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青仙问道 作者:中原五百 简介:徐青再世为人,凭借一枚青铜镜,在红尘起起伏伏中,趋吉避凶,求仙问道! 第1章 徐青 飘荡药味的房间里。一名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开。破晓的晨曦溜进来,扑打在脸上,使得他许久未曾接触过阳光的眼睛感到些许刺痛。他尝试着握紧双拳,检查此时身体的活力。病后的虚弱感阵阵袭来,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心中的喜悦。因为他终于又「活了」过来。他没有急着起身活动,而是默默消化着新「身体」残留的记忆。原身前些日子染上风寒,又在昨夜里发了高烧,魂魄竟意外散去,留下一具空壳,他才得以「借身还魂」。徐青是原身的名字,现在也是「他」的名字了。……「青哥儿,你不过是被社学退了学,犯不着为此想不开。我打算等你再大些,顶了叔父这差事,到时候再给你娶个媳妇儿,徐家的香火也算是有着落了。」床边是一个皂衣捕快打扮丶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大病初醒丶神情略有呆滞的徐青。旁边是个中年妇女。徐青保持呆滞木然的表情,心里已经迅速回忆起中年夫妇的身份。中年男子叫李公圤,是原身父亲的奶兄弟,也就是徐青的叔父。中年妇女则是婶娘周氏。听到李公圤的话,徐青尚未回话,周婶娘便指着李公圤大骂起来:「我当初嫁你就是图你衙门里有份长久的差事,你倒好,二话不说就要将差事给青哥儿。你须得知道,若是你敢让了这差事,老娘即刻就和你离了,回娘家过去。」说完话,周婶娘也不瞧李公圤一眼,摔门而去。李公圤给周婶娘骂的脸通红,良久才叹了口气,对徐青说道:「你也别怪你婶娘,你先前病着的时候,都是她给你煎药熬粥。这些年,她拉扯你长大很是不易。她生气是因为娘家有个侄儿,先前说好了肯来咱们家过继香火,但……」说到后面,李公圤支支吾吾不好开口。「叔父是想说,婶婶家的亲戚,答应过继的条件是叔叔的差事吧。」「嗯。」「叔父,侄儿现在都还没能力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怎麽敢讨要叔父你的差事,这事以后再说吧。侄儿想今年就去参加童生试。」「啊。」李公圤没想到徐青被退学还不死心,一定要去参加科举。他又想到,侄儿为读书的事,一时想不开,竟跳了河,也不敢再刺激他,而是讷讷道:「这差事丶房子本来也是你家的,还给你也是应当的。至于参加童生试的事,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咱们再商量商量?」三月之后是童生试,李公圤打算先拖一拖,趁着这段时间,给徐青多讲讲公门里的事,带他去衙门里见识见识。如果他非要去参加童生试,李公圤自也不好拦着,反正等侄儿碰碰壁,说不定就想开了。「嗯。叔父,你先去追婶娘回来吧,侄儿一定仔细想想。」「好。」李公圤松了口气,侄子的事固然重要,追回媳妇儿也是十分要紧的。过去徐青是闷葫芦的性格,这次醒来,虽然话不多,却给李公圤一种沉稳的感觉,似乎侄儿比过去更有主见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血脉。哎。李公圤略微叹息之后,便出门去寻周氏。……徐青目送叔父离去,随即缓缓的将视线落在墙角阴暗处杂物堆。里面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许是经历了太久的岁月斑驳,本应金黄的镜体,染上了厚重沧桑的锈绿。这是一件青铜器。有谁能知道呢?其实不久前,他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面镜子里。缓缓起身下床,舒展身体,顺道思考今后的事。十年前,一场大难,徐家几近灭门,仅留下徐青一个独苗,从此由李公圤夫妻养育至今。这间位于县城里繁华闹市丶临水而建的小院,正是徐青生父当初给李公圤置办用来成家的产业。此外,徐父又为李公圤谋了一份在县衙当捕快的差事。而想参加科举,并非他无的放矢。因为自己前世本就是古代文史相关专业出身。这一世灵魂困在铜镜里之后,不知怎麽回事,对于前世专业的记忆,更是格外清晰起来。有这能力,他当然敢在科举路上试一试。再不济,总要讨个秀才功名,跻身「士」的阶层。毕竟衙役的身份,对普通百姓而言,虽然不错。可真遇上正堂的官儿发火,说打死,那也就打死了。何况衙役是贱籍啊,连科举都不能参加。此外,国朝的法度对士人很优容,哪怕寻常秀才犯了罪,也得让提学先革了功名,才能用刑。「要中秀才,便得过童生试。只是童生试的考题不乏有刁钻古怪的考题,而且不糊名……」徐青心知,像这种不糊名的考试,哪怕再有才学,都是有可能落榜的。想那儒林外史的范进,直到五十多才因为得了提学官的同情考中秀才,便知道这不糊名的考试,到底有多难了。须知范进考中秀才之后,乡试会试都是一次过的,足见范进的文章,绝对是不差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要安安稳稳过了县试这一关,自然要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其中具体情况,还得了解一番,才好操作。当然,衙门里的事,总归是离不开「钱」和「关系」两样,朝着这方向去努力,再配合他个人的努力,应该能做到十拿九稳。当然,要真正在士林立足,文章才是存身立世的根基。在这方面,徐青还是有信心的。毕竟除开脑海里关于前世专业的记忆外,他也是从应试教育里杀出来过的狠角色。一时间思虑太多,徐青不由觉得头晕眼花。他轻轻叹口气。还是太虚弱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勉力散着步。久违脚踏实地的感觉,令他有说不出的感动。身体舒缓之后,他走到杂物堆前,拿出里面的铜镜。一股血脉相连的滋味油然而生。轰!眨眼间,斑驳古旧的青铜镜,居然化为点点清辉,钻进了徐青的身体里。徐青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只下意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体上,然后「看到」自己的脑海里,赫然多出一枚青铜镜,静静悬浮着,散发出幽邃神秘的气息。他的注意力放在镜身上,霎时间,昏暗的青铜镜面变得澄澈起来。随之有文字浮现其中。镜主:域外天魔。哎,被歧视了。他如果有实力,就是仙君莅临他忠诚的某某地了吧。算了,一步一步往上爬吧。他要上九霄! 第2章 读书 气运:赤。肉身寿元:三年。道法层次:定魂。武道层次:未入流。青铜镜后面的内容,倒是说明了徐青的潜力还很大,有足够多的提升空间。这是类古代世界,贫穷,疾病,乡绅,官府……,随便哪一样都能要人命。都未必能等到妖魔鬼怪来收。何况原身活了十几年,除了他之外,尚未遇到过其他的妖魔鬼怪,足见这类事在普通人世界里并不常见。只不过,青铜镜给他下的判定,寿命居然只剩下三年了。真是够有压力的开局。但他死而复生,即使只能再活三年,那也是赚了,倒是不必忧心如焚。接下来,他继续研究青铜镜,发现这玩意虽然神异,目前来说,只是类似系统白板,仅仅显示他目前的状态。而且观察久了,身体疲累会加剧。倒是精神还好。这或许跟青铜镜评价他的道法是「定魂」层次有关。只是不知,「定魂」能有什麽好处或者小神通之类……至于武道丶气运方面的事,暂时没摸索出什麽。研究许久,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徐青决定暂时放下青铜镜的事。他早已打开窗,散了散房间的药味。趁着晨光正好,徐青从房间里寻出一卷《大学》读了起来。这一卷《大学》是最新版本,由当朝首辅亲自校订。此前版本的第一段内容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如今的首辅校订版则是将「亲民」改成「新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首辅有改革的心思。」徐青心里泛起一个念头。新民和亲民,向来是颇有争论的。但毫无疑问,新民有革除旧思想,使之自新的意思。「不知道如今的知县,究竟是偏向改革还是守旧?」县试的结果是由知县一言而决的。世上的事,光努力还不够,更得找到努力的方向。而方向,往往是人决定的。真是操蛋的世界,真想成为掌握方向的那种人啊!加油啊,徐青。这一世,他不想再做牛马了!……李公圤好说歹说,将周氏劝了回来。行至小院门口,院中小屋的朗朗读书声传来。周氏听着比往常更有节奏韵律的读书声,不由一怔。李公圤在旁边感慨道:「青哥儿大病一场,读书像是更有长进了。你瞧,他读得多好……」其实他也不懂得,怎样的读书才叫做好,只是觉得,自己也见过一些读书人,但是听他们读书,总觉得比青哥儿现在的诵读,少了点味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咦!李公圤发现,旁边邻居家的小童也跟着读起来。往常这小孩子,总是在院里吵吵闹闹,今天反倒是格外安静起来。「不对,这不是安静,是知县老爷说的读书明『礼』……」李公圤以前不懂「礼」到底是什麽。现在,似乎有点明悟了。青哥儿当真开窍了吗?他心里有些止不住的喜悦泛起。李公圤悄悄地推开院门,周氏也不复往常的大声。大抵虞朝人根子里对读书这件事是很敬畏的。哪怕在乡里横行的恶霸,也是愿意家里出个读书人的。「我们去瞧瞧青哥儿?」李公圤小声对周氏道。周氏摇头。李公圤还以为她在想过继香火的事,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周氏却说:「青哥儿大病一场,正是要进补的时候。我去给他煮几个鸡子来。」李公圤闻言不由感动,「娘子,你真好……」周氏叹了口气:「其实这孩子自小就心气大,我为差事的事发脾气,也不是因为香火的事。你想想,他这性子,要是去衙门伏低做小,能做的惯吗?万一哪天一冲动,不知会惹出多大祸事来。还不如让你一早绝了这念想。」李公圤挠了挠头:「倒是我想差了,误会了娘子。」周氏:「咱们要找个过继的孩子,肯定要找个本本分分的。青哥儿,不合适。他现在既然还想执意参加科举,你便随他去。至于衙门的事,让他见识一下也是好的。」李公圤:「还是娘子想的周全,那你快去忙活吧。」周氏白他一眼,「也不知他家多大的恩情,让你这辈子都给捆住了。」李公圤嘿嘿一笑,向着周氏作揖。周氏懒得和他再做掰扯,往厨房去了。听着小屋里阵阵不绝的读书声,她一颗没着落的心,居然也愈发安定下来。老人说得对,耕读传家,十世不尽……社学将青哥儿退学,那是社学不长眼。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日常里虽然有些算计,心里倒底有一分偏袒。只是以前徐青给她的感觉是偏激丶沉闷,不像是有将来的人。如今大病一场,不管怎麽说,没有再寻死觅活,大吵大闹,而是正正经经地读书,总归是给人希望了。人啊,不是怕吃苦,而是怕吃没有希望的苦。熟练地取出鸡子,周氏原本想直接煮几个鸡子,也改了主意,决定调一碗鸡蛋羹,又去院里采了小葱,撒点猪油在上面。没过多久,一碗新鲜的鸡蛋羹就做好了。周氏给徐青送去,而徐青的诵读也来到尾声。「谢谢婶娘。」徐青跟周氏一番客气之后,便开始吃鸡蛋羹。饥肠辘辘的肚子,得了一番鸡蛋羹的滋补,顿时有些神清气爽。周氏先前闹了一下,也没多说话,随便扯了几句就将空碗拿走。徐青吃了鸡蛋羹,有些许气力后,于是出了小屋,在小院里活动气血。他没有贸然出门,毕竟现在身子骨还弱得很,经受不起意外的折腾。 第3章 修身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徐青在读书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现在能偶然进入一个可以称之为「绝对专注」的状态。目前一次持续时间大约是半刻钟。在这半刻钟内,他的记忆力丶学习能力都会得到极大幅度的提升。用来学习新的知识十分迅速快捷。看来这是道法层次「定魂」的效果,或许也是穿越的福利之一。只是,一旦这种状态过去之后,徐青会陷入极度疲惫的状态,良久才能缓过来。而且他这几日大约摸索出了一点规律。「绝对专注」的触发不是偶然,而是遇到比较艰难的问题时,他又十分想要破解疑难时才会触发。另外就是这个状态的持续性跟他当时的体力有极大的关系。「如果我的身体更强健,那麽『绝对专注』的效果肯定能更好丶更持久。」古人读书,有君子六艺。其中御和射,不是身强体壮,根本无法熟练掌握。哪怕如今的时代,读书人有个好身体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朝堂的大佬们议事,听说不乏有说不过就动手的。好在前代议事时,给群臣赐座的陋习已经没有了,否则吵出火气来,直接抄起椅凳,岂不是伤害翻倍?说不得会闹出人命的!……「青哥儿,你好了吗?」屋外传来周氏的声音。「婶婶稍等,我马上出来。」徐青和周氏带着一些工具,出门来到河边。原来他是和周氏一起来河边挖蚯蚓的。挖蚯蚓不是为了钓鱼,而是拿来养鸡。徐青说是从书里看到的方法,周氏虽然将信将疑,可是作为普通不识字的老百姓,天然对书是有敬畏的,还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答应了徐青。挖蚯蚓不是什麽难事,周氏手脚麻利,很快和徐青弄了一些回家。蚯蚓喂鸡的具体方法,徐青在农书上看过,还得佐以别的饲料,不是只喂蚯蚓,所需饲料也是寻常之物。接下来,徐青照着农书的记载和周氏合力养鸡。其实周氏本身对徐青不错。前几日,周氏把家里鸡蛋都给了他。说到底,先前那些重话,都是因为周氏一无所出,没有安全感。至于过继的事,徐青自己是无所谓的。偏偏李公圤不愿意。因为在他看来,徐青是主,他是仆。他怎能违反伦理纲常,将徐青过继给自己。因此,宁愿找别人过继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不能以自己的好,来强加给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青哥儿,你现在真的是变了,以前你从不会和我做这些粗活的。」周氏笑道。「那是侄儿以前不懂事,给婶婶添麻烦了。」徐青跟在周氏身边忙活,算是锻炼身体。当然,要真正强身健体,还是得吃。没有丰富的食物摄入,即使有好的健身手段,都是不能用的。如果蚯蚓饲养鸡的效果好,他接下来和周氏就多养一些,一来是自己吃,二来可以换钱。县城外,养鸡舍的农家不少,如果可以的话,徐青还想通过叔父,将这法子卖出去。赚钱的门路有很多,现在徐青是急需要用钱的,因此不打算将这法子捏在手里。养鸡光喂蚯蚓当然不行,还得拌以饲料。在这方面,周氏自然是行家。种菜饲养家禽的技能,这可是刻在老百姓骨子里的东西。如此过了半月,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徐青的肉食来源问题,总算得以暂时解决。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徐青身体总算恢复过来。但青铜镜寿命一栏,依旧没有什麽改变。以他现在的处境,安排不了较远的事,哪怕只是三年后。不管了,先锻炼吧。「叔父,我想练武。」徐青的记忆里,李公圤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李公圤颇感意外,「你不是要参加童生试吗,怎麽又想起练武了?」读书花钱,练武不但花钱,还要命。李公圤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侄儿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这些日子看着沉稳了些,终归还是跳脱的。「古人云,读书修身。我想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这样能更好的读书。不瞒叔父说,近些日子我看书久了,总是十分疲乏。想着若是能有个好身体,应该对读书更有帮助。」李公圤闻言沉吟一会,「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在衙门里,曾见大老爷练过类似武术的动作,听说是京城朝天观编撰的养生功夫,很受大人们追捧。想来这强身之事,大人们也是支持的。既然如此,你学一下也好。」国朝人的思维里,只要是跟读书有关或者对读书有用的事,都是值得支持的。李公圤见徐青不是为了好勇斗狠去练武,心里自然踏实不少。不过,他也不打算传徐青打架的招式。只是强身健体,练练鹤形桩足够了。「那我教你练鹤形桩。这也是你们徐家家传的功夫,还是你父亲教给我的。哎,这套功夫只是你们徐家功夫的基础功夫,原本是给我们这些下人练的。」「叔父的意思是我们徐家还有更好的功夫?」「嗯,可惜当初一把大火都烧乾净了。先不说了,你跟着我练吧,这一套鹤形桩我当初炼了一个月才能熟练掌握。你之前没有基础,慢慢来。」练武除了少部分的童子功或者有专业的武师教导,并非越早越好。因为小孩子筋骨未长成,又不知轻重,哪里受了伤,大都说不太准。如此一来,练武出了茬子,容易落下病根。因此徐青现在开始练武,不算晚。鹤形桩虽然是站桩,入门却要从模仿仙鹤的姿态开始,比如觅食丶饮水丶独立和飞翔等动作。李公圤没有见过真正的仙鹤,只是搬照过去学鹤形桩的记忆给徐青讲解。这对徐青而言,却不是什麽难事。他一边观看李公圤的动作,一边回忆前世见过的仙鹤模样。两者相互映照,逐渐地,心里仿佛有一只仙鹤翩翩起舞。练得身形似鹤形……与此同时,体内的青铜古镜,泛起些微的光芒,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4章 呼吸 青铜镜的变化,徐青自然察觉到了。「青哥儿,没想到你居然颇有练武的天赋。才多久呢,你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李公圤看到徐青模仿仙鹤的动作,禁不住发出感慨。徐青被打断思索。「刚才青铜镜里,武道一栏,多了一项分支内容,鹤形桩(残缺)。」他心念一闪而过,对着李公圤直接问道:「叔父,这鹤形桩除了动作要领外,应该还有别的吧。」李公圤与他这具身体虽无血缘关系,却感情深厚,因此徐青没必要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有事直说,更显得亲近。李公圤微微惊讶,随即道:「不错,除了动作之外,其实还有配套的呼吸法,可惜你父亲还没传我,你家就出了那等事。」徐青心道「果然」。他又问:「叔父,配套的呼吸法有什麽用?」李公圤:「等你鹤形桩练到站桩熟练时,体内会有一股热气出现,然后用配套的呼吸法将热气散入四肢,时间一久,便可以让自己的动作变得更灵巧丶轻盈。」「若是没有呼吸法呢?」「那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时间久了,身子也会轻便。只是没有呼吸法效果那麽好。」李公圤笑了笑,随即来到墙角,对着墙面的凸起连踢数下,借力翻上墙头。身手矫健,不逊色少年人。李公圤又跳下来,捻须道:「普通人到我这个岁数,就开始不以筋骨为能了。但我常年站桩,反而不比年轻人差,而且气力充足。这就是鹤形桩的效果。近些年,我更是摸到一些诀窍,在衙门当值时,也能练习鹤形桩,一天下来,别人都腰酸腿疼,反而我轮值结束后,一点都不疲累,唯一的坏处就是容易饿。」说到此处,李公圤禁不住有些惭愧。这些年,他在吃上花的钱,比徐青这半大小子还多。要不是徐父给他留了一些钱,光靠衙门那点好处,决计是熬不到现在的。即使如此,李公圤依旧留了大约二十贯钱没动,这是给徐青将来办婚事的。当然,若是徐青考上秀才,那他的事,李公圤就没什麽好操心的了。「原来如此,叔父你继续教我鹤形桩吧。」「好,看你学得很快,我现在把自己总结出的诀窍告知你。记住了,如果哪里练得不对劲,身体不舒服,切勿强行练下去。」李公圤正色道。鹤形桩虽然是强身健体为主的功夫,却也不能瞎练。「明白。」接下来李公圤细心地将自己的经验都教给徐青。徐青在练习的过程发现了一点,他似乎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不错,心意和动作的结合,很是顺畅。「这应该是道法层次『定魂』的效果,心力有馀,连带对身体的掌控也比一般人强。」他前世看过一些报导,不乏有顶级的运动员学习冥想丶瑜伽之类的,来保持状态丶甚至提升自己……徐青练习越来越投入,不知不觉间,像一只仙鹤在小院里奔走,一开始动作很大,渐渐动作小了很多。自然而然进入了「绝对专注」的状态中。轰!某一刻,徐青的动作一收,宛如一只仙鹤立着,衣袂飘飞,宛如鹤羽。汗水从鼻尖滴滴答答落下,徐青更是浑然不觉。「鹤形桩(残缺):粗通。」李公圤在旁边看着徐青站立的姿态,暗道:「青哥儿学得好快,我当初练一年,都站得没他标准。这是祖宗显灵啊。」世人笃信鬼神之说,李公圤更不例外。只以为这是先人保佑。好一会,徐青才收功,呼吸略有些粗。先前激发「绝对专注」,他的体力流失很快。好在开始站桩之后,体力竟有所恢复。当真是奇妙。「往后进入「绝对专注」之后,再站会儿桩,肯定比之前恢复快不少。」徐青心想。随即,他肚子咕咕叫起来。徐青刚站完桩,少年人的嫩脸红扑扑的,看不出尴尬。李公圤倒是一笑:「走,咱们吃饭去。」「青哥儿刚出了汗,先擦一擦。」周氏递了一块清洗乾净的旧布料给徐青。「谢谢婶婶。」这些日子,徐青每天都跟周氏去挖蚯蚓,丝毫没有以前的孤僻性子,还不时捡些合适的笑话和周氏聊天,周氏和他的关系自然越来越好了。在这个时代,女人的一生就是得靠男人,以前周氏觉得徐青靠不住,才有那日的争吵。徐青擦汗之后,三人一起吃饭。李公圤一边吃一边说:「青哥儿,你明天跟我去衙门走走。」衙门内,衙役主要负责执行各种差役丶维护秩序,如站堂丶缉捕丶拘提丶催差丶征粮丶解押等;且又分为内外两班:内班包括门子丶侍役等,主要在衙内服役;外班则有壮班丶皂班丶快班等,以及粮差丶仵作等。这些人员大多招募自民间市井,自己想办法解决口粮。但每个衙门,都有少数衙役是登籍在册的。李公圤正是此类。这种衙役,属于父子相承,世代执役,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入了贱籍,发展直接给定死了。徐青点了点头,说道:「叔父,我记得你现在是堂班的班头。」堂班指的是内班里负责站堂的捕快。李公圤笑道:「大老爷见我站姿好,特意要我来装点门面,因此我也经常能在公堂上见到大老爷,有时候还能聊几句。」他自幼长在徐家,那曾是本地的豪强大户,谈吐比普通百姓强不少,又有一点武力傍身,若非没钱没关系,早当上捕头了。「叔父,县试是县尊做主,你能和我说说他吗?」李公圤闻言,知晓是青哥儿开窍了。这是好事!「你想了解大老爷的文风?这我可不懂,得问钱师爷去。」徐青略作沉吟,「叔父,我想知道县尊对衙门的事务上不上心。」流水的堂官,铁打的吏。当官的人,如果不想进步,那一般就是只想捞钱。若想进步,一般是钱和政绩都要。徐青当然得问清楚,看能不能对童生试有所帮助。没办法,他也很想进步。毕竟青铜镜判定他寿命只剩下三年不到,早日考上秀才,触碰到更多的社会资源,才方便找寻机会解决此事。 第5章 定魂 李公圤闻言思忖了一会,开口说:「大老爷是三甲进士,按理说升迁是极难的,不过我看最近一月大老爷对刑狱的事抓得紧,又去了好几次县学,确实较以往更看重衙门的事务了。」徐青:「叔父,你的意思莫非是大老爷走通了什麽门路?」李公圤:「这倒是不知了。」徐青又道:「叔父,我要参加县试,须得有相熟的生员作保,这事麻烦叔父留意一下。」请人作保的事对衙门里的人来说不难,至于普通人,只要来历说得清楚,无非也就是多花点钱而已。毕竟不是每个秀才都家境殷实的,尤其是南直隶,穷酸秀才着实不少。但十几二十岁的秀才又不同,哪怕家境一般,也可以时常参加文会诗会之类。如果徐青今年能过童生试,那就是十四岁的秀才。当然,即使如此,若是找不到解决寿元的办法,十七岁很可能就是徐青这一世的死期。「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已经在给你留意着。」李公圤和徐青说完事之后,便出门去轮值。当衙役的人实是没什麽假期,都是轮班制度。好在李公圤是衙门的内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运气好,遇上人打官司,往往还能得一桌酒肉席面。不给也可以,万一升堂时,得罪了大老爷,吃了挂落,那棍棒下来,指不定多瓷实。徐青帮着周氏收拾厨具。周氏嘟囔道:「你叔父早上就该出门去吃饭,还不用给钱呢。」徐青:「那是叔父为人正直。」「就是死要面子。以前在衙门里拿钱也不敢,我骂了他一顿。你说他当班头不拿,手下的兄弟怎麽好拿,这是要得罪人的。」周氏吐槽了李公圤一会,又念起对方的好,说自己就是看李公圤忠厚,才愿意跟他过下去。徐青在一旁附和着,过一会见周氏心情不错,找个机会说道:「婶婶,叔父大抵是不愿意让我过继的,你娘家那亲戚人品若是好,过继也是好事。差事和房子我以后都不要。只是婶婶得等我考完童生试,再安排此事。」周氏:「青哥儿,我之前都是气话。这房子和差事,确实该是你的。而且你人好,往后即使不过继,我也知道你不是白眼狼,会给我们养老送终。」她那日之后,与徐青相处,确实发现青哥儿改变不少。光说捉蚯蚓伴着普通鸡食喂鸡这件事,便让周氏感受到了读书的好处。今后照着这法子专心养鸡,都能对家里环境有所改善。往后,若是徐青考不上秀才,顶替李公圤的差事也是好事,这样她和李公圤还可以去乡下专心种田养鸡,衣食总归是有着落的。若是一切顺利,靠种田养鸡攒些积蓄,还能买个乡下女人回来,说不定可以生个孩子,届时最大的心事也就了却。对于他们而言,无后是极为可怕的事。因为将来会没人祭祀他们。笃信鬼神的虞朝人,相信人生在世,不过是白驹过隙。死后,才是永恒的归宿啊。徐青心想:「三年内找不到续命的办法,得是你们给我办丧事。」他知晓此事不宜说出来,因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帮周氏收拾完家务之后,一如既往出去挖蚯蚓,然后回来读书。……一篇《大学》读完,徐青眼神颇是清澈有神。他试过,四书五经中,《大学》凝神定念的效果最为明显。每次诵读完,纷杂的心念都能收束乾净。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不知不觉间,便能心旷神怡。而且不知为何,徐青近几日,每次诵读完之后,心神安定时,总有种身子飘飘欲飞的错觉。仿佛自己能飞起来一样。但又有一层无形的阻隔,使他不能脱离大地的束缚。「叔父练了那麽久的鹤形桩,都只是身手矫健,连轻功都算不上。我怎麽可能飞起来?」「所以?」「莫非要飞起来的是我的神魂?譬如神魂出壳?」那种感觉很强烈,不是错觉,因此徐青左思右想,觉得是神魂的可能性不小。即使能真的神魂出窍,也不能贸然尝试。徐青警醒自己。他好不容易重获肉身,可不想因为一时好奇,成为孤魂野鬼。另一边,周氏做完家务之后,早跟着隔壁的阿嬷们出去了,听说是参加什麽法会。院子空落落地,只剩下徐青一个人,还有家养的鸡犬。徐青踏进院子,再次练习鹤形桩。他不停地练着鹤形桩的动作,并集中精神感受身体的变化。「定魂」的效果显现出来。徐青模模糊糊有种传说中「内视」的效果。虽然没有那麽具体,可是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调动时,都有了相应的感知。这帮助他在练习鹤形桩的过程,深入了解到鹤形桩调动到了哪些肌肉。「原来我的动作还是不够标准,比如这样使力,其实是不够顺畅的。」徐青越练越有劲,像是在给一个程序找漏洞似的经过十馀次反覆的练习,徐青结合先前李公圤的讲解,站出的鹤形桩愈发流畅。对此他恍若未觉,全身心沉浸在自身的世界里,实是有说不出的欢喜。良久之后,徐青的动作愈发像一只翩然起飞的仙鹤舒展身体。不知不觉间,一股热气从小腹处油然滋生。他小腹暖洋洋,说不出的受用。很快,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不。」徐青想起李公圤提及过,鹤形桩真正的妙用是将这股热气散入四肢百骸中。他心念一动,那股热气在消散的过程中,居然真正的听他的指挥,开始散入四肢百骸。似乎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导引热气。良久之后,徐青吐出一口气。他精神颇有些疲累。但效果也不错,热气至少有一半散入四肢百骸中。他现在虽然精神不佳,可是四肢比先前有力了些许,显然得到了一点强化。「原来不用配套的呼吸法,我也能控制这股热气的流向。」徐青心知,这与他道法层次「定魂」是脱不开干系的。「如果我的神魂更强大一点,鹤形桩即使是残缺的都没有关系。」「再读会书,读书可以养神!」徐青心里有了更多的期待。读书养神练武,显然成了一个可以生生不息的正循环。「青铜镜,我们一起努力进步吧!」 第6章 狐笑 院子外妇人们的笑声惊动了徐青。他停止诵读,然后习惯性观察青铜镜,里面文字有些许变化。「定魂」二字的颜色变深了些许。他模模糊糊能感知到,这是青铜镜将改变对自己道法层次评价的先兆。结合近日来,读书养神时,那种飘飘欲飞的感觉,徐青更笃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他没有多少激动。因为这种变化,大可能是神魂出壳,说不上是好是坏。心绪一闪而过,徐青推开屋门。院子的门已经打开,周氏正和几位邻居说话。听到院子动静,回过头自然看见徐青。徐青自然上来见礼,一番说笑之后,各回各家。「青哥儿,饿了不,我去给你做饭。」「嗯,麻烦婶婶了。」「哎呀,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客气。」徐青笑了笑,转移话题:「我先去生火。」跟女人聊天,不必一个话题聊下去。因为她们往往在意的不是聊天的话题,而是有没有人和她们聊天。所以她们常会说「要的是态度」。徐青烧火,周氏淘米备菜。得益于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徐青连生火都十分麻利顺畅。一边拉动风箱,一边看着火焰添柴,还能一边和周氏闲聊。周氏今天参加的法会是城外金光寺的一位年轻僧人法月。大师说法的内容,周氏大约是记不住了,只是记得法月和尚还挺俊俏的。好吧,徐青算是明白周婶娘为何出门这样积极了。南直隶地界,经济发达,风气也比北方开放,这类事并不罕见。江宁府更是娱乐行业的大本营,江宁河上和沿岸,烟花之地可谓数不胜数。因此若有才子填词作曲上佳,必能纵横花场。这和后世给明星写歌一个道理。徐青倒是记得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诗词歌曲,问题是他没有功名,连和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不然咋说有个词叫同台竞技,首先你得同台嘛。徐青跟着周氏闲聊,亦是对本地风土人情的进一步了解。不知不觉间,一顿饭做好,两人吃好收拾乾净,周氏想起一件事,说道:「青哥儿,城西那边最近闹偷鸡贼,我不在家时,你注意一点。」「偷鸡?没人报案吗?」徐青随口一问。周氏:「衙门啥时候能破这种案子,等他们来查,还得再被顺走几只鸡。而且我听说这偷鸡贼怪得很,鸡丢的时候,连一声动静都没有。我听她们说,连麻药都没找到,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徐青:「听着确实有点离奇,但若是贼的话,左邻右舍,谁不知叔父是衙门里的班头,寻常的蟊贼没这胆子来。」「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叔父就这点好处了。」闲聊一阵后,两人各自回屋。徐青细细思考先前周氏说的事。与世人笃信鬼神不同,徐青确信世间确实有离奇鬼怪的东西,比如他自己,还有青铜镜……「偷鸡的未必是人,说不定是什麽精怪。既然偷偷摸摸,倒也未必有多厉害了。」徐青做下判断,心里没有紧张,反而有点莫名的期待。他终归不是纯粹的「人」,也是个异类啊。没过多久,到了晚上,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透进来,清辉流华,夜月的皎洁,不望可知。徐青喜欢月光,安静丶悠远丶古老。明月向来寄托了世人许多的情绪。尤其是小时候,徐青会时常感觉月亮是出来陪伴自己的。徐青悄悄推开窗子,望着月亮,没有光污染的夜空,自是素月分辉,到了江宁河上,明河共影那也是应有之义。哦,不对。江宁河上,画船往来,灯火满江,只有热闹繁华,却无清静可言,自是做不到表里俱澄澈。「明月啊明月,能否照出我的前路呢?」徐青一时放松下来,心里有了淡淡的愁绪。不知何时,院子里刮起北风。今年的县试推迟到了五月,往年一般是二月。如今是二月下旬,东风吹得梨花白,吹得杨柳绿,早在江宁府做了主场,眼下的北风一起,倒是颇不寻常。伴随北风呼啸,徐青心神有点刺痛,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有什麽东西在笑?」徐青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觉察到这个笑声,于是这个声音在心神里,愈发敏锐清晰起来。似狼似狐的笑声。站在北风里,心里泛起诡异的狐狼笑声,真的是一个恐怖的场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安……」徐青心里默诵文章,狐狼笑声很快被冲散,北风渐渐退去。他心有所感,看向西城方向,城外的天际边缘,竟有淡淡的金光,若非眼神极好,且十分敏锐,未必能觉察到。「那是金光寺的方向。」结合先前的怪异,徐青脑补了一个金光寺里高僧降妖伏魔的场景。事实是这样吗?而且那个狐狼笑声,不知道别人听不听得见。因为是晚上,徐青没有去找周氏求证一下。他暂时抛开此事,过了一夜。昨晚,李公圤要在衙门里守夜没有回来。按理说,天刚亮时,李公圤就该回来了,然后补个觉,午后再带徐青去衙门逛逛。可是直到接近午时,李公圤方才回到家,而且一脸疲惫。「老李,发生什麽事了?」周氏一脸忧心,并端来一碗茶给李公圤解渴。李公圤:「老董倒大霉了。」老董是衙门里看守库房的库丁管事。衙门里,库丁这类虽然也是衙役,却一般是良民来担任,负责看守县衙的库房。因此库丁算是衙门里十分吃香的差事,往往是有来头的关系户。李公圤解释一番之后,徐青和周氏才清楚发生了何事。原来是库银失窃了。丢了大约一千两重新铸造好的官银,这属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江宁府如今,最好酒楼的席面也不过二十两白银。普通三口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过十几两。何况这些官银是要上缴国库的。知县今年就要离任,如果离任之前,补不上这个亏空,自是要出事的。负责看守库房的库丁们,自然是要被知县问罪。「以往大老爷还顾忌老董他们在县里的关系,这次是发狠了,连老董都挨了十板子,限期三日内让他把银子找回来,否则还要挨五十大板……」李公圤一脸唏嘘,又说了此事的蹊跷处。因为库房门都是锁死了的,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窗洞透气,按理说除了内鬼,不可能有外人将银子偷走。但这些库丁也不是傻子,没道理在大老爷要离任的时候搞事情。知县可是百里侯,真要发了火,那是能抄家要命的。 第7章 机会 「老董这次岂不是倒大霉了,三日内,如何能破案?」周氏插话道。李公圤:「这贼肯定非同一般,莫说三日,三个月都不见得能抓住人。我看老董这五十大板非挨不可。老董这次,不死,也得半残。」「叔父,我看三日内,此案必破。」徐青缓缓开口。李公圤这些日子以来,对徐青的印象已经颇为改观,而且昨日见徐青练鹤形桩,那麽快就上手,心中隐隐觉得「青哥儿」有祖宗保佑。他当然心里还有另一个猜测,青哥儿这些日子变化虽然有所遮掩,但如何能瞒过朝夕相处的李公圤。所以,他也怀疑青哥儿莫不是什麽东西上了身。只是相比原本「青哥儿」的倔强固执,冥顽不灵,眼前的青哥儿着实更让人欢喜。李公圤自然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恶意揣测。民间的志异里,遭逢挫折,性情大变,改过自新的故事,那也是常见的啊。他总不能为了自己一点恶意猜测,去给青哥儿驱邪吧。何况,真能找到有法力的师傅,他也请不起啊。因为有了现在的印象,李公圤自然觉得徐青不是无的放矢,看着他说道:「青哥儿,你有什麽看法?」徐青有「定魂」的境界在身,加上心思较多,对旁人情绪分外敏锐,对李公圤的一些想法是有所察觉的。但他也没法瞒住自己的异常。对方和徐青原身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徐青怎麽瞒,都会有破绽。这种事,只要不直接说破,也不会有什麽坏结果。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如果这个过程,又能展现自身不可或缺的价值,他身上这点异常,根本不能影响叔侄之间的关系。徐青已经在养鸡和日常相处中,展现了自己对周氏的价值。接下来的话,他打算向李公圤展现自己对李公圤在外事上的价值。他敏锐觉察到,库银失窃案,对李公圤而言是个机会。徐青心念一闪而过,向着李公圤有条不紊道:「叔父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县尊好歹是三甲进士,绝对是聪明之人,能想不明白?何况县尊纵使不通晓这些俗务,师爷总归是专业的。所以,县尊要的就是破案。」话本小说里,糊涂官判糊涂案,这类事屡见不鲜。事实上,当真只是糊涂吗?徐青研究古代文史,深深明白很多看似不可理喻的操作,实则都有旁人不知的因有在里面。譬如晚清的杨乃武和小白菜案子,看似曲折波澜,追根究底是皇权联合其他派系与地方湘军派系的角力而已。「要的是破案,青哥儿,你的话,我好像明白了。」李公圤到底是衙门当了多年差的人,一点就透,他恍然大悟道:「县尊要的是这一千两银子啊。其实就是让老董他们这些人将钱补上来。」徐青又道:「这事情县尊肯定不好明说,叔父,我记得你说过,县尊看你仪态不错,平日里和你比其他的衙役要亲近一些。无论董世叔明不明白,你去提点两句,他不明白也明白了,然后董世叔那里表了态,你又去和师爷说明董世叔的态度,县尊那里自然就心里有数了。何况能偷库银的蟊贼岂是一般,这个案子破了,抓的蟊贼肯定也是非同小可。叔父再和董世叔商量一下,有没有十几年前那种有名的飞贼,近些年又没作案了,届时抓几个现成的飞贼去顶罪,事情办成,岂不又是一桩功劳。届时,县尊的考评上,又能添上一笔光彩。」李公圤道:「青哥儿,你这想法,当真不错。只是,如何能保证那抓来的飞贼照着我们说的去做?」徐青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回了句:「衙门自然有办法。」李公圤闻言,复杂地看了徐青一眼。旁边周氏道:「青哥儿的主意很好,你照着去做就是了。」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既然觉得此事对家里有好处,自然积极性就起来了。李公圤叹了口气:「那就这麽办吧。」徐青又轻声道:「对了,叔父,我还有个请求。等你们破了案子,我打算就此写个话本,你找机会帮我呈给县尊看看。」「话本?」徐青点头:「故事大概就是县尊明察秋毫,三日就破了一桩奇案。至于叔父,则是凭藉一身武功,力擒贼人,将贼犯绳之以法。反正是咱们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内容。」他完后,略作思忖,又想起一事,不等李公圤回他,继续开口:「叔父,我还有一事,这话本传出去之后我是不打算署真名的。」李公圤捻须颔首:「青哥儿,你有意科举,确实不署名为好。毕竟读书人写诗填词那叫高雅,写话本,终归是不入流的。至少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在写这些。」随后徐青和李公圤,就着此事商议补充细节。李公圤和徐青交流的过程中,恍惚看到年轻时候的徐青生父。徐父做事,也是很喜欢提前规划的。现在的徐青,无疑更像徐家的子弟。直到午后,商议完毕。徐青和周氏目送李公圤出门去按计划行事。周氏:「青哥儿,还是你这样读过书的人聪明,这些弯弯绕绕,你叔父一辈子都想不出来。」徐青轻轻叹口气:「婶婶,那是因为叔父是个好人,所以想不到。」周氏:「难不成青哥儿你还能是个坏人。反正你对我们好,那就是好人。」徐青微笑道:「那我肯定是个好人。」他心里却想,青铜镜对他的评价果真不假。他能出这样的主意,可不是个「域外天魔」吗?只是,打铁还要自身硬。操纵人心的事,也是目前实力不足,不得已而为之。希望能顺利完成此事,让他的新生好好迈出坚实的一步。至少了有了钱,他能照着前世记忆,给自己配点滋补的营养方子,令鹤形桩的进度大大提升。「不知道将鹤形桩的评价提升到熟练精通,会有怎样的效果。」「那时候,能飞檐走壁吗?你说呢,青铜镜!」徐青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期待。 第8章 奋斗 董大海一家三代人都是清水县管理仓库的库丁头目,这个职位又称之为秤长。秤长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役,连正式的吏员都算不上。但在县衙里,论身家,绝对能排在前列。因为其在银库的管理和日常运作中拥有相当大的权力,能够操控银两的进出,掌握着重要的财务实权。库银失窃一事,令县令震怒。董大海和当日负责看守的五个库丁,此时愁眉苦脸地聚在董家。董大海结结实实挨了十个大板,若是三日内破不了案,还有五十杖刑等着他,大概率连秤长的位置都保不住。相比起丢掉秤长的位置,五十杖刑都算是小事了。「头儿,三日内,咱们怎麽可能破案,我看吴知县是想逼死咱们。」其中一个库丁道。董大海守着秤长的肥差,打他生下来开始,爷爷和父亲都不指望他有什麽出息,反正家里有这样一个银饭碗,只要不太败家就行。甚至还怕董大海追求上进,丢了这份肥差。在这种环境下,董大海对吃喝玩乐在行,真遇到了事,他也不知道怎麽办。毕竟衙门里分钱,都是打小老爷子手把手教好了的,依样画葫芦就行。丢失一千两库银这种大事,他从没遇到过啊。他家三代人的努力,数十年积蓄下来,加上祖产,也不过就六百两现银和差不多价值两千两的店铺丶田产而已。董大海黑着脸道:「那你们说说,还有什麽办法能过了这一关?」几个库丁面面相觑,说不出办法。其中一个年轻库丁道:「大不了进湖里当水匪去。」董大海瞪了他一眼:「别说胡话。」能当库丁的人,世代都是良民,哪有去做水匪的道理。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董大海和库丁们一起去开门,见到门外来的是李公圤。「老李,你不是回家休息了,来我这做什麽?」李公圤哈哈大笑:「来看你伤势怎麽样。」董大海翻了翻白眼:「你下的手,伤势怎麽样,你还不清楚?」李公圤:「怎麽,怪我下手太重?」董大海:「好了,我知道你也得做做样子,若是看我笑话,你还是请回吧,我这正忙着呢。」李公圤微微一笑:「不就是库银失窃的案子麽,此等小事,弄得你们个个愁眉苦脸,简直令人发笑。」董大海:「少说风凉话,等等……,你是不是有什麽办法?」李公圤:「哎呀,我回家就喝了一碗茶水,肚子空空的,实在是没力气说话。」董大海知晓李公圤为人,绝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糊弄他,既然如此说,肯定是有办法帮他。「你们几个浑没眼色,快去伺候李爷进屋内说话。」随后,又吩咐妻子去准备酒肉。李公圤见董大海等人焦急的模样,又将徐青教的说辞,用他自己的方式说了出来。反正这事一点就透。董大海等人自是恍然大悟。而且李公圤没提是谁的主意,董大海又知晓县令对李公圤有一分赏识,自然以为是师爷出面让李公圤来的。可怜他们这些榆木脑袋,硬是没想到这个法子。当然,也是不肯想。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拿这麽大笔钱出来消灾解难。但是按李公圤的说法,这坏事还能变好事,给他们添上一笔功劳,更能保住现在的差事。「老李啊,你是真人不露相。你这法子好。」董大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决意照着李公圤说的办法去做。他随后又送了李公圤二十两银子。李公圤推辞一番,最终还是被董大海强塞进去。在董大海这里酒足饭饱之后,李公圤又去找吴知县的幕僚钱师爷,透露出董大海等人的意思。这事情说清楚,双方才好配合。钱师爷早知董大海等人不是那麽聪明,准备晾他们一晚上,明日找机会指点一番,然后收一笔钱。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自己就悟到了?因为他素知李公圤为人,确实是想不出这种主意的人。又因为李公圤为人可靠,和董大海关系一向不错,做个中间人,确实再好不过。钱师爷没有怀疑,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但有一点,他们记错了。库银丢了一千五百两啊。」李公圤「啊」了一声。这剧本,青哥儿没说过啊。他支支吾吾道:「老董他们怕是拿不出这麽多银子。」钱师爷正色道:「李班头,你为人还是有些糊涂。库银收缴到县衙里都有折色和火耗,何况那是江湖人亡命之财,哪有不大手大脚花出去的道理。咱们虽然破了案子,但也只能追回一千两贼赃。好在贼人来头不小,多年的悬案,也能一并了结,总归是功远大于过。」李公圤:「可是贼人原本的贼赃怎麽弄呢?」钱师爷叹口气:「他们若是有钱,还能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偷库银?」「师爷说的是。」李公圤感觉自己还是见识不够。又见钱师爷端茶,于是识趣告辞。回去之后,李公圤赶紧和徐青说了先前发生的事。徐青听完,禁不住眉头一皱。「怎麽了?」李公圤见徐青神色,心知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徐青:「叔父,侄儿大意了,这事出了一点纰漏。你那二十两银子,至少得拿十两给钱师爷。」「你先前也不知道董大海会给我银子啊,而且钱师爷多要了五百两,我还给他银子做什麽?」