列出来的时候,他们多少还是会泛起嘀咕。 青云天下的资源分配是不均的,这是一些年轻学子第一次直观感受。 尤其是一些小世家的外院弟子,还有那些从丰州以名额入院的学子。 他们站在布告栏前,回忆着自己凑了那么多日的热闹,此时忽然察觉到这件事其实和自己也许并无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因为这上面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代表着一股他们高攀不上的势力。 直到他们的眼神继续游走,看到了通玄境那一栏中的最后一个名字。 这是通玄境的第一个守擂者,但却被倒过 来放在了最后一个,他们也不清楚这是从何而来的倔强,但忽然就让人觉得这名单顺眼许多了。 尤其出身丰州以名额入院的子弟,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映射到了自己的眼瞳之中…… 随着一同映射而来的,还有那白衣飘飘,道剑起落的身影。 此时,已经有学子开始对照着布告栏誊抄名单,打算寄回家中报信。 于是在名单公布之后的两日之间,盛京邮驿的门前能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头,排满整个长街,连门槛都险些要被踏烂。 负责邮驿的差官看着眼前的人,一阵头大,嘴里嘟囔着仙人们磨叽,仙人们海涵,随后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书信。 京中世家们是第一批拿到参赛名单的,崇王府的后花园凉亭之中摆着一份,司仙监也有一份。 此时的崇王有种越来越亏的心态,简直像是丢了什么,让他觉得十分烦躁。 有些人可以从其世家背景望见其一生,这一直都是青云天下看人的标准,很准确。 因为这世间有很多的东西、例如丹药、灵石、机会,它们并不会因为谁的天赋更强而归谁,只会因为谁的背景更强而分到的更多。 但是,他遇到了例外。 当年天书院有三位下三境圆满,陆家千金,楚家少爷,最后一个则被他当做插曲,可他却没想到这插曲竟会如此悠长。 同时,陆家姐妹也寄了一封回家。她们不需要去邮驿排队,因为灵石商会在青云天下设了许多的私人驿站,光是盛京之中就多大三处,为的就是方便灵石的运输。 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灵石商会的主事堂,陆家家主、丁家家主,都已经知晓了这份名单。 陆家前几年便晋升为了百年世家,已经有了参加天道会的名额,但挑来挑去总觉得拿不出手。 如将他们陆家的名单与这仙宗名单放在一起时候,天壤之别就更加明显了。 而最他们在意的,还是季忧这个名字。 在青云天下,生意与修行一直都是分开的。 仙权永远是最高的那个,不会改变。 当初在司仙监与那个乡野私修相遇时,大家的身份都更靠近商人,彼此针锋相对间,季忧在他们眼里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但此看到这份名单,他们才意识到这是个狠人。 仙宗之内的权利等级层层叠叠,错综复 杂。 长老阁,五大殿,其中无数扎根于此的世家都在谋算着这十五个名额,竟然还是被人强行拿走了一个。 而除了他们之外,丰州目前的三大外来仙庄也收到了消息。 因为事情涉及到长老阁颜面,天书院也不容许有人到处乱说。 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结果,但并不知晓这其中关于禁剑、出剑、法衣、认输等一波三折的具体过程。 可他们这些在原生地待不下去的修仙者最清楚,青云天下的资源分配向来都不看个人实力。 而天道会的参会名额,也是一种资源。 因为与其他只会给个虚名的仙会不同,天道会是有实际好处的,毕竟获胜者可以进入到先贤证道地,聆听最清晰的天音。 对丰州仙庄的这些人而言,他们其实连观会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参赛了。 可一个丰州出身的乡野私修却在无数人的紧盯之下拿到一个名额,这让很多人都会觉得恍惚的事情。 星月轮转之间,夜色换了清晨。 季忧早早起床洗漱,随后去了仙膳坊,给 同在晨食的众人展现了一次炼体的严重后果,顺便再一次伤害了自己的钱包。 下个月遥遥无期,曹教习暂时拿不到新的月俸,无法劫给徒儿。 如龙仙帝回家探亲,暂时见不到。 他还未找到新的客户,感觉快要把自己吃垮了。 陆含烟倒是想养着他,但季忧怕吃人家的嘴短,她真想冲师的话自己会不好拒绝。 季忧用饭归来,还没回到小院,就看到掌事院的文思远正在必经之路上等他,召他前去清风堂议事。 说是议事,但在季忧看来,应该是讲解一下关于天道会的事情。 因为最近几日,各仙宗、世家都角逐出了参赛名额,同等境界者都有成为对手的可能。 季忧将文思远送走,随后更换了衣服迈步出门,沿着山路向紫竹禅林的后侧而去,走过一片绿草茵茵之地,走向了清风堂。 被召集于此的并不只有他,还有何灵秀等其他的七个名额获得者,而之前经历过一次或多次的六位长老,则是不用来的。 七人此时正在闲谈,议论着先前在台上所遇到的对手,谈笑风生之间云淡风轻,已经颇具长辈那些仙风道骨的气质。 季忧听着其中的议论声走入其中,便见到众人脸色笑容一僵,停下了谈论。 天道会预选出现过很多玄妙的术法,令围观弟子啧啧称奇,他们虽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但内心深处其实是得到了极大满足的。 未曾成仙之前,修仙者也会被七情六欲所困,不能免俗,这是自然。 但无论是谁,当日用了何种术法,华丽也好,浩大也罢,其实都不如季忧留下的那朴实的四剑更令人震撼。 所以在他面前讨论先前的战斗,众人都有些不太自在,仿佛有些无法开口的感觉。 “师弟,这里。” 何灵秀此时抬手,朝他挥了两下。 第212章 招揽 何灵秀最近几日一直忙于守擂,拿到名额之后才闲适了下来,却也听到了院中不少议论,与萧含雁所说相符。 禁剑、出剑、法衣…… 看过那一幕的虽然不能理解,但多少是亲眼所见,如何灵秀这般只是听说的,好奇便更重了。 此时看季师弟迈步而来,白衣飘飘,气息内敛,何灵秀不禁仔细观察,发觉他确实还是通玄境上境的修为。 可不知为何,明明低了一个大境界,何灵秀却能从他走来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澎湃之气,令自己心颤。 其他的六人与何灵秀一样,近距离之下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并非是境界的差距所造成的,而是由于一些别的什么。 从心底,随后发散到神念,由内而外,而非自外而内,无法捋清。 其实预选赛结束之后,他们几人都曾遇到过第二场攻擂的刘启辰,出于好奇询问过他当时的事。 当日长老阁曾提醒他,面对季忧切勿防守,唯有进攻才有机会,但刘启辰最后还是换斩为挡,众人好奇的便是他这种忽然之举究为 何。 刘启辰说那不是挡。 挡是有选择的行动,攻与守在于念头的转换。 可在季忧举剑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庞然巨兽锁定了,浑身都在颤栗,唯一的念头就只剩下自保。 所以称之为挡是不对的,那只是从心的自保之举。 是因为季忧的炼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道修一路有迹可循,境界高低最为直观,可炼体属于弊大于利的小道,在青云天下就完全没什么记载可言了。 此时的季忧来到了何灵秀一旁的位置,撩起袍裾后坐下。 这里的人他大多都不认识,倒是和胸怀天下的何师姐算是有几分交情的。 何灵秀见其坐下,忍不住开口道:“那日在我出关,与师弟在山道相遇,师弟说这名额拿的有惊无险,可我后来才听说,师弟原来只出了四剑,这也叫有惊无险?” “的确有惊无险。” 何灵秀看他一眼:“何来惊?” 季忧闻声开口:“自然是别人有惊,博长无 险。” “还能……这样解释?” “其实也是讨了巧的,大概是别人觉得我不能使用剑道,对我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让我多了几分可乘之机吧,若是他们全力应战,说不定结果便不是这样了,可惜没人来试,不然就要原形毕露了。” 季忧将当日那压倒式的胜利归结于讨巧,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可怕。 就好像聪明的山匪一开始劫道的时候都会扮做作手无寸铁之人,以方便后续发展客户。 他现在最盼着有人忽然跳出来,大喊一声你装什么装,然后桀桀桀着给他一剑,解决他炼体后食量如猪而钱包干瘪的问题。 不过他在天书院名头太盛了,遇到这般头铁之人的几率很小。 等到天道会的时候,在那个有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的环境里,他或许就可以碰到这般激情洋溢的客户。 果不其然,融道境的四人自然是不信的。 若说吴镇,他确实有可能放松了警惕,因此被一剑哄睡。 毕竟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季忧没了灵剑山剑道,就是个没牙的老虎,但后续的刘启辰几乎将防御点满,不也没能坚持到第四剑。 不过通玄境的那几人,例如王高岑、谷泽涛则是若有所思。 “温正心,现在如何了?” “还好,前日坑了我一顿饭,目前还在按部就班继地续悟道修行,不过何师姐,我温师姐可不算输。” 何灵秀侧目看着他:“当年入院,我俩年岁相差不多,又是同属一殿的女修,也可以算是朋友吧,但温正心当时不明白,亲传未必只看修为,这也不是我能选的。”季忧听后并未回应。 在他看来青云天下的格局固化了这么多年,在这种环境之下是求不得公平的。 不过遇到这种事,他还是从内心之中觉得别扭。 就好像看到百姓拼死拼活,得出大半劳作都要供奉给山上仙人,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躲入这深山老林之中修仙一样。 以往他听人说,有压迫必定会有反抗。 但修仙者之间尚有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又何况仙凡之间,但还是看不惯的。 何灵秀见他不语,挪动了一下身子,腰肢扭转之间Duang了一下。 见到这一幕,季忧斜目深思,心道我那倔强的温师姐还是输了些的。 最起码输了一个C. 随后的一个时辰之中,掌事院的三位掌事到来,与众人说了关于天道会一事。 天道会举办地在盛京往西,中州境内,一处名中兴郡的北方大郡。 自太古时代,那就是人族的属地。 所以中兴郡有一太古道场,便是此番天道会的地点。 而实际上的天道会,其实和普通人对它的概念并非完全相同,它并非只有纯粹的武斗竞技,同时还有论道大会。 论道大会是由各位长老参与的,与弟子们无关,弟子们主要参与的则是这武竞的比拼。 青云天下有近百个百年以上的世家,加上仙宗,本次参会的通玄境大概有两百余人,融道境则有一百,所以会以分组守擂的方式进行。 赛场数量以及具体的规则,暂时还未公布,不过想来与先前分组为战的方式相差不多。 参赛者会随即被分配到不同的战场,最后会由分赛擂主角逐最后前十,是一场高强度的比拼,持续时间也将超乎想象。 有人在大赛过程之中破境,也不是什么鲜闻。 而根据天道会的规则,通玄境参赛者即便是临场破境融道初境,甚至融道中境,都还是会以通玄境身份参赛。 所以最近这些年,为了先贤悟道地的进入资格,很多仙门子弟甚至会在赛前极力压制境界,登场便直接破境来换取胜率。 掌事院之所以把这件事拿出来着重说,也是为了让他们多一些准备。 果不其然,通玄境参赛的四人当中,除了季忧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有些百年世家的通玄,其实战力也是一般的,大概率比不上仙宗的通玄。 随机分配就意味着大家的对手并不一定都是同样的水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人遇到临赛破境到下一个大境界者。 于是在秦掌事的话说完之后,关于这赛制是否公平的议论声渐起。 季忧听着那些窃窃私语之声,觉得很有意思。 仙宗内的预选也是不公平的,但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也许此前根本没在乎过。 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他们反而开始追求公平公正了。 其实这和何灵秀方才的话一样,在不公平的局势之中,占尽好处人才会坦然地说一句我 也不能选。 而一旦占尽劣势,这些人便会说凭什么不能选。 不过很好的一点是,季忧感觉自己会在天道会上碰到许多有潜力的客户…… 而除了赛制之外,掌事殿的几位掌事还根据现在所流传出的名单,着重地分析了一些他们可能遇到的强悍对手,以及有些可能会临赛破境者,让众人多多留心。 何灵秀此时看向了季忧:“关于有人可能会临场破境一事,师弟觉得如何?” 季忧回过神:“我只负责出剑,输赢是天道的事。” “倒有些道法自然的味道了。”何灵秀从座椅之上起身:“待会诸位师兄弟要一起去喝茶,季师弟与我们一道吧。” 季忧闻声仰头:“外院还有些事情,待会儿要下山一趟。” “是灵茶,中州的几个世家送来的,放了有段时间了,师弟如果觉得不错,还可以拿些回去。” "? " 从清风堂离开之后,众人相聚于紫竹禅林之中的茶亭。 对于方才掌事院所告知的关于天道会规则 的事情,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而季忧对此并不感兴趣,对面前的茶更感兴趣。 这茶叶是灵茶山而来,经过了多年的培育,一杯下肚后便能感觉到一股通透的气流在体内不断环绕。 这就是他们这些仙宗子弟每日常喝的,对其他人而言已经不足为奇,但对季忧而言却是天宫一角,是穷逼见不得的东西。 何灵秀此时凑到他旁边:“我自在殿有一位长老姓邱,和长老阁没关系,这茶就是邱家门下山庄供奉的,邱长老有一位孙女,还未婚配。” 季忧端着茶杯:“何师姐是要与我说媒?” “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认识认识?” “我现在身边都还有几个牵扯不清的女子,还是算了。” 何灵秀看他一眼:“若你有本事,正妻仍然可以是丹宗之女,并不冲突。” 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道理就是这样的。 有些人与季忧有着实际的利益冲突,自然看他不惯。 但也会有人看得出他天赋无限,觉得是一笔不错的投注。 何灵秀说的极为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季忧该和他们坐在一起才是。 这灵茶、灵果,在底下看来难得,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俗物罢了。 季忧现在通过天道会获得了入场邀请,便见到了自在殿所团结的家族,例如何家、左丘家、还有这邱家等等一些抱团势力的橄榄枝。 毕竟在何灵秀看来,季忧是极有可能进入先贤证道地的,再出来说不定可以摸到应天境的门槛。 一个通玄境,或许不值得为其得罪些看不惯他的长老势力。 但一个应天境,则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更关键的是,若他真的娶了丹宗之女,那么姐妹之间自然也成了亲眷关系。 季忧听着她的话,心说有个傲娇仙子镇着他的后院,元采薇想做正妻不是看我有没有本事,而是看她自己有没有本事。 “季师弟,你和院中其他弟子是不一样的,以你的天赋而言,本就不该只是一个连五大殿都入不得的普通弟子,丰州夜城山那件事,现在也没太多人在乎了,你该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 季忧打了个哈欠:“抱大腿是极好的事,参加个预选自然也不会连剑道都不能用了,但问题是抱上之后,只能大腿往哪走我就跟着往哪 走了。” 何灵秀将茶杯举到嘴边:“你顾念凡人,这我知道,但姻亲并不会让你难做。” “可有些时候肯定会身不由己,所以还是做个乡野私修更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师弟是个怪人。” “不怪,只是怕再问心,仍有愧。” 其实季忧这几日,收到了不少来信,求结道侣。 有些是院中师姐所写,还有京中世家千金所写,里面包罗万象,什么都有,比先前入内院时所收到的还要劲爆。 当然还有一些书信是父母代写,说家中有一女儿,知书达理,已到婚配年龄云云。 其中还有大夏皇朝中的公主,以及盛京周围世家的千金。有些信里,还特地写了嫁妆清单,黄金多少,白银几何,良田多少亩,灵石有几堆。 他这点弱点早就不是秘密了,几乎每个人都想靠这个一拳打中他的心巴。 但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季忧有一条纤细修长的白嫩大腿可以抱着,还不会受制,自然不愿意再去选一些小腿。 他饮了几杯茶,听几人念叨一番,随后起身离开了紫竹禅林。 见到他一袭白衣地飘然而去,茶亭之中忽然静了一下,随后众人朝着何灵秀望来。 尽管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如今的季忧确实有足够值得被招揽的理由,何灵秀所想的事情,其实其他的世家势力也在想。 奈何这人,并不服管教。 在众人看来,这性格说的好听点叫自命清高,说不好听点就是自视颇高。 没有道统,没有传承,不受拉拢,在众人看来,他只不过是没遇到力所不及的事情,才能如此潇洒。 此时的季忧已经来到了曹劲松的院子,将关于天道会的规则跟他们说了一下,也引起了几人的议论纷纷。 不过他们的情绪,明显没有那些参赛者激烈。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上场,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对这种不公就已经有些麻木了。 季忧此时将何灵秀所赠的茶叶掏出,放入茶壶之中,一边冲着热水,一边又说了何灵秀想要给他做媒的事情。 曹劲松捋着长须开口:“这个邱家我倒是有所耳闻,家中人数不多,但整体实力还算可 以,算是个中层的百年世家,你现在这般天赋,既然有人嫉妒,自然有人招揽,这倒不令人意外。” 班阳舒闻声开口:“他们也太小瞧师弟了,同样的百年世家,人家陆家可有两个,还是姐妹。” 季忧看他一眼:“话可不能乱说的,只是严师出高徒的关系罢了,班师兄怎么有了和如龙仙帝一样的毛病?” “额,戏言而已。”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放钱袋子的地方有些寒凉。” 班阳舒扬起嘴角:“我每一次来曹教习的院子,都会先把钱袋子留在内院的。” 