徐青尚未开口,周氏顺手拿起鸡毛掸子敲了敲丈夫的背,「人家董大海都知道送钱给你,你就不知道给钱师爷送钱?你不送钱,将来分功劳,钱师爷给你使绊子,你怎麽办?」徐青见周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禁不住一笑,然后正色道:「叔父,现在再回去送,也为时不晚。你到时候就说是从家里取的钱,届时你如此说……」徐青一番吩咐之后,李公圤只好又去钱师爷家。其实徐青不是出了纰漏,而是本就打算等李公圤谈好之后,说服李公圤从家里再拿笔钱来贿赂钱师爷,好参与进去,分润功劳。没想到董大海做事大气,倒是不必说服李公圤拿钱了。而且还剩了十两银子在家里。徐青拿来纸笔,写了一个方子:熟地八钱丶山萸肉四钱丶山药四钱……这是六味地黄丸的方子,前世许多人拿这个方子来补肾,其实最初发明方子的人是用此来治疗小儿生长发育问题的。「婶婶,这是我从书里看来的补药方子,家里现在有些余钱,我想用这方子补一下身体。还请婶婶帮我。」周氏看着徐青瘦弱的身子,轻叹一声:「在咱们家,还是亏待你了。」徐青:「婶婶和叔父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只是读书耗神,确实长不起身体来。」周氏点点头,「青哥儿,那我这就去给你抓药方。」徐青随即谢过。有了滋补的药方,他修炼鹤形桩的进度应该能提升不少。眼下这件事,终归是蝇营狗苟的小事,算不得正道。甚至连科举都不算。能窥见超凡,续上寿命,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大事。但路要一步一步走。「路漫漫兮其修远兮……」随着周氏出门抓药,徐青轻声诵念着。今为蜉蝣,其志终在九霄呵! 第9章 突破 李公圤再次去钱师爷住的地方,送完礼回来,闻到一股子药味,又看到徐青正在练拳。现在快到傍晚,西下的太阳将徐青的影子拖得修长。看着影子,宛如一只仙鹤翩翩起舞。姿态优美,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李公圤认得出这都是鹤形桩的动作,只是和他记忆里不太一样。「青哥儿的动作,比我更标准。」李公圤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昨天教徐青鹤形桩,今天徐青的动作竟比李公圤还标准。哪怕有祖宗保佑,依旧显得过于惊人。结合眼下事情里,徐青的出谋划策,本来熄灭的某个念头,又再度泛起,莫非青哥儿当真是邪祟上身?「叔父回来了啊。」徐青的声音在李公圤耳边泛起,温和沉稳,目光清澈,看不出丝毫邪祟的影子。「嗯,钱师爷又抓着我好生聊了一会。」徐青笑:「叔父你给他送钱,人家当然热情。」李公圤:「反正这件事目前看来是妥了,对了,你练的鹤形桩,怎麽看着比我教你的还标准。」徐青:「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自己琢磨?」徐青并没有刻意隐瞒,将自己关于鹤形桩的感悟都说给李公圤听,且提了自己催使热气的事,但没说「定魂」和青铜镜相关的信息。李公圤:「你是自然而然就能控制那股热气?」「嗯。」李公圤先前的念头再次熄灭,赞叹道:「不愧是你们徐家祖传的功夫,所以哪怕没有呼吸法,你也能控制那股热气。」他现在更相信那是血脉导致徐青练习鹤形桩上手更快。李公圤不由有些后悔,虽然练武不宜过早,但他本来也可以早两年传徐青鹤形桩的。不过那时候徐青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即使传他,他也未必会认真学。何况那时候徐青和现在的徐青,确实大不一样。徐青微笑道:「等我再练一段时间,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倒推出控制热气的办法,传给叔父。」李公圤眼前一亮:「当真?」他练了半辈子鹤形桩,控制那股热气的呼吸法是他的一大执念,若是能得悉其中奥秘,心中的激动,绝不吝于读书人所言的「朝闻道,夕死可也」。「青哥儿比你亲侄子还亲,还能有假。老李你让开,这是给青哥儿准备的药膳。」原来徐青请周氏为他买了六味地黄丸的药,但制作药丸工序麻烦,时间也久,乾脆就做成六味地黄汤。这是药膳,一样很有滋补的效果,适合早晚空腹喝。前世的人,营养充足,实是不宜吃六味地黄丸的,但这一世的徐青,身体发育不够,服用它正好合适。徐青端起药汤,一饮而尽。他刚练完鹤形桩,身体正有热气产生,伴随一碗药汤下肚,那股热气,在他神魂的感知下,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壮大数分。徐青于是连忙和李公圤夫妇说自己要去导引热气,然后回到小屋。在床上坐定,徐青用意念开始引导鹤形桩产生的热气,散入四肢百骸。这个过程中,药力也渗透进热气中。良久之后,徐青才将药力和热气吸收殆尽。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可是精神奕奕,身体的充实感更足。「这鹤形桩的修炼果然要结合药方和呼吸法一起修炼。我用滋补药方和神魂意念导引热气,效果怕是比原版完整的鹤形桩也不差了。这一次就顶得先前十倍的效果。」他再观察青铜镜,上面关于鹤形桩的文字浮现:鹤形桩(残缺):入门。凭藉「绝对专注」的学习能力,徐青解决热气导引和药方的问题,鹤形桩入门确实没有丝毫困难。其实不只是鹤形桩,其他类似的功夫,徐青想要迅速掌握,用之强身健体,自也不会难多少。何况他身体越好,体力越足,「绝对专注」的效果也会随之提升。这是正循环。严格意义来说,「绝对专注」的状态,等于给他开了一个「悟性」的挂。「看来修炼道法,提升神魂,对武道修炼的帮助极大。」徐青清楚,别人修炼道法,即使没有「绝对专注」的能力,神魂强大后,对于练武的帮助也是极大的。只是目前的徐青,仅仅找到读书养神这一个法子来提升神魂。他心里隐约觉得,读书养神或许是极为正道的路子。「神魂修炼的事先不管,反正读书对靠科举,提升俗世身份地位有用,还能养神,这是一举双得的好事。」徐青心想。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在周氏的支持的帮助下,先用十两银子的药膳打底,加快鹤形桩的修炼进度,争取能将鹤形桩修炼到极限,不知那时候会有怎样的效果。不过他也猜测,十两银子的药膳,未必够啊。练武确实是既辛苦又费钱的事。好在他有青铜镜观测自身的进度,以目前来看,努力就有收获,练武非但不辛苦,反而有种玩游戏升级的快感。甚至他都忍不住再去练一遍鹤形桩,真是有些成瘾了。「算了,刚刚导引热气,十分耗神,还是先读书养神。而且说了要科举,荒废读书,还会引来叔父他们夫妇不必要的担忧。」徐青压抑住内心的练功冲动,拿起一卷论语先读书起来。天天《大学》是会腻的,先拿一卷《论语》当个开胃小菜。当然,《大学》养神效果最好,主菜的地位无可动摇。只是刚刚练完功,拿起论语读起来,总觉得「论」这个字,很像「抡」啊。夫子是很能打的,《论语》又叫《抡语》,倒也贴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不患人之不知己,患不知人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院子里,正在说话的李公圤夫妇,听着小屋传来的论语声。李公圤笑道:「青哥儿莫不是在教我做人的道理。」「我看你做人就是不如青哥儿。」周氏白他一眼,拿出一个纱布包,低语道:「这是药膳留下的药渣,扔了怪可惜,你把它们吃一点试试,我看你还能不能中用。」「阿这。」李公圤刚张口,就被妻子塞了一嘴药渣进去。没过多久,徐青听到隔壁传来少儿不宜的声音,这倒是对他养神的一大考验了。修行的磨难,果真是无处不在啊。加油!徐青暗自给自己打气,开始收心猿,束意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青铜镜随之出现了变化。镜面里,「定魂」二字,墨色越来越浓,到了某个极限,居然爆开,成为一团浓墨,随后有新的文字出现:「出壳。」轰然一声间,徐青只觉得自己竟「飞」了起来! 第10章 出壳 徐青漂浮起来,四周的景物依旧没有变化,月光透进窗户里,照亮屋内的一切。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此刻,他的肉身双眼紧闭,呼吸肉眼可见微弱了许多。「果然是神魂出壳了。」徐青心中一动,依旧能「看到」青铜镜藏在自己的神魂里。而现在他的神魂已经离开身体。「不知道神魂离体之后,有什麽其他能力?」徐青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于是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现在的能力。目前的场景,倒不必特别恐慌。因为普通人梦魇时,偶尔也会看到自己的身体。只是那种情况,更接近幻觉。现在徐青虽然是神魂离体状态,却在青铜镜里,早已适应过,而且他的思维和平时没有区别。不,还是有的。神魂不再寄托肉身后,心里会油然生出空落落的感觉,极没有安全感。这和在青铜镜里面时,不太一样。青铜镜虽然在当初禁锢了他,也像是鸡蛋壳一样,保护他。眼下的他,赤裸裸地出现在天地里。值得一提的是,神魂离体的状态下,他依旧保留肉身的衣物以及肉身的长相。其实神魂如水,没有具体的形状。徐青心念一动,身上的衣物就消失了。但感觉不是很自在,他又变了回来。这一来一回,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似乎又「轻」了些许。这种「轻」不是物质上的减少,而是能量的减少。「应该是耗损精神力了。」徐青猜想。接着,他又尝试触摸纸笔,结果根本翻不动,月光下,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屋内的小桌上有一碗清水,根本照不出他的模样。「看来我现在有点像无形无质的状态。」徐青心念一动,又尝试穿过房门,果然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但穿过房门之后,他立时感觉自己「轻」了不少。显然穿过实体阻碍,很是消耗魂力。他呆在院子里,夜风冷冷,而且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萦绕心头。另一方面,他还听得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比以往更清晰丶更繁杂。不对,这是以往大脑会屏蔽一些无用的信息。现在神魂却没有这个功能。徐青想起佛教有个菩萨,叫做观世音。世间之音,如何能观?现在神魂的状态下,徐青反而有点明悟。他集中注意,放在某个声音上,果然不再是听到的,而是「观」到的。这种观,不是「看」,而是一种行为的描述。神魂的感知相比肉身的五感,在观察某一样事物上,更加全面具体。他还「观」到叔父夫妇大战之后,进入睡梦的呼吸声。不止如此,他还观到叔父所在的屋子里,有一团淡淡的火光,令他有些不适。「不是火光,是血气。」徐青很快分析出来。他有点下意识惧怕那种火光。夜风突然一下子变大了不少。徐青的神魂禁不住打个寒颤,好似陷入冰窟一样。徐青连忙从窗户穿回小屋,回到肉身。这一下子,犹如从冰天雪地里离开,进入温泉中,一下子暖和起来。徐青回想起先前那种寒冷恐怖的感觉。「民俗里,鬼神需要香火。香火的意思,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刚才那种寒冷,确实需要令神魂感到舒服的东西来治愈。香火是一种对鬼神有补益的事物。」神魂在肉身的温养下,舒服了许多。徐青同时感到体力在迅速损耗,身体略微不适。如果神魂在外面逗留越久,想必对肉身消耗越大。「所以没有肉身的鬼神,才需要香火来代替肉身的作用。如果没有香火,鬼神是不是也会死?」徐青进行揣测。而且这世间的鬼神,肯定是比不上活人厉害的。因为鬼神比活人厉害,肯定已经统治世界了。相反,它们应该还很依赖着香火存在吧。祭祀的由来,莫非与此有关?虞朝人事死如生,既是传统,恐怕也是前人摸索出了一些鬼神生存之理定下的规矩,因为人总归是要死的。神魂赤裸裸地进入天地里,确实很恐怖。所以修建墓室,制作法器,兴许也是为了起到肉身之于神魂的效果。但这些事都是为了替代肉身的效果罢了。因此肉身的重要性,实是不言而喻。延长肉身的寿命,比什麽都强。哎。徐青在这一点上,目前还不如普通人。他剩下的寿命太少了。希望接下来鹤形桩的修炼,能对他的寿命有所延长,如此他就能有更多的操作空间了。虽然神魂离体,看似多了一样能力,实则这玩意不能轻易施展出来。外面太危险,而且这还是晚上,不知道白天时,神魂离体会有多危险。徐青暂时不想尝试。他定下心,收束念头,沉沉睡去。一觉到天亮。徐青醒来,觉得精神十分饱满。以往他睡觉时,还会有点浅层的梦境存在。这次睡觉,三个时辰里,应该完全处于深度睡眠当中。要知道,普通人睡觉,一般是四分之一的深度睡眠时间。睡四个时辰,才有一个时辰的深度睡眠。「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徐青想起一段古文,对应现在的状态,隐有所悟。他能神魂出壳,本就意味着神魂更强大了。带来的好处是,睡觉是定心收意,有助于肉身的休息和恢复,甚至能帮助肉身成长发育。因为前世里,顶级的运动员都十分看重睡眠,这是现代运动养生的研究成果之一。道理到了高明处,都是相通的。自然可以用在他目前的处境中。他穿戴整齐,打开房门,周氏已经在忙活早饭了,倒是李公圤,天还没亮就去了衙门当值。徐青先稍微洗漱一下,然后去给周氏帮忙。主要是劈柴。以往徐青虽然也劈柴,这次拿起柴刀竟完全感觉不一样。他注意放在柴上,恍惚间看到了木柴的纹理,举起柴刀一劈。稳丶准丶狠!木柴应声划开,突出一个丝滑。这一下,仿佛将他目前人生的困境,都劈开了一条缝隙出来。畅快! 第11章 气运 董大海在清水县扎根三代,平日里又是舍得花钱的欢场好汉,消息自然灵通。昨日得了李公圤指点之后,便连夜找了关系,选好一个当替罪羊的目标。正是城外的桃花庵。自来佛门清净地,都是恶人养老的好去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其实这事还是经济问题。没本钱的小庙,找不到很硬的靠山,自然喜欢这些恶人。毕竟人家可以带资进组。此外,这些人从前混迹三教九流中,对于寺庙的发展,还能有不小的贡献。……桃花庵建成不过二十年,已经在本县小有规模。又因为江宁府娱乐行业发达,所以庵里的尼姑,同时还兼职陪酒的生意,香火自是愈发兴旺起来。这名声自然也传了出去。以往吴知县对此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临近升职的关口,清剿出一个寺庙淫窝,一来可以涨名声,二来能捞钱。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桃花庵虽然在城里打点孝敬不少,可实实在在没有扎实的靠山。欺负桃花庵跟欺负棉花没区别。这边董大海将桃花庵的事报上去,吴知县和钱师爷立刻下了命令。扫黄除恶的动作要快,免得有人通风报信。于是吴知县派李公圤带着十几个捕快和一群白役以及董大海等库丁直奔桃花庵去。为何不是派本县的捕头。因为捕头负责治安,本就是桃花庵这类淫窝的保护伞。相比之下,李公圤一来得到钱师爷力荐,本身又是知县亲近熟悉的衙役,还是个班头,手下有兄弟,正是最好的人选。董大海这次发了狠,连本家弟兄和其他库丁家的族人都带来不少,出发前先给了银子,等于军队的开拨银,鼓舞士气。桃花庵说白了,不过是一群尼姑在经营皮肉生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纵然平日里也养了一些附近的佃农当打手,见得官面的人,腿都软了。有胆子大的,也不会出手。因为一个月一钱银子,不值得拼命。庵里的老尼姑给抓起来,面如土色。不知道到底犯了什麽罪。只迷迷糊糊地给带到衙门里,升堂见了大老爷。反正大刑伺候下,什麽罪都得认了。最终,在钱师爷的结案陈词里,老尼姑本是十几年前,在外地闹出很大风波的女飞贼,人送外号碧眼狐狸。这十多年来,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在了桃花庵,干起卖淫的勾当。库银失窃的始末,同样给审了出来。因为桃花庵每年都向衙门的捕头赵熊输送利益,在衙门里有内应。赵熊也是做了几代人的捕头,娶的是本县巡检的妹妹,根基不浅,人称赵霸天。吴知县见桃花庵每年向赵熊送五十两银子,他这个县太爷,本地父母,才不过拿了三十两。当场差点发飙。还是钱师爷给劝住了,请吴知县到公堂后商议一阵。「我的钱。」当时公堂的众人,只听到什麽「我的钱」之类的话。后来,县令没有下逮捕赵熊的命令,但还是将赵熊的几个亲信爪牙拿下。罪名都是现成的,勾结碧眼狐狸,偷盗库银。案子当场就给办成了铁案。赵熊虽然是本地一霸,却也大不过知县去,只能咬牙先忍了此事。……李家小院里,徐青听李公圤细细说完案子的始末,拱手道:「叔父,恭喜你升任典史,从此也是真正的吏员了。」原来李公圤这次办事得力,又因此事帮吴知县丶钱师爷捞了不少钱。吴知县就做主给了他一个吏员的名额。当然,也是因为县里刚好有一个空额。吴知县马上要升官,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乾脆将这个名额给了李公圤。反正他是知县,报上去,除非上面非要和他结仇,否则这种事一般不会驳回去。虽然衙役和小吏,在士林眼中,合称胥吏,都是垃圾。实际上,小吏的地位不是衙役可比的。李公圤先前虽然有编制,但衙役本身就是衙门体制人员的底层,皆为下贱。其实在前朝,不乏有从小吏升上大官的人物。但本朝,小吏的地位急剧降低,现在是官吏分流,当了小吏也不可能当官。不过,本地小吏的家族往往能世世代代把持本地的权力基层,算是有得有失。这次打击了桃花庵,李公圤等于站在县令一边,得罪了地头蛇赵熊。不给李公圤升成吏员,等吴知县一走,李公圤肯定要遭到赵熊一夥的报复。真出了这样的事,吴知县名声也不好看。他还要当官,这名声坏了,以后怎麽找办事的人手。而且李公圤做了典史,掌管缉捕丶监牢,等于连跳好几级,名义上还是赵熊的上级呢。方便帮助吴知县监视赵熊,防止他在吴知县要升官的关键时刻搞事情。另外,典史算是县衙吏员的小头目了,基本是普通人当吏员的天花板,再往上就可以做官了。事实上,这层天花板不可能打破。哪怕钱师爷,只是秀才功名,都不可能去当小吏,因为当了小吏,就没法科举做官了。他虽然年纪不小,经常逛青楼,还娶了小妾,本人还是没放弃科举之路的。南直隶一带,许多官员的幕僚大抵都是这类想法。只是一旦染上官场陋习,哪里能静下心读书。与童生试大不一样,乡试是真正考验才学的地方。因为能参加乡试的,有关系的人太多了,反而相对公平许多。乡试结果明显不公平的话,人家会闹的。真一群有背景的秀才闹起来,主考官都吃不消。……清水县刚好在江宁府的府治,没几天任命书就下来了。周氏接到这个喜讯,把自己嫁妆里的首饰都拿去当了一半,买上足足三两银子的香火,去了李家祖坟烧纸,滚滚浓雾,经久不散。这叫祖坟冒青烟!人造祥瑞!只能说,如今世风如此,并非特例。另一边,徐青在叔父任命下来时,青铜镜内,气运一栏,「赤」字的颜色一下子变深许多,并夹杂了些许橙色。按照过去的经验,这应该是气运要升级的徵兆。「这气运,应该和身份地位有关系。」典史的侄子和衙役的侄子,确实是两个概念。随后李家办了酒席,好一番热闹。董大海这个秤长,更是带着一众库丁来恭贺。一个名义上掌握县里的治安监管权,一个是县里财权的重要角色,加上钱师爷也来了。李公圤的地位,一下子就稳固下来。而将徐青退学的社学,更是在李公圤任命下达的当晚,连夜将徐青的名册补了回去。……「青哥儿,升官发财,诚人生快意事也。」李公圤拍了拍侄儿的背。当了半辈子老实人的他,人生价值观,在这几日,迎来破碎和重塑。「叔父,履霜冰至。别忘了还有赵捕头的事。」徐青取出一个准备好的话本。今日,他发现自己青铜镜里,气运一栏,染上一丝黑气。心知前面案子里留下的隐患到底要来了。好在,他不是没有准备。何况如今李公圤名位虽然有了,可是县衙里的权力,到底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权者,拳也! 第12章 香火 徐青将话本交给李公圤,仔细说了自己的打算,方开口道:「叔父,你去了衙门之后,麻烦请两位相好,且今日巡街的捕快陪我和婶婶出去买点香火。」李典史掌管刑狱,名义上是所有捕快的上司,派两个捕快给自己干点私活,人家还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呢。典史是吏,其实也是官,特殊在于,这官是没有品级的,不参与朝廷官员的升迁。因此士林眼中,确实仍是胥吏之流,但胥吏眼中,又可以说是官了。赵熊做为捕头,一直以来眼馋典史的位置。但吴知县清楚,赵熊几代人都是本县的捕头,再让对方当典史,他这个知县还不得被本地的胥吏架空。因此宁愿典史空着,也不肯将这个位置给对方。如今给了李公圤,正好让李公圤帮他监视压制赵熊,免得在这关键的一年出茬子。徐青清楚,有这些原因,他们和赵熊是没法和解的。因为李公圤是本地人,哪怕吴知县走了,李公圤依旧还是典史。等李公圤彻底培养出自己的本地势力,赵熊的家族迟早会威势大减。他外号赵霸天,平日里横行霸道,自然得罪不少人,威势一减,等于没牙的老虎。所以不管赵熊理不理智,都得想办法对付李公圤。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形势如此。徐青深知,唯有斗争才能换来和平。既然敌我形势已经分出,平日里更得小心。为何他要出门买香,正是因为之前周氏在李家祖坟点香时,那股浓雾之中,徐青试了试神魂出壳,发现香火对他的神魂也是有用的。只是那时候的香火,寄托了周氏丶李公圤等向祖先祷告的念头,不免有些驳杂丶不纯净,终归不太舒服。徐青打算单独买点香烛之类,试试看对神魂效果究竟如何。另外,之所以要和周氏出门,因为婶婶懂行啊。请两个捕快保护,那也是担心赵熊玩脏的。譬如将徐青打断腿,毁个容,就能断徐青科考之路,不能不防。捕快都是正式的衙役,有官府登记在册,赵熊即使找来打手,对方也不敢动手,因为等同于挑战官府的权威。李公圤找的捕快,自然不会是赵熊那一夥的。他现在第一是要养神,一来是有利于读书,二来对鹤形桩的修炼有帮助。等他鹤形桩修炼大成,至少是有出门自保之力。因为鹤形桩热气最大的好处是强化四肢,连李公圤都身手矫健,徐青正是少年时候,练到大成,不说打人,跑路的功夫肯定厉害。要打人,先学跑。这也是兵法。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徐青向李公圤解释了请捕快保护的用意。反正他打定主意,除非去县衙,不然后面和周氏都不出门了,一心一意的读书练武。李公圤本来不想滥用职权,听徐青一解释,就明白确实得这样做。「哎,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当了典史,居然处境还这样凶险。」李公圤感慨一声。周氏:「你在衙门里也得注意,不明白的事,回来一定要告诉青哥儿,别自作主张。」她眼见侄儿一番谋划,让李公圤当上典史,心想,「就凭青哥儿这智慧,将来要是中了举人,哪怕考不中进士,足够徐家和李家富贵几代人了。」「什麽自作主张,我好歹也是个典史了。」李公圤嘀咕一声。周氏白他一眼:「你这位置只是代替青哥儿坐上去,你自己要是有能耐,还能在衙门那麽多年,也才当上一个班头。」李公圤脸涨红起来,可周氏说的是实话,无力反驳,只好先出门。「婶婶,叔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你还是少呵斥他。」徐青在旁边劝道。周氏愁眉苦脸道:「我这不是怕他太得意,压一压他威风麽。而且男人有权就变坏。我不让他清醒一点,指不定哪天带个狐狸精回来。你说,我去给他买个妾怎样?万一能生个孩子,我这心事也能了却。」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还能用夫妻情分拴住李公圤,时间一长,李公圤指不定会被外面的花草迷住。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找个知根知底的女人。徐青:「家里的事,婶婶做主就好了。等我过了童生试,到时候看有没有办法弄到催子的药方,说不定也能帮婶婶和叔父了结心事。」世上的病,多是穷病。有了钱和地位,李公圤和周氏生不出孩子的问题,总归是有希望解决的。毕竟这也不是个普通世界。周氏忍不住哭泣:「还是青哥儿懂得心疼我。往后婶婶就靠你了。那天的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都是婶婶不好,说错了话。」她心知,将来自己万一真注定没孩子,与青哥儿处好关系,即使老李变了心,自己下半生还是有着落的。徐青:「婶婶,你的养育之恩,我怎麽可能不报答,你放心就好了。那天的事,我根本没生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当衙役。」周氏破涕为笑:「那是自然,青哥儿是要做大官的。」徐青笑了笑:「多谢婶婶吉言。」功名非所愿,但解俗尘扰罢了。来到这样的世界,岂能不求长生呢!心中之事,自然不适合向外人解释。……徐青以祭奠徐家先辈为藉口,买回来香烛。这些都是周氏指点,徐青又用自己细致的观察力买回来的。李公圤做了典史,几场酒席下来,收了上百两银子的礼钱,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有这些银钱,徐青的滋补药方更舍得用药了,再试出香火养神的效果。鹤形桩的进度,当能再提升一大截。一根长长的香在屋内点上,徐青坐在旁边,不一会周身香菸缭绕。他闭上眼睛,想像神魂好似从山崖跳下去,一下子出壳,四周缭绕的香菸,宛如温泉般将徐青包裹住。舒泰!「难怪道士和尚打坐喜欢点香,这果然效果不错。」徐青尝试将这些香菸吸附到自己神魂上,渐渐地出现一个人形轮廓在他的肉身面前。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装神弄鬼。」 第13章 提升 清水县县衙。阳光明媚,犹如李典史如今的心情。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内堂,「卑职参见大老爷。」「公圤啊,你如今也是典史了。见我不必如此大礼。」吴知县笑吟吟地看着李公圤。这次清剿桃花庵,不但发了一笔财,还平掉库银的帐。董大海等库丁,凑的一千两官银,更有八百两进了他的腰包。如此种种好处,令他越看李公圤越顺眼。李公圤:「卑职能有今日,皆是大老爷栽培,岂敢忘本。」「哈哈,你是个厚道人。对了,你手里拿的是什麽?」吴知县寒暄一番,看出李公圤是有事来找他。有事情就对了。属下有事汇报,不管好的坏的,都是向他靠拢嘛!他啊,就怕底下人啥事都自作主张。如之前的赵熊,外表恭顺,实则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他一个三甲同进士,正常来说,仕途有限。光是为了当这个知县,都费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有道是三生不幸附郭府治。清水县正是江宁府的府治,要不然这样的大县,还轮不到他一个三甲同进士来当知县。李公圤于是掏出话本,递给吴知县,却没有直接说是谁写的。话本不长,吴知县的学历,那是比不上翰林院那些变态,放在地方,那也是降维打击,几下就看完了。吴知县先是沉吟,随即笑道:「我不过是做了些微小的事情,怎麽当得起如此赞扬,不过……」他话锋一转,「这诗当真是写得极好,写这话本的朋友有大才。」原来话本结尾,作为主角的吴知县念了一首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仅此一首诗,便在吴知县眼中,价值千金。士林极重风评,若是这首诗从他口中传扬出去,必然能博得清名,更有后世名。关键是这首诗,完全是为他量身打造。写出了他的生平,写出了他的清正,写出了他……妙啊!吴知县心里越是默念,越是回味无穷。李公圤想起徐青的嘱咐,脸色一「愣」,「这首诗不就是大老爷做出来的吗?」吴知县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拉起李公圤的袖子,亲热道:「公圤贤弟,你瞧我这记性,明明自己写的诗,居然都忘了,得亏你提醒。」李公圤见吴知县满脸笑意,心中大是松了口气。没想到青哥儿这话本果真如他所言,必能击中大老爷的心坎。先前青哥儿说,这话本对大老爷的作用比先前清剿桃花庵还大。他起初不信,眼下是不得不信。「大老爷一心都在公事上,自然顾不上私事。可谓公而忘私!」吴知县听到「私事」二字,眼前一亮,「我这等愚钝之人,又不是圣贤,当不起公而忘私的评价。对了,写话本的究竟是何人?」「正是卑职那不成器的侄儿。」「可有进学?」中了秀才功名的生员才有进学,吴知县此言自是为了试探。「没有,这孩子平日杂书看多了,荒废经义,前不久才被社学退学。」李公圤如实回答。他不知道徐青为何要让自己主动暴露他被社学退学的事,但侄子智计过人,必然是有深意的。吴知县笑了笑:「这话本写的不错,看得出平日里都没用心在经义上。但科举才是正途,你回去之后,定要好生督促。」其实写话本,在当下的风气里,自然是不务正业的举措。但徐青是有意为之,这样比较好向吴知县解释他先前被社学退学的事。因为话本写的不错,足见徐青是聪明人,但正因沉迷杂学,反而耽误了经义,才被社学退学。这样的话,吴知县不会认为徐青是草包。何况徐青那首诗,也是加了大分。如此一来,算是在吴知县这边,将徐青先前被社学退学的隐患消除。往后即使有徐青在社学的同学在县试之后指认徐青没有真才实学,吴知县也不会相信的。而且还能通过此事,进一步加深和吴知县的关系。李公圤自然不知晓徐青有这麽多心思在里面,他顺势道:「卑职的侄儿最近都在努力用功读书,准备参加今年的县试。不过他之前荒废太多时光,这次卑职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少年人,让他吃吃苦头,也是好事。」吴知县微微一笑:「少年人有志气是好事,何况县试不过是科举第一关,能有多难。他还有两月的准备时间,我看你侄儿也是个聪慧之人,此次县试,未必不能有收获。我有一言相赠,你回去带给他。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你让他多多勉励。不过我是县试的主考官,在县试之前,就不方便见他了。」……「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徐青低吟这一句,随后向李公圤笑道:「县尊果真是让叔父带这句话给我?」「嗯,他让我一定要将这句话带给你,我不敢忘,一天都在默念。」李公圤心知这句话县尊既然强调了,肯定十分重要。徐青:「叔父肯定好奇这句话的意思,我来给你解释。」李公圤:「你们聪明人打机锋,我根本听不懂,反正叔父听你的就行。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些。」徐青轻声道:「叔父,侄儿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何况你做了典史,往后少不得和各类人打交道,这些东西,最好是懂一些比较好。何况叔父不是不聪明,只是以往懒得琢磨这些而已。」李公圤想了想:「青哥儿说的在理,那我听你分析分析。」他这人耳根子软,但好处是听得进意见。徐青点了点头,「叔父以为,本朝什麽人才是『士』?」「那起码得有个秀才功名吧。」徐青悠悠道:「县尊以此言赠我,那是说我也是『士』。因此不出意外的话,侄儿此次县试必中了,而且还是案首。因为县试案首,几乎默认是要中秀才的。唯有如此,方可当得起『士』这个称呼。」李公圤一惊:「案首?可是你就两月准备时间了,能写出案首的文章?」县试的案首,文章是要贴在衙门外,供人观瞻的。徐青微微一笑:「仅凭真才实学,要中案首,确实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县尊已经将考题通过叔父告诉我了,侄儿提前知晓考题,针对性训练,岂有不中的道理?」李公圤恍然道:「原来这句话是县试的考题啊。」徐青摇头:「如果县尊不想留下把柄,考题很可能是这句话的前一句或者后一句。因此侄儿需要同时准备三个考题的答案。」衙门里,人多眼杂,保不住这句话给别人听了去。吴知县是聪明人,真正的考题,在徐青看来,绝不会是李公圤带回来的这一句。无论怎样,天地线已经打通,科举之路,通过童生试的进程,已经不可能阻挡,馀下的就是个人的努力和奋斗了。李公圤听到徐青的分析,惊叹不已,说道:「青哥儿,没想到你只是一番谋划,便在这麽短的时间,让咱们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现在都有些在做梦的感觉。」徐青摇了摇头:「叔父不要觉得我有多大功劳,这一切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还有运气成分在里面。如果不是正好库银失窃,咱们家要翻身,还得等许久。」李公圤:「即使有运气,也是青哥儿运筹帷幄,方可做到这些事。」徐青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世间之事,七分在天,三分在人。叔父,咱们凭运气获得了这些好处,并非毫无隐患。」「你是说赵熊的事?」徐青摇头:「这只是其一,最大的隐患是咱们并没有抓到库银失窃案的真正窃贼。」李公圤闻言,不由脱口:「你意思是贼人很可能再次作案?」徐青:「可能会,可能不会。这事看运气。侄儿想的是,这案子若非内鬼做的,贼人手段,定然非同小可。再次动手偷窃库银,怕是依然防不住。」李公圤一脸担忧:「那该如何是好?」他是靠库银失窃案,立下大功,当上典史。如果库银再次失窃,岂不是证明他们之前在造假。当然,强行解释,可以说是另一夥贼人干的,但库银失窃,一场罪责肯定免不了。李公圤作为典史,管辖治安,自是首当其冲。他刚当上典史,若是出了这种事,即使吴知县都没法保住他。李公圤不由忧心忡忡。徐青笑了起来:「叔父也不必忧心,有问题,解决就好了。侄儿有个主意。咱们大概是防不住偷窃库银的贼人,但是衙门仓库里,若是没有库银了,又当如何?」「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本身。」徐青又轻轻接了一句。李公圤听着有些迷惑,问:「青哥儿,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徐青:「县尊完全可以提前将库银上交国库嘛。」虞朝现在用的是两税法,继承自前朝。在更远的朝代,并非两税法,而是徵收谷物丶布匹等实物为主的租庸调法。两税法则以徵收金钱为主,一年分夏丶秋两次。原本的税钱以铜钱为主流,近百年来,大虞朝的民间海贸兴盛,有源源不断的白银进入本土,似南直隶这等经济发达的地方,收税便以白银为主了。但国朝还是有许多偏远地方,依旧以实物税为主。如今仓库充盈,还没到夏季徵收的时候,也可以提前将夏税上交。「你是要我将此事禀报给县尊?」徐青摇头:「这问题和解决办法得让钱师爷提出来。」「为何?」徐青:「咱们要是向县尊提出此事,岂不是显得钱师爷没用?若是叔父这样做了,肯定会得罪钱师爷,何况解押库银的人选,非赵熊莫属。让叔父来提名他,绝对是不合适的。」「让赵熊负责解押库银?」李公圤一惊,忍不住道:「他怕不是巴不得库银再次失窃。」徐青:「不错,除了贼人再次作案外,赵熊等人很可能会主动找机会制造一次库银失窃的案子,这是对付叔父最好的办法。」「既然如此,怎麽能让他们去解押库银上交国库?」「叔父是当局者迷。如果他们负责此事,库银若是出事,便是他们的责任了。」李公圤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脑袋,「你瞧瞧,我真是糊涂了。」他不禁惊叹徐青的高明,此事一旦成功,当是一举两得,他也能睡个踏实觉了。李公圤接着又道:「青哥儿,你实在太聪明了,简直……」他差点说,简直像个妖孽。李公圤现在即使怀疑徐青真成了妖孽,也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因为他已经当上了典史。他穷困时,能为「侄儿」刀里来火里去。但现在他不再仅仅是徐父的奶兄弟,更是县衙里的实权人物。对于他们家而言,足以称得上光宗耀祖了!徐青没有点破李公圤的话,而是转移话题:「叔父,咱们现在是依靠外力,侥幸得到现在的一切。但是侥幸得来的东西,终会意外失去。唯有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保住这些,并拥有更多。」「嗯。」「所以我让婶婶也给叔父炖了药膳,叔父去趁热喝吧,婶婶都等好久了。」李公圤「啊」了一声,随即一脸苦色。这药膳喝下去,今晚还能休息?徐青微微一笑,悄无声息离开堂屋,周氏顺便端着汤碗进来。周氏想明白了,只要先把李公圤榨乾,他也没力气去找别的花花草草。……徐青直接在院子里,开始练习鹤形桩。他现在营养充足,凭藉神魂出壳的道法层次,对于鹤形桩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沉浸在读书养神丶练武强身的过程中。渐渐地,他的呼吸丶体型都在反覆的练习中,有了明显变化,原本瘦弱的身躯,四肢变得结实修长,慢慢地,手上的肌肉鼓胀起来,却不是明显的大块头,而是流线型。半月之后,徐青观察体内的青铜镜,有文字浮现:鹤形桩(残缺):小成。 第14章 武道 李家的小院里,徐青和李公圤进行对练。两人身高相近,招式几乎一样,拆挡格外娴熟。练到最后,李公圤和徐青对了一掌,身子吃不住力,往后退了三步。「青哥儿,你的力气已经比我大了。」李公圤哈哈大笑。他瞧着徐青手臂结实有力,面色红润,与一月前刚刚病愈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徐青谦虚道:「那是叔父担心使出全力,伤到我而已。。」李公圤还是壮年,力气比年轻时,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鹤形桩的修炼,对保持身体状态极有好处。这些日子的药膳,李公圤喝了不少,哪怕被周婶娘天天催缴公粮,多少也有些效果。李公圤微笑道:「以你现在的功夫,其实都可以去参加武生考试了。」武生考试其实是武举的童生试,但地位远没法和童生试比。李公圤因为是贱籍,所以也没有参加武生考试的资格。而且考到武进士,也不能直接做官的,还得排队。说是排队,不出大血,轮到猴年马月都排不上。即使做了武官,地位也远没法和文官比。低级的武官,在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眼里,跟胥吏没有区别。徐青当然知晓李公圤是开玩笑,转移话题:「叔父,你说练武的人,如何区分实力强弱呢?」因为青铜镜里,关于武道,出现了一段新的描述,「武道层次:练筋。」鹤形桩的描述,则是后面的注释补充。鹤形桩的小成,显然是意味着他真正开始了武道修炼,练筋是他目前所处的层次。李公圤:「青哥儿怎麽会想到问这个?」徐青:「我就是觉得鹤形桩不简单,所以想问问。」李公圤沉默了一会,说道:「练武用来强身健体就好了,你问实力强弱,肯定是存了争强斗狠的心思。青哥儿,你是读书人。我在衙门里当值那麽多年,耳濡目染,也知晓一些书里的话。比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要做的是远离危险的地方。」徐青闻言,沉思一会:「叔父,练武的事,其实和我们徐家灭门的事有关吧。」李公朴一脸苦色:「你猜到了?」徐青:「看来我不该问。」李公圤点头:「你将来做了大官,自然能复仇,若是不能,仅凭个人武勇,那也无济于事。」徐青:「那我不问了。」他心里一直有个怀疑,寿命不足三年,未必是身体健康的问题。如今鹤形桩小成,寿命也没有延长,看来或许和徐家灭门的事有关。当年,他这具身体是怎麽从灭门的祸事中活下来的,李公圤又如何能收养他,且不被仇家找上门?哎,只要他还是这具身体,原身的恩恩怨怨,总归是要继承的。目前看来,仇家肯定非同小可,哪怕李公圤做了典史,也不敢向徐青提这些事。或许李公圤也以为,对方不会来斩草除根。可是青铜镜,不到三年的寿命评价,无疑是明示了。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为何要等到三年后?「无论如何,总还是有时间来准备应对的。」徐青没有什麽好紧张的,因为这解决不了问题。徐青和李公圤相对默然一会,李公圤终于开口:「对了,赵熊说的是明日出发去解押库银。」徐青:「叔父昨晚回来时,已经跟我说了。」李公圤:「我现在细细想来,他从十天前就开始推脱,一直到昨天,上面同意本县提前上交夏税的文书下来,方才答应。你说,中间会不会出现什麽波折?」徐青这些日子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读书和练武上面,近几日更是修炼鹤形桩的关键时刻,所以昨晚听了之后,没有细细思虑。他闻言开口:「叔父,近来江宁府附近有什麽大事发生吗?」「本府附近倒是没啥大事。对了,前几日来了一份公文,说是岭南有什麽莲花教,袭击县府,组织了上万民众从贼,不过官军很快就将这次反叛平定了。我还听说,散乱的教匪,有一部分走海路朝着咱们南直隶流窜过来,说不定还和在沿海作乱的东夷海寇有勾结。但咱们江宁府又不靠海,真闹起事来,也冲击不到咱们。」徐青:「叔父,官府解押库银的路线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当然是水路。」自来水运最是方便节省,能走水路,绝不可能走陆路。徐青沉吟一会,又问:「我记得叔父说过,最近赵熊都没找你麻烦,只是说身体不行,想要将解押库银的差事推脱掉。」「朝廷的文书已经下达,他这次怕是推不过的,何况已经答应要解押库银了。」李典史道。徐青轻轻道:「却也未必。叔父,在我童生试之前,只要他不来惹我们,咱们也没必要节外生枝。」「行,我听你的。」自从那日徐青出了主意,让库银提前上交国库之后,青铜镜内,气运评价里泛起的黑气,消散了许多,仅留下一丝。到目前为止,黑气都没有复苏的意思。徐青猜想,赵熊那边暂时是不会对他们有什麽动作了。他现在结合李典史说的那些事,猜测赵熊他们,肯定有什麽针对库银的行动。不管怎样,火暂时烧不到他们身上来。无论是鹤形桩的进一步修炼,还是童生试的准备,都需要时间。徐青心知,现在和赵熊周旋,很难做到一击毙命,反而平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李公圤随后去衙门点卯。国朝规定,官署在卯时开始办公,所以叫做点卯。但现在,老皇帝都两三个月才开一次朝会,下面的官员自然有样学样,跟着懈怠。因此李典史每天都是慢悠悠去上班。没办法,去早了,衙门也没人啊。若是有人早上去衙门敲鼓鸣冤,肯定是要吃一顿板子的。没办法,小民的事不解决,顶多丢一条命,可是惊扰了老爷们,整个县都不得安生。孰轻孰重,不言自明。……回到小屋,徐青拿出一本厚厚的时文精选,皆是历年童生试丶乡试比较经典的文章。他除开准备县试的文章外,如今的时文也得深入理解,才能在考场上,做出既有水平,又符合此时风气的文章。而且还得弄清楚哪些文字需要避讳丶忌讳。虽然县试不严谨,可是一旦有心人要挑毛病,将事情上秤,自然麻烦不小。捧起厚厚的时文集题,徐青自然而然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鹤形桩小成之后,他的体质得到一定的强化。这次「绝对专注」,令他立时体会到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手中的书页,飞快的翻动着。说是一目十行都不为过。可是每一行字,都刻印进了心里。一段段文字的意思,如同食物进入肠胃里,被迅速分解,知识化为养分,让他对如今学到的文章,理解得十分透彻。一个个八股文的考题,在他飞速的翻阅中,出现了一道道破题的思路,再与别人优秀的文章相互印证,汲取养分。不知不觉间,书页翻到了最后。嗡嗡嗡!徐青意犹未尽地合上书页,大脑有翁响回荡,身体有淡淡的疲惫感,比以往任何一次从「绝对专注」中抽离都舒服。他的精神犹自十分活跃。徐青推开窗户,看了外面的太阳位置,判断出自己起码「绝对专注」地学习了半个时辰。这是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这就是鹤形桩小成的效果吗?」徐青颇是欣喜。「绝对专注」的持续时间从刚穿越时的半刻钟,到现在的半个时辰,时间足足提升了八倍,而且效率更高。他找来白纸,随便选了一个八股文的考题,解题丶破题丶承题……直至最后的结尾,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滞。徐青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写的文章。以他目前的水平,即使在南直隶,也确实是府学生员级别的文章了。府学生员,都是相对年轻的秀才,体力丶智力尚在巅峰,属于有希望考中举人的那一类秀才,往往也是最喜欢热议时政的。这些人,往往有自己的圈子,在府县里,掌控一定的舆论权。要他们办什麽事很难,可是坏事,却太容易了。「如果吴知县不离任,将来中了秀才呆在县学肯定是更好的,不过吴知县今年年底任期就结束了,所以将来还是府学比较好。这也是为了避嫌。」李公朴只是个典史,不是正经的读书人,管不到县学丶府学的事。反而很可能因为这层关系,给叔侄二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因此徐青目前的规划是,争取府试丶院试也取得优异成绩,届时就能直接进入府学。同时,府学的生员虽然许多自视甚高,本身也代表了广泛的社会资源,而且在府学有他施展「才华」的空间。届时,他希望能接触到更多和「武道」丶「道法」相关的信息。徐青一番思考之后,继续看书。这次没有进入「绝对专注」,因为技能刚使用完,有一段冷却期。不过他现在的身体很好,先前疲惫感也不强,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不得不说,「专注」才是最好的外挂。无论是读书丶练武,进入专注忘我的状态。即使是普通人,都能取得显着的进步。只是人不是机器,容易被外界干扰。别说专注,学习的时候稍微专心都是极难的。徐青现在平常状态下,同样是十分专心的,不只是天赋的原因,因为他清楚自己每一分努力都有收获。国朝人为何骨子里喜欢读书种田,因为这两样事最容易看得见收获。……赵家大院。「大哥,解押库银的文书直接送到咱们家了,明天就得走。」赵熊赵捕头脸色蜡黄,手颤巍巍地从自己的堂弟兼手下亲信捕快的手里接过官府的文书。朝廷才不管你病没病,公文一下,没有回绝的馀地,死也得死在路上。赵熊的堂弟名叫赵豹,见得赵熊神色,脸上恨恨道:「上面的那些家伙,没少收咱们的孝敬,现在出了事,一个个撇的比什麽都乾净。」赵熊摆摆手:「他们是得到了吴知县要当南直隶督察院监察御史的消息,而且主管漕运方面的事务,这里面贵人们的利益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肯定不想得罪这位年底就要上任的监察御史。」「他一个三甲同进士,怎麽能轻易当上科道清流的官。」赵豹一惊。赵熊冷笑道:「不知哪位高人出了主意,给这位吴知县写了个青天大老爷的话本,现在在南直隶一带,许多说书人都爱讲这个话本。」「那话本我也听过,沽名钓誉而已。」「你肯定是没听到最后那首诗。」赵熊淡淡道。「什麽诗?」赵豹现在对吴知县意见极大,前几天听了不到一半的话本就走人了,自然不知道后面的内容。「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赵熊一字一顿地吟道。「这首诗现在许多小民都爱听,而且惊动了一位大人物,亲口称赞吴知县有古君子之风……」「这首诗的份量竟这样大。」赵豹只觉得百姓都是牛马,自然对这首诗无感。赵熊:「无论如何,吴知县凭这首诗已经得了士大夫之心,我们若是在年底前搞事,只会让上面震怒,觉得咱们这些胥吏,太过刁滑。」「可是,大哥你的身体,怎麽支撑得住这一路奔波。」「反正是走水路,不碍事的。李公圤那边,你暂时还得虚以委蛇,休要生什麽事端。」赵豹口头称是。他心里却不以为然,他们赵家是本地一霸,如今被李公圤这等小角色一步登天,骑在头上,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他已经打听好,李公圤的侄儿要参加县试。这小东西一直以来都不出门,让他找不到机会,但县试的时候,总不能不出门。赵家这麽多年在清水县花了那麽多钱,养了那麽多人,不是找不出敢亡命的。在县试前,他一定会找到机会,派人打断小东西的腿! 第15章 兵器 清晨,徐青从硬木板床上醒来。前些日子,由于鹤形桩入门,徐青夜里皆是深度睡眠。昨晚罕见地做了个「噩梦」。不是梦见接下来遇到什麽麻烦,而是梦到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前世」。太吓人了!前世他只是没有挂的普通牛马。这一世,目前固然有生存危机,却有无限可能。「还好只是梦。」徐青舒一口气,然后起床,出了小屋。昨晚李公圤喝了酒回来,周氏正麻利地给他做醒酒汤,至于徐青的药膳,已经做好,放在旁边温着。现在正是暮春时候,乍暖还寒。六味地黄汤做的药膳,适合早晚空腹喝。徐青将满满当当的一碗药汤喝完,里面还炖了鸡,又将一碗山药粥下肚,登时元气满满。「婶婶,你厨艺越来越好了。」周氏笑了笑:「你们都在进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能在家里拖你们后腿。」徐青:「婶婶,你现在一个人要乾的家务太多了,我在想,咱们买个婢女,你觉得怎样?」周氏:「咱们院子太小了,而且现在平日都有左邻右舍帮忙,根本不累。等以后换了大点的地方,我打算给你叔父纳个妾。」如果是李典史自己娶妾,外面的女人进门,多少对周氏有点威胁。她作为主母,主动给夫君纳的妾,往后这妾是生是死都得看她脸色。徐青微笑:「婶婶有看好的地方,等我忙完童生试,咱们就找机会搬过去。」周氏:「咱们现在花钱的地方还多,到时候先租个附近的大院子就是。」徐青:「婶婶放心,咱们直接买。钱的事,等童生试过了,我自会想办法。」只要有关系有靠山,在这个时代做生意是十分容易的,何况徐青脑子里,确实有几样适合这个时代的生意点子。眼下不到忙活这些的时候,徐青没必要现在开始费心。何况女人就喜欢别人给她画饼。尤其是前世,徐青遇到的那些女人,大部分的要求,估计也只有骗子才能满足了。徐青几句话,将周氏哄得眉开眼笑。周氏高兴了,在家里也不会找徐青唠叨,能让徐青一天都省心。……徐青依旧在院子里,展开近来每天的晨练。今日和以往的规划内容不同,他在自己的四肢都绑上了一个沙袋。鹤形桩小成之后,他的四肢结实有力,步履轻盈。绑上了沙袋后,徐青试了试重新习练鹤形桩,难度陡然增加了不少。一来是不适应,二来是重心有所改变,而且徐青发现,鹤形桩小成,主要是强化四肢,但他躯干的核心力量,提升远没四肢那样明显。如果没有一个强硬的躯干,四肢强化后的优势,自然会被浪费一部分。「鹤形桩虽然也有练躯干的效果,终归不是主攻方向,而且欠缺爆发力。」徐青有「出壳」级别的神魂,对于身体的判断,并非李公圤这种普通练武之人能比的。而且他越分析,越觉得,鹤形桩除开本身的残缺外,应该还有另外的配套功夫。鹤形桩严格意义来说是以养身为主,打人丶逃跑是强身健体之后的附带效果。「这事不着急,现在先将鹤形桩练到极致再说。」徐青心知,他的鹤形桩只是小成而已,提升空间还很大。而且他最看重鹤形桩对速度和敏捷的提升。如果遇到什麽不利的情况,逃跑能力是最重要的。再能打,能打几个人?万一对方用弓弩丶兵甲,拳头再硬,也是白搭。而且他后面出门,肯定是要随身带一包生石灰的。这个套路虽老,却经典好用。咦。跑路能力强,随身一袋石灰,听着咋像韦小宝的人设。不能怪他,是这个世界的错。谁叫他没有六脉神剑丶降龙十八掌可以学。很快,徐青抛开杂念,专心地练习鹤形桩。渡过刚开始不适应阶段后,徐青的「绝对专注」状态自然开启,在这种状态,他的「悟性」都大幅度提升。练习过程中,徐青凭藉自己的努力,寻找了现阶段鹤形桩可以调整的细节。这一些细节,看似作用不明显,可是能提升整体修炼的效果,累积下来,作用更是明显,而且改善细节之后,他的动作更舒适流畅。哪怕四肢绑着沙袋,依旧做得和以前一样标准漂亮。由此更可以看出,他四肢的力量比以前强了许多。徐青练完功,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汗,并将新产生的热气导引进四肢,而且这次他留了心眼,将一半的热气留在了躯干,看看后面有什麽效果。他不怕热气被浪费。因为练功前,先喝了药膳。热气出来之后,刚好是消化完药力的状态,量自然比平时要多。而且身体的强化,还是得尽量平衡。短板太短,即使长板再长,都会有不小的影响。将热气消化之后,徐青感觉他还能再来一组。不过,他没有着急,而是按部就班地在耗费心神导引热气后,诵读了一遍《大学》,读书声结束之后,徐青略显疲惫的精神得以恢复。他不清楚专门修炼道法的人,如何养神。但读书读进去后,天生能静心,养神的效果,不言可知。他前世研究过,那些古代士族,经典累读不倦。即使年老体衰,脑子依旧很清醒。老来昏聩的不多。譬如明朝的内阁首辅严嵩,六十岁左右当首辅,在这个位置干到了八十岁,一个老头子,硬是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维持住了自己的地位,整垮了大部分政敌。更有名的是司马懿,七十岁左右还能发动政变,死前还能带兵平定辽东。同时代的诸葛孔明更厉害,硬是将司马懿这样一位侵略如火的进攻大师,变成了畏蜀如虎的防守大师。这些人,都在年龄大之后,依旧保持了思维的敏锐。其共同特徵是,皆是同时代读书人中的翘楚。昨晚早课,徐青发现,今天李典史没去点卯。「婶婶,叔父还没起床?」「昨晚酒喝大了。」婶婶没好气道。徐青皱眉:「今天赵熊一行要去解押库银,叔父岂能在这时候不去盯着。」周氏闻言,一阵心慌:「我喊了他,他说头疼,起不了身,灌了一碗醒酒汤也没效果。我再喊喊。」徐青听了之后,心里略作计较,对着周氏轻声道:「婶婶,你这样去叫他……」周氏闻言,一脸古怪地看着徐青,然后还是照做。……床上,李公朴正又沉沉睡去,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李公圤,大老爷要升堂了,还不去公堂站着,你拖拖拉拉,莫非是想吃板子?」紧接着是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威武」。李公圤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的起身。霎时间出了一头冷汗,再四周,十分眼熟,却不是什麽公堂。「娘子,你……」「叔父,是我请婶婶这样做的。」李公圤:「是青哥儿啊,起得这麽早。」徐青:「叔父,你看太阳都到哪里了,还早呢?」李公圤被侄儿罕见地阴阳怪气一番,老脸一红,然后迅速起床洗漱一番。徐青跟着吃了一些早点,都是粗粮面饼之类,夹杂一些时蔬。这个季节,有腌制好的笋条,更是吃芥菜的时候,十分爽口。芥菜更是春的象徵。有诗云: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在前世,徐青很难吃到现在这种纯天然无农药的有机芥菜。不得不说,这些年的虞朝,有点步入小冰河时期的意思,明明是晚春,却比徐青前世的早春时期还冷。南方还好一点,北方不是涝,就是旱。大规模的起义没有,小打小闹的起义是一直没断过。小冰河时期的另一特徵那就是处于寒冷地带的胡人,会为了生存,更加不要命的冲关。看似太平盛世,却早已埋下内忧外患的种子。因此,哪怕官府押解官银,也不是那麽安全。这也使得镖局行业迅速发展。毕竟镖局更能舍下脸皮拜山头。官fu咋可能向山匪水匪拜山头。大家虽然都是收保护费的,但也有档次之分。官fu显然是属于收保护费这一类中,档次最高的。李典史很快吃完早点。「叔父,我跟你一起出门。」「你也要去衙门?青哥儿,你想做什麽?」「我是想跟你去衙门,看看有什麽淘汰下来的武器,找把趁手的兵器。」李典史现在分管治安和监狱,别看没有任何品级,实权当真不小。寻常人要搞兵器很难,但对于现在的李公圤而言,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徐青除了随身携带石灰外,肯定是要弄件武器防身的。这个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虽然赵熊他们暂时没搞事,但气运里,那一丝黑气始终存在,随时都有复燃的可能。何况就算赵熊懂得识时务,手下人未必脑子好使。政治斗争嘛,别把敌人想得太聪明。前世第一大国搞总统选举,人家都是直接搞暗杀来着。……李典史在衙门里,配合董大海,办好了库银的出库交接。中间没有什麽波澜,不过赵熊临走时,徐青突然多嘴问了一句:「赵伯伯,你是不是杀过人?」赵熊的反应是惊讶,然后似乎不想和徐青他们纠缠,直接急冲冲离开,并丢下一句:「本捕头一向奉公守法,杀人是绝没有的事。」见得赵熊灰溜溜离开,董大海在旁笑道:「徐世侄,你这样问他,他怎麽可能承认?」正常而言,似赵熊这等本地黑恶势力的首领,肯定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而且为人凶狠。但徐青刚才故意那麽问,却发现赵熊的情绪反应很怪。他现在的观察力很强,而且神魂强大,对人的情绪感知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如果是传闻中的赵熊,刚才那种反应可是太奇怪了。给徐青的感觉就像是,这赵熊不是真的,而是演的。对方根本没有那种当老大,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心态。「果然有鬼。」徐青暗自判定。但他平白的臆测,说出来也没人信。徐青对董大海道:「董叔,我就是和赵伯伯开开玩笑。」李典史咳了一声,对董大海道:「小孩子不懂事,让你们看笑话了。」董大海笑道:「我看徐世侄明明很机灵嘛,而且一看就是良才美质,这次童生试肯定是要高中的。」一番客套之后,李典史拉着徐青到了县衙存放兵器的库房。里面的东西,放久了都有损耗,所以淘点坏了的武器,甚至都谈不上公权私用。但李典史来到兵库后,看守兵库的衙丁们,简直如临大敌。他们不知李典史突然来兵库干什麽。李典史找了个他们的班头,直接说:「我想要一把坏了,并进入耗损名单的武器。比如腰刀之类。」班头松一口气,他差点以为李典史来清点兵库的。「典史要用,还是这位小哥用?」「我。」徐青开口。班头:「坏的兵器没有,不过小的这里有一把匕首,十分锋利,想要献给大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刃口朝着自己拔出,一点寒光冒出来,刺人眼目。「好东西!」李典史脱口道,他随后又看了看徐青:「如何?」徐青点头:「叔父,就拿这个吧。」李典史:「本朝制度,流入民间的兵器都是要登记的,待会我去给你登记一下。」其实规矩是规矩,实际上根本没人执行。不过李典史当着班头的面,总要说点漂亮话。徐青:「好的,典史大人。」他使了个眼色,让李典史带他走。李典史随即带着徐青离开。看守兵库的衙役们齐齐松了口气。尤其是衙役们的头目张班头,拍了拍胸口:「好险。」他让人打开库房,里面只有一些破烂木头堆砌着。清水县武备松弛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不过县里的小吏们夥同库房的衙役,更是明目张胆地将武器都倒卖了。反正要检查时,再借一些过来充数即可。好处是,一旦遇上造反的教匪之类,打下兵库也拿不到武器。坏处是,很可能这些武器早就卖给了要造反的人! 第16章 劲力 李典史自然是要留在衙门的,徐青则是去找上次陪他和周氏去买香烛的两个捕快送他回去。反正徐青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他们今日也是要出去巡街的。到了班房里,呆在里面的捕快们,大部分围着一个黑脸汉子赌钱,至于徐青要找的两个捕快是两兄弟,哥哥郭壮,弟弟郭力。两人没有参与赌钱,像是被故意冷落着。两人倒是不在意,见到徐青来,郭壮笑道:「徐兄弟,你来了,咱们走吧。」「等等,你就是李公圤的侄儿徐青?」赌钱的黑脸汉子将手里牌盖住,一脸阴厉地看着徐青。「这位捕快,在衙门里,你应该称李典史的公职吧。你刚刚是以下犯上。」徐青淡淡开口。「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儿,你们给我等着。」黑脸汉子凶狠地眼神,不住往徐青身上打量。这种几乎要杀人的恶意,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何况徐青。「郭大哥丶郭二哥,咱们走吧。」徐青淡淡笑道,似乎对黑脸捕快的凶狠眼神,丝毫不在意。郭家兄弟倒也担心对方不理智,弄出什麽冲突,于是和徐青出了班房。到了衙门外,徐青方才开口:「刚才那人是谁?」郭力:「赵熊的堂弟赵豹,他是个疯狗,徐兄弟往后尽量不要单独出门。」郭壮看了弟弟一眼,接着又道:「去年有一家人,家里的十亩水田和赵豹家的田很近,赵豹听说那里风水好,看上了,想要强买。人家不同意。他就在县试前找人把对方家里的小儿子腿打断了。自那之后,那家人的小儿子就变得疯疯癫癫。」说到最后,郭壮叹了口气。徐青:「将人打断腿,这案子怎麽判的?」「还能怎麽判,打人的主动投案,案子当天就结了。因为有很多人看到是那家人的小儿子先动的手,即使人家断了腿,念在打人者自行投案丶还主动赔汤药费的份上,即使大老爷也没法重判。」徐青又问:「那家人的小儿子是不是很有读书的天赋。」「嗯,他家有十亩上好的水田,母亲又是纺织女工,哥哥嫂嫂没分家,供着他去上了私塾,私塾的冯先生,很看好他,结果发生那样的事,前途算是彻底没了。」郭壮回道。郭力又接着道:「冯先生有秀才功名,为此案找了大老爷几次,但大老爷也帮不到他。而且人已经疯了,即使再怎麽帮忙,他也不可能考取功名……」他后面没说,徐青听懂了意思。意思是对方没价值了。这位冯先生,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找吴知县,实是仁至义尽。徐青:「郭大哥丶郭二哥,你们的好意,小弟明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肯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郭力:「徐兄弟,你也看得出,我和大哥跟他们赵家帮不对付,这些日子,你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兄弟绝不推辞。」徐青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两位哥哥的好意,小弟想冒昧问一句,出事的那家人和你们有什麽关系吗?」郭壮叹了口气:「徐兄弟不问,我们也是要说的。」郭力插话道:「那是我嫂子家。」徐青轻轻颔首:「郭大哥,你放心,等我忙完童生试,一定会帮你给嫂子一个交代。」郭壮眼眶微红,「徐兄弟,你……」他要拱手致谢,徐青摆手:「郭大哥,多说无益。咱们事上见。」徐青承诺之后,郭壮和郭力对徐青的态度更加亲近了。将徐青平安送回李家小院,兄弟两人告辞,继续巡街。「大哥,这徐小哥确实是个聪明人,看来传闻非虚,李典史能当上典史,真和徐小哥有关系。」「是啊,上次送他去买香烛,他一路上沉默不语。这次感受到赵豹的威胁,立马就话多起来。咱们也和三教九流的人时常打交道,少年人里,狠的有,聪明的也有。但又聪明,又狠的,我只见过这一个。」「大哥,你怎麽瞧出他狠的?」「你忘了,赵豹这家伙真杀过人。他那眼神,咱们两个捕快都受不了,你看徐小哥怕了吗?若不是更狠的人,刚才在班房里就得露出丑态。」「那也不是狠啊,我听读书人说这叫大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说明徐小哥是个能做大事的人。」「阿力,你错了。能做大事的人,哪有不狠的。」郭壮淡淡补了一句。相比弟弟,一向将想上爬的心思露于言表,郭壮的心思要深沉一些。即使没有妻子娘家的事,他也不会向赵家靠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外姓捕快,根本不可能在赵熊那里得到机会。他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李公朴身手和我差不多,偏偏生个好侄儿,人到中年直接转运,摸到了我等小人能触摸到的天花板。」郭壮心里叹口气。个人的努力在运气面前,有时候真的一文不值。……回到小院,和周氏打过招呼后,徐青回到小屋。他点了一根香烛,神魂出壳,隐入袅袅香菸中。在神魂状态下,他受到的情绪干扰更少。有香烛保护神魂,诵念文章。既可以养神,亦不会吵闹。同时,也是对神魂的锤炼,使其逐渐适应离开肉身的状态。如此一来,即使后面神魂对物质的干扰能力依旧微弱,但能离开肉身一段距离,也能有助于他去干许多现阶段做不到的事。譬如偷窥敌人的秘密之类。当然,神魂平日里更需要肉身的滋养。香烛不过是辅助手段。处于神魂出壳的状态下,徐青思绪更加清明,「郭家兄弟先前的话,总结不过两点。他们想进步,且和赵熊他们有仇,可以放心用。」徐青现在看得出,郭家兄弟是练家子,可惜无人赏识。郭家兄弟一开始肯定是想要得到李公圤的赏识,不过先前的话风,有些暗示在里面,如果徐青能考中秀才,他们更愿意得到徐青的赏识。「无论如何,在对付赵家的事上面,郭家兄弟是可用的。因为我能给的,赵熊给不了。」这个时代,在本地发展,往往一个人上位,都有一大堆亲族当帮手,根本轮不到外姓人。李公圤和周氏的亲戚,其实关系都不是很近,而且上位匆忙,又和赵熊结了仇,来不及安排亲族。因为这时候,李公圤更需要有能力的人帮他。郭家兄弟正是看到了这点,主动靠拢。相比之下,徐青其实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徐青要是上位,亲族只有李公圤夫妇。徐青不可能一直隐在叔父幕后,他要解决身上的寿命问题,打造自己的势力是必然要做的事。总不能后面什麽事都亲力亲为。何况从普通的俗务中解脱出来,对他读书练武都有好处。……接下来半月,徐青继续沉浸在读书练武的过程中,心无旁骛。在这段时间里,六味地黄汤对他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徐青结合青铜镜的信息,加上自己对鹤形桩的心得,再通过「绝对专注」的状态,试验自己知晓的补方。一个个方子试下来,徐青发现一件无语的事。对他效果最好的,乃是他前世为女友找到的一个补方,唤作四物汤,专治补血调经。这个世界的许多普通药物和前世没什麽区别。其实除开一些神秘和超凡之外,基本可以等同于前世的古代世界。不过,他前世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前世的世界究竟有没有神秘和超凡之类的事物,真不好说。四物汤的成本其实比六味地黄汤还低一些,效果却出奇的好。徐青通过四物汤,将慢下来的鹤形桩进度,再度拉快。期间免不了大量进食鸡肉。因为鸡肉相对而言,成本低,口感还不错。如果做鱼的话,需要调料。在这个时代,调料并不便宜。譬如胡椒,在本朝开国时,都是作为官员的俸禄发放的。徐青前世,汉朝皇后住的地方叫椒房殿。这麽尊贵的地方,都以「椒」为名,足见香料在古代的珍稀程度。当然,皇后椒房殿,用的是花椒和泥混合涂抹墙面,并非胡椒的椒。无论如何,在这种古代世界,味道是一种奢侈品。「虽然鸡和鹤都是飞禽,吃鸡肉也算是以形补形,不过往后有条件的话,我可不想再吃鸡肉了。」徐青暗叹一声。现在的他,其实都已经吃吐了。没法,为了补充营养,硬着头皮也得吃。好想吃牛肉啊!徐青觉得自己对其他食物渴望的念头越来越炽热。他强行将念头收束。这也是对神魂的磨砺。他现在其实琢磨出一点道法修行的诀窍。静心是基本功。如果能克制自己的欲念,将其战胜炼化,神魂会有些许增益。相反,如果过于放纵欲念,神魂会变得虚弱。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四月中旬。徐青还抽空练了练匕首。他不懂这种短刃的招式套路,却不妨碍他练习。鹤形桩对四肢的提升,使他手眼协调能力很强。短兵的使用,无非是灵巧敏捷,加上出手稳准狠,足够对付一般的恶汉了。「估计鹤形桩大成就在这一两日。」徐青在院子里练习鹤形桩,忽然有股明悟,同时内心里,有些舒展不开的感觉。院子还是太小了。旁边是鸡舍。徐青练习鹤形桩的动作,大袖飘飘,当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去外面!现在已经入夏,天亮的也早。不过小院外的河边并无多少人。徐青来到之前和周氏挖蚯蚓的地方,旁边杨柳依依,入目是开阔的河面,内心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他开始修炼鹤形桩。刚一开始,徐青就进入了「绝对专注」的状态。一共三十二个鹤形桩的基础动作,霎时间如行云流水从徐青心头淌过。他身体随之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没有丝毫迟滞。仿佛是数十年苦功凝聚出来的心血。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他冲破了鹤形桩大成的瓶颈。对于鹤形桩的每一个动作,理解都远超从前。不同以往对四肢的运用。他的脊背隐约如龙蛇一样起伏,躯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像乐器声,充满节奏。伴随脊背的伸展,四肢彻底舒展开。不知何时,徐青将鹤形桩的动作做完。他立刻感受到,往常从胸腹处滋生的热气,这次赫然滋生出一股热流。他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仿佛一下子变成火炉似的。体内的气血,都比平时快了不少。这股热流出现得很快。徐青还没来得及用神魂操纵,便以很快的速度,本能一般,散入四肢百骸中。徐青感觉身体充盈起来。他忍不住,集中全身的力量,蓦地轰出一拳。平地一声鸣响出现。徐青一时间却有点脱力,他靠着旁边的柳树稍作喘息,「观察」体内的青铜镜。关于鹤形桩的武道评价出现:鹤形桩(残缺):大成(明劲)。「没想到鹤形桩大成之后,评价还是残缺的,难不成呼吸法就那麽重要。我用神魂控制热气,与呼吸法到底有什麽差别。」徐青陷入沉思,没能得到答案,然后注意力放在「明劲」上。他看过许多闲书,对明劲这个词不陌生。有道是千金难买一声响。明劲是一种比较厉害的发力方式。他刚才那一拳凭空打出鸣响,显然不简单。徐青没有贸然用树干试验自己的「明劲」。鹤形桩虽然有练筋的效果,可是骨骼发育显然不是鹤形桩的主攻方向,何况他尚未成年,所以骨骼比成年壮汉还是要差一些。若是用拳脚将自己的骨头伤到了,那岂不是搞笑。伤筋动骨一百天,半月后,他就得县试了!「不能用拳头测试,但我有匕首。」这匕首是普通的利刃。徐青瞧准了一截枝干,经过一段时间恢复之后,再次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明劲的劲力贯注匕首之中。斩!枝干直直落下,切口整齐光滑如镜面。徐青更仿佛劈开了一团萦绕在他县试之前的阴霾。青铜镜内,气运一栏,那一丝经久不散的黑气,竟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7章 买凶 (ps:17章重写了)逐渐适应了鹤形桩大成的状态,且观察到青铜镜内,气运里的一丝黑气消散无踪,令徐青生出一些踏实感。「看来这一丝黑气跟赵豹等人有关,他们属于有点威胁,但不多,符合青铜镜给其一丝黑气的评价。如此看来,我现在的武力值着实不弱了。」徐青暗自分析,得出结论。其实不奇怪,哪怕他实战经验缺乏,可是鹤形桩是以强身健体为主,大成之后,带来的是身体素质全面提升。好比武侠小说里,有了一身深厚的内力,纵然只会太祖长拳之类的普通拳法,也能将许多寻常江湖人打得屁滚尿流。何况徐青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神魂比普通人强大不少,所以他的感知能力很强。普通人的恶意,他能轻易察觉到,自然能规避掉一些近身的危险。「礼记中庸一篇提到过,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可见,读书用了心,本身就可能有一点预知危险的能力,这或许是读书养神,如我这般,壮大了神魂的缘故。」徐青结合亲身经历,对于原本书经里的话,有了新的理解。「但我只剩下三年不到的寿命,哪怕提升了身体素质,寿命依旧没有延长,足见很可能是三年之后我会遇到一场死劫。之前,我也和叔父讨论过,此事很可能与徐家灭门之事有关。只是,青铜镜内气运的评价,竟然没有黑气出现。能否说明,这种黑气是指近期内会遇到的麻烦?」其实青铜镜,哪怕只类似系统白板,仅仅提供自身的状态丶信息……,徐青依旧能从这些信息里,提取到许多有用的内容,甚至气运出现黑气之类,可以看成一种预知危险的技能。寿命太短,可以看成将来会遇到一场几乎过不去的死劫。这些内容,使得徐青可以更进一步地规划自身。沉思好一会,徐青调匀气息,对着面前的树干轻轻跃起踢过去,竟轻轻松松顺着主干的枝杈上到很高的位置。身形如鹤,随风飘摇,好不潇洒。这才有点江湖高人的味道。虽然前面的路很难,但他真的很喜欢如今的世界。在外面好好玩耍一阵,徐青尽兴之后,回到小院。……「怎麽?今天的药汤不对麽?」周氏见徐青端起四物汤一饮而尽,却很快皱起眉头。徐青摇头:「婶婶,以后暂时不用给我熬四物汤了。」「为什麽?」「喝这个对我没效果了。」徐青轻声回了一句。「好吧。」回到小屋休息,徐青有些惆怅。看来他又得琢磨新的补方。结合目前的经历,医武结合是比较正确的养身路子。只是他知晓的补方就那麽点,何况光会方子不行,还得懂医理。他先前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缺营养。无论是四物汤还是六味地黄汤,都是滋补身体的。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缺营养了。刚才四物汤入口,反而让自己平添一些燥热。神魂的感知下,明显察觉到身体有点不适了。何况是药三分毒。四物汤如今没效果,继续喝下去,还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负担。「鹤形桩的锻炼效果,以四肢为主,哪怕我留了热气在躯干里,效果依旧不明显。何况,我武道层次的评价是『练筋』,现目前来看,我的骨骼丶皮肤提升确实相对较小,这可能是鹤形桩的练法,本身对它们的加持有限。而且服用太多药物,排毒是一个问题,这又涉及到肾功能了,属于练脏的层面。」人体极为复杂,一开始锻炼,效果会很明显。越到后面,想要得到一点点的效果,都要付出很多的辛苦和努力。但理论上,如果身体各个部位都能保养丶强化,加强自身的再生能力,那麽确实可以延长肉身寿命,并成为普通人眼中的高人神仙之流。……「大哥出去解押夏税,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什麽情况。眼看李公圤家的小崽子要参加县试了,等对方顺利取到秀才功名,加上李公圤的支持,肯定能侵占许多我们赵家的利益。」单独的秀才功名其实影响力极为有限,但加上一个典史叔叔,那就不一样了。这类身份当不了乡绅,但做个本地豪强,还是很有希望的。除非太草包。童生试最难的一关其实是县试。像清水县这样的大县,一年有一千多童生参加县试,能取中的不会超过五十个。可是过了县试之后的府试,正常能有二成到三成之间的通过率。童生试的最后一关——「院试」,通过率能来到四成,有时候能到五成。徐青有李典史的关系,李典史又是吴知县的红人,只要徐青文章过得去,肯定不会在县试这一关卡着。赵豹看得很清楚,李公朴如今没有孩子,资源肯定都得用在徐青身上。他在县试前,废掉徐青,李公朴往后就没盼头了。届时心气一没,赵家夺回县里的缉捕治安之权那是迟早的事。毕竟李公圤的靠山只有吴知县,赵家却还有其他的关系。吴知县迟早是要走的。所以赵豹想要对付徐青,不只是为了泄愤,也是打算从根本上解决赵家目前面临的问题。「豹哥,人,我们已经找好了,随时都能动手。」一个捕快道。赵豹:「对方什麽来历,打听清楚了吗?」「过路的强人,事成之后,拿到钱就走,绝对不停留。而且他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我是通过杜老三联系的。」杜老三是城南的乞丐头子,靠着手下一群乞丐,如今也住上一进出的院子。「对方要多少钱?」「三十两。」那捕快小声道。「三十两?」赵豹皱了皱眉,说道:「贵了些,但此事要紧,就给他吧。县试前一天,我会想办法将李公圤和郭家兄弟支走,你们在小崽子出门之后就动手。记住,只打断腿,别闹出人命。」出命案是大事,很难掩盖。「诺。」……「这十两银子你给那人,记住,不准提起我。」捕快将银子交给杜老三。……「小米,告诉那人,事成之后,五两银子,这三两银子是定金。」……「这一两银子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两。」一个年轻乞丐将银子丢给一个在破庙里,饿了好几天的中年汉子。 第18章 莲花 中年汉子接过银子,将其丢在旁边的石板上,只听得「噗嗒」声响。然后将银子捡起来,说道:「什麽时候动手。」「县试当天的早上」「那就是后天,你得管我这几天的饭。」乞丐指了指自己的职业套装,「看清楚了吗?爷是要饭的。」中年汉子一把扯住乞丐的衣摆,不住念叨:「你得管我饭。」乞丐生怕对方扯断他唯一的一件衣服:「一天三个馒头。」「不够。」「够了。」「五个,我得吃饱,才有力气打人。」「记住了,是打断腿。」「嗯嗯。」……县试当天,徐青一早就出了门。昨天李公圤和郭家兄弟竟然接到了来自江宁府的命令,要和本县的巡检联合去巡查私盐。这摆明了是要调虎离山。徐青心想:「赵豹那家伙想动手了。」此事看得出来,赵家确实有点关系,江宁府的府衙都能找到人。只可惜现官不如现管,吴知县要在公事上整他们,他们也只能受着。徐青没有想办法阻止李公圤去巡查私盐。以他现在的身手,有没有叔父派人帮忙,都不影响。更没让周婶娘送他。毕竟现在,他一个人出门,比较来去自如。……「我和郭壮妻家的兄弟不一样,我叔父是典史,赵豹想再找个替死鬼在考试前整我,对方只要是本地人,就不敢答应。因此找过路的外地人可能性不小,打完人就跑,神不知鬼不觉,事情还沾不到赵家身上。」「当然,可能赵豹真的愚蠢,或者手下有蠢人禁不住重赏的诱惑。」「不对,赵豹要是做事够狠够谨慎,先找外地人对我动手,再趁乱补刀,方是良策。但不管如何,以我现在的实力,即使赵豹亲自动手,也休想讨到便宜。」鹤形桩大成,论纯粹的武力值,徐青已经在叔父之上了。这是经过叔侄对练验证的事。……「豹哥,什麽事?」两个打行的打手被赵豹找来。这家打行,背后有赵家参股。赵豹:「李公圤的侄儿要去参加县试,他在县试前若是遇到了麻烦,你们上前『帮』一下。」「豹哥,这事情干系太大。」「所以我要你们去帮忙,反正动手的又不是你们。到时候那小子被打,你们趁乱过去帮忙,正好是县试,人群混乱,不小心磕碰到他,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赵豹略含深意道。「懂了。」「去吧,事后亏待不了你们。」「多谢豹哥。」赵豹心知,直接找人弄徐青,肯定没人愿意。现在他先找了过路的强人动手,再派自己人过去补刀,肯定万无一失。就是价钱贵了点。三十两呢。他也想过底下人办事的德行,估计会吞个十几两,这群黑心的杂种,等找到机会,一定收拾他们。只是这笔钱不得不花,他要的是自己不直接接触凶手,免得被攀咬上来。找来两个打手,也是趁着混乱补一下刀,而且他没留下话柄。这安排,肯定万无一失。……大街上,乞丐将中年汉子手里的馒头,捏了一小半放进自己嘴里。「住手。」中年汉子有些气愤。「小气,你都有一两银子了,想吃自己去买,能撑死你。」「那是回家的路费。」「回家干什麽,还不如继续当土匪,瞧你这样子,没关系丶没钱丶没地,妥妥的三无人员。」「我有老婆在家等我。」「什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乞丐觉得嫉妒快要使他面目全非,他这麽俊,都没老婆呢,凭什麽!「莲花教作乱,我被抓了壮丁,然后又被莲花教抓了,稀里糊涂,成了贼人。」「莲花教,听说那些家伙个个又凶又恶,还吃人。」「你错了,他们多数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甚至比官兵好许多。」「为啥?」「官兵拿我们粮食,还要我们当壮丁。莲花教不要这些,还给我们饭吃。」「那他们哪来的粮食。」「从官府买的。」「啊!」中年汉子一脸唏嘘,他被莲花教抓了之后,去参加运粮,运粮的地方就是一个官府的粮仓。因为莲花教的教匪都在额头开了莲花印,所以他们这些民夫去比较合适,没那麽明显。就当官府是将粮食卖给本地豪强乡绅了,不算通匪。甚至听说还有乡绅豪强当中间人,做担保。但官军确确实实在剿匪,两边打生打死。「人出来了。」乞丐指着李家小院,一个少年背着书箧出来。中年汉子拿着一根木棍跟上去。……中年汉子跟着徐青走了半刻钟,不断寻找机会。对方走好快,而且十分灵活。今天县试,街上人挺多的。到了临近县学考场的一个街口,徐青忽然停下,看着拿起木棍的中年汉子,一脸好奇:「你跟着我,是想讨饭吃?」徐青看着眼前的中年汉子,起初怀疑对方是赵豹找来的凶人。但也不免太寒颤了吧。中年汉子摇摇头。「饿了?」徐青看了中年汉子一眼,在旁边的小摊上,给对方买了两个肉包子,扔给对方。「谢谢。」中年汉子接过肉包子,有些手足无措,一个劲感谢。徐青笑了笑,突然道:「他们花了多少钱,请你打我?」「额。」中年汉子沉默一下,说道:「二两银子,已经给了一两定金。」徐青:「你是个老实人,不适合干这个。等我考完试,再来找你。」他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朝着旁边轻声道:「郭大哥丶郭二哥,出来吧。」只见旁边拐角处,郭家兄弟各自押着一个人出来。两人有些惊讶,徐青怎麽发现他们的。另一边,他们居然没跟着去查私盐。这一点让徐青也感到意外。另外,那个当中间人的乞丐,一并被一个白役抓住了。剩下的事,徐青自然交给郭家兄弟解决。他有些怅然若失地走到县学考场,对手一点不给力啊。还有,他就值二两银子?本地的黑恶势力实在太没礼貌了!徐青很生气。 第19章 县试 到了县学前街,人群热热闹闹,还特意用石灰隔出警戒线,只有参考的童生手持考牌,才能进入其中。身后的亲朋目送考生,恍惚间给徐青一种前世参加高考的感觉。望子成龙之心,古今没有什麽区别。县学门前,老幼皆有,但如今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童生。童生只是一个称呼,倒没有什麽特权,亦不算得真正的读书人。徐青到了,没过多久,吴知县穿着朝服到来,说着官样文章,走了过场之后,县试正是开始。县试的场数大概是四五场,具体是几场,由县令自己决定。这次县试,吴知县打算考四场。想来也是想早点结束县试。县试第一场叫正场,随后是「初复」丶「再复」,以及第四场「面复」。其实正场考中之后,就不用参加后面两场,直接参加第四场「面复」即可。这次参加考试的有一千多名考生,一个个验明正身,都要花费许久功夫。不过徐青是李典史的侄子,没等多久,就有检查的书吏给他验明正身,让他先进考场。先进考场的好处在于能选个好位置。县试的考卷不用糊名,不用誊写,所以主考官的心意,基本上决定了县试的结果。等正式考试开始,徐青挥毫着墨,开始答题。考试的题目是「仁以为己任」。正是吴知县说给李典史那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后一句。徐青此前就猜想,这考题不是前一句,就是后一句。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他早就在这几个可能中的题目里下足了苦功。落笔之后,迅速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因为早就做过题目,徐青又是「绝对专注」的状态,将之前做过最好的几篇,糅合自己前世见到的八股名文的相似段落,自成一篇雄文。大虞朝并不封闭,从上到下,都对神童青睐有加。徐青此时做出的文章越好,配合他的年龄优势,越可能出名。出名不是坏事,甚至还是护身符。何况,徐青很想知道,自己名声越大,对「气运」是否有别样的加持。徐青做完之后,习惯性检查一遍,顺便写好一首试帖诗。一切妥当之后,惊奇的发现,居然也有个考生做完了考题,但时间比他晚一些,还在检查。徐青乾脆不等了,直接第一个交卷。他一起身,自然惊动了比他晚做完题正在检查的考生。他略有着急,但是还没检查完,只好继续检查。吴知县看了封面的名字,知晓这就是李典史的侄儿徐青,没有多看,等徐青离开考场之后,才拿起卷子观看起来。虽然已经决定要给徐青一个案首,但吴知县本身对徐青文章的水平没有太高期望。但能中上水平,已经足够堵上悠悠之口了。「这……」正因为不报什麽期望,徐青的文章惊艳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很清楚,即使自己泄题,使其能提前两三个月准备。可眼下的文章。也太过好了。连他这个三甲进士都不能写出这麽好的文章来。「好!」读到高潮处,吴知县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吴知县算是体会到古人读书下酒的心情,他现在看到这样一篇好文章,真想找一壶酒来喝,才能抒发心中的激动。因为似他这等人,许多经典都读过了,再读到一篇从未读过的新奇好文,其实跟徐青前世看小说时,作为老书虫,找到一本特别好看的小说的心情是一样的。无以言表!良久之后,吴知县依依不舍的合上卷子,然后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位考生。吴知县做好表情管理,淡淡道:「卷子放下吧。」「大人,请你也看看我的卷子。」「我自然会看。」考生犹豫一下,咬着牙道:「我看大人看第一份考卷时,如痴如醉,想知道我和他的卷子,谁优谁劣,想必今次县试的案首,也在我和他之间了。」吴知县看了看考生的名字,说道:「严山,本县东亭人士。东亭公是你什麽人?」「那是在下的曾祖父。」东亭公,乃是本县的名宦严介,曾做到过从二品的布政使,不过严家三十年来,再没人考取过举人以上的功名,家境自然败落了。这也是科举大兴以来,士族再难如中古时期那样,与皇权抗衡的原因之一。一旦没有人中进士,继续在朝廷做官,阶层会以极快的速度滑落下去。到了严姓考生这一代,他父亲连秀才也没考上。当然,严家是大家族,虽然严姓考生的曾祖是从二品大员,但他们这一房也不是主支,三代人下来,除了姓严之外,倒是没沾到多少曾祖的馀荫。不过因为出身,他要借阅各类藏书自是十分容易的。而且为了考科举,严山还耗费不多的家财去巨鹿书院求学,那是南直隶有名的书院,里面的教书先生,都有考中举人功名的。这次严山学有所成,回来参加县试,对于案首实是志在必得。吴知县对于名宦的后人,还是愿意给点情面的。毕竟大家都有退休的时候,你现在一点不尊重老前辈,还指望以后致仕,人家尊重你。出来混,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吴知县随即当着严山的面,看了他的卷子。确实很有水平。吴知县扪心自问,他自己来破这个题,一时之间,也就这个水平了。论行文的法度,比严山似乎还差点。看来这个严山有科举的名师教导过。可惜,可惜。如果徐青不写出那麽好的文章,他可能就动摇了。「不错,你正场过了。」严山满脸失望,他知晓吴知县言下之意,但严山还想死个明白,说道:「大人,可否让我瞧瞧他的答卷。」他一脸恳求。吴知县倒是有些怜才,而且觉得以严山如今的水平,将来不说中进士,中举人是迟早的事,结个善缘也好,他说道:「你看吧。」严山于是深深一拜,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徐青卷子上的文字,只看了一半,就忍不住失声高呼:「此文不中案首,天理不容。」这一声高呼,惊动了考场内外。 第20章 案首 严山虽然看了徐青的文章一脸失魂落魄,但旁边的吴知县却是松了一口气。有严山这样的名宦之后,且本次县试中水平一流的人,来说出徐青当中案首的话,远比他这个县尊当场钦点更有说服力。「严山这小子是有格局的人,年纪轻轻,又做得一手好文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至于徐青,此子真有意科举,谁能拦得住他?我这个顺水人情,算是赚大发了!」文章水平高低,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文章里,透出的灵性和世事的通达洞悉,无疑,徐青在严山之上。年轻人能提早懂得人情世故,且不缺才华,只要不太倒霉,注定要飞很高的。县试除了案首之外,其实没有其他排名的。吴知县顺势定下徐青「案首」之名,并让书吏将徐青的县试文章誊写在县学外,供人观瞻。这稍微润色一番,等徐青将来成名,自然又是一段佳话,说不定搞个「吴门进学」的成语出来。徐青耳聪目明,自然听到县学动静。他稍微放慢脚步,享受难得的悠闲,而且想看赵豹等人是不是死心了。反正县试正场,他是过了,直接等第四场走个过场而已。中间有的是时间,陪赵豹等人玩玩。徐青没有等来赵豹,反倒是等到了先前考场里,那个完卷速度仅次于他的童生。「朋友请留步。」「这位兄台,咱们还没成为生员,朋友这个词,不适合用吧。」朋友是取得至少秀才功名的读书人互相之间的称呼。所谓呼朋唤友,在这个时代,不是谁都有资格说的。「县尊已经点了你做案首,按惯例,案首一定会取生员。至于小生,此次童子试取不了生员,乾脆一头撞死好了!」严山年纪不大,自负寒窗苦读十载,还是有些傲气的。只是说到最后,看了徐青一眼,又有点莫名心虚。徐青听到自己得中「案首」,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严山。」「徐青。」「我知道。」严山说到这里,有些卡壳,他实在没有与人交往的经历。徐青笑了笑:「严兄,相请不如偶遇。咱们有缘在同一考场相遇,足见是上天给的缘分,今天小弟做东,请严兄喝酒如何?」严山有些佩服徐青的才华,确实很想认识对方,便文绉绉说了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江宁府娱乐业发达,大小酒楼林立。徐青今天高兴,特意找了一家叫做怡红楼的酒楼。这时节有新鲜的蔬菜,配着下酒,别有风味。徐青和严山聊天,发现严山确实因为出身的缘故,颇有些不寻常的见识,而且本身在巨鹿书院求学,拓展了眼光。两人喝得十分尽兴,直到郭壮兄弟找来,才结束饮酒。「司爷回来了,听说公子给县尊取中案首,十分高兴,已经叫人送了上等的席面回家里,还请公子跟我们回去。」司爷是衙门内,左右亲近对典史的别称。「严兄,我家叔父找我,我得回去了。今日与严兄吃这一场酒,十分快活,咱们等县试结束之后再聚。」徐青向严山告辞。严山忙不迭相送。……路上,徐青被冷风一吹,酒醒了不少,缓缓开口:「事情怎麽样了?」「都招了,正是赵豹买凶来找公子麻烦。不过那个乞丐和流民,因为没真的动手,按律是没法重判的,不过怎麽判,终归还是看公子的意思。」「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已,罪魁祸首是赵豹,将此人收拾掉就行。」他要做事,既要手段狠,也得有读书人爱民之心丶仁义之风,如此才能得人心。而且在古代故事里,不乏有大人物故意放过刺杀自己的刺客,来宣示自己的气度,引来更多人的投效。仁义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徐青主动放过两个小人物,完全可以趁着县试案首的热度,宣扬一波出去。这是给府试造势。既是案首,又是本县颇有仁义之风的名人,后面万一府试有人想要从中作梗,知府也是不会答应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影响力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每逢乱世,造反的豪杰往往不是家财最多的,而是名声最大的。「赵豹现在人呢?」「看事情不对,回乡下去了。」「那还得有劳郭大哥丶郭二哥帮我盯着赵豹。」「自当如此。」两兄弟抱拳道。……徐青回到家,案首的事情已经定了,自然有许多人来道贺。虽然没有如李典史那样,给祖宗上坟烧纸烧到冒青烟,却也让周氏兴奋不已。