温正心闻声开口:“师弟不予理会是对的,青云天下的世家大都如此,被招揽的时候说的很好,但真结了姻亲可就说不定了,届时连丰州可能都会受到影响,他们丹宗还不一样,毕竟丹宗没有战力,季师弟并不会受到裹挟。” 曹劲松对正心仙子的话表示赞同:“这世间诱惑太多,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那鲁达、刘启辰都是如此,你能与为师一样洁身自好,挺好的。” 曹教习说完“洁身自好”四个字,忽然提鼻子一闻,一股浩然的茶香忽然就钻进了鼻腔,浑身通透的一个哆嗦。 “这是什么茶?为何如此之香?” “咦,光是嗅到就感觉道心都通明了不少,真是玄妙。” “曹教习最近又收礼了?” “没有啊,这茶叶包我都不曾见过。” 季忧提起茶壶,将茶水分别倒入三人的茶杯之中:“是邱家送给自在殿的,何灵秀给我拿来了一些,说是灵茶,穷鬼喝不到的东西。” 曹劲松三人端起茶杯,一口热茶下肚,瞬间感受到一股灵流在体内化开,瞬间冲透了体内的气窍,眼前瞬间清明,就连道心都随之宁静了不少。 三人对视一眼,看向季忧的眼神随之变得古怪。 “其实换念想想,从邱家纳个妾室也是不错的,陆家虽然是有俩姐妹,但说不定邱家小姐更美。” “曹教习所言极是,虽然世家都是一个样子,但有句话不是说了么,你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啊。” “丹宗之女看上去性格委婉,知书达理,定然会许你纳妾的,新元那日不就是这样么,你在院子里养了女子,她也没说什么,还共处了好几日不是。” "? " 季忧看着他们态度转变的仿佛换脸一样,环顾一圈后着重批评了曹劲松:“教习是真没出息,这么点小小考验都扛住?” 曹劲松眯起眼睛:“要出息能有何用,你以为为师当真是洁身自好?不,我洁身自好是因为没有人考验我……” 第213章 临行 有些东西是吃过见过之后,才能明白那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然得话就会像是一辈子未见过皇帝的老农,想的再大,也只会觉得皇帝锄地的锄头是金的。 人家连闲坐饮茶都是修行,普通人又如何能比。 季忧都不敢想象天书院掌教过的是什么日子,对熬老头的大业感到深深的忧心。 随后,掌事院的布告下达。 天书院赶赴天道会的启程日期被定在了七月初时,戊辰之日。 届时全天下修仙者将一同汇聚于中兴郡,共襄盛会,见证仙道昌隆,共研大道玄妙。 元采薇此间寄了信来,说他送的麦苗长势极好,还说自己听说了他拿到名额的事,又说七月初三会随宗一同赶到盛京,届时将与天书院一起前往中兴郡。 丹师都没有战力,出行需要有人看护,与天书院一道出发倒不奇怪。 而曹劲松,温正心和班阳舒也是打算去天道会凑热闹的,顺便去为季忧助威。 如龙仙帝回家访亲暂时未归,不知被何事 绊住了脚,不过倒是写了封信回来,说是要随家族一起到中兴郡,届时再见。 裴如意同样也写了信给他们,会在差不多的时间赶到,并与温正心约好了碰面之处。 如意仙子对修仙一事是有执念的,不然不也不会强留天书院十年,像这种大事,她不可能不到场。 七大仙宗不会为曹教习他们这些自行前来的观战者准备住处,不过因为中兴郡曾多次举办天道会,周边客栈颇多,就算是整租的庄园也是有的。 不过庄园什么的,以曹教习这种为了灵茶外嫁弟子的财力来说估计是住不起的了。 若是客栈再因人多涨价,要睡大街也说不定。 至于季忧,他是参赛的弟子,一切事务都会有人负责,便不需要担心会和曹教习一起睡大街了。 而此时的他正在剑林之中,手持木剑傲立于翠竹之间,对香汗淋漓的陆家二小姐展开着一次长时间的面对面调教。 对别人而言,目前最大事情就是天道会,但对她而言,秋斗则更加迫在眉睫。 季忧没多少时间去指点她了,干脆与她对剑一次,将所有的毛病都给她点了出来。 于是那挺翘的臀儿在一日之内被打了好些 次,虽然隔着纱裙和绸裤看不到,但想必已是通红一片。 “不要总是亦步亦趋地临摹我先前展现的剑式,剑永远是得心应手时才最强,你要根据自己的出剑习惯形成自己的领悟。” “是,师兄。” “出剑要再稳一些,起与落,出与中,才算是完整的一剑,中间剑气不能停歇。” “是,师兄。” “腰身还是不够灵动,显得有些僵直,十分限制你的发力,这个坏习惯你从一开始就有。” “可是师兄,我也不知该如何让腰身变得更加灵活。” “算了,等你嫁人之后会好起来的……” 陆含烟听后睁大了眼睛,剑式瞬间凌乱了几分,被竹剑“啪”一下打中了臀儿,呜咽一声。 陆清秋此时就守在竹林西侧为妹妹护道,严格执行着季忧进去时所说的“不要让人打扰”。 此时她竖着耳朵,听着林中此起彼伏的“啪啪啪”声和不时传出的痛呼声及嘤里嘤气的师兄,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骚妮子…… 不过严师确实是出高徒的,妹妹的臀儿虽然肿翘了,但近几日的剑术确实精进不少。 陆清秋前日又与妹妹陆含烟对剑了一次,发现妹妹的战力已经远胜从前,光是起手式就让她倍感压力了。 季忧曾说过不会对外传授灵剑山剑道,但妹妹现在的出剑已经隐有剑道之势,思来想去,应该是季忧将除了灵剑山剑道之外的所悟传授给了她。 再加上先前便学会了的御剑术,这臀儿翘的也不算冤。更何况妹妹根本不当是惩罚,反而当是奖励。 陆清秋听了半晌,忍不住贝齿轻咬,随后一直守到午时,就听到竹林之中的剑气呼啸忽然停止。 转头看去,季忧已经缓步从林中走出,身后跟着脸颊绯红的陆含烟,红唇轻咬,边走边用手轻轻抚弄着自己的臀瓣。 “该教的差不多都教了,秋斗之事,就让陆二小姐尽力而为吧。” 陆清秋从妹妹的臀儿上收回目光:“多谢季公子慷慨施教。” 季忧看了一眼陆含烟:“她现在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你记一下,之后盯着她练就是了,不过也不需要太过苛责,她如今的水平已是不错,方锦程很难追上。” “全听公子的。” 季忧将陆含烟现在的不足之处一一说给陆清秋,随后与其道别,没再多留,甚至拒绝了共进午餐的邀请。 陆家二小姐最后嘤出的那几声有点润,他怕被冲。 他是正经老师来着,教陆含烟的方式和裴如意教茹茹是一样的,主打的就是一个严师出高徒,再不好记的,打得痛了总能记得住。 茹茹这馋嘴丫头一天十顿,但也被打得勤勉好学了。 这说明打屁股的教法是正经可信的,教学内容也是规范严谨的。 至于为何会教出个想冲师的逆徒,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陆二小姐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陆清秋目送季忧离开剑林,凝视他白衣如风地下了山,随后看向自己的妹妹:“今日怎么错了这么多次,季公子打你……打你的都打出汗了。” 陆含烟看着季忧身影,心说好像也没错太多,有些应该是季师兄打上瘾了故意打的。 陆清秋见妹妹不答,又想起季忧说不要太过苛责,于是便转变了口风,说要带她去吃午饭。 陆含烟让姐姐稍等,她要回院换条绸裤…… 此时的季忧已经离开了外院,顺着尼山神道去了盛京城,采买了些东西。 中兴郡也是有穹华阁的,但没有优惠,而盛京这一家在被他带货之后,是会给他折扣的。 季忧将物品采买完了之后,卷着袖子朝门外走去,抬眼间便被十多辆灵气四溢的车辇所吸引,于是驻足于石阶之上看了许久。 这些车辇都高悬着大旗,上面绣着不同样式的家徽。 并蒂火莲绽于铜盘、九曜星痕环绕铁剑、阴阳双鱼衔尾相接…… 而在这些高悬家徽的车辇之后,还有无数御剑浮空的身影相随,一个个都是仙风道骨的样子,在街头飘然落地。 有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仙裙飘飘头戴玉饰的仙门小姐,还有些面色傲然,负手而行的老者,腰间系着错金长剑、银环宝刀,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天道会的举办地在中州,这些世家都是相隔甚远,于是提前启程的,行经盛京的时便打算住上几日,游逛歇脚。 因为这等盛况,东西两市近几日已经开始罢市了,不少贩夫走卒都不再入城,生怕会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身份尊贵的仙人。 而京中的四大酒楼和三大庄园这几日所赚,则远比天书院预选时更多。 不多时,季忧就看到一群达官贵人出现在 街上,随后躬身朝向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仙人走去,热情接待,几乎要凑足了百家之姓。 青云天下一直都是这样的,但凡沾了个仙字便是大事。 不过像今日这般壮观的画面,季忧确实不曾多见。 他看了半晌之后从门槛走下,迎着两个在花楼前的修仙者而去,随后拍拍坐在附近的两个乞儿,带着他们去了西城,给了些铜钱,让他们去别的地方玩。 这些乞儿没什么处世经验,也不像成年人那般会审时度势,真要在此时惹了麻烦,也不是太好处理的。 季忧随后转回到主街,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于是稍稍停下了脚步。 这中年男子正不修边幅地站在一座宅邸的前方,瞪着双眼看着他,眼神之中有血丝遍布。 尽管其双手隐藏在宽大的锦袖之中,但仍旧看得出颤抖。 季忧愣了一下,转头瞥向了那两座没有头的石狮子,随后默不作声地朝着匡诚的宅院而去。 “季兄准备何日启程赶赴天道会?”“七月初五,随掌事院一道前往,曹教习他们乘坐马车前去,裴师姐应该也会从丰州来。” “我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随司仙监的马车前往,届时还能与季兄在中兴郡相见。” 天道会所涉及到的俗务有很多,例如餐食、住宿、宴请及场地安排等等,心外无物的仙人自是不会为此劳苦,于是这些事就落在了大夏皇朝的头上。 以往为仙会负责的都是亲仙派,但今年这重任则落到了司仙监的身上。 匡诚作为司仙监的提司,自然是要跟着去走一遭的。 不过他倒是不用担心和魏蕊分开,因为魏蕊会和几个宫内的公主,还有崇王府的赵云悦也会一同前去凑热闹。 没了京中眼线,大胖小子说不定在匡郎匡郎之间就有着落了。 “丰州的官道收尾,还有秋收之事应该都在天道会举办期间,我可能无暇照看,这些事就要你多盯着了,若是出现什么麻烦就来通知我,曹教习和班师兄那边我也交代了,他们会帮你。” 匡诚闻声抬起头:“匡某和季兄一样都是丰州人,本就该如此,季兄只需放心迎战即可,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传达给你。” 季忧看他一眼,心说生生不息的事你扭扭捏捏,就这种事跟吃了士力架一样。 想到这里,季忧忽然顿了一下:“那个窦尚 书是怎么回事?” 匡诚微微一愣,不确定地看着他道:“窦尚书去找你了?” “不,是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他了,就在窦府的门前,一双眼睛瞪的极大,像是要吃了我一样,脸色也极不好看,像是许久未睡了一样。” “这倒不奇怪……” "? " 匡诚沉思片刻之后的开口:“前几日京中有信报传来,说是窦远空失踪了,被寻回来的只有一位他随身带着的仆役,还有一只带血的袖子。” 季忧微微一怔,随后眉心皱紧,心说怪不得那窦尚书的杀气那么重。 当初从雪域归来之时,是他威胁窦远空永远不要回京的,现在他出事,窦尚书会把仇恨加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奇怪。 “窦远空身上是有些修为的,普通人应该奈何不了他才是,怎么会忽然失踪?” “应该是被私修的山匪给劫了,司仙监目前正在调查,但因为他那位仆役逃回后就咽了气,所以现在还未找到眉目。” 匡诚说罢抬起头:“他当时对季兄包藏祸心,想借妖族使团之手暗害季兄,有此一劫也算是报应循环了,季兄不必自责。” 季忧抿了下嘴角:“也不是自责,只是觉得我如今也像其他修仙者那般,一句话就能要了别人一条命了。” 匡诚摇了摇头:“季兄和其他的修仙者注定是不同的,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连我司中同僚都说,若天下都是季兄这般修仙者,便真的太平了。” 季忧抬头看着他:“可好汉也挡不住总被撩拨,你可知院里都已经有人开始给我说媒了,有的甚至把嫁妆都写的明明白白,诱惑极大,我对美色尚且不敌,对这般黄白之物自是不能完全抵御。” “季兄不怕被颜仙子戳死么?” “是有点怕的……” 匡诚伸手扶着桌子:“手中有利剑,心中有良人……们,季兄自然不会被外物迷眼。” 季忧看他一眼,心说你这个“们”字用的很微妙啊,这么会遣词用句简直是想要我狗命。 匡诚此时抬起眼皮:“对了季兄,颜仙子会去天道会么?” “这个,我也不知。” 季忧并未给匡诚讲过颜书亦的身份,但他在司仙监任职,手边本身就有各大仙宗的卷宗,颜这个姓来源于何处瞒不过他。 不过匡书生本就是他少有能完全相信的人,就算他知道,季忧也不觉得有什么。 至于颜书亦会不会出现在天道会,他确实不太好说。 按道理来讲,天道会对修仙界而言极为重要,天书院的五大殿主都会前去,甚至还有人说掌教也会现身。 那么灵剑山的小鉴主,也是该出现的。 但对傲娇仙子来说,破境无疆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涉及到了灵剑山整体的安稳。 可破境一事本就玄妙无比,或短或长,估计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破境。不过就算她不去,卓婉秋和丁瑶也会去的,到时候再问问便是了。 匡诚听后又问:“那丹宗的元姑娘呢?她去不去?” “她今日写了信给我,说是会先来盛京,随后与天书院一道出发,先贤证道地的开启好像是需要丹师的。” “原来如此。” "? " 季忧从怀中掏出一包茶叶:“别人送的灵茶,留给你了,虽然你不修仙,但喝下之后应该也可以耳聪目明,祛病延寿。” 匡诚将茶叶拿到手中看了许久:“灵酒到是 听说过,但灵茶却是闻所未闻了。” “都是穷鬼见不得的东西,曹劲松想喝我都不给他。” “这有些贵重了吧?” “又不收你钱。” 季忧随后从匡诚处离去,沿着日头西落的午后大道向着尼山走去,行路之间就看到先前那些入场的修仙者已经出没于酒楼茶肆之上,彼此之间议论纷纷。 这和季忧先前见他们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因为先前的表情虽说也有些兴致高涨,但并没有这般眉飞色舞,也没有这般带着惊诧。 天道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没有多么值得惊讶才是,所以根据季忧的判断,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别的事。 不过这些世家外出都挺谨慎,纷纷使用了阻隔声音的法器,未曾露出什么风声,探听不得 季忧沿着山道回到天书院的山门,入内之后才发现,院中弟子的表情与方才街上所见的也很相似,也是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说个不停。 而这一次,没有那些随身法器的阻隔,以季忧的耳力很清楚地就听到了他们在谈论什么。 事情还是与天道会有关的,准确来说是和融道境有关。 陈氏仙族的两位龙凤亲传要参加此次天道会的融道境比拼,目的是为了入先贤证道地,在其中突破应天境。 仙宗亲传和什么仙殿亲传,仙阁亲传可不是一个概念,即便是何灵秀这种在天书院内院中地位崇高的人,在其面前也是相差甚远。 非要比的话,大概就是温师姐与她之间的距离,甚至还要大些。 毕竟仙宗亲传,将来是极有可能成为一方掌教,并执掌圣器的。 原本就惊险万分的融道境战局,如今有了仙宗亲传的参与,对于那些打算拿到名次人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压力,以至于城中拿到融道境的人全都有些不安。 内院何灵秀、石君昊、萧含雁、柴胡四人在得知了消息之后,都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不过这个消息虽然令人惊讶,但被提到的次数却不是最多的。 被提到最多的,也是最让人觉得震撼的消息,来自于玄海之滨,三峰并立的那座灵剑山。 当世有许多仙道女修,喜欢称自己为神女,仙子。 但唯有灵剑山的小鉴主颜书亦,是真的被 整个青云大陆当做神女的。 当世七大仙宗,除了天书院还没有亲传之外,其他仙宗都已经有了亲传。 颜书亦不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但一直都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其天骄之姿可见一斑。 而就在今日清晨时分,一道冲天而起的清冽剑吟冲天而起,原本正在下雨的灵州被斩出一片晴朗。 灵剑山小鉴主颜书亦破境出关,已是当世最年轻的无疆,没有之一。 这个消息是季忧在进了匡诚的小院会,由南方仙宗山海阁带过来的,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传遍全城。 “曹教习听说了么?” “听说了,灵剑山小鉴主进入了无疆境,这等天赋,真是让人望尘莫及,真乃当之无愧的神女临凡啊。” “不是这个,我是说季师弟捡到了银子的事。” 曹劲松一脸愕然地转头看来:“他捡到了银子?” 班阳舒见状一愣:“没有么?我刚才从盛京寄信归来,在山门处遇到季师弟,看他乐呵呵的,还以为他捡到了银子。” 第214章 都是阿弟的错 季博长在内外院之中为自己营造的形象是个冷傲强大不拘一格且特例独行的玉面公子,出剑凌厉,意气风发,有能力,还很神秘。那种出剑斩人下台,收剑飘然而去,没有一句多余废话的姿态,其实院中有不少人都曾暗中模仿。但清澈而单纯的开心,在他的脸上当真是不太多见的。而就在今日,天书院不少弟子都见到了。其实季忧虽然嘴上不曾说过,但对颜书亦能否破境一直都心存担心,毕竟她在闭关的过程中曾多次破关。虽说其中有好几次破关都是为了自己,但其实也侧面印证了她的冲关并不顺利。如今得知她破境的消息,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落定。曹劲松此时随班阳舒赶到了山门,看着他在午后的日光下轻扬嘴角的样子,被其清澈而带着暖意的微笑整的一阵恍惚,于是对先前的猜测深信不疑。季忧捡到银子了,不然微笑不会如此单纯而清澈。“爱徒!”"?"季忧转头,看向朝此处而来的曹劲松,眼神诞出一丝茫然,心说何来爱徒?曹劲松走到他近前压低了声音:“你偷偷告诉为师,你是不是在山下捡了银子?”“什么?”曹劲松迎着傍晚的天色打量他一眼,心说这嘴角的弧度应该是有千金了。怎么盛京城里还会有论箱丢银两的?是了,这几日来往世家众多,不小心丢了一箱金子什么的倒也不是怪事。曹劲松回过神,将其拉到一旁:“中兴镇的客栈一直在涨价,贵的我头皮发麻,为师需要银子住店,你捡了多少,给为师一半可好?”