自从青哥儿落水之后,他们一家人竟然转运了,短短三月,李家就迎来阶层的跃进。青哥儿才十四岁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哪怕三十岁才中举,那也极为年轻的。在大虞朝,三十岁前能中举的,很少有不中进士的。一旦中进士做了官,那就是天上人!清水县出了个十四岁的案首,又因为是府治,很快传遍江宁府。一开始有许多人怀疑,但是人家的文章明明白白贴在县学外面,不容置喙。何况有严山这个名宦之后心悦臣服地为其夸赞,徐青的名声自然越来越响。当然,也有人故意推波助澜,想要捧杀徐青。甚至江宁府有传闻出来,如果徐青府试不能中案首,一定是知府大人的过错。徐青对于这些传闻,并不太在意。伴随他的名声变大,徐青的青铜镜气运一栏,有了新的变化。这几日,气运中的橙色越来越浓,几乎要完全取代赤色了。除此之外,气运一栏里,又多了一条分支的内容:福缘。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红色气息,萦绕在青铜镜内,福缘的评价文字上。「这一缕淡淡的红色气息,究竟有什麽作用呢?」徐青心中一动,神魂伸手抓住这一缕红色气息,心中瞬息间涌出一股明悟。他不由露出喜色。 第21章 福缘 「福气,遇见危险,消耗福气,能够逢凶化吉或者减弱即将遇到的灾厄,甚至提前化掉气运里出现的黑气。」「消耗十缕福气,可得一桩自身气运范围内能承受的机缘。」徐青明白了福气的妙用,接下来的问题是福气是如何获取的。「总不能是日行一善吧。」「最近我做的善事,大概就是义释试图对自己行凶的流民。」徐青逐步仔细分析自己最近做的事情,想知道哪一件对滋长福气有帮助。「积善之家必有馀庆,既然是福气,做善事应该是最接近获取福气的办法。」徐青转念有了主意。今年的府试在六月,院试在七月底。如今距离府试,还有大半个月。准备府试之馀,不耽误他做点别的事。以他案首的身份,在别人眼里,已经是默认会取中生员。而十四岁的生员,足以称得上一句前途光明。所以同样的话,他以前说出来的份量与现在的份量,截然不同。……「小侄徐青,见过董世叔。」徐青朝县衙仓库的秤长董大海见礼。「不敢当,不敢当。来人,看座上茶,上好茶。」一番客套后,董大海和徐青宾主落座,他开口询问:「徐小哥来找我有何事?」董大海心知如果是李典史有事找他,没必要让前途光明的侄子过来传话,所以大概是徐青自己有事来找他。徐青:「小侄想弄个稍微大一点的鸡舍,缺一些本钱,想请董世叔入股。」「鸡舍?」董大海还以为是什麽大事,没想到居然是养鸡。他摆手:「这点小事,入股做什麽,贤侄缺多少,我借你。」说是借,其实肯定是不打算要回来。徐青微微一笑,解释了自己的主意。董大海道:「似贤侄这样养鸡,那本钱确实需要不少,而且还得投进许多人力。不过现在南直隶人多地少,不缺人力。关键是,贤侄的养鸡之法,真能让鸡长得更快,肉更多?」徐青:「此事小侄和婶娘已经验证过。」他接着又道:「大规模养鸡,防疫丶水源是重中之重,因此场地须得好生挑选,而且需要熟练的人手。」这个时代已经有专门养鸡的鸡场了,连养猪去势的技术都已经相对成熟。董大海:「这方面的事,我能帮上忙。」徐青:「另外,小弟志在科举,经营终归是小道,不适合亲自出面,所以世叔明面上入股较好,不过这养鸡的技术,可以说是我无意中从古籍里翻出来,赠给世叔,只希望养鸡场形成规模之后,以小侄的名义给县学丶社学里的贫寒学子赠一些腊鸡,补充营养。再多招一些失地的贫民为养鸡场干活。」「此诚善事。」董大海立时明白徐青的用意。生员的舆论影响不小,而社学总会源源不断出现生员的,这些人受了恩惠,自然会为徐青说好话。失地的贫民,相对容易拿捏。很多豪强乡绅就是这麽干的。趁着荒年,将人家地买走,再让人当自己的佃户。又利用自己的权力,逃避赋役,这样一来,佃户交的租子,比以前官府收的赋税还少,说不得还要感谢老爷们。而且贫民失地,往往生活破碎,这时候能有一口饭吃,岂能不感恩戴德。另一方面,不管徐青用心如何,总归是在做善事。董大海心知,有了功名的读书人,莫说小民,他们这些衙门的小喽罗,也是发自内心看不起。国朝的舆论,自来不许官府与民争利。什麽是民?没做官的读书人才是民。徐青显然和他平常认识的士子不太一样。当然,有可能是还太年轻,真信了为天地立心丶为生民立命的话。徐青和董大海商量好,又来到郭家兄弟住的地方。……「这个乞丐叫小米,至于他,死活都不肯说自己的名字。」郭壮说道。一个黑中介,一个试图行凶的打手,放是放了,但放了没说不能抓回来。徐青拿他们还有用,他走到中年汉子面前,缓缓开口道:「姓不肯说,名总可以说吧。」「福,福气的福。」徐青笑道:「遇到我,确实是你的福气。你今后跟我姓,做我的家奴,怎麽样?」「啊。」中年汉子颇感意外。徐青:「怎麽,你不想。」「不是,我差点向你行凶,你为何还要留我在你身边?」「第一,使功不如使过,我有一桩生意,需要有个眼线替我盯着。第二,我有你的把柄,要拿捏你很容易。第三,你看样子是走投无路了。」徐青轻声道。「我老家还有妻儿。」「你表现好,我以后帮你找回她们,如果人不在了,我帮你重新成家。」徐青淡淡开口。「徐福拜见主人。」「叫公子吧。」「是,公子。」徐青随后让徐福签了奴契,至于徐福曾经卷入莲花教当民夫的事,根本不算事。因为朝廷早有旨意,被裹挟从贼的百姓,只要主动脱离教匪,既往不咎。因为若是跟莲花教有点关系的百姓都抓,这乱根本平不了。只会坚决人家的造反之心。剿抚剿抚,当然是以抚为主。徐青又来到叫小米的乞丐面前。小米忙跪地磕头:「小人愿意当公子的家奴。」徐青:「……」见过骨头软的,没见过这麽软的。但都是乞丐了,骨头不软,也不会要饭。他淡淡道:「给你一个机会,解决掉杜老三,你以后就坐杜老三的位置,专门为我打探消息。」「额……」徐青朝郭壮使了个眼色。郭壮将小米一脚踢开,「滚吧,要麽人回来,要麽尸体留在城外的义庄。」小米摸爬带滚地走开,一身尘土,随后反应过来,「义庄。」他连忙朝城外的义庄跑去。郭壮:「公子,郭力已经在义庄了,只等这个小乞丐去解决杜老三,收编杜老三手下的一群乞丐。」徐青:「这些日子麻烦郭大哥丶郭二哥了。等院试一过,我会想办法令郭大哥坐上捕头的位置。」郭壮眼中不禁涌出热泪,双膝跪地,指天为誓:「小人郭壮愿为徐家世代赴汤蹈火!」 第22章 新家 徐青弯下腰,将郭壮拉起来。郭壮心里一惊,他本来打算再跪一会,表示诚意。没想到徐青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只能顺势起身。他由此更明白,哪怕之前没有他们兄弟二人赶回来,县试前,赵豹的人,也对徐青造不成威胁。他随即自嘲道:「没想到公子的功夫已经尽得李大人的真传,我兄弟二人,都未必是公子的对手,何况赵豹手下的虾兵蟹将。」徐青:「郭大哥,你既然愿意为我办事,我身上功夫的事,自然也不想瞒着你,免得咱们以后生出什麽误会来。我看重的是郭大哥的为人,至于我需不需要郭大哥保护,那不重要,我又不是要郭大哥来给我当家奴的。」郭壮听得徐青如此诚恳的言语,心中不由感动,「反正以后我这条命给公子了,公子要我怎麽死,我就怎麽死。」既然先前「救驾」的功劳大打折扣,场面话能说多漂亮就多漂亮。他没钱,功夫比不上人家叔侄,能卖的只有这条命和忠心了。别说这样做很可怜,许多似他这样的人,连卖命的机会都没有。大丈夫在世,若是无人赏识,比做鬼都惨呢!徐青不禁一乐:「郭大哥,我要你帮我忙,要你命干什麽。你的命对我来说,宝贵着呢。」郭壮听得徐青暖心的言语,即使知晓对方是收买人心,也禁不住有些感动。徐青又掏出一锭银子,正是从董大海那里得来。「郭大哥为我办事,不能短了银钱。这些就是我给弟兄们的茶水费,你务必要收下。」郭壮心知办事确实要钱,这也是为何赵家能做多年捕头的秘诀。捕快们跟着赵熊干有钱啊。否则哪怕这些捕快多是赵熊的亲朋,时间一长,光出力不拿钱,人心也得散了。郭壮爽快地收下钱。徐青微微颔首,带着徐福离开郭家。至于奴契,后面自然有郭壮去处理,在官府登记。……「婶婶,我回来了。」「嗯,我这就去做饭。咦,这是谁?」徐青笑了笑:「这是我刚买的仆人,后面有点事,需要他去跑腿,今晚让他将就住在柴房里。」「什麽事?」徐青将和董大海合夥做鸡场的事告知周氏。「请人养鸡,还给他们发工钱?管他们饭就行了。这养鸡的事,我也能干!你把工钱给我。」周氏有点生气,青哥儿不当家,花钱没数啊。哪有给这些失地的泥腿子管饭,还给工钱的道理。大善人也不是这麽做的。徐青微笑道:「婶婶,这鸡场办起来,自然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你以后还干活干什麽,等着分红好了。」「分红?这鸡场不是你的吗?」徐青:「我的,不就是婶婶的。你以后安心享福就好。对了,你再学学如何查帐,往后鸡场的收入,都是交给婶婶打理的。徐福替我们在那边盯着便好。」周氏:「不行,这钱我花一点可以,大部分要留着给你娶媳妇的。」徐青微笑:「婶婶忘了,我可是案首,马上就是秀才。十四岁的秀才,还怕娶不到媳妇?」「那倒也是,哎呀……」周氏忽然愁眉苦脸。「怎麽?」「你以后肯定会娶个大家闺秀,我这出身,怕是要给你丢人。」周氏一念及此,未免惆怅不已。「那我晚点成亲,一定要寻个知书达礼,且对叔父丶婶婶尊敬有加的媳妇。」「不行,不能太晚,否则你叔父肯定怪我。」「嗯,等三年吧。两年后是乡试,我若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咱们也算是成了乡绅人家,不需要找太高的门第。」金举人银进士。做了进士,只能外地当官,对本乡的影响力隔了一层。如果是举人,直接能参与本地的治理。尤其是在乡里,举人的话语权很重。「额,你还年轻,也不用急。」周氏心知,举人老爷都是文曲星下凡,有那麽好考吗。却又不好说重话,打击侄子的积极性。婶侄两人说话时,外面一阵动静,却是李典史回来了。周氏上前服侍他脱去官服,只见到李典史有点愁眉苦脸,问道:「你今儿怎麽回这麽早,遇到什麽事了?」李典史见家里多个外人,先问了徐福的事,知晓是徐青买的仆人,于是让他先去厨房生火,随后对着周氏丶徐青道:「赵豹今天从乡下回衙门了。」周氏生气道:「这家伙买凶试图打伤青哥儿,还敢回来?你有没有先给他来五十大板?」李典史叹了口气:「这家伙是负荆请罪来着。背了一捆荆条,流了好多血,从衙门口膝行到我办公的捕厅,好多人都看见了。」「这麽狠。」周氏惊讶道。「他差点害了青哥儿,我岂能看他卖惨就饶过他,只是这次连吴知县都站在他这边,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周氏忍不住道:「青哥儿又不是他的侄子,他当然不心疼。我给你说,这次不能饶他。这次要不是青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万一给他们害了,考不成科举,我们下半辈子还能指望谁?」李典史:「我正是此意,只是……」徐青:「叔父,可是赵熊回来了?」李典史:「他不但回来了,还打通江宁府的关系。如今调任他当府衙捕头的文书已经送到县衙。」徐青丝毫不惊讶:「以赵家的底蕴,赵熊想当府衙的捕头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当府衙的捕头,肯定不如清水县的捕头那样能照看家族。这次他是被咱们逼得没法,才不得不先到府衙忍耐。」赵熊此举是明智之举,因为一来知县不待见他,二来直属上司是仇家。这捕头位置再香,也是坐立不安的。不如暂避锋芒。因为吴知县一走,李典史能不能继续坐稳这个位置还不一定呢。其实若非赵豹鲁莽,赵熊肯定会潜伏爪牙忍受,等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李典史:「青哥儿,你说我该怎麽办?」徐青轻声道:「县尊不想节外生枝,即使叔父想追究,咱们也追究不了。叔父,说说他们的赔偿吧。」李典史长叹一口气:「这你也料到了?」「赵豹负荆请罪是全了咱们的面子,但没补上里子,岂不是把咱们当傻子了。叔父是县尊的亲信,我又是县尊亲自点的案首,他们不补上里子,县尊的脸搁哪放?」「嗯,他们赔了一座四进出的大院子给咱们。」「这麽重的礼?」周氏先是惊呼,又不好意思看向徐青:「青哥儿,婶娘没说你不值的意思哈……」徐青莞尔:「一桩麻烦,得了这麽大一套院子,确实很值了。」李典史又道:「我听说那院子风水不好,那是顾峰老大人的旧宅,三十年来,顾家两代人早逝,最终绝后,族人为顾家的家产打官司,这宅子正是赵熊从顾家族人手中敲来的。至今没人住,颇是破败。」徐青:「那这院子可有闹鬼的传闻,或者死过人?」「没听说过,只一个不好,就是我刚才说的,院子的前两任主人,都早早去了。」「叔父,你答应吧,咱们早点搬家。」徐青轻轻道。跟他一个不足三年寿命的人说早逝,能有什麽意义?何况他有青铜镜观察自身状态,若是有什麽不祥,也能查出来。至于绝后,叔父婶婶本来暂时就无后。这不是目前需要考虑的事。而且他有福气在身,隐隐感觉,这宅子说不定藏着什麽机缘。 第23章 凤雏 有郭家兄弟和衙门里一众衙丁帮忙,徐青一家人很快搬进了顾家旧宅。如今却是叫李宅。四进出的院子虽然不小,不过在官场里,算不得什麽。许多南直隶籍致仕的老大人,都已经不喜欢修宅院,而是喜欢修建园林。如今江宁府丶应天府等,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园林比比皆是。放到中古时,士族修建的都不是园林,而是坞堡庄园,自带整个防御体系,妥妥的小型王国。现在只修建一些园林,哪怕过于奢华,也不过是点缀衣冠,对皇权可谓毫无威胁。如果皇帝这也看不过去,那就只能请皇帝落水了。李宅有四个院子,分别是前院丶中院以及东西两个后院。前院一般是用来举办酒席丶宴会的地方,中院有主厅丶客厅偏重于私人聚会,后院则是用来自己居住了。每个院子都是独立的,有一个大门开合进出,一旦关闭起来,自然互不打扰。徐青住在东院,正是前两任主人住的院子。李公圤本来生怕这里住着不祥,徐青却不害怕,以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说服了李公圤。反正真有什麽不好,到时候再搬出去就是。不过,在搬进来住的第一天晚上,李公圤还是哭了。因为徐青生下来住的院子比这大得多,他本该一直住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有了院子,自然要有仆人,不过李家就三口人,需要的仆人不多。主要是负责打扫卫生丶看门之类。权贵人家一般用自己的家生子,很少买奴婢,除非身家来历十分清白。而一般的大户,喜欢用雇约,一来便宜,二来不好用,换人容易。李典史自然选的是雇约形式。以李典史的身份,去牙行选人再容易不过。不过徐青没有要人伺候,他就一个人住,生活自理,吃饭去西院就行。至于烧水洗澡?他现在都是冷水澡,锻炼身体,而且东院有自己的水井,取水方便。对了,院子里还有一株梧桐树,旁边不远就是是水井,井口有院子过去的老主人顾峰提的字,出自诗经:「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树下还有石凳石桌,正是以前顾峰读书会友之处。五月,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徐青坐在梧桐树下,自有一片阴凉。不过从石桌的位置看古井,总感觉有阵阵寒意。但鹤形桩大成的气血,根本不惧这一点阴寒。何况他少年人,血气方刚,平日无事,早上起来都是一柱擎天。有个张姓道人说过,童子身练功就是好!徐青住了两日,没感觉到什麽异常。每日早起,他便开始修炼鹤形桩,锻炼明劲。不知道是鹤形桩大成的缘故,还是缺少呼吸法和新补方的原因,徐青的鹤形桩已经很难有进步了。现在的进步,几乎都来自他身体的自然发育。至于修炼鹤形桩产生的热气,对体质的增长已经很些微,似乎是身体处于一个瓶颈中,根本吸收不了这些热气,哪怕有神魂引导也无用。但徐青发现了热气的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能令伤势迅速恢复。因为他如今有尝试用明劲踢打一些硬物,不免有点淤青,用鹤形桩产生的热气,这些淤青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故而他开始有意识利用热气的疗伤性质来锻炼自己的抗击打能力。「石头太硬,一般的木桩也不禁打。」徐青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粗壮的梧桐老树上,这不是天然适合练拳脚的木桩?徐青的腿脚双手依旧绑着沙袋,他还贴心地在梧桐树的树干上安上靶子。既可以练拳脚,也能练匕首。练拳脚匕首的过程中,徐青渐渐感到,自己的鹤形桩终归是以强身健体为主,厉害的杀招是一个没有。李公圤也不愿意教他真正的有杀伤力的招式,毕竟徐青还是少年,万一热血上头,手上沾了人命,前途可能就毁了。因为现在一般人是不敢得罪徐青的,敢和徐青斗出真火的,人家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典史对付普通人还行,真遇上有士绅背景的,那也就是个屁。而且李公朴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以徐青现在比他还深的鹤形桩造诣,只要遇事情就跑,除非很有名气的飞贼,一般人真追不上他。徐青这次是没法反驳的。面对强敌,跑得快,比战斗力强更管用。虚假的武学大师,一个人包围少林寺;真正的武学大师,且战且退,能偷能骗……其实不开玩笑来说,跑得快,输赢都占便宜。打的赢,人家跑不掉;打不赢,人家追不上。用李典史的工作经验来说,真要杀人,搞匕首刀剑,或者杀人招式,还不如搞把弩。一箭强弩下去,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气功,都得来个透心凉。所以民间弄弓箭什麽,藏弩和内甲,等于造反。小民再懂也不如朝廷懂!所以别看衙门武库里倒卖兵器的很多,可是弩甲,那都是单独存放的,连配套的箭矢都做了标记,一旦流出去被发现,直接追根溯源。「道理我都懂,可是总有特殊情况。还是得想办法学点真功夫!」徐青心知,有些东西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过府试。如果可以的话,能混个府试案首也不错。县试丶府试丶院试案首,也称小三元,拿到这个头衔,即使中不了举,也能当个护身符用。不过县试他是有吴知县指点,准备了两个多月,加上前世的积累和绝对专注的状态,才弄出一篇绝佳的八股时文。府试他现在是一脸抹黑。当然,他是县试案首。即使现在赵熊投靠了知府,想使坏,要想将他从府试黜落也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府试虽然是知府说了算,但提学有纠察之责,如果县试案首在府试落榜,肯定会惊动提学。当然,如果徐青这次府试答题的文章太差,确实能给人家藉口。徐青思来想去,还是得见见恩师吴知县。他要的不是稳稳过府试,而是能府试中案首,才是最好的。有梦想不去试试,怎麽知道会不会成功?毕竟除了徐青一家人,现在最不想徐青府试名次太低的就是吴知县了。「县尊,你老人家也不想我名次太低,丢你的脸吧。」徐青脑海里冒出个念头。……「学生徐青,拜见老恩师。」「我说今天怎麽有喜鹊叫,原来是小凤凰来了。」小凤凰是吴知县之前在李家乔迁宴上对徐青的戏称。因为顾峰是本地名宦,世人称之为凤梧先生。徐青住进他原来的院子,又是县试案首,文脉相称,被吴知县戏称雏凤。如果将来徐青中个二甲进士,这一时的戏称,自是一段佳话。届时吴知县又能刷一下名声,流芳后世的希望更大。做官嘛,求财是为了俗欲;求名才是本心。要不说,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呢。 第24章 奇人 一番客套后,吴知县问:「你来找本县有什麽事?」徐青:「想向老师请教八股学问。」吴知县忍不住一笑:「你的文章水平足以中举人了,还用我教你什麽?」徐青心知,吴知县也是聪明人,弯弯绕绕太多,实在没意思,也不符合他少年人的性格,他乾脆直接说:「恩师,我想中府试的案首。」吴知县一愣,随即说道:「以你的水平,再写一篇县试时的文章,未必中不了案首。」徐青:「可惜学生准备了两月才有这麽一篇,府试怕是没这麽好的运气。」吴知县:「那倒也是,但我不是东州学派的,这次怕不是帮不了你。」原来如今的江宁知府是东州学派的人,跟吴知县的学派不是一路,人家喜欢什麽考题和文风,自然不是吴知县擅长的。而且士林里,异端比政敌还可恶。击败政敌,最多将人赶下野;对于不同的学派,那是恨不得将对方整个学派都抹去,批倒批臭才罢休。吴知县想去套何知府的考题是绝无可能的。吴知县十分看重徐青这个弟子,因此细细将其中关节解释一番。而且他目前就主持了这一次县试,取中的童生里,就属徐青最有中举的希望,即使将来自己用不上,也是自己后人能用上的人脉。徐青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来找,本不抱太大希望。「多谢恩师,看来学生只能尽力而为。」吴知县也有些遗憾,如果徐青中了府试案首,院试未必不能再中案首,届时来个小三元。县令本有负责当地教化之事。一个小三元出现,绝对是一项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了。更说明,他吴某人在清水县任职期间,重视文教。一桩功劳,眼看可能得不到手。让热衷功名利禄的吴知县此时里居然比徐青自己还忧心中不了案首的事。这时候狗头军师钱师爷来了。他是听说徐青前来拜访吴知县,连忙过来做陪客。来晚了一点,却也将事情听了大概。东翁有问题,才能显出他的作用来。何况李典史很给了钱师爷许多好处,又主动将一些主意的功劳让给钱师爷,钱师爷见李家家势越来越兴旺,岂能不投桃报李?「明公,我观这府试案首,于明公而言,实是探囊取物。」徐青暗自腹诽,「钱师爷怕是平时也爱看演义,动不动就一副谋士做派。」别说,吴知县就吃这套。出谋划策的人,自己都没自信,主公哪来自信?官渡之战,袁绍都优势在我了,荀彧直接来个四胜四败,到了郭嘉嘴里,更是十胜十败,搞得曹操好像不赢,天理难容似的。至于结果,就问赢没赢吧。反正赢了就是有道理,输了就是操作出问题。钱师爷一副自信的模样,令徐青腹诽之馀,又用心记忆,他准备留到后面回家,利用自己的强大记忆力逐帧学习。只见钱师爷侃侃而谈:「明公莫非忘了。如今严氏族学的先生冯西风,正是东州学院出来的人。」「确实有这事,不过冯西风从来不对外传授东州学派的学问,教的都是平常八股时文,他曾说东州学问,艰涩难懂,除非能入他眼,否则绝不授予。江宁府许多豪强士绅出大价钱请他传授真学,他都不肯传授。」吴知县心知自己确实忘了这事,连忙找补。而且他说的也是实情。冯西风为人孤傲清高,不阿附权势。同门的师兄做了江宁知府有一年了,听说居然一次都没登门拜访。还放出话说,自己只是秀才,知府是二甲进士,身份不等,没脸去拜见。钱师爷:「其他人去求学,冯西风肯定拒绝,但徐贤侄去,定然不同。」他不等吴知县发问,说了原因。冯西风之前在一家私塾里讲课,本想将一名童生收为弟子,那人正是郭壮的小舅子,结果被赵豹找人在县试前打断腿,从此疯疯癫癫。为此冯西风多次来县衙告状,最终因为缺乏证据,加上行凶者主动认罪赔偿,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是冯西风平生一大恨事。而徐青和李典史,恰好帮冯西风解决了这桩恨事,消去心中块垒。何况徐青又是案首,年纪又小,勉强还能算个神童,主动上门求教学问,冯西风定无拒绝的道理。接着钱师爷又自告奋勇,「明公,我和冯西风算是酒友,就由我带徐贤侄去见他。」吴知县自然从之。……徐青和钱师爷于是去严氏族学。他想起自己县试时结识的童生严山,正是严氏一族的人。来到族学,徐青恰好看见严山出来,似乎有些灰头土脸。「严兄。」徐青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直接打招呼。「徐贤弟,你是来找我吗?」徐青有些尴尬,总不能说不是吧,乾脆支支吾吾说自己来严氏族学有事,等完事之后,再去拜访严山,没想到刚好就遇见了。严山听旁边族人耳语,对方认得钱师爷,于是心有所悟,「贤弟是来找冯先生讨教学问的?」「嗯。」严山露出一个明悟的表情,拍拍徐青肩膀,低声:「若是为府试的事而来,贤弟做好心理准备,我刚吃了个闭门羹。」徐青:「多谢贤兄提醒。这事不强求,我就是来碰运气试一试。」既然严山也是为了府试的事而来,徐青也不尴尬了。其实要不是徐青,严山未必愿意来。只是县试输了案首,回去之后,族里长辈透露冯西风和何知府的关系,鼓动他来试一试,严山又不是迂腐之人,于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结果门都没进去。徐青他们走进族学,严山鬼使神差,想看看徐青是什麽结果,于是跟着进去。院子里,传出诗歌声:「笔下三千牍,胸中百万兵……」歌里有苍凉鼓角之声,金戈铁马之气,非寻常书生的做派……钱师爷见怪不怪,直接通报一声:「老冯,本县李典史的侄儿徐青来拜访你,快开门。」严山心想:「这钱师爷不晓事啊,依冯先生的脾气,别说典史,知县老爷的面子,他也不会给。」他念头刚一闪而过,结果门开了。严山目瞪口呆,「啊这!」 第25章 冯氏女 开门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十分清瘦,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很像徐青前世在漫画里,见到的那种动漫女主的样子。简而言之,没有多少被礼教规训的大家闺秀味道。「你们谁是徐青?」她问了一遍,目光锁定在徐青身上。「正是在下。」「爹爹只让你进来。」徐青看了看钱师爷,又看了下严山,稍稍告罪,跟着少女进去。院子不大,一眼可见的破旧,但是打扫得十分乾净,四周的墙壁有青藤点缀,使得环境别有一番安静丶清雅的韵味。配合院中诗歌的金戈铁马之气,反倒是更加勃勃生机,昂扬向上。歌声止歇,作歌之人,正是一个高高瘦瘦,衣衫散乱丶胡子拉碴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眼睛和少女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站在一起,说他们不是父女,也是没人相信的。「晚生徐青,见过冯先生。」徐青施礼。「坐。」徐青环视一眼,没发现座椅,石凳都没有,乾脆席地而坐。旁边的少女抿嘴一笑。倒是冯西风,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坐姿随性,说道:「听说你是县试的案首。你生平有什麽志向?」「活得久,活得舒服。」徐青老老实实说道。冯西风一愣,少年人的志向他见多了,有匡扶天下之志,有扫清寰宇之向,有封侯非所愿,但愿四海清平,有直白一点的,要做人间第一流,也有求田问舍的,唯独没见过这等志向。偏偏这志向,听着就是大实话。谁不想活得久,活得舒服。何况少年人懂什麽天下大道,那些大志向,无非是俗人强加的价值标准。「如何才能活得久,活得舒服?」冯西风又问。徐青:「本朝的文官,大都活得很久。」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如今的大虞朝,文官五十岁都还是壮年,正是干事的时候。其实不奇怪。不事生产,自然能减少身体的磨损;时常用脑,不至于老年痴呆。这些都是养生延寿的妙诀。「所以你要考科举,当官,不是为天地立心丶为生民立命而读书?」「我听道经说过,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所以晚生觉得,『为天地立心丶生民立命』是升官的手段,而不是真的能使天下大治。」少女听着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语,一双大眼睛,对徐青更是好奇了。这话也敢说啊。冯西风:「你怎麽敢对我说这些话,难道不怕我将你的话传出去,让你在士林里无法立足。」徐青:「第一,天子好道,我说道德经的话,算是一种政治正确的吧。第二,南直隶风气开放,各大学派,为了争夺正统的话语权,更离经叛道的话都有,我这也不算什麽。第三……」他犹豫了一下,没往下说。冯西风:「第三是什麽?」「我听说先生很有学问,但是过去五次乡试都没中,想必先生也是离经叛道的,不愿做那些官样道德文章。我说这话,能哄得先生开心。」旁边的少女捧腹笑起来。冯西风是老脸一黑。其实徐青是从冯西风的诗歌里猜出来的,那诗是前朝一个颇有谋士之风的隐士所作。因为八股考试,也讲究格律,而且有试帖诗,所以诗歌一样是要学的。只是普通人读书,精力大都放在八股时文上,诗的涉猎不会太广。徐青现在的神魂,阅读记忆的能力极强,所以平日里读书,也会翻一些诗集。而且关键是,这首诗的诗集来自郭壮。大概是郭壮小舅子以前的书。徐青没有直接说原因,而是从乡试分析,这看似吐槽贬低,戳人肺管子,实际上是恭维啊。你老人家没中举,那不是实力不行,而是你老人家不屑于和世俗同污。人嘛,再清高孤傲,也是乐意听到为自己失败找藉口的话。哪怕嘴上不认可,心里肯定会认可。不认可能咋办,总不能说自己菜?冯西风面上还是发作一番:「小子无礼。」然后又顿了顿,叹口气道:「你叔侄二人到底消去我胸中块垒,我不得不谢。青儿,你教他八股时文。」「额,先生,这不好吧。让姑娘教我,容易引来礼教非议。」冯西风冷笑:「礼教岂是为我辈所设?何况你在我家,又无外人,我不说出去,你不说出去,难道青儿还会自己说出去。你是担心青儿教不了你?她要不是女儿身,早就是府学生员了。」好吧,老冯自己都不觉得有啥,徐青还能说啥。而且老冯说归说,人还在院子里,找了一把躺椅躺着,女儿又给他泡了壶茶,在旁边解酒呢。随后少女找来一副草席,上面摆了个小桌,拿来一篇时文题集,似乎颇是兴奋。她看出徐青眼中的疑惑,轻声道:「我考不了科举,如果你用我教的内容考中了,那不就是我考中了!」「有道理。」徐青轻咳一声。少女翻开书,先让徐青自己看第一篇。这文章虽然句句引经据典,实则是道理不通,徐青也研究了一段时间时文,看不出好在哪里。等徐青看完,少女道:「是不是觉得,这篇文章,还不如你县试那一篇?」「不是不如,而是差之甚远。」少女莞尔:「你总爱这麽说实话吗?」「得看人。」少女一怔,随即恍然,「你挺会说话的。不过你确实别把我当寻常女子看待,我不怕名声啥的,本来也不会嫁人。」她接着又道:「你若是府试写出这样的文章,定然能中案首。」「为何?」「童生试皆不糊名,录不录取,全看主考官心意。所以文章的好坏标准是主考官来决定的。当然,也不能真的狗屁不通。这文章虽然道理不通,可是句句经典都是东州学派的学问精华,你要是想府试丶院试过关,就得研究这些。」「姑娘,刚到任的提学大人是东州学派的?」「不是,提学大人是东州学派的死敌西州学派出身,所以你万一考卷里有东州学派的学问精华……」少女意味深长说道。徐青:「……」他在想,现在走来得及吗?万一有小人(赵熊)向新上任的提学告状,他在冯西风手下求学的事……少女似乎看出徐青的顾忌,轻声道:「家母姓周。」「周又怎麽样?」徐青心中疑惑。少女又补了一句,「提学也姓周。」此话一出,少女在徐青眼中,恍若天仙下凡。姑娘你咋就这麽美呢。 第26章 敲门 「你盯着我干什麽?」少女见徐青忽然目不转睛盯着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不禁脸红。「我在默诵这篇时文。」徐青随口胡话。少女狐疑道:「当真?」徐青:「要不我背给你看?」「好,正好考较一下你的记忆力,看你能背多少。」徐青洒然一笑,随即将眼前这篇时文一字不漏的背出。他原本就神魂强大,记忆力不俗,加上刚才看文章时,用上了「绝对专注」的状态,过目成诵,轻而易举。少女则是目瞪口呆,朝着旁边躺着醒酒的冯西风:「爹爹,这也是个过目不忘的。」徐青心里「叮」了一声,「也?」冯西风忙凑过来,翻到第二篇文章,洋洋洒洒,约有千字,「你再背一篇。」徐青自然不肯露怯,反正他现在体力充沛,看一篇文章时间又不长,进入「绝对专注」状态消化文章,耗费不了多少体力。他看了一遍,将第二篇文章背出来。不但一字不漏,连句读都朗朗上口,枯燥的八股文,竟被他诵读出隐藏深处的典雅格致韵味。冯西风震惊。这小子居然不只是背下了文章,居然还颇有些理解在里面。他就看了一遍啊。若不是这些文章都是冯西风的私藏,都得怀疑徐青是不是提前钻研过了。冯西风朝着少女叹口气:「青儿,这小子的天分比你高。」少女:「爹爹,要不你收他做弟子?」冯西风看了徐青一眼,微微叹息:「我今年乡试必中举,明年春天又得参加会试,怕是没时间教你什麽。」他又看了少女,说道:「反正八股时文,你的造诣足够考中举人了,足以教他。」徐青心想:「老冯,你这都没中举人,咋举人就成你囊中之物了。」冯西风似乎猜到徐青心想,说道:「我往年乡试不能取中,乃是我的文章观点颇有偏激,考官都是护礼守旧的,自然不肯取中我的卷子。」徐青:「所以冯先生是打算改变文章风格?」冯西风「哼」了一声:「你这小子也不老实,不必试探我了,今次乡试的主考官是变法派,肯定会取中我的卷子。」徐青心想:「看来老冯私下里还是和何知府丶新来的提学多有交往,否则哪里知晓的这麽多朝堂的事。」自来变法,第一要务是揽权,揽权必定要用人。而会试丶乡试正是招揽人才的地方。因为刚当官的愣头青好用啊,也不怕犯错。老官僚都是滑不留手,争权内行,做事外行。而且新举人新进士,往往背后也有士绅丶豪强丶大商人,拉拢这些人,本来就是在拉拢其背后的力量。少女在旁边笑道:「爹爹,你不教最好,我还情愿你这科不中,三年后,他跟你正好同场乡试。到时候,看谁名次在上面。」冯西风脸一抽,继续躺着睡觉去了。但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万一这次乡试玩脱,岂不是真要下一科和徐青同场较量,羞也羞死人。少女见徐青天分如此之高,颇有种匠人见到璞玉,非要雕琢一番的感觉。一边念诵,一边给徐青指出其中疑难,并做出提示,引导徐青去破解。这时文题集,越到后面越难。徐青开启了「绝对专注」的状态,要破解这些难题,哪怕有少女指点,也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只学了大约三分之一,徐青已经浑身冒汗,不过收获之大,也是难以言表。他先前准备两个月,才能在针对性训练下,写出那一篇县试文章。现在他感觉,只要不是太刁钻古怪的题目,自己随时都能写一篇不错的八股文,如果运气好,状态爆发,再临场写出一篇略逊当日案首的文章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要超过,确实难。因为那一篇文章,他抄了王阳明殿试文章的一些内容。天下文章一大抄嘛。主要是当时那题目,太适合抄了,为了保险,情不自禁。他不知,那篇时文,差点给吴知县打得道心崩碎。至于严山,已经道心崩了。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在府试找回一点信心,来找冯西风临时抱佛脚。结果明明是严山先来的,然而……少女见到徐青的疲态,柔声道:「你还行不行,不行的话,明天再来?」徐青很想说,「我还行。」身体很诚实,话到嘴边,说道:「我看天色黑了,还是明天再来吧。」冯西风幽幽地出现在徐青身边,眼神似乎在说,算你小子识相,然后说道:「明天记得带些酒肉来。」徐青拱手道:「小子自不会忘了先生给先生的束修。」少女白徐青一眼:「我才是你的老师,明天给我带礼物哟。」她说到这里,低声道:「记得带些胭脂水粉,家里穷,钱都给爹爹拿去买酒肉了。」冯西风老脸一黑,却不好发作,因为说的是实话,然后瞪了徐青一眼,「还不走,这里可没你饭吃。」徐青于是向冯西风和少女行了一礼,准备走。少女却嘻嘻一笑,「我送你到门口。」冯西风对此,倒是没说什麽。似乎他本身不太在意女儿的名节。或许,他本性就是有种对礼教的蔑视和践踏的冲动。反正徐青觉得冯西风父女有点奇怪的秘密在身上。他没有问,谁没有秘密呢。人家能教他,他就该感恩,其他还是不要多问了。不过走到门口,徐青想起一事,还是忍不住多嘴,否则回去睡不着,忍不住要算计人,「冯姑娘,何知府和冯先生师出同门,为何要收容赵熊?」少女:「我的小名是青儿,单名一个『芜』字,你可以叫我大名阿芜,冯姑娘,听着怪疏远的。」果然女人脑回路不一样,说了半天,都没说徐青想知道的重点,徐青也不好催促。倒是老冯催促起来,「还不给他开门,让他走。」少女笑吟吟道:「知道了。」然后对徐青低声说道:「他俩不对付。」徐青:「……」莫非这也是坑?「但何伯伯跟我关系不错,我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少女俏皮一笑,居然将徐青推出门,喀嚓一声,门关上。「这姑娘力气居然不小。」徐青暗自一奇,心中想到,这冯氏父女的来头当真复杂,而且从头到尾没见过少女的母亲。他出来之后,看见严山,倒是钱师爷早就走了。「徐兄,你怎麽现在才出来?」徐青仿佛从严兄身上听到什麽东西碎了的声音,安慰道:「冯先生不肯教我学问。」严山立时松了口气,「冯先生确实脾气古怪。」他忍不住又问:「徐贤弟,你进去这麽久,在和冯先生做什麽?」徐青打个哈哈道:「都是些个人私事,不好跟严兄说。」严山不好追问,于是邀请徐青去他家吃饭。徐青婉言谢绝。他清水县有仇家,不宜回去太晚,免得被人偷袭。他随即告别严山,急冲冲回了李宅。周氏给他留了饭,徐青用过之后,和叔父婶婶聊了聊白天的事,然后回去休息。睡前,徐青暗自默诵白天学到的东西。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不知不觉间,徐青沉沉睡去。……咚咚咚!半夜,徐青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不像是更夫的打更声。像是什麽东西在敲门。可是徐青推开窗户往外面院子看去,安静异常。他回床上继续睡,不一会,又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结果和先前一样,外面什麽动静都没有。「总不可能是我产生幻听了。」徐青乾脆撑着眼,一夜未睡,结果再没听到那「咚咚咚」的声音。他怀疑,莫非这宅子传闻里的不祥之物,终于出现了。到底在哪? 第27章 鹤唳 经过分析,徐青觉得自己院子闹鬼的地方有两个地方嫌疑很大。一个是梧桐老树,一个就是梧桐树边上的古井。老树丶古井本身也是民俗里闹鬼的重灾区。「但也没什麽好怕的,如果这鬼物真有那麽大能耐,就不会躲着我了。」徐青思虑清楚之后,发现根本没啥好怕的。说得谁不是鬼一样。他可是在青铜镜内做了好长时间的鬼,自己又能神魂出壳,还荣获「域外天魔」的评价!昨晚他出于谨慎,没有神魂出壳去查探究竟。毕竟突然遭遇鬼物,第一时间还是以谨慎为主。今晚对方再来,如果没有实质性的危害出现,他就神魂出壳试探一番。早上起来照旧读书练武,出于怀疑,徐青很是在梧桐老树身上使了些力气。如果对方是鬼物源头,自己这样也能在对方心里造成心理阴影。至于会不会报复?都当了这麽多天靶子,真有怨气要报复,昨晚怎麽不动手?或许练拳时太过投入,激发了阳刚气血,一通拳打完,原本阴冷的院子,居然有点暖和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咋梧桐老树的叶子,看着有点低眉顺眼的味道。徐青随后去西院用早饭,旁敲侧击问了周氏昨晚上有没有听见什麽鬼动静,结果是无事发生。看来确实只有他听到了那个声音。用完早饭,徐福这边来汇报鸡场的事。董大海人面广,鸡场的架子很快搭起来,就等着第一批鸡出栏。江宁府是天下经济最发达的州府之一,对肉食消耗巨大,所以这些鸡根本不愁销路。开鸡场本身赚不了多少钱,主要目的是通过鸡场,培养做事的人手。无论什麽事业,都会涉及到组织,一旦形成规模,就有了一大批依靠你吃饭的人。如果首领本身就有名望,只要不造反,那官府也不得不拉拢,如此便可以鱼肉乡里,而不是任人鱼肉。有了做事的人手,有了名望,自然能做更大的事业。如果徐青一上来便搞肥皂丶香水这些暴利的东西,哪怕他是举人,人家一样如鲨鱼见血,立马凑过来,麻烦事一大堆。徐青认真听完徐福的汇报之后,又捡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点问了一遍。如果和前面说的内容有出入,徐福的忠诚度便值得商榷了。好在徐福前后如一,算是在不知情下,通过徐青的一次考验。这种事他隔三差五会来一次。手段其实不算高明,但这种手段有个关键,得自己记性好,大事小事,过了眼耳,都能记住。「阿福,待会你去买点酒肉,然后来粉坊找我。」徐青吩咐徐福之后,径自去了城里的粉坊。这是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地方。老冯粗枝大叶,弄点酒肉就糊弄了。冯姑娘是真师父,且又和知府丶提学有关系,当然得自己用心。此外,考中秀才之后,其实平常情况下,不用太怕知府丶知县,但提学是惹不起的。因为人家能取中你,也能剥夺你的功名。照冯姑娘的说法,周提学搞不好是人家亲娘舅呢。在粉坊逛了一圈,买好东西,等徐福找来,主仆一起去了严氏族学。给老冯买酒肉才花半钱银子,给女师父买胭脂水粉,足足花了五钱。没办法,不该省的地方不能省。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马上又是府试,所以老冯给学生们放了假。不过路上,严氏的族人似乎对徐青有些敌意。严山又出现了。「徐贤弟,我这些族人,好多都听说你跟着冯先生学习时文,心下有些不满。」徐青叹了口气:「冯先生在严氏可是教了许久的课,莫说我真没跟冯先生学习时文,即使学了,也比不上你们严氏的子弟啊。」严山嘴角一抽,悠悠道:「徐贤弟,那你今天又来干什麽?」徐青指着带来的酒肉和胭脂水粉,「我这不是昨天没成功,想着可能是没带礼物的缘故,今天送礼,看能不能打动冯先生。」他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的样子。严山禁不住仰天长叹,不怕人家比你好,怕的是人家文章比你好,还比你卷!徐青见不得好朋友伤心,安慰道:「没事,这次府试别人都是来争第三的。」严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大夏天的天气,徐青怎麽还能说出这麽冰冷的话。他幽幽来了句:「府试也没排名。」徐青咳嗽一声,快步去了冯家。这读书人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啊。没事,等他取得功名,还能没兄弟?何况小严啊,你不知府试的水有多深呢!严山目送徐青进了冯家的大门,感觉炎炎夏日里,周围仿佛有雪花飘荡。罢了,回去卷庆儿吧。庆儿是他的独子,才五岁。……「这是凝露坊的水粉,我听说他家的粉用的和戴春林的粉是一种原料。」少女一见徐青带的礼物,惊喜不已。凝露坊就是徐青去的粉坊。戴春林是京城极为有名的胭脂水粉店,其中的精品,都是供给皇室的贡品,有钱都买不到。「你去过凝露坊?」「没,何伯伯家的姨娘用的就是这一款,之前还送了我一盒。不过那次爹爹知道后,发了一顿脾气,不准我再去何伯伯家。」少女随口吐槽老冯。老冯刚接过酒肉,听了闺女的吐槽,忍不住道:「何顺隐还不是看你和你母亲长得像才对你好,我不让你去,是怕……」徐青心想:「这是什麽殷梨亭剧情,老冯你莫不是杨逍?」冯西风见徐青在场,还是有所顾忌,没有接着往下说。徐青于是打发徐福去鸡场,鸡场离这里不远,徐福倒是不用绕一大圈路。又是勤奋好学的一天,期间徐青和少女愈发熟络。黄昏前,在老冯「儒雅随和」的目光下,师徒二人依依惜别。……深夜,子时。徐青再次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随后声音消失不见,周围十分安静。这次他早有准备,立刻起床点了香烛,神魂出壳。咚咚咚!徐青神魂在香火的包裹下,蓦然听见了先前惊醒他的「咚咚」声。「原来这声音是直接传到我的神魂里。」他估计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之后,神魂和躯壳有点剥离,所以听见了这个声音。现在他处于神魂出壳的状态,听到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徐青顺着声音,锁定源头。咚咚咚之声的源头果然是梧桐老树。这株在肉眼下安静异常的老树,在徐青的神魂观察下,发出了诡异的敲门声,枝叶摇曳,只见大量的月华流入梧桐老树的枝叶中。原来摇曳的枝叶,竟是月华流入造成的幻景。「它能吸收月华是因为这个声音?」徐青没有贸然靠近梧桐老树,而是用心记忆听到的声音。「这不是敲门声,是呼吸声。」在完整记忆奇怪的声音之后,徐青豁然生出一股明悟。随后,他神魂归壳,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模拟这个呼吸声。没过多久,他的神魂里,恍惚间有一只仙鹤翩翩起舞,引吭高歌。与此同时,青铜镜内,武道一栏,鹤形桩的「残缺」二字评价消失了,同时「大成」的评价后面,多了两个模糊的字样,依稀可见是,「鹤唳」。 第28章 练骨 徐青沉浸在「鹤唳」的修炼中,良久之后,吐出一口笔直的白气,到了三尺外才散去。他「观察」青铜镜,不但鹤形桩成为完全体,连武道层次的评价也从「练筋」变换为「练骨」。「原来如此。」徐青修炼「鹤唳」后,产生了一种明悟。即使他原先鹤形桩大成,练筋强身,四肢强化,但功夫没练到脊椎骨上去,武道就称不上真正的入门。从梧桐老树身上悟出的「呼吸」法,刚好补足了他这个缺陷。对于梧桐老树而言,「呼吸法」可以助它吸收炼化月华,提升修行。对于徐青而言,亦是所谓「炼精化气」的重要一步。炼精化气的「气」,其实就是他修炼鹤形桩产生的热气。但是这个「气」需要神魂来驱使炼化。徐青先前凭藉较普通人强大许多的神魂,能够驱使热气,但对热气的运用不够。而呼吸法正好能调动神魂之力,运用这股「气」,由此徐青才真正迈入「炼精化气」的修炼过程中。这也是道家所谓的养生法门。「这个呼吸是以神魂调动的,难怪我要神魂出壳才能听见『梧桐老树』的呼吸。」「梧桐老树更像是无意中学会的这个呼吸法,实际上不是它本能所有。因为这个呼吸法显然和鹤形桩一脉相承,更适合人类。而且梧桐老树日夜吸收月华,这个月华如果没有呼吸法导引炼化,反而是有害的,会让人神魂衰弱,从而变得容易生病。」徐青总算明白为何院子的前两任主人早逝,因为他们无意中受到梧桐老树吸引过来的月华影响,埋下了病根。「只是为何我一开始住进来时听不见这个声音?」徐青还是有思考不透的地方。「莫非是因为我修炼鹤形桩的缘故,激活了梧桐老树?而先前梧桐老树因为某种原因,陷入沉寂,没有出现那种呼吸?」这种事,暂时只能猜想,没法证实。但好处是实打实的。徐青凭藉「鹤唳」,正式迈入「练骨」的门槛。练筋还是普通人「强身健体」的层面,到了练骨层次,便有点脱离凡俗的味道了。「鹤唳」。徐青起床,施展「鹤唳」。感受到脊椎骨有些酥麻,仿佛有微电流的刺激。「鹤唳」的发声源头在神魂,落在肉身上,则是呼吸声变得尖锐凝聚,没有多大的动静。在「鹤唳」的刺激下,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脊椎,从后脑开始,一寸一寸向下,仿佛脊椎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舒展,犹如一条大龙在云层中舒展身躯。「控鹤擒龙。」徐青脑海里冒出一个武学词汇。难怪有这句练武的「术语」存在。修炼鹤形桩是控鹤,控鹤是为了擒住脊椎这条大龙啊!脊椎运动的过程中,全身骨骼都随之运动,肌肉跟着伸缩。而且鹤形桩前面的修行主要是练筋的过程。有了强大的筋,无论是骨骼移动,还是肌肉伸缩,都有了良好的支撑和延展,不会在练骨的过程中受伤。在这个过程中,徐青更是感受到了全身毛孔的存在。随着脊椎舒展到尾椎的部位,徐青浑身一个激灵,全身毛孔随之紧闭,体内有大量热气滋生,散入四肢百骸中,好似泡在热水里,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良久之后,徐青才缓过神来。「如果没有『鹤唳』牵引脊椎,刚才那种情况下,毛孔不闭合,热气就散了出去,等于元气外泄,久而久之,自然伤身。」徐青闲着没事,继续练习「鹤唳」,直到太阳穴微微发热,饥肠辘辘方罢休。「难怪叔父说过,真正的功夫高手,看太阳穴就看出来了,太阳穴鼓起的人,最好不要惹,若是惹到了,有多远跑多远。」徐青明显感觉到,如果他继续练下去,太阳穴迟早会鼓起来。其实这是因为「炼精化气」,精血充盈的象徵。而且脊椎里的骨髓是造血的,修炼脊椎骨,自然会令骨髓受益,从而滋养气血。「尘世如苦海,肉身便是一艘船,神魂由船保护,才能免受苦海的吞噬折磨。先前我修炼鹤形桩,好似强化船体,但是功夫没有练到脊椎骨,就好似船体的龙骨不行。若是一艘船龙骨不行,随便一个大风大浪,便有倾覆的危险。」太阳照常升起。徐青解决了近日的困惑,心情大好。「树兄,多谢解惑。往后咱们一起进步,同生共死!」徐青现在对老树十分感激,恨不得拜把子。而且他也明白为何老树能承受他的拳脚了。人家也是有「修行」的。不知道梧桐老树到底有多少年道行。但他明显感觉到老树没多少「意识」,那种呼吸还停留在近乎本能的阶段。「难道是顾峰修炼『鹤唳』,令老树无意中学会,但顾峰会的话,为何不教给自己的后人?」另一边,徐青怀疑徐家灭门之事,或许和「鹤唳」有关。在他看来,鹤形桩这种养生功夫,对于世家大族肯定不算稀罕物。「鹤唳」明显不一样。这是直接以神魂驱动的呼吸法,连一株树学会了,都能汲取大量的月华来「修行」。在有心人眼中,定然十分珍贵。「他们灭门,却唯独留下我这具肉身。莫非就是因为没有找到『鹤唳』,留着『我』当线索?也许他们会在两年多以后再次出现,来找我?」一瞬间,徐青生出强烈的被迫害念头。这不是杞人忧天,因为青铜镜对他的寿命评价,仍旧没有改变。气运里没有黑气,所以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徐青没有因此慌张,他还有两年多的时间积累发育。无论两年多之后会面临什麽,强大自身总归是没错的。「鹤唳」由神魂驱动,自然神魂越强,效果越好。反而言之,普通人的神魂,很可能达不到修炼「鹤唳」的门槛。梧桐老树或许是因为本身勉强算「精怪」,所以达到了修炼「鹤唳」的门槛。徐青猜想着「真相」。「无论如何,强大神魂,才能提升『鹤唳』的效果,所以读书养神,始终对练武修行起到了重要作用。」至于现在,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去了西院,经过一阵狼吞虎咽,徐青算是吃饱了,但是消化能力也增强了,很快就有点如厕的冲动。「这样下去不行,没有相应滋补药方的情况下,练武需要大量的食物。进食之后,必然伴随大量的排泄。现在都这样了,如果以后食量到了日食一羊的地步,先别说这对钱财的消耗非同小可,一天怕是要浪费许多时间在厕所里。」徐青心里生出一丝隐忧。他是一个喜欢提前规划的人,看来寻找新的滋补药方,须得尽快提上日程。 第29章 关节 吃饱喝足,徐青等消化过后,独自动身前往冯家,顺道买了给老冯的酒肉。在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修炼「鹤唳」的缘故,徐青发自内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和人群格格不入的感觉。鹤唳之声,出自神魂,有「直通九霄,远离红尘」的意境。徐青修炼它,不自觉会受到感染。功名利禄,俱如尘烟,不如修己身,冯虚御风,逍遥天地。总之,就是觉得和普通人混在一起,特别没劲。徐青压抑住自己心头滋生的奇怪情绪。没有物质基础,怎麽能当逍遥自在的隐士?大隐隐于朝。他心知,这是功法带来的妄念,并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徐青抛开这些干扰自己进步的情绪,来到冯家。这次没遇见严山。徐青也松了口气,不然还得狡辩一番。……「今天速度居然快这麽多。」女先生称奇一声。徐青伸了伸懒腰,「得益于小师父的悉心教导,才有今日的厚积薄发。」其实今天这麽快,倒不是因为学了鹤唳的效果。毕竟刚学没多久,效果不会立竿见影。先前两日的学习,已然让徐青对东州派八股时文的手法入了门,今日进入「绝对专注」状态之后,实则是前面积累的爆发,使他将眼下这一本题集的经义大略,掌握得七七八八。再深入,就是登堂入室了,涉及到东州派的核心义理,并非区区题集能概括。反正徐青只需要拿它来过府试,争取博得案首,并不在乎什麽东州派的核心义理,学问精髓。因此,眼下学习的内容足够。只需要温故而知新即可。女先生当然有些惆怅,学生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啊。「爹爹,童生试的内容,他已经学完了,我实在没什麽可教的。」冯西风脸一抽,心想:「什麽怪物玩意。」他神色却平淡道:「小儿辈果真有些天分,既然学会了这些,就回去专心准备府试吧。」少女嘻嘻一笑:「不差这半天,我打算去金光寺还愿,让徐青陪我去。」冯西风一怔,想起确实有这麽一回事,何况女儿十分想出门,他现在忙于应付乡试,倒是不好出去游玩乱心。至于徐青要准备府试?那不是有手就行?不会真有人过不了府试吧。「去吧。」冯西风没有刻意叮嘱什麽,这小子叔父是典史,管理治安,金光寺又是人来人往的大寺庙,还能出什麽事。徐青自不能反对。少女欣喜不已,回屋去换了一身男装。这倒是不稀奇。如今很多南直隶的仕女出门,都喜欢扮男装。……徐青容貌清雅,又修炼鹤形桩,身姿挺拔,宛如玉树;少女的男装扮相十分精致,若同芝兰。两人结伴出游,吸引了不少目光。「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路上,少女哼着过了季节的前朝诗词。徐青轻咳一声:「如今已觉夏深了。」「阿青,岂不闻『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山中寺庙呢。仍算得春日的时候。」前一首词,后一首诗,无论徐青前世,还是今生都有过。两个世界在明朝以前的文化上,许多地方都是重合的。要不是这样,徐青能抄的文章诗词不要太多。可惜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其实严格意义来说,这个世界很像徐青前世里,红楼梦丶聊斋之类的世界观,不是徐青已知晓的朝代,文化背景却没有太多出入。他穿越至此,两个世界说不定有什麽神秘联系。好吧,不管啥联系,爬不上去,都是牛马。到了金光寺外,这一路上,少女的脚程比徐青慢不了多少。徐青心里颇是惊疑。以他看来,少女的身子骨不见得很好,走路居然好似带风,轻飘飘得不费力,又联想到少女的力气其实不小,总觉得很奇怪。不过和少女相处,气运里没有黑气出现,足见对他是无害的。所以徐青没有刨根究底,只是存着一份观察的心思。「阿青,你说金光寺什麽最灵验?」「这里女香客来来往往众多,想必求子是最灵验的。」少女拍手笑道:「不错。」「知道我为什麽带你来跟我一起还愿吗?」少女话锋一转。徐青:「反正不是求子。」少女脸一红,「呸。」随即,她继续开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当然不是我求子,是别人求子。」她随即低声道:「何伯伯家的姨娘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下午都来金光寺上香。」说到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青。徐青还能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他心中颇是感动,「多谢了。」少女:「这也是还你的人情,用不着客气。我爹爹死要面子,非要堂堂正正地与赵熊在公堂较量,结果只能见到他们逍遥法外,心里一直生着闷气呢。」「现在赵熊他们也没得到什麽惩罚,还做了府衙的捕头。」徐青淡淡道。少女:「赵熊在清水县经营多年,爪牙众多。如今离了老巢,要寻他麻烦,比过去容易许多。这种事,我不信你不懂。」徐青:「……」少女对官场的门道世故,心里一清二楚,而且还十分腹黑。少女叹了口气:「我若是男儿身就好了。」徐青:「咱们进寺庙吧。」「嗯。」少女拿出一块腰牌,径自穿堂过户,带着徐青到了金光寺的后殿。这里是外人不能进来的。里面有个小佛堂,有个明媚的妇人正在拜佛,听得动静,回头一看,先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阿芜,你怎麽来了。」「想三娘了啊。」「不信,是不是缺钱花了。我这里有些私房钱,你拿去用,别让你爹爹知道。」叫三娘的妇人,爽朗大方,没有一般良家女子的规训之气。徐青心里做了侧写:「倒像是赵盼儿那样的风尘奇女。」两女寒暄一阵,三娘又问:「这位是?」「他叫徐青,正是前不久清水县县试的案首。」少女介绍道。「果真是一表人才的小相公。」三娘将徐青从头到尾打探了一遍,满意地点头。但没有和徐青继续说什麽,依旧和少女闲话家常。她们说的是松州府的方言,类似徐青前世的吴侬软语,徐青听不大懂,更没有贸然插话,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当根柱子。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三娘止住话,与少女道别。……回去路上,少女笑吟吟道:「你不问我和三娘聊了什麽?」徐青:「你想说,我就听。」「没意思。」徐青笑了笑,于是问道:「府试的事?」少女:「我只是跟三娘说,我教了你八股时文。有这一句,至少府试里,你的文章不会因为我爹爹,而被何伯伯偏见。」徐青深深一礼,轻声回道:「多谢了。有这一句,足矣。」他很清楚,没有这一句,因为冯西风和何知府之间疑似情敌的关系,以及赵熊潜在的阻扰,他的府试,至少是案首无望的。县试案首是保险,府试案首是双保险。这样都不让他中秀才的话。他只能学黄巢丶洪天王这些前辈了。 第30章 物议 第二天,徐青依旧早起,下意识想着今天去冯家学习时,要给女师父带点什麽惊喜,毕竟人家昨天帮了大忙,忽然间回过神。童生试的内容,人家昨天教完啦,接下来一段时间到府试,都是在家复习,准备迎接府试。修炼「鹤唳」十分耗神,徐青夜里睡得很饱。大约是知晓了夜里奇怪声音的来历,神魂做好预警,他晚上睡得格外踏实,再没被梧桐老树的呼吸吵醒过。借着早起的精神头,徐青先是用「鹤唳」锻炼脊椎。这是一种如龙的伸缩运动,最关键的一点是,每次收功时,重心要落到尾椎上去。如同道家所谓的搬运周天。没有最后这一步,脊椎的锻炼形不成完整的周天,效果自然大打折扣。若是有人在旁观察,会发现徐青的后背不断耸动,双手的姿势,好似要擒住一条大龙。啪!一个周天搬运完毕,徐青凭藉神魂之力,精准控制身体的重心,落在尾椎上,脊椎骨宛如一条蛇,缓慢悠闲地推下去,浑身发热,许多热气冒出。但毛孔紧闭,牢牢锁住这些热气。随即感受到体内受到热气的鼓动,膨胀起来。他紧守心神,热气不断压缩,到了小腹处。意守丹田,炼精化气!最后热气变得更加精纯,再散入四肢百骸,其中一股,冲入脑门太阳穴,微微鼓胀,一时间神清气爽。修炼「鹤唳」耗神,又在最后一股热气的滋养下,精神的疲乏消退不少,反而有种农夫收获的满足和喜悦。「无论读书,还是练武,皆如老农种田。见到了结果,再大的苦累都值得。」徐青舒缓身体,拍了拍旁边的梧桐老树。枝叶颤颤地动,恍若在赞成徐青的话。练完功之后,徐青照样饥肠辘辘。他已经提醒过婶娘,早上要给他备足伙食。徐青算好时间,婶娘那边已经准备好,过去用餐。这大快朵颐已经持续几日,周氏看得一愣一愣,小声道:「青哥儿,你没身体不舒服吧,每天吃这麽多。」徐青只好解释了一遍,他现在身体正在发育,练武又到了关键时刻,确实耗费大。周氏有些愁眉苦脸:「鸡场那边还没进项,你这个吃法,加上你叔父最近迎来送往,咱们家剩的钱,坚持不了多久。」徐青:「婶娘,这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对付着。」钱是李典史原本给徐青用来娶媳妇的老婆本,现在徐青取中县试案首,有当家做主的架势,所以李典史将钱给了徐青自己处理。周氏知道这笔钱,没收,说道:「我不是怕你吃,就是担心这日子,现在还是入不敷出,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徐青:「婶婶,咱们家现在还剩多少钱。」周氏:「先前你叔父上任,收了一大笔礼金。不过迎来送往,加上家里的开销,以及最近搬进这宅子,总计花了一大半。现在手里,还剩大约二十两银子。」徐青心想:「难怪婶婶着急了。」他这个吃法,加上家里本来的开销,确实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鸡场的效益,起码等他院试过后,才稍微能见到一些成果。他现在主要精力还是在科考和练武上,家里的事,确实顾忌不了多少。周氏是个妇道人家,操持家务,眼见得入不敷出,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但临近府试,着实不宜横生枝节。徐青劝道:「婶婶,你且宽心,等我过了府试,再找个进项。」说着,他又话锋一转,「说不得,叔父运气好,过几日接个争家产的大案子,便有了进项。」衙门最喜欢大户人家争家产的案子,时间越长,吃得越多。吃完原告,又吃被告。总之,那叫一个美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普通的大户人家,根本不会去打官司。周氏:「你叔父自从县试之后,便一直早出晚归,忙着和巡检缉捕周边的盗匪,即使衙门里来了你说的这种案子,也吃不着肉,只能喝汤。」徐青知晓此事是赵熊一伙人搞的花样。因为赵熊是巡检的妹夫。他们这是借着本县的治安的事,拖延李典史整理衙门的内务,方便赵熊一伙人收拾收尾,从县衙脱身,再去府衙重整旗鼓。「叔父手段还是软了些,换成郭壮他们,下手狠一点,这些赵熊一夥的捕快想要转到府衙去做衙丁,非得扒一层皮不可。」徐青暗自一叹。这也是徐青想要支持郭壮上位当县衙捕头的原因。郭壮骨子里是个狠人。不过,这世上,唯独李公圤是真心待他的。若是两年多后,徐青真的会死,他肯定要尽力在此之前,给李公圤夫妇,留下一笔可以安度晚年的财富。徐青没有不耐烦周氏的唠叨,耐心地安抚一阵。这个时代的女人,再大的麻烦,只要肯哄,总归不是事的。如果老是想着满足她们无礼的要求,自己累,而且对方也永远不会满足。反而说漂亮话,哄哄人,最有实际效果。应付完周氏之后,徐青回到东院,在梧桐树下复习女师父传授的时文题集。这些内容他已经背下,掌握大略,接下来的时间,反覆揣摩,将其融会贯通即可。阳光透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洒落正在读书的少年人肩头。院子里的老树,悄无声息地滋生出一股缅怀的情绪。……「大哥,何知府怎麽说?」赵豹上次负荆请罪,留下许多伤痕,现在又是夏日,赤着胳膊,臂膀很是狰狞骇人。赵熊:「我说了那小子去冯西风家里求学的事,知府大人只说了一句。」「什麽话?」「知道了。」赵豹意外不已,问:「何知府这话是什麽意思?」赵熊:「何知府这次用我,也不过为了让我给他当刀,完成夏税和秋税。我帮他找了个整治那小子的藉口,按理说他应该有所暗示。结果只是一句『知道了』,看来那小子不知道在哪里打通了何知府的关节。」「如此说来,府试也让那小子过了。」「他是县试案首,即使有藉口,何知府也不会黜落他。我只是不想让他中府试案首而已。」赵熊冷笑一声。「那我们该怎麽办?」赵熊:「你先找人大肆宣扬那小子拜冯西风为师的事,且特意点明冯西风和何知府的同门关系。」「还是大哥高明,这招下去,何知府顾忌物议,也不敢取那小子做案首了。」赵豹赞道。「所以让你做事多动动脑子,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赵熊拍了拍堂弟的肩膀。赵豹点头称是,眼神却不以为然。不是打打杀杀不行,而是他们拳头不够硬罢了。堂哥到底老了! 第31章 老母 赵豹离开之后,赵熊摇了摇头,然后回到卧室,打开了一个机关,露出一条通道。他沿着通道下去,里面有一个密室。这是赵家几代人心血打造出来的一个密室,如今改成了一个小小的佛堂,他点上松油灯,佛龛中央供奉着一幅神灵画像。画中神灵是慈祥的老母形象,她手持莲花和宝珠,头戴仙玉冠,身披白色的长袍,散发着莫名的神秘力量。赵熊虔诚地上香祷告,低语「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八字,身心仿佛由此得到净化。他信奉老母已有一年。过去他作恶不少,年纪上来之后,晚上经常做噩梦。自从信奉老母之后,罪孽得到洗涤,过去身上的凶煞之气,都隐隐朝着老母的慈和看齐。现在出门,不刻意强调身份,旁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平常的富家翁。以为他是大善人,从没害过人呢!如此一来,他往后再做些罪孽,也没什麽好怕的了。有老母背书,他纵然作恶多端,但本心还是好的,依旧是善人,来世有机会在老母的庇佑下,投个好胎。所以他以前为恶,心里多少会害怕报应。现在不怕了,睡觉都踏实。而且信奉老母,还有世俗上的好处。他这次能顺利调到府衙去做捕头,除去银子的功劳外,也有本教的师姐牵线搭桥。本教神通广大,关系网涉及方方面面,即使皇宫大内都有眼线。先前岭南大闹一场的莲花教,其实只是本教的一大分支而已。他等胥吏家族,前途早已定死。这次被吴知县整治,更是让他看到了胥吏家族的可悲之处。没有上升途径的胥吏,在文官眼中,连武夫都不如。通常而言,胥吏家族想要走正统科举的路子,需要三代人脱离胥吏的身份。真这样干了,莫说三代,一代人下去,家族就败落了。因此对于胥吏家族,除非家境已经败落,连衙门的差事都顶不了,否则没有任何上升的通道可言。何况赵熊最大的念想,无非是做个典史。典史虽然是吏籍补缺,没有品级,可在胥吏之徒眼中,那就是官。因为典史的任命形式依旧是采用朝廷命官的形式,严格来说,这与知县任命的形式是一样的。即使这点愿望,吴知县上任之后,都不肯满足他,还想让他配合,怎麽可能?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赵熊找到了家族的出路。已经入教的他,连祖先都会感到骄傲的。不知在阴世的先祖们,可有感受到作为赵家子孙的他,为先祖们带来的福音。赵熊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虔心祷告,等到香尽,灭了松灯,离开虽然留有通气孔,却依然沉闷的密室。赵熊换上公服。他不想正面对付李公圤的侄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面的香主下了命令,让他搞一份江宁府的防御布置图。他为此感到兴奋。因为等到教中师兄们起事之后,徐青纵然正式成为士子,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不过,不用出手,给对方在舆论上添堵,那也是顺手而为的事。反正他和这对叔侄的关系没有缓和的可能。……距离府试时间很近了。郭家兄弟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特意来向徐青通风报信。徐青听后神色十分平静。不用猜就知道是赵熊丶赵豹等人搞出的事。他也没别的仇家了。「我知道了。这事不用管,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在府试时被黜落的。此事影响不了我取中生员的资格。」徐青先安了两兄弟的心。其实以他现在的文章水平,参加乡试,只要不是特别刁钻古怪的题目,都有中举的可能。但他现在还没资格参加乡试。否则跟老冯来个同场竞技,倒也挺有意思的。那时候,女师父肯定特别开心。有一段时间没见女师父了,徐青竟有些想念。没办法,身体年轻,血气方刚,不想女人不可能。何况女师父属于和他十分聊得来那一类。徐青没有让这些杂念,干扰自己的正事。他继续开口:「郭大哥丶郭二哥,既然来了,不如咱们切磋一下。我现在都不清楚我功夫是什麽水平。」老李最近为酒色所伤,哪怕有徐青之前开的药膳方子,身体也不如当上典史之前了。徐青私下劝了一下,老李还是听劝,决定戒酒。至于戒色?他想戒,周婶娘也不答应呢。李典史又不敢拒绝。虽然讲道理,两个人成亲多年,没有孩子,那确实是两个人在一起生不出孩子。没办法,周氏还想再努力努力。哪怕不成功,也得把李典史榨乾,她才有安全感。当然,周氏有考虑,等鸡场效益起来之后,给老李买个妾。但在此之前,万万是不能让老李自己带人回家的。这是底线。郭家兄弟已经知晓徐青的功夫不俗,自然没有什麽负担。何况赤手空拳,他们先留点力,试出徐青功夫的深浅之后,再发力,也不怕伤到徐青。而且徐青功夫高,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有个好身体,将来进入仕途,大有好处。不说别的,光是邀名的廷杖都能比别人多挨许多。本朝文官的潜力值除去科甲的名次外,挨了多少廷杖也是重要参考。大地挨了四十杖的文官,只要能熬下去,将来保底一个六部侍郎。官场有传闻,三甲同进士要是能挨三十廷杖,都能改变根骨,进阶成堪比二甲进士出身的真传弟子!放在徐青前世的修仙小说里,等于杂灵根进阶异灵根。不多时,李家东院响起拳脚相接的声音,最后两声仿佛擂鼓的拳声响起。郭家兄弟各自倒地。他们又惊又喜:「公子,你练成明劲了。」徐青微笑点头:「承让了。」他从头到尾对付郭家兄弟都十分从容,哪怕有两人不敢下死手的缘故,徐青到最后也不过出了五成力而已。郭家兄弟在县衙里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徐青目前的功夫,不说冲锋陷阵,在军中当个百人敌,想必也是绰绰有馀了。知晓自己目前的实力之后,徐青心中的踏实感更足。而且「鹤唳」现在也不过是「入门」级别,距离大成还早,他的体质还能提升许多。现在唯一可惜的是,哪怕修炼鹤唳,他目前也没有前世武侠小说所谓的内力,没法练出武当梯云纵之类的轻功。但是翻寻常大户的院墙还是十分轻松的。徐青送走郭家兄弟,继续潜心复习,很快到了府试的那一天。 第32章 府试 时维六月,天亮得极早。徐青饱饱睡了一觉,没有再干别的事。他读书养神以来,很容易静下心,天大的事都睡得早。用过婶婶准备的早点之后,徐青径自出门,早有郭家兄弟候着。兄弟二人送徐青到城南外就停下了。盖因府学由府衙直接管辖,不属于清水县的辖区。身为公人不能随便进入其他辖区。好吧,关键是府衙有赵家兄弟。这等事,平常时候肯定无人管,但赵家兄弟见到之后,肯定会揪着不放。徐青心知这一点,自然不会让郭家兄弟跟着来到府学。徐青没让别的白丁跟着,不过如今贵为清水县乞丐首领的米三,现在是徐青的忠实舔狗,硬是跟着来要送徐公子。近来有关于徐青的谣言出现,米三主动为主分忧,找来乞丐和孩童,传了许多赵家的黄谣。他也是懂人心的。辟谣无用,不如传个更劲爆的谣言。而且赵熊现在是府衙的人,并非现管。想抓人都得看县衙脸色。不过这只是在底层发酵了舆论,影响不到童生。这些童生热衷于传徐青和知府的关系,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利益冲突,其中不乏有士绅子弟,不想徐青这个胥吏家庭出身骑在他们头上。在这些人眼中,徐青就是作弊。明明是贱籍之家收养的下等人,凭什麽也算良民,能参加科考!徐青来到府学的警戒线外。乌压压一片,到处都是人。米三跟着挤不进来。徐青现在是名人,有人认出他,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知晓是清水县的当红案首徐青来了。赵豹负责维护持续,看着徐青方向骚动,高呼:「不要乱动,依次排队。」他边说边走,朝着徐青方向过来。原来赵豹想趁着人群骚动使坏,这时候只要将徐青推倒,人群骚动起来,弄出踩踏,徐青不死也残。徐青见赵豹过来,心知对方肯定冒着坏水。他依旧气定神闲。其一,他气运里没有黑气,说明赵豹的实力不足以给他造成麻烦。其二,他之前和郭家兄弟交过手,对自己目前的实力极有信心。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大意。昨夜他睡得很饱,精神头十足,早上又吃饱饭,养足体力。这时候乾脆不吝惜浪费「绝对状态」的时间,在赵豹即将靠近时,开启状态。一瞬之间,周围的人群动作都慢了数倍,五感极大提升。这是他的反应提升了。赵豹试图过来使个绊子。在徐青眼里,对方全身都是破绽。他好似一只灵动的白鹤,迈动脚步,并挤开身边的人,欺身到了赵豹侧身的位置。明劲打出,一个膝盖顶过去,正中赵豹下阴的部位。赵豹只听得什麽东西爆掉,痛得一声惨叫,弯腰下去。这时候人潮压上来。哪怕他穿着公服,也被黑压压的人群践踏过去,两眼发黑,当场昏迷过去。而徐青也好似被人群裹挟前进,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下了暗手。连赵豹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府试要紧。赵豹的事虽然被其他捕快发现,此时也没功夫计较,仅仅将昏迷倒地丶口吐血沫丶身上挨了不知多少脚印的赵豹拖出来,让一个考场周围等着接活的大夫暂时看着。到了警戒线内,早有挑货的货郎在旁边等着。原来府试有规矩,衣冠整洁才能入内。这每次府试,都有挤压事件,有人被挤掉帽子鞋子,便是这些货郎发财的机会。至于货郎怎麽进来?人家都是衙门胥吏的亲戚,每年就指望这笔钱发财。这事情纵然上面知晓,也是不管的。因为童生又不是真正的士人。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官员,当年也吃过这苦,凭啥后辈就可以不吃?严山在徐青不远处,一身狼狈。他花钱买好丢掉的帽子,看到徐青。「徐……师兄来了。」因为徐青是县试的案首,只要严山后面的科试名次没超过他,都得在正式场合(人多的时候)叫徐青师兄。这是个潜规则。私下里,当然爱咋叫。先前徐青说了不在乎,所以私下里,两人称呼还是友好的,按年纪来。但这种场合,有其他县试过了的童生在,严山无礼,肯定会被人抓住话柄。读书的人外战不行,搞起内斗来,个个都有大师的潜力。徐青与严山寒暄一番。严山没提徐青身上的风言风语。虽然也听了之后,心里莫名松口气,但嘴上说出来,多少有些下贱。不过要是徐青府试被黜落,他肯定要为徐青喊冤的。怎麽说呢,现在他和徐青的友谊是属于既希望徐青的才学得到承认,又不希望徐青飞得太高。纠结!随后两人进入考场,位置离得很近。走完府试开考前的过场。徐青第一次见到何知府。这是个精瘦严肃的中年人,让人见了不由肃然起敬。而且不同于一般的知府是正五品。因为江宁府是直隶府,官大一级。所以何知府是从四品。再往上爬两级,便可以到从三品,勉强进入国朝的高官行列。府试的纪律亦格外严肃。不许交头接耳,一经发现,立刻赶出考场。待得考题发下。一些考生看到考题之后,立刻面露难色。原来考题的名字是「百姓足,孰与不足」。这是如今朝廷内,关于变法围绕的主题。如今变法派占据上风。消息灵通的考生早就知道,此次院试的提学,和乡试的主考官,都是变法派。而何知府是守旧派的人。如果讨好了何知府,无疑是和提学作对,还想通过院试?提学是有资格查看府试考卷的,所以想要蒙混过关都不可能。你以为是考试,其实是站队。选变法,那就过不了今天。选守旧,那就没有明天。有些官宦子弟都打算弃考了。这道题太难,不会做啊!至于许多不知内情的考生,反而倒是没有烦恼,只是他们专研八股,大都不通经济,能写出的见解都很浅薄。这考题本是士绅子弟的优势,却限于知晓内情,不敢随便下笔。严山自然属于有消息渠道的,禁不住眉头紧皱。而徐青没有什麽负担。女师父都帮他打通何知府的天地线了,他不选何知府行吗?至于提学那边,则是后面的事,不是没有解决的机会。有女师父的关系在,总能给他一个狡辩的机会吧。徐青神情泰然,开启「绝对专注」状态,灵感如潮涌,提笔落下破题第一句: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只这一句,已经是当世此题中,第一流的破题。无他,这是徐青前世看过的一篇殿试文章,状元写的破题。有这顶级破题开路,灵感源源不断,徐青更在文中糅合了现代的理念。给后面向变法派狡辩,留下暗手。不过,这只是伏笔。如果没有经典的长篇大论,自然是圆不了的。何知府即使看出,也不能拿出来说事。关键是整篇文章,属于徐青这段时间积累的爆发,更有状元文章的破题。这破题,虽然没有「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那种历史顶级破题的气势,在当世也是足够惊艳了。何知府精力极好,这次府试选择当面阅卷。徐青写完之后,没有贸然交卷。看了看风向。等到前面交卷的人,足足有十个后,徐青才起身。这十个人里,有八个被黜落了。给后面考生的心理压力极大。徐青再不交卷,就有冷场的可能。严山犹豫一下,没敢交卷。徐青上来,正好给何知府解围。他是二甲进士,且是聪明决断之人。阅卷速度极快。前面考生的文章,何知府不过十个呼吸就看完一份,到了徐青的卷子,足足停了半刻钟,最后慨然长叹:「此卷当为案首,你们后面的卷子交上来,我下了考场再看。」他也知肯定有考生不服。等考试时间一结束,便让小吏当着没离开考生的面,将徐青文章念了一遍。在场的考生听完,大都心如死灰。知晓徐青这篇文章,放在乡试里,也能竞争解元。而且文章大体偏向守旧派。此文不中案首,绝无可能。而且在小吏念完文章之后,考场里的夫子圣像居然颤动起来,许久才止住。「文惊圣像!」有考生惊呼,并羡慕徐青运气之好。文惊圣像,哪怕提学厌恶徐青的立场,也不敢在院试冒大不韪黜落徐青了。何况徐青还是连中两元的案首!……在考场牌楼上,徐青的女师父冯芜和何知府的小妾殷三娘扮作衙役观望眼前的一切。冯芜暗自惊讶,低声道:「三娘,我让你帮忙。没想到你帮这麽大的忙。这圣像颤动,你是弄了什麽机关?」三娘却神色古怪,更有莫名的惊骇一闪而逝,好一会低声回应道:「我没弄这个。」「啊。」……此时此刻,徐青体内的青铜镜,在圣像颤动的刹那,有一缕旁人瞧不见的圣洁白光冲了进来。青铜镜泛起涟漪,在「福缘」下方,多出一栏新的内容。 第33章 圣德 「圣德。」徐青注意力放在新出的一栏内容上。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惊喜的一幕。圣德二字上,萦绕着一缕圣洁白光。跟「福缘」的福气一样。这一缕白光是属于圣德的圣气。刹那间,关于「圣气」的效果呈现在他心海中。「圣气,具备智慧和神圣的力量,主启蒙丶教化,有克制末运的效果。」「克制末运?」末运指的是行将衰亡的命运。徐青不免心中一动。他尝试用神魂抓住这一缕圣气,移到寿命一栏。令他欣喜无比的事发生了。圣气融入寿命一栏之后。寿命居然延长了一年多,来到四年。「看来我寿命不多的真实原因是走了末运,而这一缕圣气,助我消解了一些末运,寿命得以延长。」「可惜只有一年多。」但徐青心里的大石头松懈了些许。只要有了方向,就能朝着正确方向使力。徐青露出欣然之色。而旁人看来,自然是他案首文章,惊动圣像的喜悦之情。何知府见到圣像颤动,惊讶之馀,同样露出笑容。当今天子好道,好祥瑞。府试的考生中,出了一位文惊圣像的人,无论如何都算得上祥瑞。而且徐青的文章水平无可指摘。别看徐青文章的立场,偏向守旧派,实则整个文章的风格,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前人有云,「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作为守旧派的他,不是反对变法,而是觉得现在还不是变法的时候。变法下去,只会让世道更糟糕。现在没有变法的「天象」,变法派不过是逢迎首辅,逢迎君上那颗好大喜功之心,非是正臣。更可恶的是,冯西风和他师出同门,却离经叛道,私下已经表明态度,要参加今次乡试。这不是要逢迎变法派。因此三娘回来传了徐青的事之后,何知府心里早有计较。无论如何,都要把徐青立为府试种,守旧派的标杆,用来恶心冯西风。他的立场,身为典史侄儿的徐青,肯定清楚的,所以题目一出,徐青自然知晓该如何做。徐青文章里,多有东州派学问的精华之句,更让他喜悦。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何知府根本不在乎。朝廷取人,自有法度,岂能因为舆情,使朝廷痛失贤才。此非为臣之道!「这小子,当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何知府养气功夫颇足,心中喜悦,外表不显。只是吩咐散场。徐青混在馀下的考生中,向何知府拜别。至于谢师宴,自然是等府试结果出来之后,再举行。徐青已经拿到实质上的好处,没必要在这时候私自拜会何知府。于是各自回家。……得了案首,对于徐青来说,不过是对这段时间努力的肯定。寿命增加,才是真正的喜事。他回家的步子都轻快不少。在一众乡人和本县同考考生的簇拥下到了李宅。李典史特意休沐,与周氏翘首以盼。快到的时候,有腿脚快的衙丁来夫妇二人面前报喜。夫妇二人喜不自禁,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也不管家里现在剩的银钱不多,大把地撒出铜钱。这叫喜钱。原本过个府试一般事不用发的。谁让徐青是连中两元呢。院试再中个案首,那就是妥妥的小三元,而且才十四岁。南直隶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人物了。这种文才和年纪,将来妥妥是能中举的。李典史高兴之馀,又有些自卑。青哥儿将来指定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他这贱籍出身的典史叔父,多少有些丢分啊。好在多少是个典史。要还是衙役,就是十分丢人了。徐青见叔父婶婶撒钱,知晓他们正高兴着,没说什麽扫兴的话。一番热闹之后,繁华落尽,徐青回到东院,有了安静独处的时间。这时候,日头早已落下,庭院深深,月光皎洁。梧桐树影斑驳在古井口,月光如积水从枝叶缝隙淌过。徐青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滋味。他也不知道在「寂寞」什麽。突然之间,徐青耳朵听到什麽动静,望向院墙,一个清丽的身影融在皎洁的月光中。「嘿,好徒弟,想什麽呢?」只见清丽的身影轻轻一跃,下了墙头,落地的声音十分轻巧,卸力乾净。徐青早知少女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她功夫竟如此不错。妥妥可以当个女飞……玉娇龙了。「我功夫怎麽样?」少女笑吟吟道。徐青:「你的功夫很漂亮。」少女轻哼一声:「你中了案首,都不来找我报喜,我只好自己来了。」徐青:「本打算明日去拜会的。」少女:「明天喜悦之情已经过了,还有什麽意思?」徐青轻咳一声:「其实先前喜悦之情已经过了。」少女噗嗤一笑,随即道:「你不好奇我这身功夫哪里来的?」徐青:「你想说,我就听。」少女悠悠道:「你知道我为什麽不愿嫁人吗?」徐青:「因为不想被束缚?」少女:「不错。如果我只是普通女子,相夫教子也是好的。但学了这身功夫,又会你们男人的学问,就不肯这样了。其实我早就关注你了,在你叔父帮助吴知县破库银失窃案之后,我就留意你了。」徐青微微一惊,想说什麽,最终又什麽都没说。他不是傻子,见了少女的翻墙的功夫,又听少女提起库银失窃的案子,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少女继续开口:「库银失窃,第一受害者是看守仓库的库丁。他们也不冤。作为衙门的硕鼠,这些库丁本身偷盗的库银,远不止库银失窃那一点。而破不了案,责任最终也是要落在赵熊等人身上的,毕竟作为捕头,脱不开责任。至于吴知县,肯定要跟着吃挂落。谁叫他作为父母官,给不了别人一个公平呢。」「你不该跟我说这个,刚才的话,我也没听见。」徐青轻声道。少女认真地看向徐青,忽地正色道:「徐青,你该拥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你有想过吗?」 第34章 身法 「少年,传火吗?」徐青听到少女的话,脑海第一反应冒出了这句台词。随后,徐青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应少女:「我现在的人生,已经不平凡了。」少女:「……」她有许多话还没说,但是没法再说了。她被拒绝了。好伤心哟。随即是惊讶。徐青的手,好似铁箍。少女一失神,便被牢牢抓住,「疼。」她刚开口,徐青已经松开。如凝霜雪的皓腕,在月光下,肉眼可见的淤青。「如果我刚才想杀你,你已经死了。」徐青缓缓开口,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平凡生活,但你也得接受,我刚才那一下,已经比外面不平凡的生活温柔很多。」说到最后,徐青略带歉意:「我不该用这样说教的语气,只是,我真的拿你当朋友。」他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少女的双眸,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坦坦荡荡。诚然,少女是危险的,有麻烦的,但她帮过徐青。因此徐青少有地对一个女人说出她不爱听的话。若是换做以前的「酒肉」女性朋友,他最常说的是「女孩子一定要独立,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他知道人家爱听这个。反正他又不娶。「朋友?」少女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心中有一片女性独有的柔软被击中了。她刚才又疼又气,现在突然很感动,怎麽回事啊。「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再教你最后一样东西,以后咱们别联系了。」少女淡淡说道。「我不知道怎麽报答你。」「你刚才没抓我去报官,已经是报答了。」少女的语气一下子冷淡许多。她总觉得自己和徐青关系更近了。因为是「朋友」。但这种关系似乎很危险。本能想要排斥。徐青摇头一笑:「你忘了,库银失窃的案子已经结了。你现在就算说是你乾的,吴知县也绝不可能重新判案。」国朝的案子,一旦结了案,再想翻案,难如登天。前世他就见过一桩案子。有个死刑犯,承认了另一桩凶杀案的凶手是他,还说出了作案细节,以及各种线索,结果用了各方人士,许多心血和努力才将案子翻过来。原因便是,那个凶杀案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而且冤杀了人。被冤枉的人,不过是丢了一条命。为他翻案,却会连累许多活着的人啊。所以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真的报官,连叔父婶婶都得怪他。……接下来,进入正题。少女教徐青的东西,居然是功夫。她是第二个教徐青功夫的人。「你力气大,去把院子里的水缸搬到树下来。」少女毫不客气地指挥徐青。徐青老老实实将水缸搬过来。水缸很重,如果没有修炼「鹤唳」,他的脊椎骨不够强壮,哪怕四肢强壮有力,将水缸搬过来,腰也会吃不住力。没办法,谁叫他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少女见徐青将这麽重的水缸搬过来,仅是有些许喘气,禁不住羡慕道:「你们男子练武的天赋就是比我们女人高,你才十四岁,力气就这样大了。而且看不出,你腰还挺好的。」「还有什麽要做的?」「你院子里练武的东西,还挺全的。去把那些沙袋绑到枝干上。」徐青立时明白少女的用意,「你意思是让我站在水缸的边沿打沙袋?」少女看了一眼老树,赞许一声:「这株梧桐树好啊,粗壮有力,枝干承重几百斤都没问题。正是天然练习我这门身法的好场子。」她随即又让徐青在水缸里灌满水,教了徐青一套身法。这身法以八卦的原理为核心。徐青站在水缸上击打悬空沙袋的同时,还得用少女传授的八卦身法躲避荡来荡去的沙袋。现在只是一口水缸,练到后面,水缸要一口口加上去,直到八口之多,同时沙袋也会增加到上百,做到在水缸上击打沙袋,同时躲避沙袋,且水缸里的水纹丝不动,这门功夫方才算大成。而这门身法,恰恰将徐青修炼鹤形术大成的潜力释放出来。他修炼鹤形术,四肢修长灵活有力,欠缺的就是一门身法将鹤形术的优势发挥出来。好比,他已经通过鹤形术积攒了一笔内力,却不知运用。而八卦身法,正是徐青急缺的运用之法。徐青凭藉「绝对专注」的状态,加上自身的鹤形术积累,居然很快就将八卦身法从无到有,跨过「粗通」阶段,直接入门。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练了八卦身法之后,徐青才明白,先前少女要是有心防备,他第一时间确实拿不住对方。一个练武之人,对一个人没有戒心?徐青心知,少女确实也真的拿他当朋友。没办法,谁叫徐青是少女从小到大,唯一接触很多的同龄人。而且他们聊得来。人生在世,哪怕活到七老八十,能找到几个聊得来的朋友,那也是不容易的。能在年轻时遇到,更是令人珍视。「你已经学会了,剩下的东西,你自己练下去即可。」少女有些淡淡的惆怅,没想到徐青不光学八股文的能力很强,练武的天分,也是高的让人嫉妒。「多谢了。」徐青不知道说什麽才好,这份恩情,他都不知道后面要怎麽报答才合适。少女:「你确实该谢我,你知道吗,周提学主治易经。」原来科举八股文,以四书五经为基础。因为五经的经义博大精深,甚至各有冲突,所以乡试开始,考生可以选择五经中的一经作为自己的主治经义。而阅卷的老师,也分成五经房。甚至乡试中举,前五名,也称为五经魁。易经在五经中算是比较冷门的。因为深奥难懂。如今流传最广的是汝南袁氏掌握的孟氏易经。这是传承数千年的大世家。即使在本朝,都已经连续四代人,出过尚书级别的高官。而孟氏易经几乎是袁氏的私学,其馀能懂易经的儒士,无一不是当世有名望的大儒。周提学正是其中之一。正因主治易经的人太少,所以徐青若能在院试时,以易经的学问来破题,无疑会引起周提学的重视,甚至打消来自何知府的负面影响。现在的士大夫虽然分出许多学派,其实还不是真正的党派。哪怕变法派和守旧派在朝堂上斗争激烈,其实根源也不是在变法上,而是利益和话语权的争夺。如果徐青能展现自己在易经上的才华,周提学未必不会对这个后起之秀动心。有时候,同一派系的人,未必同心。但同治一经,往往在政治理念上会极为接近,属于天然的自己人。而八卦正是易经的基础。徐青修炼八卦身法,自然要逐渐精通易经的学问。……良久之后,少女的声音一直在徐青耳边回荡:「你欠我的,我不要你还。我就喜欢你一直欠着我。」徐青长长叹口气。真是该死的世道,考个童生试,都要打通这麽多的天地线。徐青又无可奈何,谁叫童生试不糊名,他时间又紧,不得不搞点歪门邪道呢。其实徐青心知,他想要十四岁中秀才,本身也是极难的。这跟学问没有太多关系,而是涉及到科举制度下的一个潜规则——「十几岁的秀才是不会轻易给出去」。他不想办法,就得老老实实熬几年,届时学问到了,年龄门槛也过去了,中个秀才,水到渠成。八股取士,为何会有默认的年龄门槛?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流传许久,并非毫无来由。徐青前世精研古代文史,其实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皇权时代,本能需要老人当官。因为中进士的年纪越大,就越没有时间来培养党羽,并将自己的政治遗产,顺利传给下一代,这样就不容易制造出权臣,对皇权产生致命威胁。相反,中进士年纪越小,即使没有主观意识,几十年过去,身边也会自然围绕一大堆亲信。这也是本朝为何三十岁以下的年轻进士,往往十有八九都能入阁的原因。当朝首辅,便是在十六岁中了举人,二十三岁得中二甲进士。如今不过四十出头,便坐上了首辅的位置。如果徐青也能在二十岁出头中进士,在天下士人眼中,便是储相,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迟早是要宰执天下的。「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末了。」「别人科举是为了当官,其实别人哪知,我科举是为了活命。」徐青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思绪,徐青脚踩水缸边沿打着沙袋,连带梧桐老树都颤动起来。月华凝聚,徐青神魂里发出鹤唳与梧桐老树的呼吸迎合。渐渐地,梧桐老树凝聚的月华投影水缸,而徐青的气血激荡,阳刚之气同样浸入水缸。月华为阴,气血为阳。徐青足下的水缸出现一个形似太极的漩涡。而他在水缸上面发劲,身形飘忽,控制重心,始终没有跌倒。翩然起舞之间,栩栩如世外鹤仙。 第35章 鱼市 「婶婶,今天哪来的这麽一大条青鱼?」「你婶婶娘家的人,前些日子请我帮忙在鱼市里开了个鱼档。昨日听说你中了府试案首,今早特意送来一条大鱼。」李典史替周氏解释道。这鱼算是来得正是时候。徐青练武,又是半大小子,肉食消耗巨大。由于徐青中了府试案首,夫妇俩一高兴,打赏了喜钱,家里暂时有些拮据。毕竟只是府试,还不是院试,功名还没到手,没有举办酒席,自然没啥进项。不过李典史每月都有朝廷发下的香料抵扣俸禄,正好拿来给鱼调味。徐青:「婶婶,记得替我谢谢他们。」周氏笑道:「有什麽好谢,因为是你师父出面,鱼市都没收他们保护费。」