季忧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谁说我捡银子了?”“你这嘴角都要列到后耳根了,除了捡到了银子还能是因为什么?”“忧只是单纯的愉悦。”"?"季忧看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你吧,灵剑山小鉴主破境了,我高兴。”曹教习听后嘴都歪了:“灵剑山小鉴主破境跟你有关系么?理由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点的!”季忧看着曹劲松,心说等生个季爱亦再抱回来那就知道了。他随即上山,然后回到了内院之中,发现文思远正在门前,然后递给了他一封帖子,是陆清秋送来的,想要邀请他去赴宴。他和陆家姐妹午时前才见,因为怕被冲师没去吃午饭,晚饭就更加危险了。不过在拆开帖子之后,他才知道邀请他的并不是陆家姐妹,而是陆家家主陆雄。陆家和其他世家一样,也是打算去参加天道会的,今日中午落脚于盛京,顺道来看看女儿。陆含烟白日练完了剑,回院换绸裤的功夫就见到了爹娘。一家四口在院中相见,所聊颇多。陆含烟给陆雄展现了这半年以来的所学,展露出一种逼近天成的剑意,令陆雄的眼神瞬间的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他在听说季忧传授女儿剑道之事的最初,心中是有些不太相信的。但后来听说女儿以剑道斩败了方锦程,才不得不相信了下来。可陆雄没想到的是,二女儿竟然学到了那么多,同时也对季忧的剑道天赋觉得感慨。陆夫人则是看着女儿好像大了一圈的臀儿,以及说起季忧就会不自禁脸颊泛红的表情,眼神变得比陆雄更加复杂。她觉得女儿学到的,好像不只是这些。陆夫人其实是有点看不太上季忧的,因为她对季忧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出身丰州的乡野私修。在她看来,女儿应该是可以嫁入更加强大,地位更高的世家之中的。但陆家毕竟是夫君做主,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听从,所以尽管不喜,她还是摆上了丈母娘挑女婿的傲然,在鸿鼎楼端坐,姿态摆的极高,准备考量考量这个乡野私修。可令陆夫人愕然的是,她未等来季忧,等来是他即将启程,事务繁多而拒绝前来的传讯。陆夫人心说此子真是无礼,他怎敢拒绝的。谁知道夫君此刻却并没有气恼,反而一副早知如此的感觉,令她有种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觉。再看二女儿,眼神里写满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兄期望的振奋……其实季忧传授陆含烟剑道是因为觉得陆家姐妹品行不错,比方锦程要好的多,也希望她们两人在灵石商会掌权,能对矿工后代好一些,但并不代表他愿意与陆家交好。所以拒绝陆家,对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和拒绝何灵秀差不多,都是尽量保持距离,以免受人所制。不过季忧到底来说还是个暖男,不希望拂了姑娘家的面子,所以婉拒的同时给陆家姐妹留了言,说等待陆含烟入了内院,再小聚庆祝也不迟。另外,除了陆家的宴请,他还收到了邱家的宴请。何灵秀先前想给她做媒的那个家族,今日也顺道来了盛京。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收到了正心仙子所在的温家的宴请……怎么连师姐家也惦记上我了?季忧心说我可真火啊。不过转念想想,倒是可以理解,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可以在天道会拿到名次,以后或许能步入应天境,何况偌大的丰州只有他一个世家,雪域妖石也是从他手中入境的。在很多的世家看来,投资这件事是要提前才能有更大回报的。他将陆续而来的世家请柬退回,然后又将温家的那封拿到了温正心那里。正心仙子没想到自己家竟然会绕开自己做这种安排,看完请帖中什么正值妙龄,温婉贤惠之后冷面生红,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登徒子!”"?"季忧心说关我何事。翌日清晨,日光的高照。丹宗此时远道而来,于清晨抵达盛京城的消息被传开,引得无数修仙世家驻足观看。视线之中,无数穿着丹袍的丹师随着几座漆红的庞大木辇来到了天书院的门前。掌教元黎携宗内六位长长老,以及女儿和儿子进入了天书院,受到了隆重接待。不多时,丹宗一行就被现身而来的五位殿主请入了天书殿,随后天书峰之上玄光阵阵,引来了盛京无数瞩目。这玄光和气息,来自于百余年不曾现世的天书院掌教。没人知道天书殿中聊了什么,只知道丹宗在其中待了两个时辰,随后被安排在天书院住下,明日一道启程。见到一幕,无数在城中暂住的世家纷纷向天书院递上了拜帖。掌教自然很难请动,那些丹宗长老因为没有战力,也鲜少外出,所以邀约的主要目标还是丹宗当代的亲传,以及丹宗之女。不过,两个人都未曾接下任何一份帖子。倒是何灵秀,在天书殿会谈之际,在长辈的安排之下与元采薇和元辰一起喝了茶。元采薇今日打扮的很精致,茶白素纱中单外罩着天水碧缕丝宝钗,皓腕带着一只翠镯,耳垂上还悬挂着银珠两颗,朱唇粉黛,知书达理间带着些美艳动人的感觉。何灵秀记得以前的元采薇不是这样的,她最喜欢穿的是丹宗的丹袍。按照元采薇的话说,丹袍是最适合炼丹的,那些轻纱之类的衣裙束手束脚,只是看着好看,但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后来的元采薇就变了,每次来都打扮的异常精致。何灵秀与她说了几句,便见到这位丹宗之女总是向内院仙居的方向瞥去,眼神里写满了想走的意思,好像已迫不及待。“元姑娘待会儿可是要去见季师弟?”元采薇回过神,眼波流转地看向元辰:“是我阿弟吵着要去的。”元辰:“……”何灵秀轻声一笑:“情投意合者总是惹人羡慕,见元姑娘如此用心,我倒也明白季师弟对元姑娘为何如此死心塌地了。”元采薇看她一眼:“死心塌地?”“你不知道?”“不知何仙子何出此言?”“先前中州邱家的小姐想要与他结识,被师弟拒绝了,昨日陆家好像也想宴请他,他们家中有两个女儿……总之季师弟也没去,怕是只惦记着你这个正妻,怕你知道了咂醋吧。”何灵秀自顾自地说着,就听到噗一声,天边顿时溅起了一片水花。元辰被茶水呛着了,此时正拍着胸口止不住的咳嗽。我姐夫才不是那种人,你休要胡说,他只是怕我小鉴主阿姐,不然我阿姐现在都要生了!元采薇也忍不住咬住了薄唇,心说那个真咂醋的你还没见过呢,不然我早就……好听的话是不用成本的,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凡人都爱听,何灵秀也是投其所好,却没想到元采薇的反应并不如意料中那般,不免有些疑惑。这世间女子,爱咂醋者不在少数,区别就在于知书达理的和任性妄为的。知书达理者咂醋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但若是听说夫君只为自己一人,也会开心的,却不知为何这元姑娘反而不是如此,表情反而有些嗔怪。随后两个人又闲聊了许久,何灵秀感觉元采薇是真的坐不住了,心中好像只有见情郎见情郎见情郎这三个字,看自己的时候又带着你话好多,你话好多,你话好多的抱怨。先前天书院预选的时候,有人说季忧亲口承认他是童子。何灵秀本来还半信半疑的,但现在倒是一点都不相信了,心说这丹宗之女如此上赶着,季师弟还是童子就怪了。此时她不禁想起季忧那火热的体魄,有些羡慕元采薇吃的如此之好。“元姑娘,要不今日这茶就先喝到这里?”“好。”“那就改日再约吧,反正来日方长。”元采薇点了点头,随后起身与何灵秀道别,叫上了元辰,脚步款款,不急不慢地朝着山下而去。何灵秀不太习惯一个人独处,喝茶时更喜欢闲聊,于是在见到元采薇离去后也就失去了喝茶的兴致,饮了最后一杯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刚走到出口,她就停住了脚步。方才不急不缓下山的元采薇此时已经变成了一路小跑,把身后的弟弟落下了一截。【是我阿弟吵着要去的】元辰与元采薇绕过了山路,此时已经来到了内院仙居的位置。眼见着越来越近了,元辰不禁对着元采薇开口:“阿姐,这次你去敲门吧。”“是你要来寻季公子的,为何要我来开门?”元辰已经无力反驳,边走边开口道:“我怕推开门再见到小鉴主阿姐。”元采薇想了想后开口:“阿弟,你想不想去盛京城听书?”"?"元辰愣了一下,眼神随即变得警惕了起来,心说我阿姐身上的这位是谁。元采薇眼眸轻眨,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这半年你一直努力尝试掌控圣器,阿姐许你轻松几日,这里是一些银两……”元辰张张嘴,心说在山上的时候你可是一直骂我为何不努力的,现在又变成我太努力啦?元采薇轻轻推他:“去吧。”元辰咽了下口水:“可我想姐夫了。”“你想看阿姐对你发脾气吗?”"?"元辰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一种血脉压制,立刻拿上银子下了山,随后直奔先前的那座茶馆,然后看着茶馆中正在唱大鼓的胖子一阵凌乱。季忧此时正在在收拾行囊,也听闻了关于丹宗来到天书院的事情。不过他觉得元辰肯定会忍不住过来找他,也就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令季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他穿上了鞋子,走到院中拉开院门,就看到一副眼眸莹润的花容月貌。元采薇此时正站在门前,但并没看第一眼就看向他,反而是轻轻往院子里瞥了一眼的,带着一副想透姐妹男人但有点担心姐妹在家的感觉。季忧是知道元采薇要来的,没有多么多么惊讶,只是觉得她妆容精致,不免多看了两眼。坏了,有点好看。现在傲娇仙子不在,元采薇要欺负我,我可就束手无策了。元采薇此时松了口气,眼眸莹润地看着他:“季公子,好久不见。”季忧回过神:“好久不见,元辰呢?”“他下山听书去了。”“盛京城里就那一位说书先生,上次还被元辰给逼的转行了,听哪门子书?”元采薇闻声看向一旁:“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听书了,怎么劝也劝不住,不过他走的时候倒是说了,晚上会来的……”眼看着丹宗之女那略带心虚的表情,季忧知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元辰,应该是被撵走了。季忧思索半晌后将门敞开:“先到屋里坐吧,我在收拾东西,待会儿给你沏茶。”元采薇点了点头,乖巧地跟他进了屋子。袇房之中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上面是季忧准备带走的衣服的,不过还没叠好。季忧走上席子继续收叠,随后又道:“方才就听到院里一阵喧闹,便预想到是你们来了。”“主要还是因为天书殿迎客了吧,爹爹说,我们是除了五大殿主之外,这三年唯一有资格进入神秘莫测的尼山天书殿的人。”季忧听后一乐,心说那地方空空如也,连个守门的都没有,想上就上,有什么神秘的。元采薇看了一会儿,随后将鞋袜脱下,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走了上去,接着跪坐下来帮他收拾,像是伺候夫君出门一样贤惠。季忧拿过她叠好的衣服装好,随后想起一件事道:“你之前在信中说,先贤圣地的开启需要丹宗,为什么?”“先贤圣地本就是一方破碎的天地,每次开启都会动荡,产生裂痕,需要丹宗以丹术修补,稳定之才能可进入。”“怎么修补?”“释放丹气就可以。”“原来是这样,补天?有点意思……”元采薇此时将季忧的长裤叠好放在一旁,望着他轻轻眨眼:“小鉴主妹妹昨日破境了,山下好多人都在讨论,公子可曾听说此事?”季忧点了点头:“消息已经传到盛京了。”“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出席天道会。”“会来的。”“她和公子传讯了?”季忧摇了摇头:“没有,但肯定会去。”颜书亦破境之后并未传讯过来,季忧本想去虚无山看看能不能遇到她,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出关之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说不定还要向天剑峰展示一下修为。反正明日就要上路,在中兴郡相见也不晚。季忧是确定颜书亦一定会去的,因为傲娇仙子是个醋精,肯定怕元采薇比她先怀了,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她不可能允许自己没姓名。元采薇此时正跪在席子上,光滑白嫩的小脚压在丰润的臀儿下方,对比的可爱小巧。看到季忧有些出神,她忍不住轻声开口:“我方才在内院,听何仙子说公子最近很受欢迎?”“受欢迎?”“好多世家想和你结姻亲。”季忧听后点了点头:“是有这事。”元采薇思索片刻:“其实这世间男子都是要纳妾的,公子莫非真的只想守着一个?”听到这句话,季忧转头盯着她,心说这是替别人说的,还是替自己说的。元采薇看着他的目光怯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知礼数,便想改口说些别的,但还没出声,她就听季忧的声从耳旁响起。“那些世家女子未必对我有情,可我有时候却无法做到真的无义,我只是怕到时候真的结了亲,未来很有可能会受他们的掣肘,干脆就不让自己与她们有太多关联,以免以后狠不下心,而只能降低自己的底线,做一些问心有愧的事。”季忧坐在席子上:“我喜欢与人说钱货两讫,便是如此。”元采薇发现他是在认真解释,于是轻轻点头,沉默许久后看向他的手:“我方才看了一阵,公子的手好像已经完好如初了。”季忧与她挨的很近,闻声便在她面前晃动了一下手臂:“这手臂在新元过后就好了,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的,不然我也拿不到天书院的预选。”“公子嘴角的咬伤也好了呢。”"?"“上次被书亦妹妹‘不小心’咬的那个。”季忧看了她许久,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心说你怎么也跟颜书亦一样学的阴阳怪气了。元采薇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假装没事地由他捏着,但手里的衣服倒是越叠越乱。元辰对茶馆的大鼓没兴趣,此时已经蔫蔫地回到了天书院,站在季忧门口,但没敢进去,怕打搅姐姐的偷夫大计。等待许久,他才看到阿姐出来,彼时正脸色羞红地揉着臀儿,与山上那个欺天灭弟的冷酷长姐简直判若两人,让他忍不住一阵发愣。丹宗来了天书院是人尽皆知的,她定然是不能不顾名节留在这里太久。元采薇走出门外,看了一眼弟弟,又回头看了一眼袇房的方向。刚才乱说话,被打了屁股……不知为何,公子技艺有些娴熟。 第215章 工具弟 傍晚的夏日,日头沉落西山。 星斗随涌现的夜幕露出几颗,玉盘也在天际若隐若现。 元采薇踏着夜色而归,进了天书院安排的小院之中,随后一言不发地和元辰在院中分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脸上的红潮一直未退,臀儿还是火辣辣的。 思索片刻,丹宗之女将身上的纱裙褪去,露出曲线起伏的酮体,晶莹白嫩仿佛玉脂雕琢。 她今日穿了件水粉并蒂莲的肚兜和相同颜色的亵裤,思量半晌后轻咬嘴唇将亵裤褪去,对镜自照。 左边臀儿已经红了,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每一根都是季忧的形状。 元采薇将红唇被咬出了齿痕,漂亮的眼眸仿佛要滴水一般。 是季公子打的呀…… 虽比不上他和颜书亦互相将对方的嘴巴咬破,但好像也有些苟且了的。 元采薇眼神发怔,想着趁姐妹不在偷偷去找姐妹男人,结果被姐妹的男人打了臀儿什么 的,内心一阵轻颤。 此时的季忧已经将叠好的衣服收进了储物葫芦之中,随后将一些不会带去的物件收入柜中。 此去中州可不只是十天半个月,这样做可以避免物件落灰。 随后他将外衫脱去,躺回到了袇房之中,熬炼了许久的神念,待到稍稍有了些疲惫感之后才决定入睡。 手感,挺不错的。 季忧想起了方才打元采薇屁股的一巴掌,回忆起那圆润的弧度,以及一巴掌拍上去后臀儿轻颤的感觉,忍不住给出一番极高的评价。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元采薇那丰润的臀儿了。 真要说起来,他对那臀儿其实比对元采薇还熟。 当初在岐岭救人的时候之时,元采薇服了灵熄丹假死,浑身都是瘫软的状态,根本没有什么自主意识。 他将其背到身上的时候,对方的手臂自然也无法使力勾住,所以他也只能双手托臀,期间早就摸过许多次,有时为了稳住她还要捏着,挤着,对其形状和规模比对自己的还了解。 另外还有丹宗药池那一次,两个人被元辰 骗进了同一个池子,虽未触碰,但那丰润的臀儿也是在自己腿上坐了许久的。 当时元采薇穿的亵裤是丝绸质地的,薄薄一层,触感几乎等同于什么都没穿的,要不他也不会必须等元采薇走了才能走。 季忧轻轻合上双眼,叨念了一声红颜祸水。 一梦清晨,直到晨光燃亮了天际线,使得东方吐白。 昨日一场好梦,元采薇比往常都要惨一点,陆家二小姐还在排队,颜书亦在旁边提着剑,要戳死他…… 季忧打了个哈欠,从床榻之上起身,随后洗漱,梳发,将发髻整理好,换上了天书院的白色仙袍。 彼时,熹微日光如金纱般倾洒在盛京之中,长安与永兴大道上人潮如织,熙熙攘攘。 暂于京中歇脚的仙门世家众人已经整备齐全,打算启程,彼此拱手作揖,口中寒暄不断。 一番热络交谈后,众人相继登上马车,被镶嵌了法器的马车如同被烈风裹挟,从皇城西门鱼贯而出,车轮滚滚,朝着中兴郡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时间,马蹄声、车轮声与飞扬的尘土相互交织,扬起漫天滚滚黄尘,仿若一条蜿蜒巨 龙在大地上奔腾。 与此同时,尼山神道前也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车辇。 拉车的马儿在摇首顿蹄之时,掌事院弟子们正在查看马车之上的法器是否正常运转。 一直忙碌到巳时,院中前往参赛的弟子便纷纷到朝着尼山神道而去。 此时的季忧也从内院下来,走向山门的途中就遇到了早早在此等候的曹劲松、温正心和班阳舒三人。 也不算道别吧,因为等到曹劲松等人届时也会前往,最后仍会在中兴郡相见。 曹劲松此时迎到季忧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这是我们到中兴郡后下榻之地的地址,你且收好。” “地址…… 季忧伸手接过纸条,以为上面写的会是某某长街多少多少号石墩,没想到细看之下发现这还真的是个客栈。