徐青心中一动,向李典史询问:「鱼市的保护费多吗?」李典史抚须道:「倒是不多,大部分还要给衙门上下打点,每月分到我手里,也不过是五两银子。」徐青心知,这是叔父太老实。估计那些胥吏过手黑下的,都绝不止五两。徐青知晓周氏操持家务,最近正为银钱发愁。鸡场的收益太慢,这几月还是需要弄点别的进项。他因此事得了一点灵感,可以发一笔小财,徐青继续开口:「叔父,衙门里不是每年都有官盐分销任务吗?怎麽样?」李典史:「大老爷正为此事发愁呢。虽然盐业利润巨大,但是官盐的销量一直不太好。满打满算,今年还有一万斤盐的缺口没有着落。」徐青暗自一笑,这个时代,官盐什麽品质,谁心里不清楚。哪能卖过价钱只有官盐三四成且品质更好的私盐。大抵是国朝都深知盐业弊端,甚至特许东南沿海一带的无地平民,可以贩卖私盐,补贴家用。这其实和国朝时兴时废的禁海政策有关。因为禁海必然要将沿海的百姓迁往离海岸一两百里的地方。但百姓不能靠海吃饭,又分不到多少地,必然影响生计,才有了默认这些百姓贩卖私盐的事情发生。不然人家活不下去,一样要造反。当然,这种默认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朝廷的容忍限度,自然会翻脸。而且时间一长,许多盐商勾结本地官员,会让底下人冒充这类百姓,光明正大地贩卖私盐。导致官盐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小。没办法,私盐利润太高了,而且好卖!但朝廷不管这些,反正官盐的销量份额,每年都是定死的,绝无缓和馀地。所以最终还是要摊派。吴知县这一万斤的缺口也不是毫无缘由出来的。因为一万斤官盐的份额,本来是赵家的,现在赵家不接受摊派了。而吴知县不想因为此事影响自己的升迁,正为此发愁。徐青:「叔父,你可以跟县尊说,这一万斤的官盐,由你来解决。」李典史:「我如何有这本事?」徐青:「这事必须叔父来解决。叔父,你想想。赵家的事,说到底和咱们家有关系。现在因为赵家,妨碍到县尊的仕途,县尊肯定心里会对你有根刺。如果叔父解决了,县尊心里自然舒坦,而且会更信重你。」李典史晓得利害之后,自然没法再推辞,「青哥儿,你肯定有办法,咱们怎麽办?」徐青:「叔父可知鱼市一天要消耗多少盐?」李典史摇头。周氏:「我倒是听我那侄儿说过,每天鱼市起码能卖六百斤盐。」李典史惊讶道:「这麽多?」周氏白他一眼:「你自己远离庖厨,当然不知道,这鱼离了水,很快就死了发臭。当然得用盐处理,才方便保存运输。尤其是夏天,用盐的量更多。」徐青:「婶婶可知,鱼档平日里都在哪里买盐,价格如何?」周氏:「他们说只能在鱼市买,卖一百斤鱼,就得在鱼市买四斤盐。价格倒是和官盐一样,不过他们都说,那肯定是私盐,但不得不买。」徐青:「叔父,一天六百斤,一月下来就是一万八千斤。这官盐的摊派,不就有着落了。」李典史大喜:「那我要不要跟县尊说,多要些官盐份额,一万斤太少了。」徐青摇头,心想:「叔父,你卖真正的官盐,咱们怎麽挣钱。」他说道:「反正官盐一直不好卖,叔父一个月要八千斤的份额即可。剩下一万斤,咱们直接去盐场进货,但卖出去时,都算是官盐。」徐青说是去盐场进货,实则还是进私盐。别以为现在官盐就没掺私盐。没办法,官盐产量低,还品质不好。不加点私盐,那品相更没法看。而且加私盐进去,成本更低了!何况徐青也不会自己下场干。这边李典史去找县尊,为其分忧。徐青找来徐福,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徐福,让他去找米三,按计划行事。米三手下管着一群乞丐,这些乞丐负责去进货,米三则是徐青的白手套,负责承销官盐。这麽一番操作下来。徐福算好帐,每月能多六十两的净利润。而且是持续的,源源不断。至于鱼市丢了私盐生意的也不敢闹。人家背后是本县的典史,卖的是正儿八经的官盐,还能怎麽闹?好巧不巧,鱼市私盐生意的背后,正是赵豹。……「我的钱。」「李公朴丶徐青,我与你们不共戴天!」躺在床上,赵豹听到手下的汇报,发出尖细狠厉的声音。此刻,下半身似乎又流血了。……转眼过了半月,整个江宁府的考生都知道了一个朝廷刚发下的公文。「从今年起,南直隶的院试,作为试点,开始糊名。」李典史在家时,跟徐青聊起此事。「听大老爷的意思是,这次变法派主导了南直隶的院试和乡试,令守旧派十分不满,所以特意在南直隶弄了个院试糊名的试点政令。大老爷说,这本也是国朝的一大弊政,早就有要求院试糊名的呼声了。」徐青轻轻点头,说道:「这公文发的也正是时候,来得突然,估计周提学也是刚知道不久的。」县试丶府试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院试。因为院试直接决定了秀才功名的归属,提学又有开除秀才生员学籍的权力。等于这秀才功名,人家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再不糊名的话,在本省士林的影响,那就太大了。不过国朝的弊政也远不止这些,改不改弊政,关键在于斗争需不需要。此事对徐青颇有好处,糊名之后,他的试卷,至少第一时间不会让周提学先入为主的厌恶。「趁着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得尽快将八卦身法提升到大成,如此一来,对于易经的理解就更加深入透彻,有利于我院试的发挥。」徐青暗自心道。六扇门里好修行。修炼所需,无非财侣法地。如果没有叔父的身份,徐青修行不会这麽快和顺利。但叔父的公职,哪有自己的公职好使。何况叔父的权力地位已经到了他所能到的极限。「人间的小典史啊,你已经尽力了。」徐青悠悠地想着,随即和叔父告辞,回到东院,踩上大水缸的边沿,和梧桐老树共同进步去了。 第36章 参商 徐青沉浸在八卦身法的修炼上,时间飞快过去。在这个过程,他对易经的理解上了一个台阶。实际上,理解易经,对于八股文的写作也有帮助。因为易经强调阴阳和万物之间的对立统一和相互转化。而八股文在论述问题时,往往会采用辩证的方法,分析事物的正反两个方面,从内里来说,与易经的哲学观念是一致的。同时,易经的语言简练而富有哲理,善于用象徵和比喻表达深刻的思想。八股文同样注重语言的精炼和表达的深刻性,在风格上,与易经一脉相承。在对易经的参悟过程,徐青觉得八股文对思想的禁锢作用是被人为的夸大了。本质上,八股文只是一种脱胎于古经的写作方式。譬如前世,晚明实际上是各种思想碰撞爆发的时期。环境的封闭,上升渠道的收缩,甘于被奴隶的麻木……种种因素加起来,才会导致人的思想被禁锢。那也是暂时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还是那句话,你能管一个人怎麽做,却管不了他怎麽想。强调单一事物的危害,总归是片面的。万事万物的发展,需要从各方面的联系来衡量。譬如徐青的身法进步非常快,除开鹤形术打下的良好基础外,鹤唳对脊椎骨的锻炼功不可没,还有绝对专注,以及身旁梧桐老树的协助。徐青通过八卦阴阳的妙理,在夜晚修炼八卦身法的过程中,无意间将自身的气血和梧桐老树吸收的月华产生了微妙的反应。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神魂因此受益。当然,这种受益,目前来看,进度比不上身法的提升。秋风吹落梧桐叶,繁星如水。在这个距离院试不足三日的秋日夜晚,徐青观察青铜镜。「八卦身法(大成)。」为了将八卦身法修炼到这个地步,徐青持续发动了绝对专注足足有两个时辰。但他现在心里满是喜悦,并无多少疲累。练功很快乐。看得到收获的练功,快乐会加倍!与此同时,当徐青将注意力放在八卦身法的评价上时,心中豁然生出一股明悟。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易经的参悟,完全融入进了八卦身法之中。只见到青铜镜内,关于八卦身法的评价文字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新的文字:八卦游身掌(残缺)。如同鹤形术开始时那样。「原来她教我的身法,只是这门八卦游身掌的基础。」鹤形术本质上和五禽戏之类没有区别,属于锻炼身体丶养生的练法。其强身健体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拿来打人的话,依旧全凭徐青自己的本能。当然,一力降十会。遇见力量丶速度丶反应和自己差距极大的对手,徐青直接用明劲平推过去就是了。但遇见真正精通打法的武道高手。那还是很危险的。八卦游身掌便是用来防身杀敌的打法。其中身法的作用是体现在攻守两端的。守时,身法的灵活,可以躲避来自敌人的攻击,同时靠着身法,也能欺身靠近敌人,对其打出致命伤害。徐青目前通过青铜镜参悟出的八卦游身掌是残缺的。其实就一招,那就是「戳」。这和他平时练习匕首有关。比如街头打架,寻常级别的伤害,叫做砍人,如果闹出人命,那就是捅人了。这其实就说明了,砍没有戳伤害高。戳得准,戳得狠,敌人一下子就死了。比如前世时,现实中,人一旦中枪,其实是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做不出影视剧里的夸张动作,一般就是直接倒下。因为中弹和被捅,原理很像。瞬间巨大的疼痛让人无法再做出其他有效肢体动作的。可以说,徐青对匕首的练习,完全融入了八卦游身掌中。其实他练习匕首的初衷就是杀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都到了用匕首的地步,说明处境极为危险,肯定不能留手。「这八卦游身掌虽然是残缺的,实际上将杀伤力最大的招式保留了。」徐青很清楚,他多了一张极有杀伤力的底牌。一旦遇见厉害的对手,不只有逃跑一项选择。凭藉他绝对专注状态下,五感的敏锐提升,以及身法的灵活性,完全可以找到机会,近身杀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旦遇到了这种情况,就得当机立断。连夫子那样的圣贤,都有诛少正卯的果断狠绝。」在院试来临之前,身法进阶为八卦游身掌,徐青心里当然喜悦。不过自从那夜少女传授身法之后,徐青再也没见过她。往后再见到的机会也很小。因为冯西风要参加八月的乡试,所以已经提前去南直隶省的省城应天府去了。应天府也是大虞朝的两京之一,有完整的六部。许多斗争失败的高官,往往会来应天府担任六部尚书丶侍郎养老,或者等待起复杀回朝堂的机会。江宁府原本也是应天府的一部分,后来被拆分出来。所以应天府距离江宁府也不算远,从徐青这里出发到应天城,实际就一百多里的路程。但问题是,一旦冯西风中了举,肯定会直接动身前往京城。因为会试在明年春天。如果不趁着运河尚未冻结出发,等到入冬之后再启程,一路的艰辛,实是难以言表的。所以入冬之前,全国各地的举子大都会启程进京。如果冯西风再考中进士,徐青这辈子都未必有和少女相见的机会了。少女当日说,要让徐青一直欠着她,实际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真的很难还上这段情义啊。古人离别之诗,为何会如此感伤,多是因为一次分别,可能就终生不再相遇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徐青以前对这句诗的体会不够深刻,现在终于有所体会了。大抵是因为,除了叔父之外,少女是第二个真心对他好的人。至于婶婶,其实算半个。但徐青心里,对周氏是十分感激的。所以鱼市卖盐的收益,徐青是完全交给周氏保管的。周氏有了钱,也有底气,最近一直给老李画大饼,说攒够了钱,就给他买个美妾。男人嘛,有了身份地位之后,就算不偷腥,也会有花花草草自己粘上来。既然堵不住,不如把源头掌握在自己手里。徐青其实也觉得这是好事。因为许多做大事的人,跟头往往栽在女人上。色令智昏不是说说而已。徐青相信叔父的人品,不相信的叔父的小兄弟。他自己都信不过自己的定力。连圣贤都说「食色性也」。一个是生存,一个是繁衍,都是本能,无法控制的。只能防备!……应天城,一条小巷子。冯芜一身男装打扮,怀里揣着刚买粉盒。三个头戴白巾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冯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只见他们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左手掌弯曲紧抱右手拳,两拇指并拢向前。这种江湖抱拳的姿势称之为「吉拜」,寓意吉祥丶友好和尊重。显然他们将姿态放得极低。冯芜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友好,淡淡道:「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让开。」「香主吩咐了,一定要请你去一趟。这也涉及到你师父碧眼狐狸的身后事。」「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麽身后事。而且我师父早已脱离你们,我也不想再跟你们圣教扯上什麽关系。」「冯小姐,如果事实如此,你就不该找殷三娘帮忙。」「何知府是我世伯,我找他家的姨娘帮忙又怎麽了?」「殷三娘也是我们圣教的人。」「在我看来,这是两码事。」「冯小姐,得罪了。」说话的教徒,忽地像狼一样往冯芜的身体扑过去,一个手刀砍向冯芜的脖颈。这是人体的一个要害位置。控制好力道,能轻易将人打晕。冯芜头微微一偏,肩膀一缩,好似游龙一样,闪过眼前教徒的手刀,伸出一掌,宛如毒蛇吐信,扎向教徒的颈部大动脉。如银瓶乍裂水浆迸。只见鲜血喷洒到了旁边正杀过来的两个教徒的面门上。冯芜如法炮制。两人都是脖颈大动脉喷血,当场倒毙。从始至终,冯芜都没沾到鲜血。她轻轻一跃,上了旁边墙头,心想:「还好我和爹爹已经搬进了舅舅在应天府的宅子里,否则乡试之前,都难得安宁。」她舅舅是周提学,作为一省学政,在应天府有官宅,那里有重兵把守,自然不会出事。而院试的时候,提学是要到各府主持院试的,十分劳苦奔波。如今应天府的院试已经结束,周提学已经去了隔壁的江宁府,准备主持江宁府的院试。主持院试到各府,也是为了顺便巡查各府的学风。提学也算是钦差,属于皇帝派到地方上,悬在士林头顶的一把刀。冯芜不知道对方打的什麽主意,但肯定会涉及到她的背景关系。闹出人命,正是为了断绝对方的妄想。徐青那天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外面的人心很险恶,出手时,能狠则狠。「等乡试结束,再将这封信交给他。」冯芜摸了摸怀里的盒子,底部藏着一封信,正是八卦身法内容的后续。如果徐青将来进京赶考,迢迢千里路程,没有打法傍身,万一发生意外,也是很危险的。希望还能再见吧。 第37章 院试 院试的考场依旧在府学。这次考试的人,比府学考试的时候,少了一大半,因此每个考生都能分到能遮风避雨的考棚。而且院试一般有四成左右的录取率,因此眼下的考生,大都神态比前面县试丶府试轻松不少。何况这次院试还是糊名制。如今大家更是都知道了提学大人变法派的立场,总之破题时,围绕变法展开,肯定不会错的。就连一些守旧派的士绅子弟,都得了长辈暗示,不管怎样,先取了秀才功名再说。至于在朝堂的立场?那也是以后的事。没功名,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反对变法是口号,加入变法是生活,不冲突。尤其是一些士绅更是酒后放出豪言,「到了地方,他们才是王法。」这味道就对了。朝堂是文官的朝堂,衙门是胥吏的衙门,天下是士绅豪强之天下。「徐兄,这次院试案首的文章,听说提学打算传遍府学丶县学,供人观瞻。」趁着提学还没来,严山和徐青闲聊。徐青微笑:「严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文章得失事,但有寸心知。我写我的,能不能中案首,那是天意。」严山的意思是,提学是变法派,案首肯定是坚定的变法派文章。可是徐青已经在府试时,文章受到守旧派的何知府肯定。要是院试一味吹捧变法,岂不是首鼠两端,为人不齿。而且这是糊名制。如果徐青全力发挥,写出一篇极好的变法文章,搞不好真被提学点为案首。当然,其中也有严山不希望徐青得小三元的心思。没办法,他希望徐青才华施展出来,也别太离谱啊。不然难免晚上睡不好觉,拉着五岁的独子一起读书。这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没过多久,考场安静下来。身着四品绯红官服的周提学来了。周提学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宣读了考场纪律,又说了这次院试,只有今日一次正场考试,没有补录了。所以这一次考试,就直接决定在场考生今次童生试的命运。如果录取不上,下次童生试依旧要从县试考起。原本有补录考试,也算给正试发挥不佳的考生,重来一次的机会。否则都艰难地过了县试丶府试,院试只给一次机会,实在不通人情。但周提学就是不通人情。谁叫朝廷刚发下公文,从这次南直隶院试开始,试行糊名制呢。等他回到朝堂,肯定会建议,从县试开始糊名。没道理就砸他一个人的碗。而且周提学认为,只给一次正试的机会,能写出好文章的考生,心理素质是过关的,这些人才能成为变法派可以吸收的新生力量。不管考生怎麽呜呼哀哉。周提学直接颁布考题。「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这是《大学》开篇的一段话,徐青诵读不知多少次《大学》,当然熟的不能再熟。而且「新民」的原文是「亲民」,却被当今首辅改为「新民」。这是首辅亲自改过的教材文字,其他考生自然也揣摩过。于是,大家都有破题的思路。严山等有见识的士族子弟,更是将古往今来关于变法的内容往里面套。总之是鼓吹变法。徐青见了此题之后,开启绝对专注状态,很快有了新的思路。其实作为现代人,关于变法的政策,他脑海里着实不少。可是徐青不打算从变法的政策着手。这个赛道,就留给严山他们去卷吧。「今次不言变法,只言新民。」徐青心中有了破题的思路,很快落笔。治国之要,在于培育新民。而新民之成,又在于追求至善之境。新民欲成非一日之功,如君子自强不息。而新民当有载物之德……徐青糅合易经的求新求变之理,文思泉涌,前世读过的名言典句也自然融入文章中,更添文采。他文章的核心观点就是要治国,要新民,就得用少年人。因为老年人思维已经固定了,而少年人是璞玉,可以任意雕琢。而培育少年人,便得大兴教育。治国之本,教育为先。文章的格局,自然超出新法丶旧法的门户之争。偏偏治学是大虞朝的绝对政治正确。而且徐青论述了,人亡政息。人可亡也,思想不可亡也。他句句不言新法旧法,句句击中变法派和守旧派的软肋,两派皆无明确的思想纲领。旁人只知道变法,不知道变法的思想核心是什麽。守旧派自然也没有攻击目标,只能攻击人,攻击事。其实徐青不提出这些观点,随着斗争升级,迟早会有书院悟出这个道理,进行更深度的利益捆绑,筛选出党派的中坚力量,逐渐占据朝廷的话语权。这是大势。很多事情,都是随着事物环境的改变,自然会诞生相应的理论。实是时势使然。徐青如果放在一百年前,写出这种文章,其实没有生存土壤。现在是时势到了,自然有人愿意认可其中观点。观点不在乎对错,在乎对自己一方是不是有利的。徐青因为要论述的内容过于宏大,而且还得斟酌用词,所以没有很快完成文章。初稿过后,再是认真誊写。这一篇文章,足足用了三个时辰。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绝对专注的状态。直到最后,觉得可以交卷才起身。旁边的严山早就写好了。院试考生不多,提学勤奋一点,当场就能看完。严山想晚于徐青交卷,正是想看看徐青的文章,会让提学有什麽反应。提学是从应天府过来的,自然不认识徐青。当然,提学也对府学案首徐青的名字有所耳闻,但还不至于刻意针对。自然也不会调查那麽仔细。赵熊也没在提学跟前给徐青上眼药的门路。毕竟提学是从京城外放地方的学政,等于钦差,地方上其实都没几个熟人。至于冯西风作为小舅子,乾脆就没说徐青的事。反正天地良心,他没教过徐青,徐青也没向他拜师。至于冯芜,对徐青的才华是极信任的,相信徐青能凭文章得到周提学的赏识。提学拿起徐青的卷子。正宗的馆阁体。挑不出什麽毛病。当然,也没什麽灵性可言。他很快被文章的内容吸引,看到结尾,心情激荡,忍不住向徐青惊呼:「汝异日当为天下士也。」严山正过来交卷,听到这一句,如往日县试丶府试的场景重现。差点眼前一黑。七月的天,为何会这样冷? 第38章 名震 「汝异日当为天下士也。」这一句来自提学的惊呼,也震惊了考场。子不语怪力乱神。上次徐青文惊圣像,固然令人震惊,不过事后,许多人也会认为是巧合之类。当然,官方文章肯定是往祥瑞通报。但人心上,还是差点意思。周提学一句「天下士」,甚至比这次院试案首还值钱。无他,因为徐青是何知府点的府试案首。属于政敌亲点。不管周提学认没认出徐青,都足以说明,徐青的才华真正将周提学打动了。而且还是非常不一般的才华,方可当得起一省学政「天下士」的评价。自古以来,当得起学政这样高官评价「天下士」的人,都是上了史书的。虽然徐青的评价文字,稍微有点水分,并非「今日」,而是「异日」。那也不得了。因为类似的评价本朝也有,那就是当朝首辅,十三岁参加乡试时,巡抚评价「此子他日当贵过我。」不过结局很不美好,因为巡抚觉得他年纪太小,十三岁的举人过于惊世骇俗,因此没有取中他。而当时的巡抚,在首辅入阁之后,本来有机会重新起复的,结果首辅当时作为最年轻的阁老,果断投一张反对票。理由也简单,对方年纪太大了,不忍对方再受案牍之苦。当日怜我年少,今日怜汝年老。皆为尊老爱幼的典范。巡抚的官位比学政大,乡试强过院试。但结局不同。所以徐青今日的逼格也是满满了。当然,他还只是个准「天下士」。在士林的评价,还有许多要攀升的阶梯。譬如南直隶士人之冠冕,然后才是「天下士」之类,最顶级的士林评价则是「天下楷模」。一般要得到这句「评价」,起码得有个四世三公的背景。当然稍微低一点的士林评价也有,多是组团出道。什麽江左四子,江宁八怪……民间里稍微厉害的评价就是什麽南直隶四大才子之类的,但评上「才子」,一般是文学出道,在官场里,名头不算硬。做个清客呢,又自降身份,总之会有些尴尬。众考生,震惊之馀,也有不少哀叹的。大宗师糊涂啊。也有考生怀疑,徐青到底写了什麽马屁文章,让大宗师浑身舒泰,做出这样的评价。这时候严山已经凑到提学面前,看到了卷子的中后段内容。「欲言法之新旧,先言人之新老。老年人常思过往,少年人常念将来……」「非常之功,艰难之任,在于少年。」严山忍不住念出声。这一股少年人「舍我其谁」的豪气,严山同是年轻人,如何不激动,意气为之昂扬。他念完之后,才意识到,徐青这文章还暗自吹捧了首辅和自己。当年,首辅十三岁乡试,因为年纪太小,结果落榜。现在徐青鼓吹「少年」,既是吹捧首辅,也是暗示提学,别看他年纪小,但朝堂需要少年人的新鲜血液。毕竟少年秀才,一般不轻易给。十几岁的三元案首,那更是当世罕见。徐青的文章,直接凭一股意气,表达出舍我其谁的气概。周提学作为首辅一派的中坚力量,总不能说「少年人」不行吧。这要是传出去,让首辅知晓,说不定还以为周提学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会影响仕途的!严山脑子嗡嗡嗡的响,徐青的文章,他也记不住了。那些文字,最终好似都是一句话,「这小三元我要定了,昊天上帝来了都没用。」周提学没计较严山的失态,向着徐青继续开口:「你便是徐青吧,这次案首是你了。」先前周提学不认识徐青的脸,但他也知晓这次江宁府府试的案首只有十几岁,再结合眼前文章的水平。以周提学的聪明和老练,哪里还会认不出对方。周提学说完话,揭开糊名,果然是徐青,不等徐青谢过,直接道:「退下吧。」他又仔细审视了一遍徐青的文章。好啊!治国之要,在于育人。这篇文章,正合他心意。因为育人是学政的事。他正愁自己的变法派中的定位问题,但有此文章,足以劝说首辅,增加学政的权力了。此外,徐青原本的立场,使得周提学取中徐青后,更证明了周提学为人的刚正,有利于他的官声。所以别说徐青是他政敌点的案首,就是杀父仇人,周提学也不会挑这篇文章任何一点毛病。故而在周提学看来,这满纸文章,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助我进步」。他从徐青文章得到许多启发,心中有许多大事想要谋划,因此后面的卷子都是草草看了。因为要提升效率,乾脆就直接从严山开始,一份过,一份不过。反正能参加院式,文章水平绝对是及格的,好坏都是自由心证。原本院试,一般是取中四成。可以说,今日因为徐青,几乎来到五成,对在场的考生而言,其实算是好事了。不过江宁府的生员名额今年多了,对于府衙的财政也是增加负担。一来秀才生员有免役免税的特权,二来生员中成绩优异的,可以吃公粮,无疑会增加府衙的支出。这也是周提学故意恶心何知府。……徐青走出考场,严山等清水县的考生追着出来,将他围住。有考生道:「恭喜师兄,成为本府三十年来,第一位小三元。」「提学大人一句『天下士』,师兄当名震南直隶了。」这个考生情商比较高,直接去掉前缀。反正这段时间,到乡试之前,徐青肯定是「红人」。他们作为同乡,又是同一科的考生,天然属于自己人。严山不由失落,明明他才是徐兄的好朋友,你们这些妖艳贱货,一个个要不要脸!但这些家伙实在不要脸,硬生生将严山挤到外围。清水县的考生们才不会管他呢。现在摆明了徐青得到大宗师的赏识。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而言,哪个不是命运捏在大宗师手里。而且徐青年纪又轻,长得又不赖,搞不好哪天就成大宗师女婿了!这时候不巴结,等人家飞上天再巴结,叫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第39章 锦衣 众人恭维之声,自然引来越来越多人好奇。一些别县的考生,本来不知晓徐青也是县试案首的事,经过大家一宣传,都知晓了。小三元啊!虽然院试的榜单还没发下来。可是大宗师早已亲口定下。于是乎,众人恭贺之中,徐青正式有了出道的名号——徐三元。南直隶乡试的头名才叫解元而已,徐青直接三元,听着多霸气响亮。外号嘛,自然不免会夸大的。虽然小三元说到底还是秀才,政治待遇和其他秀才生员,根本没有本质区别。何况徐三元还有大宗师亲口赞许「异日当为天下士」。只要大宗师还是南直隶的学政,那麽徐青这个名号就有价值。没办法,大人物随便写一幅字,只要还在位,还有权力,那就是书圣再世。卖你一百两银子,你还得感恩戴德,对李典史这种小角色而言,有学政高官这种大人物一幅字,有时候能做保命符用。不过要是周提学倒台,字就成了催命符,得连夜销毁所有痕迹。徐青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往李宅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热情不已。脚程自然也慢。米三是会来事的。作为如今清水县鱼市的盐业霸主,他还特意请徐青给他取了个名,叫做米强。有徐青期许他做大做强的意思。他听闻徐青成了小三元,忙不迭派人去李宅报喜讯。还提前把这十日的收入带到李宅。免得李大爷丶周大奶奶到时候拿不出喜钱来。距离李宅上次发喜钱,才过一个月呢。……直隶府的小三元,参加乡试,大概是能中举的。别说乡试有整套的防作弊制度,但实际操作时,乡试还有搜落卷的制度。这其实就是给乡试主考官自由裁量的机会。因为主考官许多都是外地临时来的,但同考官往往是本省的官员,大家一起阅卷,自然有交流……所以事实上就是,一般本省大有名气的生员参加乡试,中举的概率就是高。因为他们的名气,文风容易被考官知晓,认得出来。当然也有倒霉到被错认的。比如苏东坡的考试文章,被欧阳修认成曾巩的,欧阳修为了避嫌,硬生生将他名次压低。更有倒霉到一辈子中不了举的大才子。不过这种情况和冯西风之前差不多,都是恃才傲物,非要和考官唱反调,写些离经叛道的文章。官场嘛,讲究一个论资排辈的服从性。刺头类型的,纵然有名声,考官见你连乡试都不肯低头,大概率也是不愿意取中的。因为考生的命运,大多是和座师联系在一起的,如果考生犯了大错,座师也会跟着被连累。官场中人大都有趋利避害之心,自然不喜欢这种人当自己的学生。李典史现在也是官场中人,自然明白这小三元的含金量,禁不住高呼:「案首,小三元,这回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周氏白他一眼:「人家青哥儿是徐家的,关你们李家祖坟什麽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李典史难得硬气一把:「我本就是徐家的老奴。」周氏:「……」用最硬气的姿态,说出最软的话。真是的。该硬的时候,咋没见你这麽硬,尽在这些地方逞能。周婶娘腹诽一通。随即热情地招待报喜的人,顺便吩咐人收拾前院,准备迎接徐三元的到来。她甚至还打量了门前的空地,说道:「当初顾老太爷没在这宅子立进士牌坊,但倒是留下空地给青哥儿了。」李典史:「这举人都不是,立牌坊不好吧?」周婶娘:「小三元比举人都稀罕呢。」「那样会不会影响不好?」周婶娘踩了李典史一脚,「老头子糊涂,牌坊立了,往后青哥儿就算去了外地做官,根子也在这里,别人也不敢小瞧咱们。」「就你心眼多,反正青哥儿根本不会忘了老奴。」李典史嘀咕一句。周婶娘:「你戏真多,是不是最近去戏院看上哪个戏子了?」李典史忙摆手丶摇头,「你这……人……怎麽凭空……污人清白……」本来周婶娘是随口一说,看李典史神色,禁不住有些怀疑。回想近段日子,李典史似乎要的零花钱是要多一些。他吃喝大都有别的商户请,哪有那麽多的人情要花。「真的。」周婶娘狐疑道。但是徐三元的迎接仪式忙起来,哪能顾得上这些。周婶娘很快被人叫走。李典史松一口气,低声道:「我就是听个戏,怕什麽。」他年少时,作为徐父的跟班,倒也去过烟花地,只是那时仅能看看而已。哎,可惜他瞧不见小少爷今日的风光了。徐父本质上是二世祖,以前的风光哪能和徐青自己拼出来的风光比。……一众同年考生,簇拥着徐三元回家。路上,严山终于凭藉吃奶的力气,杀回徐三元身边。他见众人只顾着吹捧,都不知已经将徐三元的衣冠弄皱弄歪了。这些粗鄙无礼之辈,只会拍马屁。严山好歹是个破落的士族子弟,最讲究排场。衣冠不整,何以见人?路上替徐三元正了帽子,将皱掉的衣裳后襟扯了几十回,更是禁不住感慨:「徐兄当真一心只在圣贤书上,安贫乐道,参加院试都找不出一件锦衣来,吾辈楷模啊!」旁边有的考生听后嗤之以鼻,人家叔父是典史,住的宅子可是不小的,比你这严氏一族的破落户强不少。徐青没锦衣,大概是作秀,立人设?有考生进一步猜想。一众人拥着徐三元到了李宅门口,不等人出来迎接,早有考生抢在严山之前,来到徐三元前面,高呼道:「三元公子回家了!」有考生不甘示弱,摇头晃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反正强行加戏,让三元公子记住他就行。将来在高端场合相会,至少打招呼不至于人家不认识你。进一步想,人家不认识你,你出去说自己是徐三元的同科考生,也没说服力啊。随即一阵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好不热闹。饶是徐青素有定力,也如虚竹落入星宿老仙的恶徒吹捧之中,忍不住飘飘然。 第40章 投献 李宅连续热闹了三天,和小三元凑了个登对。反正这几日,徐青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算是他穿越以来,少有的放纵时候。但又确实没空闲。好在榜单出来之后,提学就去了别的直隶府,没有留着照例举办簪花宴。否则又是一场劳累。热闹繁华过后,哪怕日子如平常,李宅都显得寂寞萧索。徐青周围没了吹捧的考生,居然还有点不适应。「我才一个小三元,周围就这麽多吹捧的人。那些中了举,中了进士,做了官的人,周围日日夜夜怕不都是这些人。难怪有人说,县太爷头天晚上做个梦,第二天就有人替他实现。」权力的滋味,堪比移山倒海的法术,令人沉迷陶醉,甚至不拿自己当人了。徐青本来觉得自己读书养神,神魂强大,早已是「功名不过梦中迹」得心境,没想到是高估了自己。这热闹再持续几日,他恐怕都飘得不行,忘了自己只是个还有几年阳寿的短命鬼。正是还记得自己是个短命鬼。徐青才这麽快清醒过来。「我尚且如此,做到首辅皇帝这个位置,想不把自己当三清道祖丶玉皇大帝都不行。」他反思自己这几日的荒唐。心情平复下来。这时候,只剩半个多月便是中秋。梧桐叶落满院子。徐青拿起扫帚,打扫落叶。旁边梧桐老树静默无声,徐青却能听到它的呼吸,永远是一个调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树兄,当初顾峰在此院是何等心情呢?」徐青心里颇有些好奇。顾峰辞官的晚年,居住在这个旧宅,而不是起了进士牌坊的庄子。梧桐老树自然不能回复他。如果能回他的话,徐青估计晚上都睡不好觉了。有点灵智的大树和有自我意识能回复人问题的树妖,那是两个概念。正常人谁会安心和妖同住一个院子。他又不是许仙。徐青反思之后,感觉神魂洗炼,便得更纯粹,似乎有点突破的迹象。他不疾不徐,仍如往常一样读书养神,练武强身。主打一个水到渠成。……第二日正午,徐青在家。外面的门子进入后院报信,说是钱师爷和一个隔壁府的乡绅管家过来了。只见钱师爷作为陪客引路,身边是一个穿着十分体面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名帖,看到徐青之后,「徐老爷来拜三元公子。」说毕,外面有轿子到了大门口,出来一个乡绅。有钱师爷做陪客,互相介绍。徐青才知晓对方来历。乃是南直隶松州府的徐老爷。与徐青一个姓,但不是同宗。追溯渊源,得五百年前才是一个「徐」。但这渊源到底是存在的。双方寒暄过后,徐老爷进入正题:「世侄,咱们同在南直隶,一向有失亲近。今日也是相认了,往后到了松州府或者天京城,别忘了找咱们松州徐氏。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天京城就是应天府城,也是南直隶的首府,大虞朝的南北两京之一的南京。至于大虞朝的京城,又称之为神都。「松州徐氏,名震南直隶,小生着实不敢高攀。」徐青心里摸不准对方的主意,但几百年打不着一竿子的亲戚,突然找上门,事出反常必有妖。别说他是小三元,就算是举人,又不是同在松州府,能对松州徐氏起到什麽帮助?徐老爷笑道:「不说咱们本就是亲戚。点你做县试案首的吴公,当年也是家父的门生,咱们同姓,又有这一层渊源,总归比外人亲近许多才是啊。从今日起,自当多走动。」徐青这才明白,为何钱师爷做了陪客。原来吴知县还是松州徐氏老太爷的门生。徐乡绅请吴知县出面,吴知县肯定不好拒绝,所以派了钱师爷来。毕竟他是徐青县试的恩师,自不好亲自来做陪客,降了身份。徐青笑道:「老先生言重了,我年纪轻轻,没什麽见识。正要刻苦攻读,准备三年后的乡试,所以走动是走动不了的。」徐乡绅:「倒是忘了,世侄还要准备乡试。这一封呈仪,不成敬意。另外,我在天京有一个安静的小宅,如果世侄到了天京准备乡试,没有住处,可以到此居住,一应文房四宝皆准备齐全。」他又吩咐管家,取来地契。说是借住,实则有地契,找了官府的人帮忙,随时能过契。徐青实在摸不准对方意图,先没有拒绝,而是直接问道:「老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有什麽事要吩咐小子?」他反正年纪小,当做天真烂漫,直接问出来,也不至于是什麽坏事。徐乡绅先是赞许一声:「少年人有世侄这般定力的人,少之又少。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他随即苦笑一声:「也是万不得已,不然不至于病急投医,求到世侄身上。」说话间,他朝着徐青深深一拜。徐青连忙闪开。他感觉老头子这一拜和申公豹的道友请留步有一拼。哪怕都闪开了,青铜镜内,已经进阶橙色的气运都肉眼可见长出黑气来。徐青道:「老先生,咱有话好好讲,切莫折煞在下。」徐乡绅倒是有分寸,知道过犹不及,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直接道:「松州徐氏,危亡在即,还请世侄看在同姓的份上,救救松州徐氏。」徐青:「老先生,你细细说,至于帮忙,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他知晓钱师爷在此做陪客,就是吴知县的态度。不帮忙可以,但是听都不听,也太不给面子。现官不如现管。吴知县还是清水县的县太爷呢,何况还是徐青县试的恩师。这点面子肯定要给的。徐乡绅见徐青松了口,于是说了来龙去脉。原来首辅要变法,清丈土地。先要拿一些士绅开刀。偏偏徐家这一代,只有徐乡绅一个举人,虽然还有些老太爷留下的人脉,却顶不得大事。周提学接下来急着到松州府,便有清查徐氏生员学籍的意图。清查出学籍,只是第一步,后面才知晓,徐家隐瞒了多少土地和人口。至于为何和徐青扯上关系。原来徐家打听出,徐青和冯西风关系匪浅,冯西风又是周提学的妹夫,而且周提学点了徐青做小三元。松州徐氏才想通过这一层关系,联系上周提学。徐乡绅说到后面,感伤道:「这些土地也不全是投献的,也有我家祖辈积攒得来。只是常言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真到了那一天,衙门的胥吏落井下石时,一向是如狼似虎,肯定是一锅端掉。」他说到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世侄如果能帮松州徐氏渡过此劫,将来世侄中举,我徐氏愿意拿一半的土地和江宁府的乡绅置换,然后投献给世侄。」 第41章 世情 听到徐乡绅的话,脸皮一抽。松州徐氏的一半土地,那不得有个几万亩。饶是钱师爷吃过见过,听到徐乡绅的筹码,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有这几万亩土地傍身,当着举人老爷,给个进士当也得考虑考虑。徐青先是惊讶,随即缓缓开口:「徐老先生,你当真舍得?」「为了家族渡过此劫,能有什麽舍不得的?」徐乡绅苦笑一声。徐青奇怪地看了徐乡绅一眼,淡淡开口:「老先生既然舍得这些土地,拿出来配合清丈不也一样吗?」他随即摇头晃脑,念出一段公文:「若有士绅豪强之家,主动配合清丈,过往之事,一概不追究。」徐乡绅万万想不到,徐青一点没被松州徐氏一半的土地打动,反而……「不对啊,这小子是江宁徐氏的孤儿,有这些土地,加上举人功名,重振家业指日可待。他如何能做到不动心的?」徐乡绅心中大骇,从没见过这样世故老辣的少年。按理说中了小三元的少年,肯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懂许多人心世故?徐青对着心中惊骇的徐乡绅继续开口:「我这个人记性好,邸报的内容,一看就记住了。徐老先生莫非不看邸报?」邸报虽然名义是供地方官员阅读,用来了解朝廷政情。实际上,地方之中,稍微有点背景的,都能知晓邸报的内容。正因如此,关于清丈的政策,才会出现在邸报中。这也是首辅为了减弱天下豪强士绅对清丈土地的抵触。说白了,清丈天下田亩是为了增加税基,延续王朝统治。这类事,每个朝代都会干。干不好的,都是短命王朝。干好了,王朝还能延续下去。徐乡绅脸色一变,然后拱手:「贤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请受老夫一拜。」徐青没有躲这一拜。他受了这一拜,才算将双方面子全过去。为何呢?徐乡绅找徐青帮忙,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而且从气运的黑气来看,此事麻烦不小。徐青直接用邸报的公文,暗示徐乡绅自己识破了对方的伎俩。徐乡绅只要不想撕破脸,便得借坡下驴,否则真细究此事,连带吴知县的面子都得丢掉。本来事情办不好是正常的事。撕破脸,连中间人都下不来台,那就是得罪人,先辈的人情也必然耗尽。双方虚以委蛇一番,徐乡绅留下一笔五十两的仪呈,房契也没带走。徐青没有推辞,这是对方的赔礼。心里计较是一回事,明面上计较那又是另一回事。他接受,意味着面子双方都揭过去。徐青走后,周氏过来,看到徐乡绅留下的礼物,喜道:「青哥儿,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徐老爷,倒是大方。」周氏先前在前厅的屏风后面,一边指挥人端茶送水,一边听他们的对话。还真以为是徐青指点迷津,人家感激了。徐青请周氏到院子里,四下空旷,轻声道:「婶婶,这事有些复杂,我跟你仔细说明白。你回我话,也小声点,免得人多耳杂,传了出去。」周氏现在已经将徐青当一家之主来看待,自然点头。徐青于是将自己的判断结合徐乡绅的反应,细细说了一遍。他觉得,周氏丶李典史都是自己这一世最亲近的人,许多道理一定要讲清楚说明白,否则藏着捏着,他们还容易着别人的道,最后麻烦还不是落在他身上。有时候,不要觉得人情世故是很高深的东西。普通人一样懂得拿捏分寸,只是接受信息的渠道不同,加上自己平日里不琢磨而已。如果有人将其中弯弯绕绕讲出来,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肯定是听得懂的。这种事,事关自身利益,大抵也是能听进去的。纵使听不进去,也能当个警醒。徐青就事论事,没有任何说教,更减小了周氏作为长辈的抵触之心。其实别说年轻人叛逆,有时候长辈更叛逆。道理说得再好听,人家也不会听。因为长辈往往要的是你的服从性,而不是你跟他讲道理。这从人性来说。晚辈向长辈灌输道理,带着说教意味。一来是尊卑不分,二来是否定长辈本身,譬如他们会想,自己活了这麽多年,吃过见过,还不如你个毛头小子?人嘛,没几个能接受别人否定丶看轻自己的。尊严这个东西,有时一文不值,有时候比命还重。徐青当然不是圣人,能克服自己身上的劣根性,只是他更远大的目标,愿意为此妥协。做人先立志,有了远大的目标,并且有实现的可能,就跟打游戏一个道理,会很想通关的。周氏听明白之后,说道:「所以这个徐老爷是对你包藏祸心?还好青哥儿聪明,否则咱们家指不定栽多大跟头。」徐青清楚,李宅如今也算殷实了,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一根鸿毛而已,弹弹指头也就灭了。他道:「应该不是对我,但肯定是要拿我来做些文章。这件事也不算彻底过去。」徐青明白,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冲着冯西风丶周提学去的,他不过是对方看上的棋子。气运里的黑气消散了许多,却还留有馀根,说明此事根本没有彻底过去。「还是实力不够强,否则直接抓住这个老家伙,问他背后的主谋,到时候一锅端了,何等畅快。」徐青心里不是没怒火,但他知晓,现在就算发怒,也是无能狂怒,于事无补。徐青没打算就此息事宁人,他心想,松州徐氏背后的人,他现在惹不起,但徐乡绅他不是得罪不了的。不要说徐乡绅留了礼物赔罪,因为这事情,徐青若是利欲薰心,怕是一家人都得赔进去。徐乡绅看着和气,实则根本没把他们一家三口的命放在心上。而且此事还要连累女师父和冯西风他们。他心中暗自计较一番,决定去找吴知县。其实吴知县也差点成为受害者,他得为老恩师打抱不平。紧接着,徐青动身前往县衙。 第42章 小惩 县衙的衙役不是第一次见徐青,以前是看在李典史和县尊的赏识面子上,略有奉承,对于郭家两兄弟为徐青鞍前马后,有的衙役,心下甚至有些不耻。真以为吴知县离开之后,李典史这个位置能坐稳?现在衙役们,心态着实不一样了。直隶府的小三元,又才十四岁,不出意外,将来肯定是能中举的。所以他们只觉得徐三元举手抬足间,隐隐有一层金光笼罩,散发着莫名的贵气。有号称能望气老吏远远见到徐青来县衙,忍不住道:「此子,贵不可言,是何人也?」旁边的衙丁翻了白眼。连他们都知晓,人家徐三元被大宗师赞许为「天下士」,你个衙门的老油条能不晓得,能认不出来?都是衙门里的牛头马面丶黑白无常,装什麽神!老吏见没人奉承他的相术,大叹世道人心不古,连个给老人家捧场的人都没有。好在街坊邻居多是没见识的,他回去润色一下,就说自己在衙门见过徐三元,当时就说「此子,贵不可言。」人家果然也是童生试的小三元,更被大宗师赞许为「天下士」。哪怕有人反驳,他也不怕。就问,他哪句话是假的?这些衙丁到底见识短浅,不懂得自己的深意。名人的热度,只要蹭好了,一样能吃饱!……徐青等通传之后,径自去内堂见了吴知县。吴知县哈哈大笑:「咱们的三元公子来了,上好茶。」徐青:「老恩师,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这三个案首,还不是老恩师给的。」吴知县微笑道:「咱们师生情谊深厚,没必要如此客套。」以前他还将徐青当做有潜力的晚辈,现在不一样了。其一是徐青只要不早夭,迟早能中举。有举人功名,身份跟官员几乎等同了。其二,徐青能拒绝诱惑啊。虽然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但能拒绝钱财诱惑,往往能走得更远。吴知县也贪财,但他贪财的目标是为了进步,为了在更广阔的舞台给天下苍生谋福祉。他有错吗?他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开太平。他错哪了?要错,错的也是这世道!在他看来,徐青也是有大志向,才能拒绝诱惑。以前,他见识过徐青的机警,现在见过徐青能经受住钱财考验,将来又是官场中人,这种人纵然一时不顺,终究会实现自己的报复。结识豪杰于微末,才能享受人家奋斗的成果。吴知县现在的态度,隐隐有将徐青当同党的意思了。这也是为什麽,有些布衣豪杰,明明什麽都没有,却有人死心塌地跟随的原因。就是为了入原始股!徐青见吴知县的态度,推让一番,然后默认了。先喝了茶。果然是好茶。吴知县开口:「徐若木的事,钱师爷都跟我说了。还好你反应快,否则这次连我都要受累。」原本吴知县以为徐乡绅的请托无非是正常的走关系,等钱师爷回来,将事情理了一遍,吴知县才后知后觉。没办法,他原本是徐老太爷的门生,这种看似合理的请求,本就不好拒绝,心里也没想太深。其实就是思维盲区。再老奸巨猾的人,都可能出现错判。人毕竟是没法拥有全方位视角的,所见有限。故而格局大的人,见的角度多一些,往往能人所不能。徐青:「敢问老恩师,接下来当如何?」吴知县:「我本徐家门生,有些事就算知晓了,也不好做什麽。」徐青顿时了然,看来吴知县肯定倾向于变法派的。这其实是吴知县天然的立场决定的。因为一个三甲进士,如果不支持变法派,这辈子做到正四品也就到头了。毕竟守旧派都喜欢论资排辈,讲究来历出身。你一个三甲同进士,混到人家一甲二甲里面,人家理你才怪。徐家背后肯定是有人的,这次利用上吴知县,如果成功诱惑了徐青,连带吴知县都要被变法派恨上。吴知县不恼怒怎麽可能。阻人仕途,等于修士阻道之仇!限于身份,吴知县不好报复,言语自然是暗示,让徐青想个办法。徐青微笑:「徐老爷和老恩师是世交,依我看,他远来是客,老父母该留下来好好招待才是。」吴知县眼睛一亮:「如何招待?」徐青:「学生以为,正常热情地招待即可,就是有些隐忧。」「什麽隐忧?」「徐老爷离家久了,会不会家里出麻烦?比如,听说大宗师正有意在松州府清查学籍,徐老爷不在的话,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出什麽乱子。」吴知县顿时明白了徐青的意思。这招叫釜底抽薪。徐乡绅若是长期不回去,徐家没了主心骨,肯定要出乱子,届时大宗师要清查学籍就容易许多。而且他作为徐家过世老太爷的门生,热情招待世交,旁人挑不出理。但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周提学顺利办成自己的事,肯定能知道吴知县的好。吴知县道:「我等士大夫在庙堂忧君忧民是理所应当,但处江湖之远,自当无心俗务,悠然林下,陶冶情操。若是醉心俗事,终归是太过下乘。何况大家族,自有管事之人。得亏你提醒,否则我这地主之谊不能得尽,终归不美。」徐青:「眼下时间不久,徐老爷肯定还没走出清水县。」吴知县:「那就派人去追,你有什麽推荐的人?」徐青知晓这是吴知县让他找可靠的自己人,徐青:「巡捕房的班头郭壮,素来忠勇,当能完成老恩师的嘱托。」吴知县:「才只是班头吗,正好捕头之位空着。既然此人忠勇,就让他补上捕头的空缺。」吴知县知晓,这名义上是请徐乡绅回来,实际上是将人软禁。对方是举人。一般的衙役未必敢强请。所以自然要给些好处,人家才肯卖命。随后吴知县吩咐钱师爷,去找郭壮,令其去追回徐乡绅。事后,再补上任命文书。徐青则是事了拂身,从容洒然离去。 第43章 夜游 郭壮的头和手臂还缠着纱布,拿着刚到手的任命文书,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忍不住用力挥舞。就是要痛,才知道他不是在做梦!他终于是捕头了。这次「请」回徐乡绅并不轻松。郭壮得到县尊的命令之后,除了叫上郭力外,还立刻叫上在自己手下做白役的族内兄弟。这些兄弟既然能被他叫来巡捕房做事,个个都是村里的逞凶斗狠之辈,往常在山里打猎,见到豹子丶独狼都不带胆怯的。勇得很!幸好他带上这些族人,才硬是「请」回了徐乡绅。毕竟徐乡绅带了护卫来。不过他是从松州府过来,没敢带强弓硬弩。这些东西,私藏着,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如果带出自己的地盘,遇上不买他面子的关卡巡检,搜捡出来,立时便是谋逆的大罪。饶是如此,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平时也是横行乡里的角色。硬是将郭壮一行人,打残了三个,连带郭壮都受了不轻的伤势,要不是郭壮靠着人多,否则真难将对方制服。至于徐乡绅身边的仆从,着实没啥战斗力,全数被「请」回县衙。到了县衙之后,两个护卫都被扭断关节,扔进监牢。郭壮肯定要好生招待对方。仇已经结下,哪怕后面对方被放出去,他也不可能让对方还有什麽战斗力。他这边刚忙完,上好金疮药,捕头的任命文书立马就到了。说到底,区区贱籍捕头任命,也不过是县尊一句话的事,顶多事后再补个流程。其实县衙就是缩小版的朝堂,县尊就是土皇帝。但问题在于,如果县尊都不知道谁可信,任免捕头也没有意义。先前吴知县没动赵熊,便是因为他也分不清谁可信。而且赵熊三代人在县衙里经营,吴知县在没把握之前,肯定不会动他。否则当天动了,晚上衙门就可能起火。郭壮得到任命文书,饶是以他一向的沉稳,此刻都欣喜若狂。对于贱籍的衙役而言,成为捕头,等于秀才考中举人。这是多少衙役做梦才敢想的事。他迫不及待换上捕头的公服,来到巡捕房。衙门里消息传得快。郭壮的任命文书刚下来,整个县衙都知道了。县衙捕头,可以说是县衙里第五号人物,虽然称不上老爷,可是整个县里,没有功名的人,谁见了心里也得发憷。捕头是鹰犬,那也是朝廷的鹰犬!不过郭壮不认为自己是朝廷的鹰犬。这些日子,他巴结徐青,许多衙役都暗自骂他是徐青的狗。现在他穿着捕头的公服在巡捕房亮相,便是要告诉这些暗地里瞧不起他的人,当公子的狗有什麽不好?以前这些人,不少还是赵熊的狗。当赵熊的狗,能当捕头吗?郭壮环视众捕快。他们低头,不敢再看这位过去的普通班头。同时,许多人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李典史之前也是衙役,郭壮也是。但他们都因为徐青的关系,一个做了典史,一个做了捕头。一时之间,他们情不自禁的怀疑,到底谁才是县衙的大老爷?有老辣的老胥吏,已经深刻意识到,无论下一任知县是谁,徐青已经对县衙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超过从前的赵熊。因为徐青是十四岁的小三元,只要不犯错,知县都拿他没办法,而且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得罪这种年轻俊才的。说到底,知县是浊流官,几乎都是举人和三甲进士担当的。以徐青直隶府小三元的才气,将来中二甲进士的机率都很大。没必要的情况下,谁不犯不着和这种年轻俊才结仇。当初阻首辅中举的那位巡抚,现在坟头草都长起来了,家族里的后辈,至今没有进入朝堂的。没办法,吏部尚书现在是首辅一派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吏部拿不到手,谁敢变法?自来做大事,人事权都是重中之重。……徐青不知道他的威严已经深入县衙里,但他现在颇有些畅快。因为徐乡绅真的被请回县衙。气运里的黑气,只剩下一丝丝了。他念头颇有些通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如果能报仇不隔夜,谁愿意等十年。无论如何,这次徐乡绅都要吃下大亏。「可惜,暂时没法斩草除根。对方毕竟是松州徐氏的家主,又是举人。」徐青也不怕对方报复。这是清水县,松州徐氏奈何不了他。何况相比起自己得罪徐乡绅,徐乡绅更应该自求多福。他这番算计被徐青通过吴知县挑明,周提学那边还能饶得了他?其实徐乡绅这种,从找上徐青开始,便是过河卒子,身不由己。「难怪世人都要往上爬,只要上头还有人,总有一天,难免沦为棋子,身不由己。」「所以,哪怕得了长生不老的肉身,如果上面还有人,也难得逍遥自在。甚至被人圈养丶放血……」徐青畅快之馀,心中反省唏嘘。这种畅快之馀的克制,令他神魂中的「鹤唳」呼吸,自发生出。此时正是夜里子时,院子里四周寂静无人。徐青脑海里,全是「鹤唳」之声。脊椎骨如龙蛇起伏,气血勃发,全都冲上脊椎骨的顶端,正是后脑。恍惚中,梧桐老树吸引的月华,化为光柱来到徐青的头顶,一寸寸灌入其中。豁然之间,徐青觉得沐浴在清风之中,整个人飘然欲仙,竟然「飞」了起来。他果真「飞」了起来,还看到自己!「我现在是神魂状态。」徐青飘到水缸上,看到自己的「神魂」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月光,身影在水面上,若隐若现。以往他神魂出壳,如果没有香火包裹,到了院子里,周围的冷风吹得神魂宛如千刀万剐一般,十分恐怖。现在他却不怕了。神魂裹着一层淡淡的月光,似有似无,在院子里来去自如。周围的冷风依旧存在,但是伤害性大大降低。他的注意力,放在神魂内的青铜镜上,果然道法一栏的评价出现变化:夜游! 第44章 药方 「道法层次到了夜游境,神魂就又多了一大用途。」以前神魂离体,尘世苦海的种种恐怖加身,宛如随时都要溺水一样。现在不一样了,徐青的神魂学会了在苦海游泳。「难怪要叫夜游。」「这种感觉,确实像是在游泳。」因为神魂不是实体,而是飘飘荡荡的。徐青没有飞很高,更没有潜入地下。因为神魂能感受到,天空中有恐怖的气息,同样,地底也有恐怖的气息。他从青铜镜的「夜游」评价里,得到了相关信息。那是天罡地煞。这两样东西,对于神魂有极大的伤害。徐青心中不免一动。因为神魂无形无质,按理说到了夜游境之后,在夜里如同鬼神一般,很难被普通利器伤害。如果有人能利用天罡地煞做武器,岂不是能灭杀神魂?他一边思考,一边尝试穿过门窗。「消耗比之前小了许多。」他又试了院墙。「消耗也不大。」徐青慢慢尝试夜游境神魂的作用。「我现在的能力,如果用在偷窥上,不知道能偷窥到多少秘密。」徐青没有急着离开李宅,而是到处晃荡。淡淡的月光裹在神魂上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东西来。当然,他也可以不用月光。那样的话。类似于肉身处于暴晒状态,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肯定有损伤。而且他隐然觉得,自己能吸引月光结成保护壳,跟梧桐老树脱不开干系。因为他修炼「鹤唳」时,与梧桐老树有类似阴阳二气的流转,自然而然染上了一些梧桐老树吸收驾驭月华的特徵。因此能驾驭月光,结成外壳的他,肯定和一般的神魂夜游有些区别。他现在这种状态,显然更妙。他尝试神魂夜游,那种飘荡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比他现在肉身能爆发的最大速度都快了不少。徐青仔细测算了一番。「我现在神魂的一个时辰不停歇的话,估计能跑出五十里。也就是说,如果我神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五个时辰能跑二百五十里,几乎能跑到清水县距我这里最远的边界。但有一个问题,神魂最远能离开肉身多远呢?」徐青知晓,这只是他暂时的理论。实际上,肯定有各种现实的不利影响限制他。不过他不着急,可以慢慢摸索如今神魂夜游的范围。并顺便窥探一下县城里存在的秘密。比如赵家。清水县是江宁府的府治。所以赵熊做了府衙捕头,一样是住在城里的。不过府衙在城北,县衙在城南。赵熊现在点卯,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城池。今夜,徐青肯定不会跑到赵家去。他得弄清楚夜游的界限,才会行动。反正留给赵家的时间不多了。徐青一点也不着急。他要对赵家动手,肯定要奔着灭门去的,不给对方反扑的机会。徐青将李宅大大小小的角落都逛了一遍。因为是一种超然的丶近乎隐身的视角,徐青有种李宅里,一草一木,皆为自己掌握的操控感。这是一种类似神明的感觉。「朝廷有绣衣卫和内厂,监察天下。所以皇帝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再凭此耍弄权术,普通士民想不敬畏天威都不可能。因此当皇帝久了,怕也以为自己是神明了。」徐青通过自己夜游的心得,暗自揣摩皇帝的心理。无他,想要在大虞朝混,揣摩上意是基操。「难怪有个神灵叫夜游神,我这样子发展下去,迟早成为清水县真正的夜游神,庙里那个只能当冒牌货。」徐青暗自一笑。泥塑雕像的神灵,哪怕有香火供奉,有些神通,但也敌不过世俗的权力,直接给你庙推了,让你当孤坟野鬼。徐青的夜游之力,归于自身,谁也夺不走。而且他现在的能力,拿出去装神弄鬼,都是一绝。譬如先去谁家查探隐秘,然后当着面一字不漏说出来,多来几次,由不得人不信。「似乎道士丶和尚便有一些人玩这种把戏。」徐青听周氏说,金光寺有个和尚算命很灵。「难不成这和尚也能神魂出壳夜游。」徐青暗自猜想。他之前有一夜隐隐约约看到金光寺上空有点异象,还听到诡异的狐笑声。不过就徐青目前来看,神魂道法的作用在战斗中着实有限。以他目前夜游的境界,依然做不到传说中的驱物,对现实的直接干涉程度很微渺。即使对方有神魂夜游的道法,大军上门,任你千般法术丶万般神通,也直接渡你肉身成佛。「但道法和武道的修炼相辅相成,走的是伟力归于自身的路子,潜力自不是官场科举能比。不过想要修炼走得远,有公门相助和没公门相助,自然是两种结果。」「公门之中好修行,许多得道高人,往往会参与进庙堂之中。修行之人,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啊。」……接下来一段时间,徐青继续读书养神,练武强身。不过神魂到了夜游之后,普通读书养神的作用已经不明显。进步微乎其微。此外,鹤唳对脊椎骨大龙的修炼,进程也缓慢许多。「还是因为没有好的补方啊。」徐青心知,武道的瓶颈,最大原因是没有方子。练武是七分吃,三分练。吃的不行,再苦练也休想取得质的飞跃。练武所需的方子比练武的功法其实还难找。因为这是人家的命根子。只要掌握了药方,哪怕功法传下去都打不紧。因为你想进步,就得求药。只要求药,便得为其所用。而且有些功法练下来对身体有损伤,没有秘药,别说进步,年纪一上来,指不定是一身病根。因此一些出名的武师,往往容易暴毙。这就是只修外功不修命的缘故。时间来到八月,快到中秋,正是乡试放榜的日子。徐青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一科乡试的榜单。因为老冯第一时间将自己中举的捷报连同榜单一起请人快马加鞭送到李宅。「冯西风老爷高中乡试第五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乡试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到十名皆称亚元。不过冯西风排第五,还有一个称号,那就是五经魁。意思是,他在主治的春秋经那一房考生中,排名第一。「还不是个亚元。」徐青有点酸溜溜的。可惜时间来不及,否则他真想去乡试和老冯同场较量一番。输家就把女儿丶家学丶人脉这些一股脑子赔过来。至于他输了,大不了上门当赘婿。反正他现在还是个短命鬼。当然,赘婿其实也不妨碍科举的,只有入了赘婿籍的,才不能参加科举,民间普通的上门女婿,在科举方面,没啥影响。如徐青前世的左宗棠便是上门女婿,后来还考中了举人。「咦,怎麽还有一封信。」徐青看到信上虽然没有落款,但字迹明显是女师父冯芜的。他打开一看,禁不住一喜,却是八卦游身掌的后续内容和相应的练武药方。 第45章 固精 「银环固精丸。」徐青仔细端详药方,其中沙苑子丶芡实丶莲须丶牡蛎丶莲子等药材都是常见之物,唯独一味主药——「银环蛇」,十分难寻。但信里面也提到过,银环蛇是城外栖霞山的特产,因为具有壮阳补肾的效果,多遭捕猎,才导致如今十分难寻。如果要买,倒是能在药铺买到炮制过的银环蛇,只是效果肯定不如刚新鲜扑捉的好,口感也差很多。而且价钱很贵。「贵不是问题,且看药铺里炮制过的银环蛇有多少效果吧。」徐青早已将徐乡绅留下的房契找了本地的一家姓张的士绅卖掉。天京城的院子,再小都是紧俏货。徐青只按市场价就卖掉了。至于过户,有房契,再找关系,自然能过户。何况那家士绅也知晓,松州徐氏如今只有一个举人,而且张家还有当朝的二甲进士,正做着翰林,当然不怕徐氏事后找麻烦。如此一来,徐青也避免那房子还有什麽坑。反正他钱到手,不用去住,再有坑,也坑不到他。不过周氏对于徐青卖房的行为,颇有些肉痛。毕竟国朝人对房子丶土地是有执念的。许多人一辈子都为这两样活。徐青觉得卖了换钱很值。他现在得把资源都花在自己身上。这也是他中了小三元的好处。如果不是他有这功名,松州徐氏都不可能来谋害利用他。他自然也捞不到现在的好处。天下财货,泰半都在南直隶,而南直隶每个直隶府,论钱粮经济,甚至比某几个偏远省份得一半还多。徐青在城里的药坊直接买到了炮制好的银环蛇,价钱确实贵,要了十两银子,而且份量只够他配两次药。至于银环固精丸的其他配药,徐青同样买上。药丸的制作倒是不难,就是考验手眼。徐青练了许久的鹤形桩,又学了八卦游身掌,这方面当然是强项。而且制作药丸,亦是修炼八卦游身掌的一部分。因为手搓药丸的过程,要藉助道家炼丹的意境,来修炼八卦游身掌的掌力。搓出的药丸越密实,越沉重如铅汞,药效也越好,而且更说明八卦游身掌的功力也随之加深。药武不分家,哪怕连制药的过程,都是武道修行的一部分。徐青看着自己的第一颗成品,着实似模似样,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他先从药丸上,刮下一层药粉,小心翼翼尝了尝,同时观察气运的变化。残存的一丝黑气,没有增长。看来是没什麽事的。一点药粉,看不出效果。徐青一点点尝试,直到最后,气运都没变化。不过一整颗药丸服用完,他终于感受到腹内有一丝灼烧的热气。他清楚这是精气,连忙用「鹤唳」炼化入脊椎骨,果然能感受到一丝气血的壮大。「一整颗下去试试。」徐青继续尝试。果然整颗下肚,药效差不多翻倍。顶得上,他过去两天的积累。但他现在进步已经很慢了,两天的积累,进步其实也不算明显。现在还剩下大约十颗药丸的原料。由于他神魂强大,手眼协调,炼制药丸的天分确实高得很。反正一次就能成功,只不过刚开始的品相确实挺差的。练到第十颗,才出产了一颗徐青稍微满意的药丸。黑黝黝的药丸,泛着一丝幽深的金属光泽。这颗药丸的效果比前面的药丸强出至少一倍。这也差不多到了徐青今天能炼化的极限。现在他感觉身体发热。还好,如今到了夜晚,梧桐老树汲取月华。徐青踩在大水缸上,修炼八卦游身掌,挥发出多馀的精力,同时用「鹤唳」与梧桐老树的月华中和体内的热力,许久之后,徐青跳到水缸里。里面是冰冷的井水,寒意入身,将身体彻底冷却。当然,要不是他现在身体底子好,这一下子,估计就得染上风寒。徐青回屋,迅速擦乾身体,换了衣服,同时将原本的衣服用皂角洗乾净。徐青感受到药丸的效果,第二天又去药坊买银环蛇。「徐三元,小店只剩下这些了。」徐青看着剩下炮制的银环蛇,有些失望。这也只够做二十颗药丸。而且品相比昨天的还差。他去其他药铺看,只找到三家,加起来,也就是六十颗药丸的份量。而且考虑到八卦游身掌进步,药效也会随之减弱的问题,这些量肯定是不够他将八卦游身掌练到大成的。「徐三元如果还想买炮制的银环蛇,可以去天京城看看,那边的货源更充足。」有药铺的掌柜建议。同时感叹,年轻的身体就是好,能吃得消银环蛇的药力。只是没听说徐三元有逛烟花地,不知道对方的相好是谁?徐青肯定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老巢,谁知道外面有什麽危险等着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请药铺的掌柜帮他留意银环蛇,如果有新到的货,可以直接送到李宅,他可以出更高的价钱。随后徐青回家,路上,他心生警觉,看到街头有个精壮的灰袍汉子盯着他,等他视线过去,对方很快消失在人潮里。一瞥之间,徐青倒是看到了对方鼓起的太阳穴。「是个练家子。」徐青的身体还在发育,太阳穴鼓起不是很明显。而且他的脊椎骨也就刚发育到成年壮汉的水平。没办法,练武也得遵循自然规律。他身体没发育完成,许多精气,都得有限供给自身的发育,否则很容易将自己的身子练垮,消耗自身的潜力。这时候,郭壮和米强急急忙忙地找到徐青。「公子,徐家请了一位黑道的高手想来救走徐老爷。这人现在住在赵家。」郭壮向徐青禀报刚探知的消息。这也是米强作为如今鱼市盐贩霸主,从盐贩子里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些家伙,往往消息比较广。「看来就是刚才那个家伙。」徐青点头,暗自心想。他没跟真正的江湖高手较量过,倒是不清楚,这所谓的黑道高手,究竟多厉害。「晚上夜游去赵家探探虚实。」徐青暗自做下决定。 第46章 牛魔 黄昏,一辆马车停留在赵宅前街的一条巷子。马夫是徐福,里面坐着李典史叔侄二人。郭壮在不远处守着,同时吩咐郭力带着做捕快的族人暗中盯着赵家的大门。李典史:「青哥儿,咱们就这样盯着赵家?这能找到什麽线索?」徐青微笑:「叔父但安坐,馀下的事,我自有安排。」因为神魂夜游,离开肉身越远越危险。所以徐青乾脆在赵宅附近神魂出壳。但是需要人守护肉身。他现在只信得过李典史。所以只好请典史老爷过来给他护法。而且有典史在,郭壮他们也能感受到徐青对此事的重视。届时真出了问题,李典史还能出面交涉。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发现有悍匪潜入赵宅附近。赵熊是府衙的捕头,而赵宅是清水县的地盘。如果赵熊要强管清水县的事,需要得到何知府的同意。何知府因为文惊圣像的事,专门写了一份祥瑞奏章。所以哪怕知晓周提学强行拉拢徐青,何知府也不可能自打脸,现在和徐青闹别扭。此外,何知府也在想办法将徐青绑住在自己这边。因为徐青的院试文章他看过,仅从谋略来看,徐青也是个干才,能为自己所用那是最好不过。万不得已,也没必要结仇。毕竟派系斗争,并不妨碍私人友谊。公谊只是一时,私谊才能百年。有时候,同派系的人,不见得能拉你一把,但私交多是愿意在你溺水时,伸以援手的。徐青叮嘱叔父,不要动他的身体,就在旁边安坐。等到天色一黑,便神魂夜游。今夜正是中秋佳节,入夜之后,家家户户也热闹非凡。要不是郭壮带的人都是自己的族人,都组织不起人来。而且中秋夜晚是没有宵禁的,街上人也不少。家家户户,有钱没钱,都舍得点灯挂灯笼。吴知县也知晓郭壮办的事和徐乡绅有关,他都决定和徐家翻脸,当然不能让人劫走徐乡绅,故而对郭壮的行为是默许支持。徐青神魂夜游,裹上一层月光,也几乎等于隐身。周围灯市如昼,多少有点前世城市夜生活的味道了。徐青穿过赵宅高高的围墙。这深宅大院,占地足有数十亩。能在城里有这麽大的院子,足见赵家三代人的经营之功。徐青神魂飘到一个练武场,这里灯火通明。却见到两个人在对练。正是赵豹和白日街上碰见的男子。徐青仔细记忆那男子招式。「状似疯牛,势大力沉。」徐青做出评点。哪怕两人对练时,灰袍男子留力了,一招一式也是虎虎生风。「此人肯定能和我一样,打出明劲来。不过他的功夫没练到脊椎骨,但身体早已发育完成,正值壮年,气血确实非同一般。郭壮应该在他手里走不过几招。」徐青暗自判断对方的实力。在他神魂的观察中,灰袍男在练武场的人群里,宛如火把一样明亮。赵豹与之相比,如同蜡烛。而且这家伙没蛋,阳气也不足,现在看着有一股子阴森气。「不练了,你留着手,打得不痛快,我也没意思。」赵豹开口说道。灰袍男子哈哈大笑:「赵二爷,我知晓你心里有气。要不你出价,我去帮你把那什么小三元弄死。」他一开口,便是一股亡命徒的气息。赵豹叹口气:「话虽这麽说,可是我大哥不敢。他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小,整天求神拜佛,神神叨叨的。真怕他哪天就舍下这麽大的家业,跑到庙里当和尚。」灰袍男子:「要我说,二爷这贱籍捕快当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来我们栖霞山当头领,逍遥自在,谁也管不着。」赵豹有些意动,他现在没了蛋,心里憋着气,赵熊又管着他,还不如去当个寨主,杀人放火,痛快一番。何况,南直隶许多山寨背后,实际上都有士绅豪强的影子。不是当了寨主,就没法从良的。「等你将徐老爷从县衙救出来,我跟着你去栖霞山逛逛。」赵豹开口。灰袍男子嘿嘿一笑:「上了山,保证让赵二爷你快活一番。」赵豹嘴角一抽,他现在想找个女人快活一番都是不成的。希望山上,有别的快活法子。徐青旁边听着两人交谈,心中忍不住杀意。「你们这些人,果真是取死有道。」他现在像是举头三尺上的神明,洞悉了敌人的阴谋,立时有降下报应的冲动。因为情绪有些激烈,神魂的月光亮了一点。灰袍男子忽地感受到一股冷意,下意识欺身朝着徐青所在打出一拳。一声炸响,炙热的血气,好似火浪冲向徐青。徐青靠在墙边,当即往后一飘消失不见。灰袍男子一拳过来,人已经到了墙角,揉了揉眼睛,发现墙角什麽都没有。「怎麽了?」赵豹过来询问。灰袍男子:「许是今夜的酒劲上来了,我刚才还以为有什麽人在旁边偷听。」他随即指着墙上的拳印,大片的砖屑落下去,得意道:「没想到,下山一趟,我这牛魔大力又进步了一些。往常可是打不出这麽深的印子。」赵豹:「听说牛魔大力拳是有名的练肉练筋的拳法,牛兄这一拳之力,怕不是有千斤的力气。」灰袍男子:「山上的兄弟,确实没几个力气比我大的。可惜没得到配套的内家呼吸法,否则我也有希望冲击暗劲,说不定还能考个武进士。」「有道是,杀人放火受招安。指不定,牛兄哪天也能混个武官。」「多谢赵二爷吉言了。时候不早,我先去睡觉,天明前去县衙将徐老爷救出来。」灰袍男子说话的同时,徐青正在另一边的墙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家伙应该白日踩好点了,天明前,也是衙门里守夜的衙丁最犯困的时候。何况今夜还是中秋。以此人的武力,突然冲进去救人,估计还真能让他成功。」徐青心里计算一番,看来他得先下手为强。「先看赵熊在哪。」徐青做了决定,立刻在赵宅里,搜寻赵熊的位置。 第47章 赵捕头,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 徐青前世就是研究古代文史的,因此对于这种大户人家院子的布局,自然有相应的研究。他很快找到主人家居住的房间。「怎麽没人?」徐青刚才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仆役说「老爷在卧房吃斋念佛」。结果竟然扑了个空。「不对。」徐青扫视房间,终于给他寻到一个蹊跷的地方。「有密室。」他没有找机关,径自穿过墙,来到一个地下通道,看到前方密室里有个人影。里面点着松油灯,上方有气孔。赵熊这老家伙,正和一个教徒打扮的人,对着一副慈祥的老妇神像参拜,「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徐青听到这祷告词语,跟莲花教的祷告词同出一源,而且都是供奉的无生老母。不过赵熊此时的打扮,又和莲花教大不相同。因为莲花教的服饰他听徐福说过。即使不是莲花教,也是和莲花教大有干系的邪教。徐青看着神像,许是被赵熊祭拜久了,神像隐隐有一层香火之气笼罩,散发出些许神圣的白光。但也仅此而已。区区被赵熊私自祭拜的神像,纵使有点鬼神之道,也根本没法和徐青相比。接下来赵熊和教徒的话,更是让徐青大吃一惊。原来赵熊和教徒计划,等灰袍男子劫走徐乡绅,县衙乱起来的时候,便会有教众冲击县衙的武库造反。而且因为中秋没有宵禁,大家都累了一夜,这时候动手,绝对是最佳时机。徐青听到之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他的神魂,目前没啥干涉现实的能力,自然拿不下赵熊和身边的教徒。徐青的神魂退出密室,很快回到马车的肉身里。他睁开眼向着身边的李典史道:「叔父,你快去县衙,请吴知县派人带着弓弩,围住赵宅,就说赵家联系莲花教的教匪马上要造反。」他说完,就吩咐徐福驾着马车带着李典史前往县衙。至于徐青,又叫来郭壮,「这是冯先生中举的捷报,上面还有他的名帖,只有这一份。你带着它去见府尊,告诉府尊赵熊和莲花教的教徒合谋,马上就要谋反,府尊要是不想受牵连,就立马派兵过来。」徐青本来就打算今夜探听到赵熊的阴私,就马上去找何知府,所以特意带上冯西风父女的信物。其实名帖里,还有冯芜的信,徐青不能明说。郭壮带着信物,立刻前往府衙。至于徐青,打算凭藉八卦游身掌的身法,潜入密室,先制住赵熊。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赵熊,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而他进去之前,更让郭力去找米强,直接在夜市里,散布赵家马上要造反的传言。因为米强手下有一群乞丐,加上鱼市的人手,足够在市井里,造成一定影响。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肯定要先把能做的都做好。而且徐青清楚,这是拿下赵熊最好的机会。否则城里真闹起来,兵荒马乱,纵然他没事,恐怕李宅也会遭到教匪的冲击,届时很难说会发生什麽事。……「什麽,赵熊要造反?」吴知县刚吃完酒,吓出一身冷汗。虽然空口无凭,但是李典史这时候来找他,哪怕没证据,也不得不信。事情错了,顶多闹个乌龙。若是真的,他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这种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何况那想救徐乡绅的黑道高手,正住进了赵宅,由不得他不信。「公圤,你马上召集所有人手,一炷香内集合,前往赵宅。能来多少是多少,不能等。」吴知县心知,这种事不能拖,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变数。李典史是积年老衙役,自然清楚今晚衙门的好手都在哪里。有了吴知县的命令,他立马开始行动。只有一炷香时间,再多也没有。吴知县倒是没说防备武库被偷袭的事。里面就没啥武器。真被教匪冲击,那还是好事。只要顺利渡过今夜,一口大锅直接甩过去,他更是不会有什麽牵连了。他忧心不已,却不敢亲自上前线,叫上钱师爷,喊上自己的亲信护卫,呆在县衙里。这时候哪里都危险,还是县衙安全。至于上阵杀敌,他肯定不添乱了。反正事后能表功的话,奏章里,他肯定是亲冒矢石的。……「什麽,赵熊要造反?」何知府不认得郭壮,却认得冯西风的信物,还有冯芜的字,他也认得。来人确实是徐青的心腹,否则不可能有这些。他和冯西风是同门师兄弟兼情敌,但政见不和。不过这种大事上,肯定是自己的同门可靠。徐青不可能在这事撒谎。没有证据,更是说明事态紧急。而且造反的人里面有赵熊,何知府怎麽能脱得了干系。一瞬之间,何知府感觉天塌了一般。好在他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很快定住心神,叫来自己的心腹师爷,「立刻派人去看住二奶奶。」因为赵熊能当捕头是走了他的小妾殷三娘的关系。那麽殷三娘会不会也是教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知府必须先控制住殷三娘。紧接着,何知府开始下达命令。他算是个能臣干吏,对衙门掌控很深。所以半柱香不到,就召集了上百人,带上武器。何知府不敢拖延,直接带着人去赵宅。因为路途太远,他一路催促,还有十几个人掉队,他也顾不得了。反正后面师爷也会带着人过来。现在关键是要围住赵宅。显然赵熊要造反,赵宅就是反贼的一个关键联络点,控制住赵宅,这次反贼们,也很难成什麽气候。……赵熊和教徒商议大事,正到关键时候,忽然密室的门打开了。他惊骇一声:「谁?」只见一阵风闯进来,身边的教徒,当场脖子大出血,却是被一把匕首戳中脖颈动脉,鲜血狂飙。而拿着匕首的人,好整以暇地将匕首顶住赵熊的脖子。赵熊也是练过功夫的人,却从来没见过,有人身手如此灵活,而对方他还认识。「是你?」「赵捕头,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哟。」对方慢条斯理道。 第48章 破家 「你怎麽进来的?」赵熊脸色一白。白刃抵在脖子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了案板的鱼,连扳命的机会都没有。徐青环顾四周,轻轻说道:「赵捕头,你家这院子风水不好,怎麽四处都漏风。」赵熊忽地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四肢的关节被徐青卸掉了。不过这里密室,虽然留了气孔,声音传出去,跟风响差不多。但徐青还是用匕首拍着赵熊的脸,好心提醒:「赵捕头,你要是想早点走,不妨再大点声。」赵熊于是只敢痛哼,没胆子大叫了。其实越是恶人,越是怕死。但他们往往装作不怕死,来吓唬普通人。真遇上更恶的,有时候反应比普通人还不如。徐青此刻实际上还是身处险境,可是他竟比平常时,还要冷静许多,这种冷静,又有种说不出的刺激。侠以武犯禁啊。他是少年人的身体,又是练武之人,在这种环境下,身体的血脉,觉醒了!这世上,再多阴谋算计带来的快感,哪有凭一身武力,快意恩仇来得酣畅淋漓。试问,谁没想过,凭藉一身武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武松在鸳鸯楼,在飞云浦。尤其是飞云浦这段,唢呐一响,武松挣断铁锁,完全是徐青前世年少时,最热血沸腾的一段记忆之一。赵熊忍住疼痛,「你开个价。」徐青淡淡开口:「你现在还有资格向我开价吗?」赵熊:「你就不怕鱼死网破?你真以为抓住我,便能平安走出这个大院?天下间,不止你一个人有功夫。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人留一线,才有将来。」徐青:「赵捕头,天外有什麽人跟你现在有关系吗?我能进来,也能出去。所以很抱歉,鱼死了,网也不会破。」赵熊:「你到底想要什麽?」徐青平静地看着他,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说了,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赵熊:「你非要赶尽杀绝?就不怕报应?」徐青轻叹一口气:「你也应该了解我的身世。如果这种事真有报应,也不会先报应在我身上。」赵雄闻言一窒,他想起十几年前,徐家被灭门的事。「如果我能告诉你徐家被灭门的真相,你能不能高抬贵手。」赵雄的表情,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不想知道。」徐青的答案,让赵熊绝望。「你别以为抓住了我,就能平安无事。」赵熊的表情狰狞起来。徐青叹了口气:「我看着像傻子吗?单枪匹马,来闯你们赵家这个狼窝?」他说到最后,微眯着眼,目光如刀,落在赵熊身上:「赵熊,你和莲花教密谋造反的事,县尊丶府尊已经知道了,你不信,待会我带你出去看,外面是不是到处都是官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怎可能知道。」赵熊额头冒出豆子大小的汗珠。徐青:「我现在不就是知道了。」赵熊恨声道:「谁出卖的我?」徐青:「你觉得呢?」「殷三娘那个贱人是不是?我早知道的,她和冯西风的女儿关系好,早晚会坏事。圣教怎麽会用这样的人。可恨啊,我早该出城去的。」赵熊此时此刻,恨不得将殷三娘生啖其肉。他现在已经有点神智错乱,陷入疯狂。徐青神情愈发平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昔日傅介子「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班定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种身处敌巢,谈笑自若,意气洋洋的心境,仿佛令他在此刻体会到了一些。神魂有种说不出丶道不明的蜕变。原本他的神魂进步越来越微弱,此刻竟好似吃了一剂大补药,兴奋丶活跃。「看来念头通达,任侠意气,亦是神魂进步的诀窍之一。」其实不奇怪,那些心志强大的伟人,哪个不是从刀山火海里趟过来的。哪怕人妻曹,人家华容道被编排,实际上故事里,也显示出曹操坚韧不拔丶苦中作乐的心态。遭赤壁之惨败,却能在败军之际,振作起来,谈笑自若。故有「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徐青回忆自己前世研究的古代文史,那些历史人物的气质,仿佛此刻加诸自身。尤其是来自历史中魏武的一缕神武之气,显于言表。加上他现在还是少年,身量不高,与魏武身材相近,拿着匕首,凭着这一缕神武之气,正有些床头捉刀人的英雄气概。这股神气,令神智迷乱的赵熊陷入冰窟里,心里的绝望不断滋生蔓延,反抗心都变弱了。徐青不断鞭笞削弱赵熊的斗志,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等吴知县那边派人过来。因为赵宅离县衙很近。徐青耳聪目明。密室建在地下,他也能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他又等了一会儿,用布条捂住赵熊的嘴巴,将赵熊挟持,带出密室。果然听到,院子外传进官军的声音。同时赵宅四周亮起许多火把。不管战斗力如何,气势做足了。何况赵家的人,大部分本质上都是贱民出身,天然对官府畏惧不已。见到官军出现,一下子斗志就瓦解了。甚至有人看着刚睡下去,又被迫醒来的悍匪牛鹏。这些人大都怀疑是牛鹏这个悍匪招惹来的官军。牛鹏亦一脸疑惑丶惊讶,他还没动手,官军怎麽就将赵宅包围了。啥时候,官府能有这效率?「县尊有令,赵熊夥同教匪造反,若能揪出首恶,尚能宽大处理,如不然,视同谋逆,破家灭门矣……」李典史大声宣读本不存在的县尊命令。但他是典史,县衙第四号人物,说出的话,天然有公信力。这一瞬间,对赵宅内人心的攻势形成瓦解。最关键是,到现在,赵宅的人,都还不知道赵熊在哪里。有到赵熊屋的下人,直接就被徐青放倒。徐青很清楚,赵熊越不出现,赵家越是骚乱。但他没有再回密室。因为密室就一个出入口,进去之后,有被瓮中捉鳖的危险。现在出来之后,他来去自如。「府尊有令,赵熊夥同教匪谋反,有从其众者,视同谋逆……」连府衙的官军也来了。赵宅的人心,更是涣散。有宅子的老人心中大是悲哀,「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现如今,两者都齐了,赵家今日生路绝矣……」 第49章 侠骨 郭壮高呼何知府的手令。紧接着,何知府身边两个如狼似虎的护卫,来到赵宅大门前,两人竟然生生用血肉之躯,撞开大门。「靠山崩!」郭壮见状,惊骇不已。他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练成传说中「靠山崩」的高手。何知府不愧是直隶府的府尊,从四品的准高级官员,能招揽到这等奇人异士。何知府骑着高头大马,冷声道:「放弩箭。」两个护卫撞开大门之后,紧接着有赶到的弓弩手,对着赵宅大门乱射。许多赵家在大门口的下人都挨了箭,见了血,更加崩溃。何知府知晓,迟则生变。这时候不下狠手,让里面的人组织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变故。「冲进去,抓住赵熊,本府赏他一百两银子,另外赏他一个出身。」何知府发了狠。底下人听到知府大人当众允诺,个个都红了眼。正所谓虞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另一边,赵宅没有主心骨,个个都是树倒猢狲散的架势。一下子,赵宅鸡犬不宁。这时候,郭力已经回来。郭壮来到弟弟身边,问:「公子呢?」「公子说去捉赵熊了。」「什麽,糊涂啊。」郭壮踹了自己兄弟一脚,大骂道:「怎麽不拦着。」「我也不敢啊,何况公子的功夫比咱们都厉害。」郭力忍住痛,反驳道。郭壮目眦欲裂:「你再说一句。」他又给了郭力一巴掌,打得郭力脸立时肿起来。郭壮看到,咬紧牙道:「我们的身家性命丶功名富贵都在公子身上,你怎麽敢让公子去冒险。就算公子去,你也得跟在公子身边。」「多说无益,快跟我进去找到公子。」郭壮给了弟弟一脚,一巴掌,终归是心急徐青的事,连忙冲进宅子。郭力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立刻跟上去。郭壮很快冷静下来,冲进宅院,立刻抓住一个下人问了赵熊房间的大概方向。这时候,李典史也知晓徐青潜入赵宅的事,连忙进来,正好遇上郭壮。一行人在混乱之中,一心只想迅速冲到赵熊的主屋。李典史丶郭壮都使出了平生的本事。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来到赵熊的主屋外,见到门口,倒下好几个赵家的下人。「叔父,何来迟也。」李典史听到里面徐青爽朗的笑声。郭壮更是紧绷的心弦松掉,他这样一个壮汉,竟忍不住一时脚软,伏在门槛上:「公子,属下来迟了。」他顺势看到屋内倒地被绑住的赵熊,更是一阵惊喜涌上头,心道:「大事定矣。」而赵熊看到他们来,面若死灰。他也是积年的老刑头,知晓人被官府抓住,不认罪也得认罪了。事情到了台面上,他不想体面,也得体面。不然,有的是人帮他体面。不一会,何知府也到了。「赵熊。」何知府见到赵熊,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接着又看向徐青,「你做的?」徐青欠身拱手:「全赖府尊运筹帷幄,县尊亲冒矢石,李典史丶郭捕头心存杀身报国之心,生擒贼首之一的赵熊。学生佩服。」何知府大喜,上前扶着徐青:「贤侄,我的好贤侄,本府若不能助你在江宁府重振家业,定为人神之所共忌,天地之所不容。」徐青将生擒赵熊的功劳让给他,无论之前何知府有多大过,都足以遮掩过去,甚至坏事还能变好事。譬如他引蛇出洞,将计就计,破灭教匪阴谋。谁叫他上头有人呢!但没赵熊这桩功劳,哪怕上头有人,也休想将功补过。徐青深悉这一点,他知晓自己如何也是不可能吃下这桩功劳的。而且吃了没啥用,难不成还赏他一个武官?国朝文贵武贱,他一个小三元,真得了武官官职,这怕不是赏,而是惩。与其留此无用之功,不若以退为进。吴知县马上要离任高升,但何知府还得再当两三年知府啊。「明公抬爱,学生惭愧。」何知府和徐青一阵寒暄客套,一口一个贤侄,看样子,比李典史这个实为养父的叔父还亲热。至于徐青如何有生擒赵熊的本事,何知府也不问。徐青有能力,知进退,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有个豆蔻年华的女儿硬塞给这小子。而郭壮眼里,公子这番作为,分明是前朝大侠的风范。前朝大侠,可不是什麽替天行道之辈,而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又如那纵横天下之士,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一呼万应!虽诸侯王,又何足道哉。一念及此,郭壮内心澎湃不已。他这等人,能攀龙附凤,此生复有何求?这时候,屋外传出爆裂的劲风之声。正是灰袍悍匪牛鹏和何知府的两大护卫战作一团。「金刚腿丶铁砂掌。」牛鹏大喝一声,说破两大护卫的武功家数。两大护卫没有说话,拳脚带起大片砂石,烟尘滚滚。牛鹏一双肉掌在两人拳脚之中来回穿梭,但身形显然笨拙,吃了不少拳脚。不过他果真皮糙肉厚,挨了不少拳脚,兀自硬战。徐青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用心记忆三大好手的武功路数。这些都是宝贵的武学经验,回去之后,可以反覆揣摩。两大护卫显然配合已久,明明武功不及牛鹏,却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实力。牛鹏很快处在下风。四周火把照出他的身形。两大护卫一个撩阴,一个插眼。牛鹏饶是皮糙肉厚,亦护不住两个命门。不多时,惨嚎一声,给两大护卫擒拿住,卸了四肢关节。饶是如此,牛鹏依旧目露精光,凶狠异常,宛如豺狼。与此同时,两大护卫也身上挂彩,但依旧毕恭毕敬地向何知府拱手:「明公,幸不辱命。」何知府见拿住牛鹏,更是放松,而且院子里其他赵家的人也被抓住,但还有一些趁乱卷着细软金银跑路。而且赵豹居然在第一时间钻狗洞跑了。牛鹏沦为阶下囚,依旧不服气地对两大护卫道:「你们肯定曾也是江湖中的好汉子,沦为朝廷鹰犬,半点侠骨也无,真是令人不齿。」 第50章 抄家 两个护卫用看白痴的眼神一样看牛鹏,根本不回牛鹏的话。这年头,山上的劫匪是偷偷摸摸的抢,官府可以光明正大的抢,都是出来混的,跟个最有前途的,它有错吗?同样是抢银子,难道这银子还能分出高贵低贱来?郭壮极是善解人意,找来布条将牛鹏嘴巴塞住,顺便扭歪了对方下巴。这就是从巡捕房练出的绝活。两大护卫暗自竖起大拇指。随后,便是打道回府,善后的事。与此同时,何知府让衙役在城里张贴公文,说本府已经识破莲花教妖孽的阴谋,抓住贼匪头领若干……有个公文贴榜,安抚人心,纵然城里还有莲花教的馀孽,知晓官府早有防备,且捉住赵熊等人后,也不敢造次了。毕竟有赵熊这个地头蛇,他们才能在城里闹起来。没赵熊,他们连县衙都不可能攻下。只能瞎胡闹,损失有生力量。何知府没有先回府衙,而是到县衙。这里曾是赵家经营三代人的老巢,如果还有隐患,肯定在县衙。因此他来此坐镇,便是要万无一失。到了县衙后堂,何知府叫来吴知县丶李典史丶徐青,身边是自己的两大护卫。来路上,徐青认识了两位护卫。他们是师兄弟,大的姓王,小的姓马。皆是大禅寺的俗家弟子,那大禅寺是当世的禅宗圣地,亦是北直隶的一大豪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只不过当今天子好道,佛门势力衰减,大禅寺的声势不如以前了。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古今如此。王护卫和马护卫等何知府开始谈事,主动走到门口,防止外人靠近偷听。厅堂里,只有何知府四人议事。说是议事,实际上是分赃。吴知县已经了解大概的战果,面上是遮不住的喜意。最大的功劳肯定是何知府的,但他也不差,得了次要的功劳。与此同时,吴知县也知晓这是徐青送的人情。「谋逆是天大的案子,来龙去脉都要说清楚明白,此事干系重大,就由本府亲自审问。」何知府定下基调。徐青很明白,赵熊是不可能落在县衙手里的。甚至赵熊是死是活,交代什麽事,都得何知府来决定。「吴县令。」「下官在。」「此番你亲冒矢石,力挫贼众,本府自会为你表功。」「多谢大人。」「李典史。」「卑职在。」「你的功劳,本府看在眼里,会寻个机会替你脱去贱籍,正好江宁河有个河道巡检的空缺,如无意外,那就是你的了。」李典史喜不自禁,连忙叩谢。其实河道巡检论在本县的影响力,不见得比典史强。但有个好处,卡着往来关税,有自己的衙门,而且是九品官。而典史是没有品级的,更无升迁途径。做了巡检,虽然是武官,地位卑贱,远不及文官,却从此有了升迁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脱去了贱籍。要想做到这一点,最大的难度不是功劳。功劳只是操作事情的藉口,属于次要条件。真正的核心是户部丶吏部的关键位置有人,才能如此操作。徐青心里明白,这是何知府给的封口费,亦是示威。能让你上来,也能让你下去,更是展示东洲书院雄厚的关系网。另外,这河道巡检,亦是赵熊的大舅哥。赵熊犯了事,对方肯定脱不开干系。因此何知府才会说有这麽一个空缺。毕竟国朝的官位稀缺的紧,排队等官的人都不知有多少,哪能如此容易碰上空缺,刚好还能轮到你。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出萝卜,自然就有坑。何知府等李典史谢过,然后继续开口:「赵熊我亲自审问,但抄家的事,还得公圤你去。另外,巡检补缺,需要的打点,估计要两千贯钱,此钱你们自己想办法补上。」「卑职领命。」李典史明白,这抄家是肥差,也是何知府考虑到他未必凑得出买官的钱,所以特意给了他这个差事。真是青天大老爷!作为老奴的他,更是打心底里感谢青哥儿。爱拼才会赢!看来他这辈子的拼劲,全让他老娘替他给拼了。不然咋全是躺赢。