因为天道会举办的缘故,中兴郡的客栈价格确实在疯涨,简直是一天一个样,看的季忧都不想当悍匪,想改行开客栈了。 人家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还要给你准备个陋室住,你说神不神奇。 所以他先前所料果然不错,曹教习在天书院几十年必然有点积蓄,才仅仅被孽徒搜刮了一年怎么可能一穷二白。 尤其是曹教习现在还是金刚不坏童子身,说不定被褥下面还藏着早年攒下的老婆本,想来应该是相当丰厚的。 季忧看向曹劲松,有种想要给他养老的冲动。 曹劲松眯起眼睛,感觉到一股职业气息在蠢蠢欲动。 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能叫人哄堂大孝,季忧收好纸条随后看向他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曹教习,我们中兴郡再见。” “小词儿一套套的,赶紧去吧。” “班师兄,一路顺风。” 班阳舒点了点头:“师弟安心比赛即是,喝彩的事情交给我们。” 季忧说完又转头看向温正心:“师姐,中兴郡见。” 温正心脸颊微红:“走吧,我家若是再请你去赴宴,你直接拒绝便是!” 季忧知道她说的是温家安排他们两个生生不息的事,心说我都不介意,温师姐还介意的不轻,他转身朝外走去,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陆清秋和陆含烟。 她们两人不是从天书院出来的,而是从外面归来的。 因为陆家今日清晨也起床赶赴中州了,她们刚刚送走了父母,此时便来相送季忧。 天道会的热闹她们暂时不去参与了,因为秋斗就在天道会初期,陆清秋要看着妹妹取胜,随后最才能去看一眼。 季忧又一次嘱咐了陆含烟要好好努力,上台需有自信,但出剑且勿轻敌,被陆二小姐牢牢记在了心中。 “师兄,祝你百战百胜,含烟也一定不会辜负师兄的期望。” “借师妹吉言。” “其实一开始学剑,只是为了秋斗,但慢慢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剑道的,所以待师兄回来,含烟还想跟师兄学剑……” 季忧心说你那是想喜欢剑道么,你具体喜欢什么我就不点破你了。 此时的尼山神道下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三成是天数院内的参赛弟子和的掌事阁的随行弟子,还有三成是丹宗的丹师,另外四成则是来自各种地方的围观者。 季忧逐级而下,很快就看到何灵秀、石君昊等人。 这仙殿亲传和亲传候选全都一副兴致高昂的状态,谈笑风声之间英姿毕现。 元采薇和他们正站在一起,闲聊着什么,脸上带着端庄恬静的笑意。 何灵秀是面朝季忧站着的,此时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浅笑一声朝身前的元采薇念叨了一句。 元采薇随即回头瞥他一眼,然后又迅速转回,在原地亭亭玉立了许久之后忽然向东移步,与旁边的王高岑隔的远了些。 其实她与王高岑所隔的本来就已经够远的了,但这一步又是多让开了一个身位过去。 季忧随后将目光一转,又看到了元辰。 元辰此时正站在一辆高大的马车边,如同一位守着岗哨的卫士,眼神四下乱瞟,瞟到到季忧之后立刻抬手挥臂。 季忧见状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听说你昨晚去听书了?” 元辰张了张嘴:“对,听书了……” “行啊,来天书院不先见我,倒是和说书先生最亲了?来,说给我听听,昨晚都听了什么书?” “阿姐的铁拳。” 季忧看他一眼,心说这段没听过,细嗦。 元辰看着季忧的眼神,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撇到一旁,念叨着姐夫你看,今天的天真蓝,然后眼中噙着热泪。 他觉得自己确实挺冤的,因为他一开始就是崇拜季忧才希望和季忧成为一家人。 但自己又不能嫁,只能撮合他和阿姐。 那时候阿姐在他心里就是个工具姐! 而在他的设想当中,等到姐夫娶了阿姐之后,就可以整天带着他厮混,白天行侠仗义,晚上讲讲故事,白天行侠仗义,晚上讲讲故事,简直是神仙生活。 可随着阿姐真的开始动心之后,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这事儿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阿姐这个人,过河拆桥的技艺比她炼丹还厉害,现在别说白天行侠仗义,晚上讲讲故事,稍微一出现就有面临阿姐铁拳的风险。可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我成为了工具。 元辰十分不服,但从小被元采薇教训的不敢反抗,只能流下屈辱的热泪。 季忧此时忽然感觉车厢一动,元采薇已经和何灵秀等人闲聊归来,一言不发地进了车里。 见状,季忧拍了拍元辰的肩膀,示意他上车,随后撩开袍裾进入了车厢。 丹宗随天书院一行前往中州本就是为了路上能够得到照应,季忧是来照看亲传姐弟的,所以此行一个日夜都要和元家姐弟一起同乘马车。 这马车比驿站所雇的要大的多,有一张茶桌、两张小床和一只棕木柜子,相当于一间小小的初房,只不过高度低了一些,所以没有椅子,而是铺了厚软的毯子。 季忧挑开门帘,就看到元采薇已经脱掉了鞋袜,正坐在车厢里,见到他后脸颊有些微红。 早上起来,臀儿肿了,还有些火辣辣的微疼…… 季忧此时将靴子脱下,走上厚毯:“清晨起来吃早饭了么?” 元采薇回过神来:“吃了,是天书院安排的,吃完饭又跟爹爹去见了些人,接着被带到了这里。” “我倒是没想到天书院会安排我和你们姐弟同乘。” “掌事院说我们本就比较熟悉,路上可以相互照应,也不会觉得别扭,我便答应了。” 季忧忍不住暗忖一声,心道此行一日一夜,丹宗还真是放心。 不过不放心也没办法,臀儿都被他打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元采薇其实是主动要求的,她不能接受和阿弟之外的人待在一起太久,但和季忧的话就可以。 季忧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挂到了车厢的衣勾,在其中打量一圈后有些感慨:“还真是大 啊,岂不是做什么都行?” “季公子以前没坐过?” “只坐过那种小的,有床的还是第一次见,是要在车上过夜?” 元采薇脸色羞红:“床是给人小憩用的,一般不会用来过夜,不过这行程不停,怕是要在此睡一会儿了。” 季忧的目光此时忽然被墙角一个花盆吸引,目光顺着花盆、根茎依次上扬,眼神逐渐变得惊愕。 因为在粗壮的根茎之上,他看到了一颗金光色的麦穗。 麦穗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如今的丰州到处都是,随便一抓就是一把。 令人惊讶的是这麦穗的体积,比他的胳膊还粗,长度就如同她的小臂一样。 他先前从丰州归来,是给元采薇带了花盆和麦种的,但无论哪个品种的麦子也不该长成这个鬼样子才对。 季忧弯着腰走到车厢角落,一脸震撼地看了它许久:“你这是怎么种出来的?” 元采薇抬起眼眸:“嗯……就是按照公子说的方法种的。” 季忧张了张嘴:“你是不是把我留给你的种子种死了,然后又换了个别的品种,我小学可 学过。” “公子留给我的种子我自然是好好哺育的,怎么会舍得换掉……” “难道我真的是个务农天才?” 他打量着这株麦苗,心说若是丰州的麦穗都这么大,那丰州百姓岂不发达了。 正在此时,元采薇从包里掏出一只小瓶:“其实除了公子所教的方法,我还稍微施了些肥。” 季忧忍不住看了一眼:“什么肥?” “我自己做的一些肥料,用一些灵芝草,老山参什么的。” 季忧愣了许久之后看着她:“你用这种东西养一株麦子?” 元采薇不觉得有什么,这株麦苗对她而言其实要比那些药材更加珍贵,她收到种子的时候每日盼着她发芽,害怕长得比颜书亦那株小了。 不过这一句话也直接击碎了季忧想要大面积种植的想法,用这东西做肥料,也就只有丹宗能出的起了。 季忧摸了摸这麦穗,随后才略感疑惑地转头看向车外:“元辰怎么还不上来?” 元采薇仰起头来:“阿弟在车上呆不住,每次都是临出发才会上车,我们不用管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先喝杯茶吧。” 元采薇看着他坐了下来,下意识缩了缩光洁的玉足,想让他坐近一些。动作的更变有时候会导致坐姿发生变化,这位丹宗之女在挪了一下后忍不住发出嘶了一声,好看的眉心随之皱起,耳尖微微泛粉。 两人今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互称公子小姐,让别人看来还以为不是很熟的样子。 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昨天傍晚的某女可是因为调皮可是被打了一顿屁股的。 季忧盘膝坐下后开口:“昨日是不是打的重了些?” 元采薇端着茶杯轻声道:“昨日是采薇不对一 “那我也不该对你如此无礼的,你毕竟是个女子,今日想想确实有些孟浪了。” “没有公子和鉴主妹妹咬嘴巴孟浪……” 季忧听到这句话转头看去,眼神之中闪现出一抹审视。 元采薇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咬住嘴唇,将右半边的臀儿侧了出来:“昨日打完,臀儿都肿了,今日能不能换一边打……” 季忧看了她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算了,这次先不打了。” “为何不打了?” “两边都打了,这马车还怎么坐?” 元采薇心说我可以趴着。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元辰的声音:“阿姐,好像要启程了,我现在能上马车了吗?我感觉用腿追的话有点累。” 元采薇:“……” “阿姐?” 元采薇挺直了腰身:“我何时说过不让你上?” 元辰听完之后缩起了脖子,如一只鹌鹑一样钻进了马车之上,有些慌张地看向季忧。 季忧看了元辰一眼,转头看向元采薇:“你也不要太凶了,这次出来又没那么重的任务,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吧。” 元采薇听后看抿住嘴:“阿姐以后会对你好一点的。” 元辰咽了下口水,心说这比打我还可怕啊,然后声音颤抖地开口:“姐夫,我那个……我先下去了,我去和师兄一起坐,他们那个大。” "? " 看着元辰跳下了车,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元采薇忍不住看向季忧:“其实 我不凶的。 “存疑。 ” “真的不凶。” “不信。 ” “就是不凶。” 元采薇看着他,心说你打我屁股我都没凶,要换个人我早就玉石俱焚了。 正在此时,车身开始一阵晃动,随即就是一阵呼呼啦啦的马蹄声。 日光之下,天书院与丹宗的车队开始滚滚前行,和先前离去的那些世家一样,从皇城的西门而出,随后沿着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向前飞驰。 季忧此时将之前买的地图取了出来,沿着路线看了一遍,就看到元采薇正在给他倒茶,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很贤惠,并不凶。 将茶水倒完之后便坐了下来,安静地守在一边,一副贤惠妻子的样子。 元辰所坐的那辆马车是宗内师兄所乘的,就在他们的隔壁偏后一些。 而随着马车开始行驰,有时会慢一些,有时则会快一些。 所以两辆马车有几次是处在并行状态的,再就是夏日的中州温度颇高,这些马车基本都是将帘子挑开的,于是元辰很清楚地就能看到 阿姐那副乖巧的样子。 世界上有两个阿姐。 一个是欺天灭弟的阿姐,还有一个在姐夫面前装小白兔的阿姐。 和他随行的丹宗师兄弟也能瞥见这一幕,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太舒服。 元采薇和季忧的事情他们在丹宗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原本以为是无聊的传言,可此时看到元采薇那般小女子的动作才明白那是真的,于是心中隐隐有些泛酸。 没有宗门弟子不爱自家圣女,但一想到自己所崇拜的人儿有可能会被另一个男子站起来蹬,其感觉简直要命。 (下一章是废稿,先不要点,在联系编辑删除,有订阅的可以去qq群退费) 第216章 又染风寒 元采薇很快就发现了窗外忽隐忽现的几张脸,睁着眼看来看去,脸颊微红之际,表情则变得冰冷了起来。 她在丹山之上是有名的冷艳女丹师,不太习惯自己如今这番乖巧模样给他们看了去。 于是元采薇抬手解开了车窗上的系带,将旁边的窗帘放了下来。 大傻姐你要干什么,我要看我姐夫! 元辰一阵咆哮,而旁边的丹宗弟子看着自家圣女亲手放下窗帘,神色十分复杂地收回了目光。 他们不敢想象那有床的马车之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感觉心都绿成了翡翠色。 季忧此时发觉到了元采薇的动作,将目光从地图之上移开:“怎么忽然把帘子拉上了?” “唔, 日头有些晒。” 元采薇扬起眼眸,圆润脚趾不自禁微微张开,粉嫩的像是绽放开来的莲花一样。 其实季忧和元采薇之间,远还不到可以在马车上生生不息的程度。 尤其是有个傲娇的大房醋精在,那可不是甘于落后的主儿,不让她当第一,那就谁都别想享受了。 所以季忧是有几分正人君子的,与丹宗之女也只是对坐饮茶,聊天赏景,偶尔看看那双雪白的小脚丫子。 这双玉足他先前在药池之中就见过了,当时元采薇跌坐在自己怀里,差点坐进去不说,脚丫子还险些踢在自己脸上 出了皇城之后,前往中州的官道并不空旷。 因为沿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同样赶赴中州的世家,马车上竖着带家徽的旗帜,迎风飞舞。 他对这些家徽不太熟悉,元采薇倒是知道不少,见到认识的会说给他听。 其中有一个世家来自南方,据元采薇说是倚靠于灵剑山的世家,亲近于天剑峰一脉。 于是两个人便借着这个时间,聊到了灵剑山小鉴主的身上。 【被姐妹的男人打屁股后和姐妹男人聊姐妹】 “我和鉴主妹妹小时候就相识了,那时候我们丹宗和灵剑山关系是比较好的,主要是因为家中有一长辈本该嫁进灵剑山,可后来灵剑山上一代掌教就失踪了,最后不了了之。” “鉴主妹妹小时候特别调皮,总想到山外去玩,根本呆不住,所以我很难想象她可以一闭关就是数年。” “那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难熬的。” “她玩伴不多,我算一个,那时候我们还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姐妹,永不分开的。” 季忧听到她的话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停。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心说你看吧,有些flag就是不能乱立的。 元采薇想到这里也不禁沉默了一下,心说怕是过几日怕是要找机会改口叫她姐姐,探探口风了。 当了半辈子的姐姐,忽然变妹妹了,真是神奇。 她抬眼看了一下季忧,发现季忧正在走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就是这个表情了,元采薇睫毛轻颤。 她之前就注意到过,只要有人一提到鉴主妹妹,季公子就总是这样的。 那般喜爱当真是极深的,身为女子的元采薇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这点。 “你呢?” “我?” 季忧回过神后看着她:“你的小时候什么样子?” 元采薇听后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背丹方,观父亲炼丹,然后大一些就尝试自己炼丹,后来就辅导元辰,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撑得起丹宗。” 季忧听后点了点头,心说元采薇还是要好一些的,最起码还有个弟弟可以没事欺负欺负。 颜书亦则是完完全全的独女了,从小便是孤身一人,小小年纪就被捧上了高位,独顶着高处之寒。 但不管是五十步还是一百步,说到底都是被命运裹挟的女子。 元采薇此时看着季忧:“公子呢?” 季忧转头看向那并未放下窗帘的另一扇窗外的窗景:“我小时比你们都好一些,跟很多哥哥姐姐一起长大,随后又带了许多的弟弟妹妹一起,总有玩伴可以一起玩。” “是个大家族啊。” “是啊。 ” 元采薇看了眼季忧:“季公子和鉴主妹妹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季忧轻声一笑:“修道时的偶遇,她骗我说她是天上下来的仙子,我自是不信,然后就认识了。”随后两人又聊起了第一次在岐岭相遇时的事,他那时候觉得元采薇是个很理智的女子, 做事时考虑的永远是弟弟和丹宗,很有丹宗之女的气势。 和颜书亦这种大小性格调皮,但因为责任心而养出的气质不同,元采薇当时是真一心为家族的。 当时元辰进山去救她,还被她骂了一顿。 那时候元采薇想的,怕是宁愿自己死掉也不希望弟弟遭险。 所以季忧其实是很欣赏元采薇的,对她一直都不曾有过恶感,因为这是他没有做到的事。 只是元采薇听到他提这件事,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她觉得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对季忧不太礼貌,说什么下三境圆满不在自己的择婿范围内,还要银货两讫,以至于初遇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之中并不美好。 其实她那时候是不想嫁人的,换个境界更高的,可能也不会在她的择婿范围内。 他们丹宗没有战力,每个女子都有为家族联姻的责任,比起那些修仙的仙子,她们的选择权更少。 元采薇见过许多被用来联姻的女丹师,所以对姻亲一直都有抵触。 那时候父亲一直给他介绍青年才俊,她就一直拖着,有时候心中隐隐觉得若是能拖到没 人要了,或许就能侍奉丹道一生了。 那时候,她对季忧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可人与人的初遇只有一次,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元采薇听他提到钱货两讫,睫毛轻颤:“季公子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俗气?没什么眼光。 ” “只是觉得为了家族而择婿,没了自己的喜好,有些可怜。” “还有呢?” “是个好姐姐。” 人在长时间一个姿势是会很累的,盘膝而坐的元采薇将双腿伸开,想着这些事情出了神,脚脚不禁微晃。 晃着晃着,粉润的玉趾就被季忧“啪”一声弹了一下,元采薇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微红。 太犯规了,在面前晃动食物。 元采薇将脚脚所缩回到裙底,沉默了许久,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假装无事地伸了出来, 私密的单独的相处是很容易拉近距离的,就算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男女关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彼此也会越来越亲近,这就是异性相吸。 所以元采薇对季忧渐渐放开了许多,没有先前那种恪守礼节的感觉,此时故意晃着,然 后在季忧抬手的时候“嗖”一下缩回去,目光中有着藏在知书达理后的狡黠。 季忧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的放下茶杯,接着就看到那双晶莹如玉的脚脚又一次悄悄伸出,随后倏然伸手。 “啪”一声,光滑如玉的脚丫子被直接抓住,细滑如玉,温热而香软的感觉传递到了手心。 炼体之后的季忧,无论是神念还是反应速度都强的无与伦比,像这种搞事的脚脚根本逃不出她的掌心。 随后她轻挠那细滑的脚心,就见到丹宗之女面颊红若滴水,不语间轻轻挣扎,粉嫩的趾甲闪烁着一层亮光。 臀儿只是遮掩,季公子内心之中最喜欢的其实是脚…… 元采薇想起新元那几日,在颜书亦脚丫子上看到的若隐若现的牙印,当时她是不太敢确信的,觉得太色了,现在则开始慢慢有些确定了。 丹宗之女的小巧玉足被一阵把玩着,一开始忍着假装不知,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嘤出一声公子。 “还敢不敢?” “还敢……” 马车一路行驶到午后斜阳西落之时,随后夜色开始涌来,漫天的星斗开始密布。 期间,众人在沿途的一座小镇停下,准备用餐。 修仙者可以不吃,但丹师们还是要吃的,另外季忧的肉体需要更大的摄入,也要多吃才行。 元采薇脸颊红红,跟在季忧高大的身影后面下了车,足尖还有些酥酥麻麻的。 被盘红了,不过没被咬。 季忧此时和早先下来的元辰坐在了一起,给他展现了一下自己的食量,看的元辰一愣一愣。 “姐夫,你这样吃,不会长胖么?” “不会。 ” 季忧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腹肌都有。”元辰不信,掀开看了一眼,有些惊叹。 丹宗与天书院一行是打算是连夜赶到中兴郡的,所以夜车不停,但用餐过后大家并未着急上车,大概也是被狭小的空间憋的不太自在,想要多休息一阵。 季忧去小解,就看到元辰看向元采薇:“阿姐,你猜猜姐夫有没有腹肌?” 元采薇还在想着车上的画面,闻声抬起头:“自然是有的。” “阿姐看过了?” “我看过的何止腹肌,别的肌也看过啊。” 元采薇喃喃自语一声,心说还不是你小子搞的鬼,把我和季公子骗进了同一个药池,什么都看过了。 丹宗之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根火热的形状。 听说中兴郡是有温泉的,泉水之中带着灵气,颇受修仙者的欢迎,不知道会不会再被骗进去。 元辰此时也用完了餐,抬头看向阿姐:“阿姐,我能不能回你们的马车里?” 元采薇眉心微皱:“为何?” “师兄的脚有点味,太难忍受了……” 元采薇思索许久之后从腰间的翠扣上扣了一下,从其中捏出一粒丹药递给弟弟。 元辰接过丹药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丹?” “灵熄丹,假死了就闻不到了。” “阿姐,我到底是不是亲的?这丹药若是不及时解丹,我命就没了。” 元采薇看他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骗你的,是封闭五感的丹药,嗅觉也可以屏蔽。” 元辰捏着这粒丹药,看着正从茅庐归来的姐夫,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徒做嫁衣。 随后他就被姐姐催促着,回去了那个很有味道的车厢。 季忧此时回到了马车边,看了一眼空了的座位:“元辰还不跟我们一起么?” 元采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刚才叫过他了,但他不来,说要和师兄聊天。” “真是倔强啊。” “他从小就这样……” 用餐结束之后,众人又回到了马车,沿着夜色不断颠簸。 元采薇十分珍惜与季忧在一起的时间,此时从腰带上又取出一枚精力丹,打算就水服下,和他一起熬过这漫漫长夜。 不过季忧觉得有些丹药还是不吃最好,于是催促她快去睡觉。 元采薇上次还说女子应该什么都听夫君的,这次反倒有些任性:“到了中兴郡后,我要随父亲一起去先贤圣地,要半月之后才能回来。” 季忧听后抬起头:“先贤圣地要提前开启?” “以往都是的这样的,每一次开启,修补裂痕都要很长的时间,所以需要丹师常驻,等我们回来,季公子大概就要忙着比赛了。” 元采薇说着话,忽然抬起头看了季忧一眼。 女子一般都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的。 这一路车马前行,她能明显感觉到到离中兴郡越近,季公子就越是开心,这份开心自然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快要见到鉴主妹妹了。 于是他的动作也规矩了许多,对自己的脚脚也没兴趣了,是怕鉴主妹妹咂醋吧。 她其实是不想比的,因为鉴主妹妹与他相识最早,而她说到底只是个插足者。 插足两个相互奔赴的人,远比插足两个貌合神离的人更过分。 但她心中还是有一点点希望季忧表现的不要太明显,他若是不想鉴主妹妹知道, 自己就不会说。 就在此时,季忧忽然从车厢里起来,朝着她走过去。 元采薇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季忧直接揽住了双腿,从软垫之上抱了起来,于是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一双晶莹的小脚翘起在半空中。 没来得及挣扎,他就被抱上了床,整个人的都陷入了软垫之中,眼神怔怔地看着季忧。 “睡吧,我去修炼。” 元采薇忽然有些想要撒娇,鼓起粉腮看着他:“不想睡。” 季忧凑近了一些:“为什么不睡?” “公子明日便要见到鉴主妹妹,自是开心的,恨不得这夜色快些过去,可采薇,采薇要好久才能见到公子……” “只是半月不是?”元采薇有些倔强:“可在这半月之前采薇已等了半年,明日便到中兴郡了,只是说会儿话就好,采薇也不是没熬过夜。” 季忧听后开口:“可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元采薇听后一怔,随后张了张嘴,眼帘低垂了下去,忽然像是失去了力气。 她自然能仗着季忧对她表现出的一点点喜欢撒娇,可若是一点点喜欢都没有便不是撒娇而是烦人。 她轻轻松开了拉着季忧衣襟的手,顺从地向下躺去,但还未触及床榻便被一只手给托住。 未等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季忧贴了过来,红唇瞬间被含住。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碰之下,元采薇瞬间僵住了,十颗珠圆玉润的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 公子…… 心中轻唤一声,元采薇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眼睛顺从地闭合了起来,呼吸的不自禁加重。 不知道到吻了多久,丹宗之女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却忽然感觉被拍了下臀儿,于是在啧啧作响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愣了一会儿后,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贝齿轻张开,舌尖瞬间便被卷了出去,腰身轻颤。 情不自禁之间,她开始将揽着季忧的双臂收紧,重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的厉害。 季忧此时睁开眼睛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依从,笨拙地回应,很想知道她会不会睁开眼睛。 不多时,她果然轻轻睁眼,但看到季忧也睁着眼又迅速闭上,整个人都缩的更紧了。 丹宗之女的身体极为娇软,皮肤也十分细腻,身上的体香和颜书亦一样,让人很难自持。 许久之后,纠缠在一起的红唇在“啵”一声中分离。 元采薇小嘴微张,不断地喘息着,抓着他衣衫的手还未松开,眼神之中带着恋恋不舍的样子。 原来不想说话是因为要用嘴巴做别的事情了,不是嫌她烦了。 丹宗之女看着面带怯意的抿住了嘴角,感觉嘴巴火辣辣的。 新元的时候,她还总想着让季忧给自己也咬个鉴主妹妹的同款伤口呢,结果到了真被啵嘴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整个都是傻住的。 她有些佩服小鉴主妹妹,不,是姐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咬对方一口。 季忧此时坐回到了厚毯上,微微喘息了一阵。 “可以睡觉了?” “完全不想睡了。” "? " 季忧转头看向元采薇心说颜书亦这种平日嚣张跋扈的都是亲完就乖了的,这个平日乖的亲完反而不乖了,都跟我反着来啊。 看着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元采薇缩了缩脑袋,还是乖乖地把被子扯到了身前,一副听话的样子。 此时的夜色开始深邃,星斗下的马车继续飞驰,一直在黎明时分,于梧桐郡停下。 先贤圣地在丰州与中州之间,所以在丹宗子弟在梧桐郡就要改道。 于是在细微的晨光洒落之际,丹宗开始与天书院分离马车。 掌事院的随行弟子会跟护送他们前去,安全问题自是不用担心。 元采薇醒的还算早些,因为马车上的小床 着实是不太舒适的,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在饮茶的季忧,玉足从床上挪到地下,眼眸莹润的看着他。 元辰在马车整备好后的就来到阿姐的马车前,站在车厢外唤了几声,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啧啧声响起。 还未完全睡醒的丹宗之女此时又软了几分,被季忧搂在怀里亲透了心。 元辰在车外等了半晌,到日头高升之时候才见到面色红润的阿姐挑开车帘。 “阿姐?” “嗯~?” “阿姐你染风寒了?” “胡说什么,快走,圣地之事延误不得。” 元辰看着阿姐红润的嘴唇,以及倏然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缩了下脑袋。 此时季忧从车窗目送他们离开,便见丹宗之女一路回头无数。 接下来还有个醋精呢,季忧感觉自己要么被戳死,要么就被咬死了。 天道会明明是修仙大会,没想到最废的竟然会是嘴巴。 第217章 先贤园 视线之中,一众丹师跨步上了马车。 另外有六成的掌事院弟子将其护卫在其中,随之远去圣地,而天书院的马车也在他们离去之后继续启程,不多时便抵达了中兴郡。 此时,天青色的车帷在朔风中猎猎翻卷,载着无数修仙者的马车碾过干涸的黄土,在平原上拖出蜿蜒的辙痕。 不多时,中兴郡的轮廓便撞入了眼帘。 地平线正被正午的日轮灼得发白,莽莽苍原如铺开的玄黄古卷,每一粒砂砾仿佛都沉淀着太古的呼吸。 远望而去,黄土中央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圆形道场,宛如巨兽匍匐,千年雨蚀的青石壁上沧桑遍布,透露着一股古老而庄重。 而在人族道场的周围,则有无数宫殿以其为中心,毗邻节次地落座四方。 琉璃金顶在云蔼之间若隐若现,鎏金鸱吻在檐角振翅欲飞。 每当浮云掠过,千万片琉璃瓦便泛起粼粼波光,看上去比盛京城更加庄严。 这是人族的中兴之地,而中兴郡的名字也起源于此,不过除了那座巨大的道场之外,其余的几座宫殿都是新盖的。 此时已经有无数世家奔赴于平原之上,骏马飞驰,嘶鸣不断,呼呼啦啦间连绵卷起无尽土浪,呼啸着向着城中而去。 小小一座中州郡城,大街小巷之间全是气息浩瀚的修仙者,或腰系长剑,或手持铁刀。 而茶楼酒肆之间,则全都是丝竹之声绕耳,歌舞蹁跹不断,灵酒四溢飘香。 季忧正坐着天书院的马车进入城中,放眼望去,眉心忍不住微微皱起。 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修仙者,而这就是天下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日年复年所奉养的群体。 思索之际,马车进入了汉白玉道。 行进途中有无数人从周围的亭台楼阁将头探出,指着天书院的旗帜一阵议论纷纷。 “是天书院的人来了。” “往常天道会,天书院都是排在第三,不知今年能拿到第几。” “我估计今年还比不上前几年,怕是要落到第四第五去了。” “这是为何?” “先前岐岭一事发生之后,天书院曾派了弟子前去问道,结果打了两场输了两场,据说其中一个还废了,那可是殿主亲传,由此可见这天书院早就大势已去,只是空有一个圣宗虚名 罢了。” 茶楼之上,有修仙者将去年所发生之事拿出来说了一通,说的楼上众人频频点头。 听到这句话,马车上的众人都有些脸色铁青。 也唯有季忧,听得有些乐呵。 这些人都是和曹劲松一样的,是本次天道会的看客,而并非参赛者,而他们这些参赛者所去的地方并不在城中的位置,还要顺着的汉白玉道一直前行。 巳时三刻,马车的速度开始放缓,直至顿足停下。 季忧挑开车帘,从马车之上跃下,就见其他人也依次下车,随后向着前方抬头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座巨大的门阙,三重的鎏金飞檐高耸在前,九排蟠龙藻井门钉在朱漆铜裹的巨门之上整齐排列。 门阙正中央则挂着一块匾额上,上面写着“先贤园”三个大字,金漆在日轮下闪烁着光芒。 从正门向前望去,影壁之上是一整个青玉所雕刻出的白日飞仙图,磅礴大气,其中似乎暗藏玄妙,令人感觉到一种浩瀚扑面。 但实际上这园子当中并未住过先贤,而是后世人族凭空捏造。 因为人族与妖族决定反抗遗族的时候,人 族的领地基本什么都没有,就连七大先贤住的也只是茅屋,根本没有什么青砖琉璃瓦,巍峨万重宫。 此时的秦掌事也从马车之上下来,回头看着众人。 “先贤园就是诸位此后的住所,这园子分为八大小园,分别是承启、怀远、连星、如升、太平、永庆、玉成、九盛。” “我们入住的是如升园,与我们同住如升园的还有灵剑山的弟子。” “怎么会是灵剑山?” 秦掌事听到众人的议论后摆摆手:“不必如此惊讶,如升园面积也不小,虽说是同住同一个园子,但我们两宗会分住东西两院,非刻意很难碰到。”季忧听到这句话,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不知道这园子到底是怎么分配的,感觉巧合的几率不是没有,却细想下来又觉得不太像是巧合一样。 七大仙宗里与灵剑山交好的差不多有三家,而天书院则明显不在其列。 啧,有点奇怪,不会是有什么暗中的姻亲关系吧? 季忧觉得很淦。 随后,众人跟随掌事院迈步进入了先贤园的正门,然后才知道秦掌事所说的广大无边是为何意。 因为放眼望去的前方是一片偌大的池塘,水波澹澹,其上有无数青玉连桥绵延于水面之上的,中心则是一座环形的树岛,无数千年古树参天,生长于其中,一望无际。 沿着绵长的汉白石路向前,有假山高耸,其中最高的一座叠石近万,四周的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 方才在入城之前,他们在路上曾看到沿人族道场四面分立的无数宫阙,其实就是这座园林的一部分。 此时,园林之中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身影。 要么就是穿着刺绣了世家家徽的长衫者,要么就是披着某个仙宗的仙袍者,多为较年轻一些的修仙者,三两一伙,四五成群,遍布于山湖宫阙之间。 他们大概也在有些惊讶于这先贤园的广大,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来去游览,或昂首仰望,或低头细观。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静谧的古树林、紫藤园、翠竹山上,都有端坐蒲团之上悟道的修仙者,引得四周围的天地灵气纷纷向着此处汇聚。 季忧的目光从这些身影上扫过,再看向与 他一道前来的天书院同门,发现众人都流露出一丝轻蔑。 装逼,在这里修的这么起劲儿早干嘛去了。 堵着路修行,这不就是明明白白修给别人看的。 众人继续迈步前行,随后就看,一路穿着陈氏仙族服饰的修仙者迎面而来,人数有十几个,见到天书院一行后微微抬手躬身。 “秦掌事。” “五行长老,真是许久未见啊,敢问长老所去何处?” “我此番要前往太平园,拜会几位世家道友。” 陈氏仙族所有的门下弟子都姓陈,即使不是本身姓陈,入山门也要得改姓,所以大家在称呼陈氏仙族的修仙者时通常都习惯叫名。 眼前这位长老便是内族一位无疆境,名为陈五行。 季忧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陈长老,陈兄岂不是就能逛遍整座陈氏了。 而在去往如升园的路上,如这般的相遇并非只有一次。 他们遇到先后遇到了青州徐家,凉州杜家。 季忧并未听过徐家,但据说也是一名门望族,这个家族多依附于山海阁,所以天书院中徐姓不多,季忧这等乡野私修自然是无处可知。 不过凉州杜家他是认识的,而凉州杜家同样也认识他。 当年秋斗之时,所有人都在关注季忧和楚河,另外一个杜竹倒是很少有人提及了,而这杜竹就是来自于杜家。 因为杜家前往天书院看过秋斗过程,自然对季忧知晓的清楚。 不过问题是,当初明明是楚河一剑斩退了杜竹,杜家反而对季忧有些恨意,相互拜别之际还不忘看着给季忧冷哼了一声。 何灵秀、萧含雁等人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了季忧,却发现季忧笑的十分开朗,表情有些不解。 “师弟在笑什么?” “没事,感觉杜家……有些和蔼可亲。” "? " 季忧看着远去的杜家,心说先前所料果然不错,他一定会在天道会遇到很多的客户。 所以有空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发财致富永远在路上。 此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呼啸之声从头顶响 彻,随后便有一道身影乘虚御空而来,掠过山湖楼阁朝着院外而去,花白的须发在风中不断飞舞。 这是个急性子,没有什么游览的心情,所以直接掠过林园而去。天书院一行沿路走过一座座园林,随后向南拐道,行走了数里路,经过了不少怪石嶙峋的奇观异景,方才抵达了如升园。 进门之后便是一块三丈高的梭型青石,上书如日东升四个大字,朱红的漆色艳的发亮。 季忧在其前方看了许久,心说这种气势,还真不是普通地方能够比得上的,就算是大夏皇宫在这等仙院面前,也只不过是一处偏殿气质罢了。 唯一能与其相提并论的,除了七大仙宗的道场,也就只有雪域的那座妖帝城了。 但仙人自古不事生产,枯坐山林修仙,此园林之中的一砖一瓦所来何处自然没什么疑问了。 越过梭型青石,左右分开两道。 季忧现在才能知晓秦掌事方才为何说“即便住在一个园子,非刻意很难遇到”,因为如升园大部分都是景致。 往前走是一片茂林修竹,绿意深深,随后就是一面镜湖,周围有亭台几座,还有松林假山,而建筑群,只有两片。 一片位于东侧,一片位于西侧,相隔不近,其间也是景致浓密,错落有致。 天书院被安排于东院之中,灵剑山想必就在西院。 季忧在东西两院的分岔路站了许久,遥望着西院,观看许久之后发现并没有人影晃动,应该是灵剑山的弟子还未到来。 “季师弟,要走了。” “来了。 ” 季忧回过神,寻着何灵秀的声音跟随而去,被带到了东院之中。 此间坐落着二十座飞檐翘角的宅屋,黑砖黑瓦黑柱,通体纯黑,与周围的翠竹相映,倒是别有几分雅致。 不过这二十几座宅屋共用的是一方庭院,院中有几只漆黑的小石潭,其中有睡莲盛放,锦鲤游动,亦有石台一座,凉亭一栋。 院子并非是空的,因为当中还有丫鬟数十,仆役数百,都在殿中候着。 眼见着众人进入其中,便有丫鬟上前,微微行礼。 季忧习惯不了这个,闪身躲过,随后向着其中一间宅屋走去,推门进入,便看到红木所雕的木柜成排,香案、茶桌、字台一应俱全。 中间偏后的位置有一张大床,珠帘已被掀 起,床榻上铺着丝绸的缎褥。 掌事院弟子文思远此时跟了进来,他也是随车而来的,此番负责是季忧的参赛。 文思远看到季忧坐到椅子上,向前迈了一步:“季师弟对此可还满意?” 季忧看他一眼:“皇帝锄地大概用的是金锄头。” “这是何意?” “已经超乎了我这个乡野私修的想象。” 季忧私此时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心说目光所及皆是我等穷逼用不起的东西啊。 文思远听后轻声一笑:“师弟若有还有什么需要,尽可找我,天道会期间,我会负责师弟的一切事务。” 季忧此时正背对着他,听到他这句话后轻轻开口:“灵剑山和天书院同住一院这么天才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听说是掌教协定的。” “原来如此……” 季忧听后点了点头,心道这说不定不是巧合。 小小颜书亦,玩心真大啊,这又不是偷偷溜出来的,而是以小鉴主身份前来参会的,竟然也想暗戳戳地住在一个院子里。 “额,这园子里的东西如果坏了,需要赔吗?” 文思远看着季忧的背影:“这……大概是要赔的。 ” 季忧沉默半晌:“赔多少?” “大概……是照价赔偿吧。” 季忧此时看着手中被掰成两半的盒状法器,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脸上阴云密布。 水草丰茂之地,蚊虫一般也有很多,这法器应该是专门防飞蚊的。 他在穹华阁曾见过这玩意,但不知价格几许,也不知道用法,更不知道这玩意竟然轻轻一掰就碎了。太背了,还没找到客户呢就要先赔银子? 季忧沉思半晌,连文思远告辞离去都未注意,随后便拿着这法炉出了门,左右看了看,朝着西南侧的另一间宅屋走去。 这间宅屋是石君昊所住的,此时的他刚刚在房内坐下,刚刚沏了壶茶。 未等茶香飘出,他就看到季忧进了自己的屋子,眼神有些疑惑:“你来这里做什么?” “师兄应对融道境,可有把握?” “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把握的,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忧看着他:“我毕竟也是天书院的一份子,方才在街上听他们辱我山门,心中不喜,自然是希望咱们院中之人都能获胜。” 石君昊沉默半晌:“也对。” “师兄找道侣了么?” “没有,修行者一心求仙,渴求大道,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原来如此,那师兄家里几口人?” "? " 石君昊觉得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心说就算是闲聊他也应该是去找何灵秀,不该找上我才是。 季忧随后在其房内逛了两周,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随后与其拜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宅屋,随后将蚊炉摆到了桌子上。 天书院距离此地不远,除了先行奔赴而来的世家之外,他们算是赶到较早的。 此时的季忧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开始盘膝坐于床榻之上炼体,引燃灵火煅烧肉身。 等待到再睁眼,就已经是日哺之时。 季忧从床榻之上起身,隔着门窗便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 于是他走到窗前,举目向着庭院之中望去,发现是一群修仙者来到了此处,让原本显得幽静雅致的院落瞬间变得人声鼎沸了起来。 坐在南侧的是来自于中州的何家,也就是何灵秀所在的世家。 随后是石君昊所在的石家,萧含雁所在的萧家,柴泽所在的柴家,以及王、余、谷三家,众人齐聚于此,谈笑之间红光满面。 而除了这些家族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几个长老背后的世家,皆是仙风道骨,一派世人高人的姿态。 掌事院的秦掌事闻讯也来到庭院,与这些世家家主、长老拱手寒暄。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看表情和听对话就知道是无比熟识了。 甚至,他还听到不同家族的人以亲眷相称,例如姐夫、表兄,或是小姨,舅舅。 这就是青云天下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一张织就千年的大网,谁也逃不出去。 季忧听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些无聊,于是推门而出,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很有潜力的客户。 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原本正在闲聊的众人忍不住转头看去。 季忧在青云天下名气不小,但那张脸并没有太多人见过,所有众人的眼神之中都透着些许疑惑。 不过对于一个通玄境,大家自然没有什么 太大的好奇,于是看他走出如升园,便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之中。 手持铁剑,目光如虎地满街闲逛。 逮住一个修仙者便要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中流露着强烈的攻击性,看的来往的修仙者全都眉心深皱。 不过,对他动手,被他发展成客户没有。 这一路上的目光不管多么的恶劣,杀气不管多么的浓郁,也没有真正拔剑出手,奉上银子的。 季忧从如升园逛到太平园,又从太平园逛回来,一个客户也没遇到。 仔细想一想,其实季忧大概能理解这种没有客户的现象。 先贤园之中的人,基本都是各大世家、仙宗的天骄,随便揪出一个人来,后面可能都会拽出一大家子。 所以就算是平日无比嚣张的修仙者,在这里也得比以往警惕三分。 他也不能满世界喊我说乡野私修,身后一个大佬没有,快来打我这种,那样的话应该不会引来客户,反而会被人当做是神经病。 季忧站在山湖边缘,拄着手里的铁剑,望向白玉石道。 第218章 鉴主驾临 后续赶来先贤园的修仙者一直未断,已有蜂拥之势。 以至于清晨时分还显得广阔到空旷的先贤园,到了如今已经到处都是人影,山湖楼阁之间比比皆是。 与季忧一样早先到来的修仙者此时也在游逛,看着这些刚刚到达的世家议论纷纷,亦有一些沾亲带故者,来往之间相互礼拜。 正在此时,创业未果的季忧行至湖心岛附近,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于是忍不住转头看去。 迎面而来的一支身披铁甲、手握长刀的的军队,所有人都排班肃列,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了汉白石道之上,面无表情地朝前行进。 而在他们行进的途中,满身甲片相互碰撞,哗啦作响,传递出一丝肃杀之气,引得其他修仙者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大夏的兵将不少,但能有如此气势的,非镇北军莫属了。 此时的日光还算灿烂的,照耀在这些光滑的铁甲上后被反射,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 “果然,镇北军也要前来参赛。” 季忧来之前就听匡诚说过此事,倒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镇北军是除了世家和仙宗之外,唯一可以让平民修仙的所在。 而随着镇北军从眼前走过,随之而来的还有数十座驾辇。 季忧在这些驾辇之上看到了崇王、赵云悦、还有魏蕊。 魏蕊见到他轻轻挥了挥手,而赵云悦则是眉心紧皱,很快将目光转了回去。 季忧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觉得这是他这个颜值应该承受的压力…… 他将目光转到其后侧,看到了一座盘龙而绕的金色驾辇,周围有无数御林兵将守护,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大夏皇帝无疑。 独居深宫的皇帝平日应该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赶来凑凑热闹也很正常。 他看《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时候人家康熙还去矿山凑热闹,搬石头玩呢。 随后而来的,是司仙监的官员。 看着看着,季忧眼前一亮,发现了和副监正彭东阳一同乘车的匡诚。 匡诚也看到了他,忍不住对其招手: “季兄。” 季忧仰头看着他: “你也住先贤园?” “是,司仙监负责此次天道会,我会随同僚一起住在太平园中,待会儿放下行囊,我便 前来寻你。” “若寻不到我,就去如升园。” 彭东阳此时也在行驶的车辇之上微微欠身拱手: “欢迎季公子前来太平园做客。” 季忧点了点头,与他见礼,随后目送他们远去,随后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阵喧哗声,于是又转头回望了过去。 此时,一座高大如山的黑色车辇从汉白玉石道之上驶过,上方高悬旗帜,上写玄元二字。 这车辇被纱帘遮罩,其中有一个男子身影,盘膝而坐。 从四周围的议论声之中,季忧得知这车辇之中坐着的就是玄元仙府的外姓亲传楚先。 看着车辇的形式,气势,已经抵得上副掌教的规格了。 这让季忧不禁想到元辰这个亲传,自己的马车都没有,还被亲姐撵去跟宗内师兄弟一个车,明明都是亲传圣子,这牌面也差太多了。 不过转念想想的话,倒也正常。 丹宗没有战力,本来就不想惹眼,自然不会选择如此惹眼的出行方式。 此时,何灵秀等人也从如升园之中而来,看着这座驾辇,迈步来到了季忧的身边。 仙宗亲传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连他们这些 仙殿亲传也不得不抬头仰望,眼神之中充满复杂。 天书院没有亲传,自然是少了一些牌面的。 而随后前来的,还有一座陈氏仙族的驾辇,迎风飞舞的旗帜之上绣着一座石碑,便是他们手掌的圣器道碑。 其中坐着的就是这次要参赛的龙凤亲传,陈洛与陈汐。 何灵秀与石君昊等人对其看的仔细,甚至暗中动用了神念,感受着这对姐妹所散发出的气息。 因为这两位亲传是要参战的,他们很有可能会相遇。“气息很强,有些棘手……” “虽说并不是未战先怯,但还是希望前期不要遇到这二人才好。” 何灵秀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季忧: “季师弟怎么在这儿?” 季忧将长剑收起: “打算做点没有成本的小生意,结果没什么人来。” 何灵秀倒不是很在意他做什么,没细思怎么做生意就转变了话题道: “邱家人也来了,方才还和我传讯,说是晚上要来拜会,季师弟反正没事,不如随我一起去见见?” “师姐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反正元姑娘也不在这儿,而且这行路一日,我看她对你倒是十分乖巧,总不会阻止师弟纳妾。” 何灵秀这一路确实在留意他和元采薇的相处,从启程,到中途用餐,再到分别。 说实话,她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她先前并没有见过元采薇和季忧相处,总以为以丹宗之女的身份,尽管喜欢季忧,但大概也会有一种骨子里的傲然。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元采薇面对他的时候十分乖巧,简直说什么是什么。 那般做派倒不像个正妻,反而像是个不吵不闹的妾室。 所以何灵秀觉得,既然正妻如此温婉贤良,那邱家与季忧的事情未必真的不是八字没有一撇的。 对修仙世家而言,繁衍一直都是头等大事,尤其季忧的世家目前还只有他一个,定然会纳妾,而且不只一个。 世间男子大多如此,再一本正经,多劝几次也就从了。 何况季师弟肉身强悍……为丹宗之女找个姐妹,她定然会感激才是。 而邱家依附于他们何家,若此番真能成 事,不单可以招揽一个天赋卓绝,很有可能步入应天境的人,还可以以姐妹关系和丹宗结下更深的羁绊。 关键问题是,季忧体质可以传代的传言,也能通过邱家得到验证。 若是真的,何灵秀也想要在肚子里留些他的东西,百年之后便又是一个媲美仙宗的超级世家,就如那惊才绝艳的楚家一般。 季忧听了她的话后呵呵一乐,心说丹宗之女确实乖巧,但师姐还是别搞我了,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大的快要来了。 我现在还有被戳死的风险呢,你现在不是在保媒,而是在拿着生死簿勾我的名字。 何灵秀见他不应,心中也不着急。 天道会将持续很多时间,总有机会可以将他们凑到一起的,男女之事,见了面总归是好说一些的。 她暗忖一声,随后便见到几个修行者走到自己的面前,躬身行礼。 “何仙子。” 一面冠如玉的男子手持折扇,向其微微展露笑。 何灵秀闻声抬眼: “许公子,许久不见。” 许家是山海阁的姻亲世家,比寻常世家的 地位更高。 两个世家现在都有想法让两人结成道侣,不过何灵秀目前还在考虑这件事情,因为这许公子的实力离她还是差一些的,破境融道遥遥无期。 不过实力低也有好处,那就是好掌控。 而除了这许家公子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人,此时也前来与石君昊、萧含雁、柴泽、余诗柳等人招呼。 不过聊着聊着,他们就发现方才聚集在如升园的叔叔伯伯们全都来到了此间,随后朝着门阙看去。 “各位叔叔伯伯们怎么出来了?” “灵剑山的那位,来了。” "? " 季忧本来觉得无聊,打算离去,不过还没抬步就听到了这句话,于是转头看向门阙的方向。 灵剑山小鉴主的启程时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到达时间自然是可以推算的。 这是一个唯一不同的亲传,手持圣器,其实已经和掌教身份没有任何区别。 尤其是她刚刚进入了无疆境,受到瞩目是必然的。 何灵秀、石君昊等人向着四周围的环顾了一周,发现身边不知道何时忽然多了许多的人,就连原本所见不到那些人物全都来到了此处,注视着先贤园的方向。 匡诚与魏蕊也来了,不过他们并不是因此而来,而是来找季忧的。 不过来到季忧身前的时候,眼见着所有人都看向一个方向,他们两人也不禁望了过去。 “季兄,在看什么?” “傲娇鬼来了。” "? " 此时斜阳西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的, 门阙前终于出现了一座来自灵剑山的车辇,缓缓驶入了汉白石道。 这车辇是通体红色,纱帷垂遮,其上木栏雕刻的繁复华美,每一处线条皆流畅且刚劲。 透过垂下的纱帷,众人能看到其中一道清晰的身影,那身影也如先前那些过去的亲传一样的盘坐着,身影隐隐约约,叫人看不清全貌。 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坐的就是那位刚刚破境的小鉴主。 随着车辇从汉白石路上驶过,众人的目光全都随其移动,不多时便来到了天书院一行的面前。 魏蕊此时就站在季忧和匡诚的中间,也和 旁人一样仰头而视。 她并非修仙者,但也听过灵剑山小鉴主的大名,心中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不过看着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眸就忽然一怔。 因为她发现车辇之中透出的影子十分眼熟。 魏家千金思索半晌,随后转头看向了季忧。 何灵秀此时也正目光炯炯地看着那道身影,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崇敬与渴望。 灵剑山小鉴主几乎是的全天下女修全都渴望成为的样子,天赋卓绝,境界高深,手持圣器,即便是何灵秀这般的人也不例外。 而萧含雁、余诗柳,皆是如此。 随着高大的车辇从路面行驶而过,那道身影逐渐逼近,高高在上,朦朦胧胧。 不过看着看着,何灵秀忽然发现方才在车帷之中纹丝不动的身影忽然转了一下头,好像是在隔着帷子特意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方向。 季忧此时正靠在石栏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从新元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之久了,这身影倒是消瘦了一些,大概是闭关冲境之时没什么心思吃饭。 现在终于进入了无疆境,她估计也可以松 一口气了。 而除了看那道身影之外,他还看向了车架角落的一个黑影。 那是一只花盆,上面有一株麦穗,从影子来看就能知晓,这麦穗和寻常的麦穗一样大小,倒没有元采薇所培育出来的那么夸张。 颜书亦不像元采薇那般专业对口,以她这坐不住的性子,能把她养的如此茁壮就已经不容易了。 季忧目送着她从面前驶过,便见那道身影悄悄转回了头。 车辇之后是跟随而来的灵剑山弟子,参赛弟子加上随行弟子,也有百余。 其中有比较熟悉的面孔,比如当日在天书院问道之时,出手斩败了两位亲传的颜书菁,和庄由。 还有一些须发皆白着,其中一位对季忧来说很熟悉,便是灵剑山剑道首座齐正阳。 另外还有一个,是长发披散的汉子,走在人群的东侧。 他原本是怀抱大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走着,姿势超然,远胜其他弟子。 不过在路旁见到季忧和匡诚之后就有点绷不住了,随后咳嗽一声,将目光瞥向别处。 季忧眯起眼睛,心说公输仇这沙雕怕不是又来收集素材了…… 妈的,上次尾巴的事情他还没机会找他算账呢。 灵剑山的弟子也是住在如升园的,所以与季忧等人归去的方向相同,但随行而归的并不只有天书院的人,还有其他园子的修仙者,也是一副前来凑热闹的样子。 越过了写着的“如日东升”的石碑之后,远道而来的灵剑山弟子全都朝着如升园的西院而去。 随行的众人便在东西两院的分岔路口停下,凝望着那座车辇在楼阁之前缓缓停下。 视线之中,一位身着大红仙袍的女子,头戴着琉璃仙冠在此刻掀开了车帷,随后踏足而下,来到了楼阁前方。 众人屏息静气地看着,以为会看到她会头也不回地走入楼阁,却没想到她却忽然顿步,随后回眸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望来,这才迈步消失在门扉之后。见到这回眸的一眼,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唯一不同的,是一脸惊愕的魏蕊,还有呲牙咧嘴的匡诚。 颜书亦可以用灵鉴抹去自己有关的所有天 机,未到神游境者根本无法察觉。 这就是为什么颜书亦在天书院待了一整个冬日,时常出去溜达,逛街,但在众人口中还是“季忧院子里有个女子”这么模糊。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做了个很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她并未对匡诚和魏蕊抹除,而是让他们记清楚了自己。 匡诚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不像是魏蕊那样整个人都傻住了,但回忆着先前万众瞩目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颤。 好身体真的征服天下,竟然搞了个这么大的…… 季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示意带上魏蕊离开,于是三人就回到了季忧的宅屋之中。 魏蕊坐下来之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 “季公子,那个是颜姐姐?” 季忧点了点头: “是……” “灵剑山的小鉴主?” “嗯。 ” 魏蕊伸手抓住了匡诚的衣襟,抬头看向他。 匡诚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并不是因为灵剑山的小鉴主,而是因为魏蕊听完之后快缩进他 的怀里了。 季忧此时给他们两个倒了壶茶: “不要乱说,虽然说了也没人相信。” “季公子太过分了。” “怎么了?” 魏蕊扯着匡诚的衣襟: “这种事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便想说出去了,颜姐姐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的?!” 季忧将茶水给他们倒上: “她这样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与此同时,灵剑山弟子纷纷在东院之中入住,来来往往,人影不断。 而天书院的人则都在西院的庭院之中凝望着,看着这一幕,全都端茶不语。 灵剑山与天书院的关系并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住在一个园子里,虽然并非同一区域,但气氛还是有些微妙的。 何灵秀:不知方才这灵剑山的小鉴主为何看我。 石君昊:看我一眼是为何意? 萧含雁:她特地看我一眼,莫非是在分析我的战力么? 众人在茶桌前坐了许久,此后再没见到灵剑山的小鉴主露面,倒是看到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出现在西院小楼的美人靠前。 “鉴主还是想让人知道公子的……” 西院小楼的灯火之下,卓婉秋和丁瑶已经整顿好,此时站到了二楼,也像天书院的弟子一样望向对面的院落,脑海里回想着先前鉴主故意停步转头,看向那些人的画面。 卓婉秋抿了下嘴: “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男子,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也是正常的,上次把嘴巴咬破后满脸骄傲地回来不就是这样?” 丁瑶忍不住轻叹一声: “可还是有点冒险了,先贤园有那么多修仙者,说不定某一次就会被人察觉。” “察觉也不奇怪,除非两人不见面,可你真觉得鉴主能忍得住不去找姑爷,何况……” “何况什么?” 卓婉秋压低了声音: “何况鉴主本来就喜欢刺激的。” 丁瑶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一变: “坏了,我得回去看着鉴主。” 卓婉秋愕然转头: “?” 丁瑶面露严肃: “今天目光太多,所有人都在盯着鉴主,我怕她今晚就忍不住去找公子。” 卓婉秋看她一眼: “鉴主又不是傻子。” “女子一有了喜欢的人,大概率会变傻的,鉴主也不例外。” “丁师姐,若是鉴主要一心想去,你真能拦的住么?” “那也得后半夜才能去啊,现在天还没黑呢。” 第219章 隔空传话 东升院自今日清晨开始就人流涌动,因为天书院弟子的入住,北方世家纷纷来访。但当灵剑山小鉴主入住之后,更多的南方家族则是纷纷来朝,从东院的楼阁一直排到了那座“如日东升”的青石旁边。期间不少人都气息玄奥,境界颇深,有些都已经须发花白,正安静地候在院中。七大仙宗有七位亲传,陈氏仙族有两位,但只有颜书亦才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教。毕竟,掌器这件事也不是谁都能成的。七大仙宗的掌教,他们很难见到,有些就算已经来了天道会,也不是寻常人知道的,所以他们能接触的掌教人物,只有颜书亦。于是很多想来拜见她,为家族换一个未来。此时,东院的小楼茶亭之中,灵剑山小鉴主还穿着那件鉴主仙袍,不过戴冠已经取下,眼眸平淡地看着面前的老者。他穿了一件青色锦服,已经初显老态,面颊也有些干瘪,不过精神仍旧高涨。此人姓曾,是灵州曾氏的家主。曾氏算是一个比较大的世家了,但近些年与灵州的邓氏一直都有所冲突,此次来面见,其实就是为了借灵剑山来欺压对方。因为无论从关系来讲,还是从往日来往也好,曾家主都觉得他们家要比邓家更亲近灵剑山。他先前是没有见过颜书亦的,觉得对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丫头,但坐在其对面时才能感受到一股压力,以至于姿态立马就放低了许多。“曾氏和邓氏都是我灵州世家,本就该以和为贵才是,若总是这般搅扰下去,对大家而言都并不好。”颜书亦抬眼看着曾氏家主:“灵剑山不愿插手世家之争,有些事作为外人也很难说的清楚,而且在我看来,你们二家矛盾并非不可调停。”曾氏家主闻声拱手:“可是天剑峰说,那块灵气充裕的族地本就属于我曾家。”“是天剑峰的哪位许你的?”“是??是颜掌教金口玉言。”“可天剑峰那一套在我这没什么用,我与他不同,只是希望灵州安稳一些。”颜书亦看着他:“曾家主也许觉得我只是个小姑娘,殊不知我从小便能分辨谁有贪心。”曾氏家主沉默许久后开口:“鉴主教训的是。”“邓家先前便有求和之意,我可以为你们说和,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可是鉴主,我曾氏也伤了不少子弟。”颜书亦并未接话,转而道:“我听说你有一孙儿正在通玄,我宗内还留了一枚聚玄丹,之后便让他拜入我的玄剑峰吧。”曾氏家主张了张嘴,立刻拱手拜下:“多谢鉴主。”“不必谢我,那是你孙儿自己的本事,我也只能助他青云一程。”“鉴主仙福永享,气运齐天。”颜书亦目送他离开,随后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曾氏这么多年亲近天剑峰,有时候也是相当难缠的,玄剑峰自然更偏向于邓家。不过颜书亦和颜重那种人不同,她这次同样给了他们曾家一个亲近自己的机会。掌教亲招的弟子,自然与其他弟子是不一样的,曾家家主活了百岁,自然明白这一点。颜书亦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太擅长这种事的,但身处的位置却偏要他一定要擅长这种事,她抿了下嘴角,随后瞥向了对面的院子。她看到了院中弟子公输仇,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穿过如升园,去到了一间宅屋前。季忧此时在房间之中和匡诚、魏蕊一起喝茶,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魏蕊还以为是住在对面的颜姐姐来了,立马跑上前开门,结果却见门前站着的是个披头散发的糙汉,顿时吓了一跳,转头回望季忧与匡诚二人。匡诚此时从蒲团之上起身:“公输兄,许久不见。”公输仇抱拳:“转眼之间已是半年的光景,但回想起来却如同昨日,今日再见,却恍如隔世。”季忧风轻云淡地地拍了拍手:“说得真好,关门送客。”"?"匡诚也愣了一下:“季兄说错了吧?”季忧看着公输仇:“会写书是吧?文笔挺不错,还绘声绘色的,赚了多少稿费?”公输仇也是愣了一下:“什么写书?”“雪域出行史。”“咦,季兄是从何处得知的?”公输仇此时被匡诚请入茶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季忧。他那本费尽才华创作出来的史诗级巨作还没能大放异彩,就被自家鉴主没收了,虽说后来又凭着记忆说了蒙面说了几段,但大都不如思如尿崩的第一版。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第一版是被精心整理成了文字的。季忧看他一眼:“你别管那么多,就说有或是没有。”“真是瞒不住你,这事儿还真有。”匡诚听后有些不解:“什么书?”季忧转头转头看向匡诚:“公输兄把我出行雪域的全过程写了一本书,捏造的绘声绘色,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然后带回了灵剑山。”公输仇扬眉拱手:“过奖了,其实只是拙作,尚且还有进步的空间。”匡诚叨念着“雪域出行史”五个字,随后看了一眼公输仇,然后想起了灵剑山,又想起了驾辇上的那个身影,忽然之间就睁大了双眼。他们当时在马车上缜密地分析过季忧在雪域到底是看了谁的尾巴,然后他想起当时的公输仇双眼之中绽放金光。当时他还嘱咐过公输仇,这件事只是凭空臆想,千万不要说出去的。后来颜仙子来盛京猫冬,一脸要咬人的样子,季忧说是颜仙子知道了尾巴的事情。匡书生当时还觉得纳闷呢,心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怎么会被知晓,他是万万想不到公输仇有写书这种要命的癖好。公输仇看着他们的表情:“怎么了,我写的又不是什么坏事!”“还不是坏事?”“这怎么能是坏事,我将你在蛮荒之上剑斩兵王那段写的十分精彩,还有你在妖帝城反杀妖将那一段,那也是入木三分的。”公输仇将手臂横在桌上:“你们可知道那战斗描写有多难?我想尽办法才能把一个妖将如何能赤手空拳给你打出满身刀伤写的合理化!”季忧嘴角一阵抽搐:“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那倒不必,因为不管怎么说,咱们两个都算是生死之交。”“你当我是夸你呢?继续交代。”公输仇眉心一皱,脸上流露出费解的样子:“还要交代什么?”匡诚此时咳嗽了一声:“交代关于尾巴的事。”“尾巴?哦。”公输仇想起来了:“尾巴那一段我写的也很难啊,我又没找过道侣,又要凸显妖族公主对你的芳心暗许,又要衬托你的英雄壕气,那也是下足了功夫的!”他说完话之后眼神一凛,心道哪儿来的杀气。匡诚此时忍不住咧开了嘴:“公输兄,我们当时不是在马车上说好了,尾巴的事虽然是经过了我的严格推理,但说到底我们谁都没亲眼见过,没见过的事情就是臆想,不该说出去的不是么?”季忧看着匡诚:“你也是个高手。”匡诚咽了下口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有写书这种坏习惯。”公输仇抬头看他一眼:“但我觉得你的推理十分巧妙,绝对准确。”“公输兄还是别夸了……”“可自古以来,荡气回肠的话本小说之中就从来不缺乏美女,因为美女配英雄才有足够的吸引力,要不是怕妖族弄我,我续集就写妖族公主身怀六甲了。”公输仇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我不明白季兄在怕什么,你在灵剑山上又没有相好。”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一怔:“莫非,丁瑶师妹真是你的相好?我就说嘛,颜川长老当日在蛮荒之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护你。”季忧立刻抬起手,打断了他那如同尿崩的创作地欲吧:“你未经允许便传播我的事情,有些事还是凭空捏造,实在可恨,但念及你并未造成太大影响便算了,可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必然绝交。”匡诚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溅出了一桌。魏蕊不知道此间经过,听得云里雾里的,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抬头:“匡公子怎么了?”“没事,觉得季兄说的对罢了……”“公子脸色都白了。”“热的……”公输仇此时听完了季忧的话无奈应下。季忧此时看向对面小楼,思索片刻后开口:“你家鉴主现在如何?”公输仇倒不奇怪他张口就问自家鉴主,在他看来,全九州的修仙者对鉴主应该都是好奇的:“前几日刚刚破境无疆,一剑斩开了灵剑山漫天落雨,威慑的天剑峰许久不敢出声。”季忧点点头,思索半晌之后又转到了方才的那个话题:“其他的故事还是可以写的。”公输仇挺起胸膛:“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素材?说来听听。”季忧按住腿,思索半晌之后凝视他:“倒还真有个故事。”“说来听听。”“新元那段时日,我院子里来了个女子,长得花容月貌,在我这里猫冬……她走了之后,我一直还挺惦记她的,想着她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匡诚此时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季忧,心说我季兄才是真正的高手。季忧看着他的反应扬起嘴角,知道匡书生懂了,露出一个草蛇灰线,谋算天下的微笑。公输仇不解地看着两人:“就这?这有什么意思?来点攒劲的啊。”季忧看着他,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还没有意思?怪不得你找不到道侣……”“我喜欢打打杀杀的,最好有生有死的那种。”“你倒是能和元辰尿到一个壶里去。”公输仇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后追问道:“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季忧眉心一皱:“你先把这个故事记住,等会儿我可以给你讲一个季博长天资卓越,四剑斩败两位同境,力逼灵剑山长老阁退让,于白日晴天之下留下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故事!”公输仇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方才那个故事你再说一遍,我好好记。”“那你听好。”"……"许久之后,公输仇一脸震撼地从季忧的宅院之中走出来,眼神之中都是沸腾的火热。豪情在天谁能与我争锋,青锋在手看我一剑屠龙!他站在院子当中久久无法回神,但创作之欲已经从心田不断流淌,别说憋不住,捏都捏不住的。卓婉秋和丁瑶就在二楼,此时看着公输仇归来,对视一眼后向着楼下走去。此时的颜书亦已经陆续接见了多个世家家主,例如花氏、上官氏、袁氏。他们要么是与别的世家之间有冲突,要么就是利益有纠纷,还有就是家中有子弟在灵剑山希望换取一个前程,亦或是想要请他前去赴宴。颜书亦时而淡笑,时而面无表情,恩威并重。这是她从小就在练习的,尽管不是内心深处擅长的,但仍旧可以表现的分毫不差。做掌教其实挺难的,天书院如今派系颇多,相互勾连,其实就是因为掌教做了甩手掌柜,有时候也会令她觉得羡慕。这时,丁瑶和卓婉秋从外面走了进来:“鉴主,公输仇从对面回来了。”颜书亦抬起眼眸,睫毛轻颤:“最近灵剑山总有机密泄出,不知何人所为,把他叫到隔壁,仔细问问他和那个外宗弟子说了些什么。”“是,鉴主。”公输仇确实是刚从对面回来,思如尿崩地想要创作,感觉九头牛都拉不住,但没想到一回来就被丁瑶和卓婉秋拦住了,问他与那外院弟子说了什么。这位妙笔糙汉主要看的是丁瑶,心说果然啊。怪不得季忧对他写了公主尾巴的事情如此生气,还要绝交什么的。于是他摘了些重点,断断续续地说给了丁瑶。但这次他学聪明了,什么院子里养了个女子,离去之后很想念的事是一个字也没说,狠狠地护了季忧一把。季博长也就是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感叹我身边怎么会有你和匡诚这两个卧龙凤雏!颜书亦就在隔壁,以她的神念强度,很轻易就能听到对方的一字一句,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丁瑶此时看向公输仇:“公输师兄,你可知最近宗内总有消息泄出,连鉴主何时到达中兴郡都被人知晓的一清二楚,你若是有何隐瞒,恐有逐出山门的风险,不管是你说过的还是季忧说的,都需要你一字一句都说出来。”卓婉秋点了点头:“这件事,可大可小,你要想清楚。”公输仇咽了下口水,心说这么严重么?我就听了个故事就泄密了。丁瑶看着他:“机会不是常有的。”“季忧还说新元的事情,但定然跟泄密无关。”“新元?说下去。”“额,季忧说他在新元养了个女子,自他走后很惦记什么的,一直惦记她过的好不好,惦记她开不开心。”话音落下,颜书亦轻抬眼眸,脚脚忍不住轻轻晃动。公输仇随后便被放走了,而灵剑山小鉴主则在楼阁之中继续见客。小鉴主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是灵州程氏家主,他的儿子为了破境融道而强行断情绝欲,结果精神失常,伤了不少其他世家的子弟。这导致程氏目前被围攻,处境已是十分危险。听到断情绝欲四个字,小鉴主睫毛轻颤,表情开始变得若有所思。一直到入夜时分,明月松间照时,才命弟子将剩下那些未见之人请回。天书院的众人在庭院之中看了半日,认出了不少曾叱咤风云,随后归家半隐的人物,同时也在那小窗之中多次瞥见了那身着鉴主仙袍的身影。“可惜只见了几次,那可是最年轻的无疆境……”何灵秀闻声开口:“境界还只是次要的,最重要是圣器在他手中,你可记得你见过多少次天书本体?萧含雁此时扬眸:“若不是我天书院与其矛盾颇深,我都想去一睹圣容了。”“那曾家、邓家、花家、都是依附于灵剑山的家族,若换成我们,未必得见,其实住在一个院中已是运气颇佳了,那季忧可是没我们见得多。”说话间的功夫,柴泽伸手在手臂拍死一只蚊子:“蚊子有些多了。”何灵秀看他一眼:“这园子景观浓密,蚊虫确实不少,总以灵气全散也够令人心烦的,要不就回去吧。”萧含雁此时站起身来:“那今夜就到此吧,各位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们明日到城中去转一转。”“那么,晚安诸位。”石君昊也将杯中茶水喝干,随后回了屋中,走向床榻西侧香案。修仙者可以用灵气驱赶蚊虫,但入睡和入定之时却不行,因为那时人是没有主观意识的。很多修仙者都很反感修道一夜,醒来之后已经被叮出蚊包的感觉,这位亲传候选也是一样。不过还好,如升院之中早已备好了蚊炉,倒不至于被小小蚊虫扰乱道心。石君昊伸手拿起摆在香案上的蚊炉,手掌刚刚倾斜就听到哗啦一声。沉默了许久之后,这位亲传候选的眼神之中生出一抹茫然。怎么会是坏的?他捡起地上碎裂的一半,忽然转头,隐约间察觉到的一股气息从西侧出现,但根本来不及让人捕捉,随后就又迅速消失。“我出去逛逛园子。”此间的红烛小楼,身穿红袍的颜书亦脚尖微点,空气中瞬间泛起一阵灵气波纹,玲珑的身影消失在了阁楼之中。卓婉秋看了丁瑶一眼,心说这园子虽然景别雅致,但在鉴主心中,最值得逛的也就只有姑爷被窝里的风景了吧。 第220章 断情绝欲 “季兄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饭。” “不去了,你们去便是了。” “是要等着见颜仙子么?要不我们也一起等等吧。” “其实我也不知今晚会不会与她见面,她之前都是偷跑出来的,怎么做都可以,但现在以鉴主身份而来,行动怕是有所不便。” “那季兄为何不与我们一起?” “抓紧时间修炼。” "? " “感觉有人对秀恩爱跃跃欲试,但又担心我会被秀死,归根结底还是修为太弱了。” 季忧捡起地上的蒲团,摆到了席子,准备炼体。 古今中外的女子大概都不喜欢偷情,更喜欢被所有人羡慕,他之前没想过这件事,但今日的见颜书亦总忍不住看他,便隐约能够明白了。 虽说嘴巴坚硬如铁,但到底还是小女子的心思。 匡诚和魏蕊看他一眼,想起来驾辇和园中的两次回眸,表情若有所思。 于是待两人走后,夜色下的如升园中万籁俱寂,唯有其中一间宅屋的上空,有灵气在不断呼啸,随着牵引而汇聚凝实,在月光之下散发着微蓝,持续不断地涌入到了闲庭宅屋之中。 此时的季忧坐于床榻之上,看着那些灵气不断在体内充盈,随后神念一动,仿佛在棉花堆弹入一颗火星,瞬间引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他的第二十九次灵光微照,次数马上就要逼近上次遇到关卡的时候了。 但实际上这几次一直都未给他的身躯带来什么实质的变化,其他诸如气劲、反应速度的增长也不明显。 不过炼体的就是叠加的,所有的力量都会厚积薄发,所以他现在要等待的,是与以前一样的紧缚感,只是不知道还要多少次。 因为按照经验,紧缚感出现之前应该会有一段漫长的酸痛感,可如今他连酸痛感都还未感受到的。 炼体一直持续至万籁俱寂之时,季忧的脸色渐渐虚弱。 他深呼一口气,随后缓缓睁眼,就看到了身材玲珑的人儿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她俏脸轻扬,身上披了一角月光,冷艳动人。 先贤园很大,颜书亦离开了小楼之后就一直在逛。 从如升园逛到太平园,随后又逛了回来,此时立于季忧的房中,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你是何人?” "? " 季忧抬眼看着她,感觉有些莫名。 漂亮仙子半夜闯进了我的房间,张口的第一句竟然问我是谁?这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颜书亦见他不答之后将眼眸轻轻撇开,随后冷淡开口: “虽然不记得你是谁,但想来你与我应是旧相识吧?” 季忧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鉴主不认识我了?” “应天跨越无疆,本鉴主为了维持道心通明而丢失了一部分七情六欲,以至于很多与之相关联的人或事都记不住了,但本鉴主却感觉之前曾与你相识,于是在车辇之上,小楼之前再三回头,想要确认,可惜仍旧无从得知。” “为何会这样?” 颜书亦轻挥仙袍宽袖: “修仙本就是这样,断情绝欲,不染凡尘,心中唯有大道而已。” 季忧思索许久后忍不住嘴角抽搐: “怎么断情就算了,还要绝育?” "? " “罢了,既然鉴主不知,那我与鉴主慢慢说来便是。” 季忧一边开口一边从床榻之上起身,披上了外衫。 “不必了,”颜书亦冷声开口, “跻身仙道者断情绝欲本就是常事,被遗忘的便是该遗忘,就算记起,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鉴主既然如此想,今日前来寻我又是所为何事?” 小鉴主转身留给他一个侧影: “本座虽不记得你是谁,但在路上,在园中见你时,总觉得有几分碍眼,想来你不是本鉴主亲近之人,此番前来便是命你速速离去,以后不要在本座面前碍眼。” 季忧闻声一怔: “原来是这样……” 颜书亦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冷意: “本鉴主身负灵剑山之责,任何挡我路者,都要斩杀。” 季忧迈步走到她面前,凝视她许久: “其实,我是你夫君,不过,你已经不在意了吧……”"? " 颜书亦的眼底升起一抹杀气,但随着陌生男子迎面而来,胸膛渐渐在眼前凑近,她眼中的杀气又不受控制地迅速减淡,然后抬头瞄了几眼那匀称的轮廓。 沉默半晌,小鉴主微微眯起眼睛: “你这陌生男子,当真是不太好骗。” 季忧露出个憨笑: “其实你刚进来的时候是吓了我一跳,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破绽的。” 颜书亦好奇地看着他: “何处有破绽?” “你若不记得我,也不该再记得那株麦穗,又怎会把它带在身边,随驾出行?” 小鉴主眯起眼睛: “没想到是此间出了纰漏,你这登徒子,对仙子的銮驾看的倒是仔细。” 季忧感受着她的气息: “成功破境了?” 小鉴主听后轻轻点头: “自新元回山之后我便摸到了门槛,于是认真闭关了半年,而今终于是跨了过去。” “灵剑山还好么?” “我破境之后,天剑峰安稳了许多,原本依附于灵剑山的一些灵州世家里,想清楚了的不少,今日全都一一前来来朝见,我也都陆续见过,但着实不太的习惯这种感觉。” 颜书亦说完后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感觉,像是戴了一张不得不戴的面具。” 小鉴主说完这句话,忽然看到陌生男子手臂往前抬了一下,随后俏脸微红地向两侧张开了手臂。 季忧环住她纤细娇嫩的身子,戏精上身一 般开口: “前尘旧事其实都是过眼云烟,既然鉴主已将之前种种遗忘,令道心通明,那我便抱鉴主回去吧。” 颜书亦缩在他的怀中沉声开口: “你这人倒也知趣,这样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鉴主慢走。” “嗯。 ” 颜书亦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仰头看着他: “听说你是和丹宗之女元采薇共乘一辆马车来的?” 季忧忍不住低头看着她: “你不是不认得我是谁了?打听的倒是怪清楚的。” 颜书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方才你和公输仇讲了故事,说新元在院子里养了个女子,待她走后很是惦念,但据我所知你院子里养的是两个女子,不知你惦记的是哪个?” 季忧张了张嘴,思索半晌之后开口: “有点醋味儿。” 下一秒,房间之中就是一阵叮铃咣当的响动。 不过没等太久,颜书亦便被含住了小嘴儿,身子随着变软了许多,但睁大的眼眸之中全都是杀气,好几次都忽然咬下,想把他舌尖咬去。 好大胆,又亲我…… 啧啧半晌,小鉴主老实了不少,葱白的玉手抓住了季忧的衣领,下意识地揪拽着。 半晌之后,季忧将她的小嘴放开,盯着她看了许久: “我还以为你不方便外出,没想到你半夜忽然过来了?” “我闲来无事,夜游仙园,归来之时忽然感受到此间灵气受到牵引,心觉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忽然遇到个陌生男子,然后来啵个嘴儿是吧? 季忧已经熟悉她的说话模式了,也见怪不怪: “让我感受一下无疆境的气息?” 颜书亦又是下意识地乖巧点头,随后从他怀里出来,挥手将此间天机屏蔽,并以眼神示意他让开。 季忧退后几步,来到前窗的位置,坐到了摆着短腿茶桌的席子上,刚刚坐下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猛然落下,仿佛山崖压下,压的他双肩一沉。 然而这威压并非只是单纯的天道沉重,还有一股令自己很难喘息的感觉,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栗。 无疆境… 原来这就是直面无疆境的感觉。 当日在马车上心意一动就和元采薇啵了嘴儿,现在想想真的是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 小鉴主此时侧目看着他,不多时,眼眸之中就闪过一丝惊诧。 因为陌生男子只不过是通玄境,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会被她压趴下的,这也是她气他招蜂引蝶的报复。 可谁知陌生男子并没有被直接压趴下,反而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坐姿,只不过抚在膝盖上的双手看样是有些微微用力,指关节因为沉重的气劲一阵发白。 颜书亦将周身气息散去,哒哒哒地跑到他身前,感受着从他身上隐约传递出的炙热。 陌生男子还在炼体。而且肉身强度远超上次,炙热感更强了。 颜书亦不禁想起了之前猫冬的时候,听他说的那套炼体理论,心说他应该是一直都在尝试了。 而问题在于,他实际上的境界并没有增长,可按照她先前的估算,陌生男子应该早就摸到了融道境门槛才是。 “你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破境?” 季忧感觉威压消失,松气之际甩了甩双手: “本该破境的,但有些问心局,过不去。” 颜书亦盯着他看了许久: “你在问心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竟然会过不去?” “看到了银子,看到了横死的百姓,看到了一些很久很久之前的旧事,还看到了你的脚脚……” 颜书亦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抬眸看他一眼,就见对面的陌生男子心领神会地张开双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大名鼎鼎的灵剑山小鉴主是绝对不会主动求抱的,只能陌生男子主动想抱,然后再勉为其难的接受。 季忧感受到丰润的臀儿压在大腿上,嗅到了一股少女的体香。 而颜书亦则蹬掉了自己的鞋袜,赤足踩在席子上,想着先前的对话,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打岔了。 元采薇的事情他还没问清楚呢。 两个人在车上呆了一日一夜,肯定没做好事…… 她还记得元采薇和自己一起过新元的时候,看着自己嘴角的伤口一副羡慕的样子。 季忧感受到了她的醋劲儿,忽然有些好奇地开口: “我听她说你小时候和她结拜过,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颜书亦小脸一沉,心说那是我失算了… 六七岁的年纪就只知道玩,她身边又没有什么别的玩伴,认识了元采薇后特别开心,那时候她连男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想到还能这样做姐妹。 不对,颜书亦蓦然皱眉,心说我险些又被绕进去了。 元采薇那个塑料姐姐想嫁是她的事,可自己和眼前的男子又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修道过程之中偶遇了几次,顺道又在游历之中见过几面罢了。 如此陌生的关系,这等儿时之事告诉他作甚。 小鉴主抬头看着他,想给他一点杀气,却发现季忧忽然凑了过来,于是下意识地红唇微开,眼眸轻眨。 没说过要嫁,整天说不熟,但每次啵嘴都会迎上来。 季忧环右手环住她的腰,左手托上了她那圆润的臀儿,将其整个抱进了怀中。 很想就是了,毕竟是半年啊。 这还不像之前,能在天书之中相见,这半年可是真的只有三封信的半年。 小鉴主被摸了臀儿,瞬间脸颊一红,倏然睁眼看向他,眼中都是唬人的杀气,但被细吻了片刻就不凶了。 此时的她忍不住伸出了手,鉴主仙袍的宽袖顺势垂落,一双如同玉琢的藕臂环住了他的脖颈,骄傲的眼睛还是不肯闭合,但细长卷翘 的睫毛却开始不断呼扇。 先贤园植被茂盛,所以一入夜就虫鸣阵阵。 而此时的虫鸣声中还多了一种啧啧声,陷入这无边的安静之中。 季忧抱着灵剑山的小鉴主,心说原本想看看颜书亦这种傲娇鬼会不会喜欢打屁股。 此间机会多的是,但犹豫许久,他最终没敢下手。 再找机会吧,万一被打个彩瓜脸,明天都不知道怎么见人了。 许久之后,季忧抬起头,双唇与其分离,就见到怀中的小鉴主轻轻喘息着,眉心轻皱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一缕审视。 “怎么了?” “我灵剑山与你天书院想向来矛盾盾颇多,如今同住一园,难免会有所接触,尔等天书院弟子平日还是守规矩些。” 季忧看着她那冷酷的小脸: “刚才那样算不算守规矩?” "emmm……还算。” "? "季忧看她缩的跟小猫似的,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鬼丫头,都亲成这样了还是如此嘴硬,到底何时能叫声哥哥。 其实颜书亦已经稍微有些习惯对他嘤了,猫冬的时候甚至还撒过娇,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她怕被他哄的太小女子了,再见人会转变不回去。 不冷一点,不带着杀气,没人会怕一个年轻的小丫头。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声音,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有种偷情被抓的紧迫感。 但很快,一直鸟儿从窗外扑棱棱飞走,令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颜书亦大概也觉得风险很高,于是从他怀中起身: “深夜会客不宜久谈,我要回了。” “明日见?” “明日我会去郡城之中闲逛,不接受朝见。” “几时?” 颜书亦沉默了一下,用余光看他一眼:“卯时,早一些人少。” 季忧仰头看着他: “正好吃过早饭回来修行。” “关我何事,不过你这么刻苦?” “快一点变强,想娶谁娶谁,也不用怕别 人知道!” 小鉴主整理着裙摆上被她弄皱的地方,闻声看他一眼,心中微动,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心说娶谁关我何事,随后雪润的足尖轻点,在空中踩出一片银蓝色的涟漪,随后飘然消失。 上五境的无疆境,来去无声,仿若一步无疆。 此时红烛小楼之中,丁瑶和卓婉秋正在等着,忽然感觉到一阵灵流呼啸而起的,便立刻回头。 自家小鉴主回来了,嘴巴红红的,但是眉心却是皱起的。 她新元的时候吃过好多次了,陌生男子用来刷牙的青盐不是这个味道的。 丁瑶此时目光下移,看着颜书亦那双雪白脚脚: “鉴主,您的鞋子呢?” 颜书亦微微一怔,她被抱的时候好像把鞋子脱掉了,然后没有穿回来…… 小鉴主沉默片刻,后脚下又是一道灵气涌动,迅速消失在了红烛小楼之中,再次来到了对面的宅屋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雄壮的裸胸,离得很近。 颜书亦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季忧刚刚完成一次炼体,这让他浑身都有种黏腻感。 但幸好先贤园的每间房子里都有浴桶,配备的法器也可令水温一直恒定。 此时的他已经脱掉了身上的衣衫,裸露出线条分明,饱满而强健的躯体,光脚踩在地板上。 本该拿了穿了鞋子就走的小鉴主此时正蹲在地上,鞋子还没提起就微微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偷看,看着看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向下瞥去。 此时她红唇微张,眼眸睁大,立刻拿起鞋子,转眼之间消失在了宅屋之中。 无疆境的气息若是收敛,别说是通玄境,就算是融道境也休想察觉分毫。 但季忧的神念极强,即使不去感受气息,也能知道风有异动。 此时他看着望向颜书亦消失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