其实普通的九品官,花个几百贯钱便够了。关键是这巡检卡着往来商船。国朝商税低,不代表巡检老爷和手下的衙役不吃卡拿要啊,这是两码事。江宁府是直隶府,经济发达。河道水运,流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当上巡检,心狠一点,一两年就能回本。不过也得继续上下打点,否则位置坐不久。上面看你不顺眼,一纸就让你去看鱼塘了,而且还是巡检,都没法挑理去!何知府掌握大方向,具体部属,便是李典史的事。当然,王护卫作为何知府的心腹,也是要跟着去抄家的。赵家的金银财货地契房契这些,王护卫是一概不动,但重要的纸,李典史不能看不能碰。抄家也是一门大学问,衙门专门有小吏负责清点。徐青自然也跟着去。至于何知府如何酬谢徐青,先前那句誓言,已经是保证了,再说其他的没意思。反正后面事上见儿!……「大人,赵家的财货土地店铺以及各类字画古董文物加起来,合计一千八百两。」「少了吧。」李典史惊讶道。他要两千贯钱,才能补够买官的钱。全贪墨了也不够啊。徐青在旁边开口:「赵家原本是本地有名的土财主,又三代人做了本县的捕头,经营数十年,怕是不止一千八百两吧。」小吏轻咳一声,垫着脚步,来到李典史耳边,悄声道:「馀下的钱,大人拿两千两,县尊五百两丶府尊八百两,馀下便是小的们辛苦费用了。」「我拿的比大老爷和府尊多,不合适吧。」李典史低声问徐青。徐青点头:「这钱我们不拿。」他看向小吏,似笑非笑道:「本县的典史之位,马上就要空下来。」小吏神色一变,旋即露出喜色。徐青又慢悠悠道:「叔父,咱们家里有一口前代的青花瓷,听人说,起码值三千贯钱,就是不好找个识货的买家。」李典史一脸糊涂,家里哪来的青花瓷。小吏恍然大悟:「莫非是顾老大人在宅子里无意间留下的古董,大人当真是有福气。」李典史听小吏这麽一说,半糊涂半清醒。莫非家里真有这一口青花瓷。因为宅子现在是李典史的,所以真有青花瓷,也是他这个宅子主人的。至于顾老大人的后人会不会来讨要?开玩笑,老大人的后人都早夭了。真有旁系的顾家族人来闹,还不等于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小吏继续开口:「小人家里是开当铺的,对古董颇有研究。要不,晚上过去掌掌眼,如果真是古董,那就作价三千贯收了。」「嗯,有劳了。」徐青替李典史做下决定。这一来一回,抄家的钱,李典史是等于拿到手了,但又没从中贪墨,留不下把柄。 第51章 绿林 花了两日的功夫,搞定了李典史的事。徐青径自来到府衙大牢。「王大哥,有劳了。」徐青拱手致谢,身后跟着郭壮兄弟。他这是以县衙和府衙的公务交流的名义,进入监牢的。王护卫连忙闪开,他可是知晓徐青在府尊大人心里的份量,没敢拿大。「徐三元,可莫要折煞小人。你有事吩咐小人,小人自会去做,切莫谈一个『谢』字,显得生分。」徐青哈哈大笑:「王大哥客气了,那地黄丸的效果如何,改日我再送你几颗。」「这药丸效果着实不错,而且事后还没以往那样累。」王护卫听徐青说起药丸,满脸喜意。地黄丸,便是徐青前世的六味地黄丸,有滋阴补肾的效果。其实今世肯定也有类似的药丸,但这个时代的医道世家,往往敝帚自珍,很少将自己的秘药外传出去。因此即使有,也不是王护卫这等人物能轻易接触到的。而且王护卫师兄弟,离开大禅寺之后,也没有练功的药方,要不是跟着何知府,能享受到一些资源,怕是功夫都要退步。这也是大禅寺这些介于黑白的豪强势力,对底下武者的控制手段。想离开本寺可以,但以后练功的药也没了。练武首重一个「补」字,因此补方对练武,就算没有针对性的效果,但是对保持状态,延续体力,还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可惜银环蛇难寻,否则有此方在手,我的实力能进步得比现在快不少。」这也是徐青来府衙大牢的用意。牛鹏正关在府衙大牢里,他是栖霞山黑风寨的头目之一。而银环蛇又是栖霞山的特产。指不定黑风寨有银环蛇的存货,若是能由此得到活蛇,对于徐青的意义更是重大。此外,牛鹏算是徐青见过的好手中,功夫最硬的一个。王丶马两护卫,单打独斗绝对不是牛鹏的对手。……「姓王的,想从爷爷嘴里掏出牛魔大力拳的修炼法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牛鹏见王护卫又来,骂咧咧道。他下巴的关节已经正了回来,但说话不免有些大舌头。「牛鹏,你老实点,这是本地的三元秀才公子,有话问你,你要是答好了,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三元秀才?哦,你就是那个姓徐的小子,我在街上见过你。可惜,当时没下狠心了结你。」牛鹏凶狠的目光落在徐青身上。不过他浑身铐上锁链,又被卸掉关节,想扑到徐青身前都是不能。徐青却看出牛魔大力拳的厉害,心想:「他给关了这几日,又被卸掉四肢关节,仍旧中气充足。牛魔大力拳,果然很有门道。」他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开口:「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你现在说,有什麽意思。不如老老实实回我的话,至少能免些皮肉之苦。」「爷爷不是吓大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牛鹏硬气说道。徐青不答,对着身后的郭壮使了个眼色。专业的事,自然要请专业的人去做。郭壮心领神会,对着王护卫道:「王统领,借贵地用一用。这黑牛不老实,我让他清醒清醒。」王护卫叹口气,「请吧。」他算是半个江湖人,因此也没对牛鹏用刑,一直好言相劝。但这黑厮,冥顽不灵啊!徐公子是个善人,不想看行刑的场面。拉上王护卫到了外面去透透气。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惨嚎声慢慢止歇。郭壮一身大汗的出来,恭恭敬敬地对徐青道:「公子,他愿意开口了。」徐青微笑道:「辛苦了。」郭壮心头一热,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些许。公子爷在这方面没得挑。对下面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没啥读书人的臭架子。但狠起来,也是吓人得紧,所以也不会让人轻视。这样的人,值得他誓死追随。徐青再次来到牛鹏面前。牛鹏连骂人发怒的力气都没了。看到郭壮毕恭毕敬站在徐青身边,活像是见了黑白无常似的。他有气无力的说:「如果你也想要牛魔大力拳的功法,我告诉你也没用,因为没药,他们练,顶多把身子练亏空,你练的话,半大小子,气血不足,怕是活不到二十岁。」徐青:「练不练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牛鹏冷笑:「你要找死,那我也不拦着。」随即牛鹏念了一段拳法口诀,语速有点快,念完之后,他挑衅地看向徐青:「你既然是厉害的读书人,记性肯定好,刚才记住了吧。」徐青轻轻一笑,捡了几段不顺口的文字,询问牛鹏,见他回答起来,和第一遍丝毫无误,又东拉西扯一会,冷不丁继续抽查一段,确定牛鹏始终没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方才相信对方说的是真口诀。牛鹏:「你们读书人做事都这麽仔细吗?天天玩心眼,累不累?」徐青:「科举考试要准备的内容,比这些还复杂繁琐,所以要说累,那也没科举考试累。」牛鹏脸皮一抽,找补一句道:「这也是我为什麽以前不喜欢读书科举的原因。」他这话一出,连王护卫丶郭壮都是一乐。空气里,似乎有点快活的味道。牛鹏老脸一红。徐青给他解围,绕开这个话题,问:「栖霞山可还有银环蛇?」牛鹏下意识道:「寨子里养了十几条。」徐青闻言一喜。没想到居然有活的。牛鹏很快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麽?」随即他反应过来:「此物大补,确实对练武大有裨益。没想到,你也知道此物。」他觉得自己聪明了一回,以为徐青问银环蛇是为了修炼牛魔大力拳。这也能解释徐青为何突然提到此物。徐青:「牛兄确实聪明,我对此物有意,还请牛兄助我。」牛鹏:「那蛇金贵得紧,我那头领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将此物给你的。」徐青悠悠说了一句:「不如牛兄按个手印,我替你修书一封,看咱们能不能合作一把。」牛鹏老脸一黑:「按什麽手印,我会写字。」这大牢他是呆不住了,若有机会出去,他肯定要试试。哪怕是陷阱。而且大当家要是舍不得银环蛇,他也没必要继续给黑风寨卖命啊。这也是绿林好汉的行事逻辑,他不仁,我就不义嘛! 第52章 买卖 栖霞山,黑风寨。此地原本是官兵废弃的营垒,被一夥强人占据经营,成了如今江宁府远近闻名的黑风寨。那强人头领也是个知兵的,在栖霞山通往黑风寨的七处关隘,都建了小寨,看守要道,只消数十上百人把守,上千官军都休想攻破。这样的关口足有七道,要啃下来,不知道会死伤多少人。别说江宁府,应天府作为南直隶的首府,都没这个财力。于是,江宁府上上下下,对此也是听之任之。反正,国朝建立至今,山匪丶水匪从来没消停过。何况皇权不下乡,那更上不了山。朝廷对各地的考评,主要是看钱粮税收。这方面没问题,就说明统治是稳固的。收不上税,才会动真格。黑风寨的大当家姓林,江湖人称「托塔天王」。林天王修炼一身牛魔大力的功夫,神力惊人。昔年在乡里,也是一霸。有人在他们村子的河对岸,建了一座石塔,说是可以驱逐恶鬼到他们村子。林天王听后不忿,孤身一人将石塔抢过来,镇压在本村,将恶鬼驱逐到对面村子。由此得了托塔天王的名号。这林天王,爱好结交英雄好汉,时间一长,口袋就日渐窘迫,后来心一横,劫了官银,从此占山为王。近年更是搭上了应天府内某位权贵的关系,弄了些违禁武器,使得黑风寨实力愈发壮大。不过得了人家好处,自然要给人办事。因此那边发话,请他在江宁府救徐乡绅,于是派出自己得力马仔牛鹏下山。林天王到了约定的日子,还不见牛鹏归来。没多久,山下的细作带回来一个人,并打探出消息,说赵家谋逆,已经被抄家,牛鹏落在了府衙大牢里。林天王于是招来众头领议事。「这位是江宁府赵捕头的堂弟赵豹赵二爷,如今赵家出了事,特意来山上投奔我。」林天王先介绍细作带回山上的人。事发突然,许多事肯定还是这个赵家的幸存者赵豹,知道得更清楚。赵家到底在清水县经营多年,赵豹那夜钻狗洞出去之后,先找了一家平日跟赵家没啥来往,实际上却是赵家后路之一的一户人家藏身,后来乔装打扮,通过以前和黑风寨的联络点,联系上了黑风寨的细作,由此上山。他了解的事情,比黑风寨细作打探得要多一些。赵家谋逆,已经被何知府当成铁案来办,赵豹知晓除非惊动阁老那级别的大人物,否则这种铁案,根本翻不回来。而且他多少知晓一点赵熊的事。其实赵熊原本只是打算给教匪起事提供便利,赵家不会主动参与进去。结果没想到提前事发了,连带整个赵家都栽进去。因此赵豹本身和教匪是没啥联系的。赵豹陈事时,自然没将这些和教匪相关的事抖出去,着重点说了徐青的事。在他看来,徐青这小子阴险深沉,说不定是徐青在背后捣鬼,故意栽赃,只不过歪倒正着而已。林天王听了赵豹的描述,又和山寨的细作比对,忽然插口问道:「等等,这徐家秀才,还没满十五岁吧。」赵豹一愣,却不敢隐瞒,支支吾吾道:「确实只有十四岁。」林天王:「当朝首辅十二岁中的秀才,不过他不是直隶府,考试难度比江宁府差一点。没想到,咱们江宁府也出了这等人才。」这时代是家国天下,家在国先。本乡本府出了名人,乡人也是与有荣焉的。林天王随即哈哈大笑,「我原以为这三元秀才是个书呆子,没想到,听赵二爷说,此人还颇具智谋。若能得此人相助,不知我能干出多大的事业来。」他都已经造反了,对朝廷更无敬畏之心。无论是招安,还是出海另寻一处更大更安稳的基业,都少不了筹划的策士。听赵豹一说,徐青不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人才?赵豹一听林天王的话,立时急了。要是徐青和林天王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他还能有命在。他说道:「天王有所不知,这徐家小儿,最是奸诈。尚未县试时,连童生都算不上,就敢助他的衙役叔父,算计我家。此等人,毫无尊卑王法可言,天王与此人相交,着实危险啊。」林天王听到赵豹的描述,眼睛越来越亮,拍手大笑:「好好好,他既然目无王法尊卑,更叫某喜欢了。」若是循规蹈矩,遵守纲常的腐儒,他肯定没法请过来。赵豹听到,愈发焦急,「天王,此子是童生试的小三元,才十四岁。迟早能中举,他怎麽可能来帮你。」林天王对着赵豹不屑一笑:「天京城的贵人照样和我这山匪结交,便是举人,又怎麽了?」他顿了顿,又开口:「这天地之物,我等天地之人任取之。你们赵家坐拥偌大家业,却行事如鼠辈,难怪败落在你们这一代。」他说话间,自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宛如当世牛魔。其他头领,正是为林天王这股豪气心折。否则也不会随之落草。赵豹无奈,只好拱手:「天王,我与徐家子不能相容,还请天王看在昔日通风报信的份上,为我安排一个出路。」林天王点头:「既然赵二爷有去意,我也不留,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赵豹:「我家和天京守备太监有旧,还请天王寻个机会,送我见他一面。」林天王:「好。」他随即吩咐人,将赵豹送下去休息。接下来是商议如何营救牛鹏的事。都是曾一起歃血为盟的弟兄,如果不想办法救人,肯定会寒了别的弟兄之心。他们正商议间,山下开酒馆的细作上山来,说是有牛鹏的亲笔信。林天王从细作手里接过信,与众人拆开一起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文字,确然是牛鹏的字迹,旁人很难模仿出来,但内容倒是文绉绉的:「今有牛黄一两,作价仁义几何?」结尾处,还画了一条银环小蛇,栩栩如生。 第53章 修炼 林天王看完信后,放声一笑,旋即将信纸揉成粉末,对着众人道:「自来只有咱们兄弟绑票别人的,这回倒是反过来了。」「大当家,咱们黑风寨岂能受人威胁。小弟不才,愿意率本部人马去营救牛五哥。」牛鹏在黑风寨座次排第五,故称之为牛五哥。林天王摆手,示意喊话的头领安静下来,叹息一声:「咱们不能不管自家的兄弟。什麽营救的话也别说了。那府衙如何好闯。我已知对方想要的什麽,无非是身外之物,给他便是。」他又不傻,强攻府衙大牢,性质都变了,真当官府不要面子了?既然对方有意做买卖,那就做。林天王对细作道:「送信的人何在?」「正在外面。」「让他进来。」……「你叫什麽名字?」「郭力。」「郭力,有些耳熟。莫非是清水县新任捕头郭壮的兄弟?」「没想到,林天王竟听过我郭氏兄弟的名头。」郭力不卑不吭,实际上心里有些得意。放数月之前,他们兄弟哪会在林天王这等强梁匪首眼里?如今他们郭家兄弟,也算是在江宁府的黑道上,有了自己的名头。林天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背后是谁,这次我给他一个面子。你替我传个话,我喜欢他。若是往后遇见什麽麻烦,来山下酒馆送信,天上的事,我管不着,地上的事,我有多少力气,给他使多少力气。」他说话间,拍拍手,便有人拿着一口捕蛇袋出来,那人将袋子开着小口,拿给郭力一瞧。郭力一喜,正是公子要的银环蛇,足足有五条,个个都吐着蛇信,长着毒牙,异常凶恶。他想起公子的嘱咐,说道:「过几日,案子就会判下来。结果是流放岭南,罚作苦役。照江湖规矩,为了避免日后寻仇,给人不给功夫。林爷若是答应,这买卖就成了。」林天王点头:「落在官府手里,能保住一条命不错了。这点规矩我懂。你回去也告诉他,我们不在江宁府动手,不给他添麻烦。」郭力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松了一口气,抱拳道:「林爷敞亮,在下这就告辞,回去复命。」林天王哈哈大笑,取出一锭金子,约莫有十两重,塞给郭力。郭力本不打算接,可是林天王如有排山倒海之力架着他。他不得不接住金子,再一看,上面五个新鲜的指印历历在目。他惊悚不已,这人的指力,简直骇人听闻。「郭兄弟远来是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郭力又惊又恐地再行了一礼,由细作陪同下山。到了山脚下,那细作笑道:「往后来城里吃酒,若是郭兄见了我,莫要说破。」郭力点头,浑浑噩噩回城里李宅复命,见了徐青,将事情说了一遍。徐青一遍打量捏出指印的金子,一边缓缓开口:「郭二哥,这林天王果非寻常人物,辛苦你走一趟了。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拿回去压压惊。」林天王随手打赏了郭力十两金子,徐青也不能小气。毕竟人家卖命给他上山送信。虽然此事也是郭力主动请缨。毕竟郭家兄弟,都是跟着徐青躺赢。没有卖命的态度,往后徐青青云直上,他们就算是元从,地位也要大打折扣。其实对大人物而言,他们最值钱的不是能力,而是毫不犹豫的卖命,不掺杂质的忠心!郭力:「公子,我就是跑了腿,没干啥事,不值得这些钱。」徐青:「这趟路是用命跑的,难道郭二哥在我眼里,还不值一百两?」郭力无奈,只好收下。徐青没有还金子给郭力,又道:「过段时间,我叔父要去河道巡检衙门上任,届时缺个巡捕房的都头,郭二哥便去做这个都头吧。」郭力顿时激动无比。这巡检衙门的巡捕房都头,跟县衙捕头差不了多少,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也能在郭村大涨颜面。随后,徐青让郭力回家休息。此番买卖确实顺利,但徐青倒是有些纠结。因为气运里的黑气,一会冒,一会缩。显然林天王的事,令他有些隐患存在。如果拒绝对方的好意,黑气肯定直冒;接受好意,黑气也不会完全消散,而是留有馀根,始终是个隐患。「从这人的指力看来,着实是个厉害的高手。不过,他像是十分欣赏我。」徐青心里思量,觉得这林天王行事,颇有点水浒传晁盖丶隋末单雄信的作风,人设也有点那意思。秦叔宝也受过单雄信的好处,照样做翼国公,进凌烟阁。好吧,徐青下意识略过受过晁盖好处的宋江。他才不是什麽及时雨,公明哥哥!何况秦叔宝有国雠家恨,人长得又帅,跟徐青的人设是能对上的。徐青思量半响,决定不主动丶不拒绝丶不负责。等他消化完银环蛇,实力提升上去,届时主动权在谁手上,还不好说呢。有了前面用炮制的银环蛇练手,得到新鲜的银环蛇之后,徐青炼制正宗的银环固精丸上手极快。有了银环固精丸,八卦游身掌的进度,自然是与日俱增。至于牛鹏,自然是被王护卫废了功夫。不然,人家也不可能答应徐青运作此事。毕竟牛鹏是落在他们师兄弟手中的,结了大仇。不过王护卫和马护卫也得了牛魔大力拳的修炼法,还有徐青送的补药,对于他们这等练武之人而言,价值千金。至于押送牛鹏的差役是原来赵熊的人,路上出了事,对大家也没坏处。其实绿林好汉被判流放,没几个不会被半路劫走,这是常态。公人对此事,也一向睁只眼闭只眼,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倒霉得被迫上山?白道黑道,哪有分得那麽开?秦叔宝当公人时,老母大寿,整个山东的黑道都去捧场子了呢。……徐青有了补药,专心修炼八卦游身掌,身子也在这段时间肉眼可见地发育起来,功夫亦与日俱增。这一日,刚过了重阳节,严山找上门,开口第一句便是:「徐兄,你愿不愿意做咱们本县生员的及时雨?」徐青:「……」 第54章 社团 徐青听得「及时雨」,忍不住面皮一抽。不吉利啊。他沉默半响,弄得严山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随后徐青缓缓开口:「严兄,我刚才正琢磨文章,眼下才回过神。你直接说,有什麽事要我帮忙?」严山松了口气,原来是徐徐青走神了,吓他一大跳。不得不说,有一段时间没见,徐青个子蹿了一大截,身子骨比当初院试时,肉眼可见地「硬朗」。少年人发育,突然迅速者不乏有之,严山惊奇之馀,倒也没纠结此事。他徐徐说出此行的来意。原来国朝以八股文取士,读书人为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寻师访友,结社成风。这种风气,在南直隶等经济发达的直隶府中,尤为常见。大家都清楚,搞社团活动,肯定需要经费。尤其是诗会丶文会,总要请个名声在外的花魁撑撑场面。所以,有一些文会上,某某士子,做出诗词文章,引得美人垂青,风流一夜。看似没花钱。实际上,人家来文会前,搞活动的社团已经给过了。这叫出场费!当然,如果社团名气大,参与文会的士子中,有真名士。一些想抬身价的花魁,也可能主动免掉出场费。近些时日,严山加入了一个清水县的社团。这是一群本地的贫寒士子组成的学社,由一家经营鸡场的增生提供经费。府学丶县学的生员,分为廪生和增生丶附生三类。廪生就是府学丶县学里成绩优异的人,可以吃上公粮,还有当地的财政补助。增生则是成绩仅次于廪生的生员,但没有财政补助。附生是指刚通过院试的生员,尚未经过府学丶县学的考试。因此哪怕徐青是小三元,现在也算是附生。后面府学考试之后,成绩优异,才能成为廪生,吃上公粮。另外,如果秀才生员想要参加乡试,一般需要通过提学主持的科试,成绩过关,方可参加乡试。除此之外,还有录科丶录遗等补考方式,如果合格,也能参加乡试。其实说白了,这制度,严格意义是提学体验威权的一种方式,同时也通过这些考试,给提学衙门创收,实际上肯花钱,怎麽都能获得乡试资格。有才学的秀才,通过考试也可以获得资格。同时也可以限制参加乡试的人数,免得太过拥挤,并减轻主考丶同考官等人的工作量。严山参加的学社,由于提供经费的那个秀才,家里鸡场近来经营不善,停了活动经费,濒临解散。这事说起来,也是徐青的锅。因为徐青和董大海合夥的鸡场,现在基本占领了清水县一半以上的市场,价格便宜,出栏也快。与此同时,鸡场还主动给县学丶府学送鸡,在读书人里的口碑也不错,因此原本的那些鸡场,也只能跟着降价,还得更低,才好卖出去。更可恨的是,徐青他们的鸡场居然给养鸡的人发工钱,自然更让原本鸡场,人心涣散了!而严山是年轻人,第一次参加学社,很受人追捧。结果没享受到几天,社团就要解散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剩下的秀才,知道他是严氏族人,以为严山肯定很有钱,所以请他接盘。但严山只是严氏小宗,如今只是秀才功名,族里帮他读书可以,哪有什麽经费给他搞社团。严山现在是被架上去了,如果搞不到经费,后面肯定被人嘲讽,在本县头也抬不起来。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名声不好,多少有点致命,如果传到提学耳中,说不定还要被惩戒一番,那可就惨了。严山以前在外地求学,本地认识的朋友不多,思来想去,能帮他的人,只有徐青。因此只好求上门。徐青闻言,心里琢磨了一下,搞个社团似乎也不错。毕竟读书人的舆论影响力肉眼可见。若是能纠结几百上千个秀才聚众游行,连巡抚都得心颤几下。这方面,古代王朝的巅峰,应该是明末的东林党了,巅峰时期,朋党遍布天下,一呼万应。「古人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既然严兄你们遇到麻烦,我肯定要帮忙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徐兄尽管吩咐。」「这社团,我想重新架构一番。主要是听严兄描述,似乎大家也不知道加入社团干什麽,就是交流一下诗文,吃吃喝喝,没有明确的宗旨。」「明确宗旨?」这时候别说社团,就算是朝廷的党派,也很少有明确的宗旨。如果非要说有什麽明确目的,那麽朝堂上士大夫的目标就是众正盈朝。至于什麽叫众正盈朝,那当然是他们自己上位才算,如果他们没上位,肯定是朝廷高位都被奸臣占据了!徐青:「咱们都是秀才功名,虽然有一定地位,可到底不是官,没法为国效力。所以咱们结成社团,宗旨就是一起专心研究八股文章,早点经世致用。」严山:「对对对,我们确实都是这样想的。徐兄的文章水平,在江宁府也是首屈一指的,有你指点,我们肯定能进步很快。」徐青笑了笑:「严兄谬赞。我觉得咱们应该以此为核心,切磋学问丶砥砺品行,而不讲究空谈,平日里也要了解民生,以为将来做准备。」严山只觉得徐青这一说,社团的格局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赞许道:「徐兄之言,真如拨云见雾。我们社团原本叫闻鸡社,指的是闻鸡起舞的苦读,现在看来,名字不太合适,不如徐兄另外给咱们社团取个名字。」徐青沉吟片刻:「八股文章,追根溯源,出自古学。我等便当以兴复古学为主旨,异日为官后,以济世救民为己任。不如就叫『复社』。」严山:「此诚天下士之言啊。」他敏锐察觉到,这个社团,经由徐青发展,说不定将来真能掀起很大的声势。自己作为二把手,指不定能跟着名垂青史。人生的努力固然重要,选择也很重要啊! 第55章 文武 徐青主意一定,立刻付诸行动。他先找来自己的管家徐福。徐福现在干这些杂活,越来越得心应手,徐青抽空还教了他基础的鹤形术,锻炼身体。这个人嘴巴严,在江宁府又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利益相关,徐青用着很称心。他还对徐福画大饼,等时机成熟,便接徐福的妻儿过来,目前已经找了本县驿丞的关系,打听徐福家乡的事。而说起本县的驿站,周氏安排了原本想过继的娘家孩子黄来儿去当驿卒。驿卒跟着驿站,也可以吃上公粮,还不是贱籍,将来如果后辈有出息,一样能去考秀才。算是对自己娘家大大的照顾了。那家人还请徐青给他取了个名。徐青便以「天行健自强不息」勉励他,取名叫做「自强。」不过,人,徐青还没见过。因为马上要入冬,农家生存辛苦,得先帮家里准备过冬的生活物资,然后去驿站干活,还能省下一笔过冬的粮食。普通农户的生活只得精打细算,否则一点抗风险能力也无,稍微遇到点天灾人祸,就等着卖儿卖女丶土地兼并吧!徐青吩咐徐福找来如今鱼市的盐业霸主米强,以后复社的活动经费,暂时从鱼市里,徐青那份抽成里出了。顺便让米强负责以后复社活动时,外围的安保。不要以为这时代的读书人,跟这欺行霸市的流氓没有交集。实际上,米强这些人,再往上一步,便是发展成有组织的打行。打行最大的作用不是欺行霸市,而是代替乡绅豪强官府等去收税。跟徐青前世的拆迁队作用相近。毕竟有些事,不适合老爷们出面。专业的事,自然得专业的人去做。以后米强等打手负责武,上面还有郭壮等人作为保护伞;复社就专心文事。徐青也算是手底下有了一套文武班子。别看简陋,人家开局一个碗的,班底比他这还差呢。做事情,能力都在其次,关键在于可靠,知根知底。普通的能力,都是可以后天培养出来的。便说当一地的知县能有多难?往往大事都有以往的成例,琐事有师爷,只要知县不是微操达人,来个萧规曹随,安安稳稳过度到下一届基本是没毛病的。……徐青带着严山,没先去学社那里,而是先在赵家的废院子里,见了米强一行人。米强现在比过去威风了不少,出门都是左右护法丶四大金刚。其实这些人都是原来金光寺菜园子的菜霸,如今被另一夥菜霸赶跑,所以来投奔米强。他们也听过徐三元的名头和背景,见到真人,个个都有点心里发虚。没办法,这位传说可是谈笑间,将清水县原本的黑白两道霸主赵家灰飞烟灭的存在。他们这些小喽罗,遇见如此大佛,哪还有平日的凶恶。个个恨不得化身哈巴狗舔徐三元的脚趾。徐福来的路上,已经跟米强传递了徐青的大体意思。米强自然十分激动。从欺行霸市的盐贩子,升级成正规的打行,这属于产业升级。而且整合成打行,原本的盐照样卖。关键是听起来,名头都不一样。接下来,徐青只是负责跟米强交代打行的规矩,让他照章行事。规矩都和这时代的打行差不多。说白了,天生的恶人很少。无论是当盐贩子,还是打手,或者菜霸,都是为了混饭吃。区别在于,普通盐贩子丶菜霸,要是遇见硬骨头,给打残了,同夥根本不会理会。正规的打行,都有汤药费的,哪怕残了,都会安排个收数的活,给一口饭吃。听到要组建打行,这些家伙都个个兴奋不已。至于堂主,还是米强担任,不过打行的财务,此后彻底由徐福来掌握了。徐青还给这个新生的打行,取了个名字,叫做「义和堂」。他又吩咐徐福,多找一些孤儿,由义和堂养着,将来这些孩子,都是义和堂的骨干。往后,他还打算让复社的社员,轮流给这些孤儿讲课。一来是统一济世救民的思想,二来里面有出众的,可以往文事培养,三来可以改善打行的恶名。目前徐青还要紧着自己的修炼,等过段时间,他会尝试从牛魔大力拳丶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等功夫中,总结出一套基础拳法,教给徐福找来的孤儿。另外,其中也要收一些女孩,传授基础的医理知识这一套套下来,他的事业才有了根基。将来即使遇见什麽大事,都有足够从容周旋的空间。「干这些事,要花许多钱,还得继续开辟财路。」对此,徐青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因为李典史很快就要上任江宁河的河道巡检,所以如今鱼市的渔盐业务可以进一步扩张,他要让江宁河,李典史管的河道,都用上江宁府的官盐。反正何知府已经放话,要支持徐青重振家业,徐青不重振,那也是不给府尊面子。另外,包销江宁府的官盐,对何知府同样大有好处。这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当然,这种事肯定会侵犯别人的利益。天下的蛋糕就这麽大,你多一点,别人就少一点。不过徐青现在有这背景和手段打击竞争对手,没必要怂。重建复社的好处,也是在这里。对手想泼脏水,徐青手底下照样有普通家庭出身的复社秀才宣传舆论。这些人,更容易将徐青的善举宣传到底层。毕竟舆论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去占领了。……义和堂的事整顿之后,徐青和严山又让学社成员来到李宅的前院,这里有议事的大厅,准备茶水也方便。对于义和堂的成员,徐青诱之以利。对于学社的成员,徐青诱之以重利!当然,这个重利不是钱,而是徐青总结的八股文心得。以他如今的底子,加上远比普通人强大的神魂,根本不用担心泄露八股文的心得,会让旁人对他的乡试造成威胁。何况南直隶每次乡试的名额是一百多个。更重要的是,那是三年后的事了。徐青以八股文的心得为复社的核心利益,自然让成员们无不心服。连严山都不禁对徐青佩服得五体投地。徐三元,他……来真的啊! 第56章 试手 搞定义和堂和复社的事之后,徐青将读书养神的时间与复社交流的时间混合在一起。其实神魂夜游之后,哪怕他天天读书养神,神魂的进步也微乎其微。好在每日夜间鹤唳时,与梧桐老树的月华,通过八卦游身掌的阴阳妙旨,水乳交融。令徐青的神魂,也能得到一点补益。但无论如何,神魂的成长速度,依旧十分缓慢。「看来神魂到夜游之后,更需要类似武道功法一样的法门,进行系统的修炼。」徐青暗自叹口气。这就是没有传承的弊端。许多东西,都需要自己摸索。好在他有青铜镜,随时监察自身的状态,否则啥时候走火入魔都不知道。哪怕作为穿越者,没有挂,也是很难的啊。神魂虽然进步缓慢,但武道有银环固精丸的帮助,八卦游身掌的进度,简直肉眼可见。而且徐青的脊椎骨,宛如一条小蛇,有蜕变成蛟的趋势。附带的效果是徐青的肉身发育加快了。尚且不满十五岁的他,身量已经和成人差不多。不止外在,内在也一样。这也是鹤形术和八卦游身掌的共同作用。徐青现在也不缺肉食营养,可着劲的补充身体发育所需。而且入冬前的猎物,最是肥美,徐青还专门在院子里弄了烤架,用上李典史俸禄里的香料,滋味甚美。另外,郭壮家族的郭村,本是山民,秋季打猎的许多,因此徐青许多猎物都是从郭壮那里得来的。要不然,他自己去买,价钱贵,品质也不行。要知道,野味没有秋膘,实际上肉质大都不行。资深猎户,往往能猎到那些滋味肥美的猎物。当然,一般人家,有肉吃都不错了,哪能挑三拣四。伴随八卦游身掌的飞速进步,徐青的身法越来越灵活,步法也稳丶健丶快。终于,这一日徐青「观察」青铜镜,八卦游身掌的评价终于来到了「大成」。不过武道层次,依旧是练骨,没有突破的迹象。徐青审视自身的状态,暗自评价:「以我目前身手的灵活,哪怕遇上牛鹏,他的拳头也不可能打中我。」徐青经过回忆牛鹏和王护卫丶马护卫打架的场景,做出判断。「找他们来试试我如今的身手。」徐青现在和王护卫丶马护卫交情好得很。他径自来到府衙。府衙的人,现在俨然将徐青当公子爷看待,见到徐青之后,看门子还主动见礼。不过府衙如今的女主人却换了一个,乃是应天府来一个从良的清倌人。徐青没见过。但听说何知府现在很宠她。在国朝做地方官,没法带正室,所以官员到地方上任前后,会自己纳妾。本朝比前朝好一点,前朝的官员,随手都能将怀孕的小妾送人。譬如前朝某位大学士,将自己怀孕的小妾送人之后,那孩子过了数十年,居然也做到了大学士的位置,还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多有照顾呢。当然,这类事比较罕见,更多是,母子俱如浮萍,不知道哪一天就消散了。「王大哥丶马二哥。」徐青还是改不了喜欢叫人哥哥的臭毛病。谁让他年纪小呢。直呼名字也不礼貌。反正出门在外,谦虚一点总没错。双方见礼。徐青也不客套,直接表明来意。王护卫笑道:「徐兄弟,我们兄弟的拳脚比当初又有所进步了,你真要我们一起上?」他们也知晓徐青会功夫,所以倒是没意外徐青的来意。而且国朝的士大夫,不乏有人特别能打的。徐青:「两位哥哥修炼牛魔大力拳,出效果了?」这牛魔大力拳,需要身子长成才适合修炼,否则反而影响自身发育。徐青因此先专注八卦游身掌,等现在大成之后,他才准备尝试修炼牛魔大力拳。而且顺便可以看看王护卫丶马护卫的修炼效果。这也是徐青来此的另一份用意。此外,修炼牛魔大力拳,需要对应的药方。徐青也不清楚,他给的补药,对二人修炼牛魔大力拳能有多少效果。马护卫拱手道:「我师兄擅长金刚腿,所以牛魔大力拳对他的效果没有我好。」他擅长铁砂掌,牛魔大力拳正好对口。当然,也不是说,牛魔大力拳对王护卫没啥用。毕竟这功法是以练力丶练筋为主的强身之法。马护卫说的效果,主要是集中在打法上。拳掌不分家。拳法厉害,掌法也不会差。徐青知晓马护卫是有意提醒他,还是别一起上了,先单个练一练,看看水平。徐青借坡下驴:「刚才莽撞了,马二哥,咱们过过手。」他是少年人,说错话没啥。而且有时候,与亲近的人交往,生怕说错话也不好,那说明两人关系没到那份上,反而更疏远了双方之间的关系。其实大人物,不是个个都城府很深。相反,位置越高,越没啥顾忌,越容易真性情。比如徐青前世,雍正王朝的焦晃演康熙,城府很深,智珠在握,大家都觉得好。实际上呢,历史上的康熙更接近陈道明的演绎,性情暴躁易怒,开朝会时有时候都直接动手打人呢……人嘛,一旦有了隐忍的念头,说明本质上,还是喜欢发脾气的。没脾气的人,根本无须隐忍。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徐青和马护卫拉开架势,对练起来。王护卫在旁边观察。别看牛魔大力拳对王护卫的打法加成没那麽大,真生死搏杀,还是王护卫胜算更高。无它,同层次的情况下,腿法就是比拳掌威力强。就好比练剑练刀,就是不如练枪。你练剑丶练刀,砍人丶刺人,未必能一下子弄死对方。要是练枪的,直接一戳,多半就是一条人命。腿法也是如此。一寸长一寸强。何况腿的力量也比手强。两个人,便在府衙的演武场对练起来。周围还挂了一些沙袋。马护卫脚步往前一滑,一掌拍出,却没打向徐青,而是打在徐青不远处的沙袋上。只听得一声炸响。沙袋居然破了个口子。这沙袋虽然只有一层粗麻布,却也见得马护卫这一拳的威力了。他是先展示自己的拳法威力,免得徐青不知轻重。「好。」徐青赞了一声,说道:「马二哥,我心中有数,来吧。」 第57章 合击 马护卫提醒过之后,不再多言。练武之人,一旦进入真正的战斗状态,不管有没有杀意,本能都会朝着杀伤力最大的方式出招。因为没这本能,真遇上生死危机,那就大为不妙了。马护卫先行出手,乾净利落的一招铁砂掌,直拍徐青的面门。大开大合,劲风乾脆。这出拳的速度,比当日大战牛鹏时,确实明显更快了。徐青虽然八卦游身掌大成,却也没有大意,一开始切磋,便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反应力大大提升。他运用八卦身法,脚步一滑,避开马护卫正面一掌,来到马护卫的侧身,五指屈张,往马护卫腰间一抓。这一抓尚未落实,马护卫汗毛都竖立起来。他不加细想,就着一掌落空的势头,身子往前一滚。这就是江湖中常用的驴打滚,说出去不好听,却是在实战中非常有用的一招。徐青一抓落空,顺势身子一转,踏出八卦步伐,好似赶驴推磨一般。因为徐青的身手太矫健,马护卫根本没空起身。不过他也是颇有实战经验。顺势往地面一拍,铁砂掌的劲力发作。轰的一声,宛如雷响。这练武场垫的都是黄土,虽然夯实,但如何受的他这铁砂掌的掌力,登时尘土飞扬,滚滚黄沙。徐青身上时常备着石灰,自己还没用过,反倒是被老江湖上了一课。但他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很难被这种骤然的环境变化干扰。顺势闭上眼,凭藉神魂带来的敏锐感知,脚步往前一踏。这一踏,正在马护卫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起身机会上。马护卫刚起身,腰部还没来得及蓄力。徐青贼溜溜的拍出一掌,正中马护卫的肋骨位置。啪。马护卫本能卸力,身子如陀螺转起来。徐青继续往前一拍。马护卫身不由己地跟着转动。徐青刚拍了五下,马护卫便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直到徐青收手,整个瘫软在地,一脸乾呕之色。若是他刚用饭不久,挨这几下,估计早已吐得满地狼藉。此时此刻,无论马护卫,还是旁观的王护卫,都知晓徐青让两人一起上绝非虚言。徐青的功夫,确然在二人之上。徐青亦暗自感慨,马护卫到底是习武多年,又修炼了牛魔大力,皮糙肉厚。刚才他虽然力道没使足,明劲也没打出来,但马护卫能连挨五下,也足见得本事了。对比一下当日牛鹏的状态,徐青心知,自己肯定得使足明劲,才能破开牛鹏的防御。不过那厮要是不要命,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他肯定也是要受伤的。但他有八卦身法,遇见这种皮糙肉厚的对手,没必要硬碰硬,缠斗下去,凭藉鹤形术带来的耐力,耗到对方露出致命破绽,再致命一击,方是上策。只是终归没那麽爽利。半响之后,尘埃落定,马护卫缓过神来。王护卫开口:「徐兄弟,还要我一起来吗?」他见到徐青功夫如此不错,不由生出好奇之心,想知晓这位三元秀才,到底功夫有多深?徐青微笑:「有劳王大哥了,你们一起上吧。」马护卫起身站到师兄身边,脸上有些羞臊,但对徐青更多是佩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功夫高低,比一比,高下分出,那是实打实的结果,骗不了人。王护卫:「我们大禅寺的俗家弟子,要下山出来闯荡,都要闯过铜人巷。我们师兄弟两人,打小就在一起练功,过铜人巷时,悟到了铜人巷的合击之术。而且我们两人的功夫,一拳一脚,天然锲合,这合击之术,对于我们两人的实力增幅极大。徐兄弟一定要小心了。」徐青点头。那日他也看出来了。王护卫和马护卫联手时,实力是大于一加一的。而且合击之术,在兵法里也十分常见,比如大大有名的鸳鸯阵。所以个人功夫再高,遇见成建制的军队,也不可能正面硬碰硬。其实功夫高手,更适合特种作战的模式,譬如斩首行动。王护卫见徐青回应之后,立刻整个人气质一变,杀气腾腾。随即他往前跨一步,一脚蹬上来。如果徐青是敌人,他这一脚之前,还有个合十见礼的动作。旁人在他见礼时,肯定会放松警惕,然后突然一脚弹出,又猛又快,根本不会给人反应时间。其实千锤百炼的功夫,在打法上都是奔着造杀伤去的。什麽点到为止,那都是功夫到了化境的绝世高手才考虑的事。当然,王护卫也是瞧见刚才徐青的实力,才放下顾忌,拿出真本事。王护卫这一腿,好似鞭子一抽,响声清脆。徐青仍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中。八卦游身掌,也是听风辩位的功夫。他「听」着劲风,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反应,好似滑溜溜的泥鳅,闪开这一脚。不过王护卫的一脚只是开胃菜,紧随其后的是马护卫的铁砂掌。他刚才已经知晓,徐青的功夫实打实在他之上,这一掌拍出,毫无保留。虎口间各个肌肉,猛地跳动,手掌通红,好似烙铁。这是气血挥发到极致的表现。而且王护卫的一脚踢出,并非结束,而是连环腿。凌空三步的弹腿,毫无保留地爆发劲力。若是一对一,这样的凌空连环踢,遇上高手,从从容容闪过,自己肯定会落地有个僵直,被人反打。但师兄弟二人联手状态下,恰恰能弥补王护卫凌空连环踢最大的缺陷。同等实力下,腿法的威力比拳掌强。徐青「听」得恶狠狠的劲风,没有硬接,往后连退三步。他这一退,对方师兄弟自然紧追上来。不过徐青的身法大有讲究,八卦步伐展开,宛如贼溜溜上树偷桃的猴子。而练武场上,恰好挂着沙袋。他八卦掌顺势运出,对着沙袋一个个拍过去,恰好挡住两人的合击路线。两人本能下,爆发劲力。一个个沙袋爆开,登时烟尘漫天。徐青听风辨位,杀入两人身边。两人本能感受到威胁,同时大喝一声,一个出掌,一个出腿。正是靠山崩的「崩」字诀打出,劲力一时大增。徐青却如泥鳅一样,刚才的欺身上前是骗术,实则一沾即收。等师兄弟二人的崩劲打出,气力陡降之际,再猛地欺身上前,一掌拍中马护卫的肩膀。马护卫身子再如陀螺转起来,撞向王护卫。王护卫下意识一闪,徐青一个八卦步贴上来,一个扫腿。两人腿碰个正着。徐青好似踢到铁桩子一般,不过他这一踢是有心算无心,王护卫眉头一皱,往后连退几步,扭了扭脚,显然腿部有些淤青了。「徐兄弟,我们输了。」王护卫无奈叹口气。真是遇见怪物了!哪有十五岁不到,就把功夫练到这个地步的。徐青笑道:「两位哥哥没有杀心,否则小弟赢不了你们。」到底不是生死搏杀,否则王护卫丶马护卫不用出手之前就提醒。直接往腰害偷袭,比如戳眼睛丶撩阴腿丶抓腰子……反正来偷丶来骗,怎麽狠怎麽来。王护卫微微颔首,又道:「徐兄弟,有句话,老哥当讲一下。你这功夫确实不错了,但还是轻易不要与人比试。毕竟万一遇到真正高手,中了暗手,一身前途也没了。」他说的实在是肺腑之言。毕竟徐青是少年人,正有血气之勇,滥用武力,真遇到高手,难免吃上大亏。徐青抱了抱拳:「多谢王大哥提醒,我也是闭门造车,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找两位哥哥试试手。至于往后,肯定不会胡乱去找人比武。」 第58章 花酒 王护卫刚才也是忍不住开口,说完便有点后悔。毕竟人家三元秀才,将来迟早要中举人,那是何等身份?他一番说教,少年人指不定记恨上,岂不是平白生疏了双方的关系。好在徐青的回答,依旧那麽妥帖,让人受用。王护卫放下心。徐三元果真是大有气度的人,浑没半点年少得志的骄矜。随后徐青的话,更连马护卫被伤透的心都缝合了,一时间春暖花开。嗯,徐青主动提出请两护卫去喝花酒。本朝只是明令官员上班时不准去逛花楼,下班时都不管的,何况士子。南直隶多少风流场,没士子们撑场面,哪里能开起来。何况逛花场这种事,有士人参与,那叫文人风雅,没有士人参与,那叫逛窑子,听着都难听。徐青请两人喝花酒,一来是安抚两人掉的颜面,二来也是喝酒的时候,方便询问两位护卫修炼牛魔大力拳的心得。喝花酒,肯定不是现在去。徐青定好时间,双方黄昏时,在南楼街碰面。南楼街在江宁河南岸,岸边一条街全是花楼,商业气息更浓郁一些,士人来的相对于「水上云间」较少。水上云间指的是江宁河中一条条花船,而且都是楼船,晚上灯红酒绿,水上都胭脂香气飘浮。里面文人雅士也多。这些文人能进去玩,背后其实都有大地主丶大豪商供养。说是文人,却也不是普通文人,多是本地有名的才子,或者举人,还有暂时没有复起的官员等……能在河上养一条花船,背后人物往往也不简单。别看徐青现在能做渔盐的生意,那是因为这块肉小,又有何知府丶吴知县在背后力挺。再大一点的生意,明面上是本地豪强士绅把持,实则背后也有应天府的权贵高层在里面参股。更大的生意,京里都有人掺合。所以直接搞什麽肥皂丶玻璃什麽的,就算能造出来,也很难守住。像前世那些大航海时代,背后往往都有大贵族丶王室在支持。徐青要成为真正的大人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寿命的事,还没解决呢。虽然上次府试有文惊圣像的事,令他获得一缕圣德之气,延寿一年多。但后面再没有得到过。以他如今的功夫造诣,他的阳寿短,肯定不是什麽身体有问题。不在内因,那就是外因。而气运里的黑气,反馈的是最近的运势,看不了太远。所以麻烦大抵是在三年多以后。「乡试是在三年后,如果遇上恩科,还能提前一两年,不知道乡试时,能不能写出文惊圣像的好文章。」徐青近来也在琢磨获取圣德之气的途径。府试时,他文惊圣像,但院试却没有。差别不在于水平,而是府试的文章,他运用了部分心学观点。因为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心学,心学又是儒学的一大补充,可能这才是他文惊圣像的根本原因。这只是徐青目前的猜测,没有实证。不过他也在复社中,借着交流八股时文,慢慢透露一点心学的学问观点。但直接开辟一门新学是不成的。因为这样很容易被人斥为异端。要想讲学,首先自己就得有很大背景,或者借壳上市。至于借哪个壳,徐青目前也是在考虑中。周提学丶何知府反正都对他有意思。不过何知府丶周提学最近都有自己的公务忙,暂时搭理不上徐青。何况徐青也在发展期间,现在上谁的船,都是得罪另一方。哎,只能暂时当绿茶,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说来也头疼,栖霞山上还有个林天王惦记他。好的一方面来说,那就是他现在也算人面广。有点猴子上天宫的意思,到处都能吃得开。坏处是,万一哪天倒霉被拿去平帐也不好说啊。反正走一步看一步,打铁还得自身硬。毕竟没金刚不坏身,连被压五百年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去西天取经了。回去洗漱一番,到了约定时间,徐青和两护卫在南楼街碰面,进了一家阁楼。要说这家也是有格调的,香气淡雅,没有那麽俗,还特意用绸缎做了假花。在这入冬时节,别有一番春意。人和动物确实不一样,四季都能发春。王护卫和马护卫以往都是跟着何知府见识烟花地,自己当客人来,还是头一回。徐青舍得下本钱。别看他和何知府现在关系好,但人家王护卫丶马护卫还是天天在何知府眼前的人。人心易变。现在何知府赏识他,感激他,可是说不定哪天心思就变了。这时候若有两个护卫说句话,或者暗自提醒徐青,徐青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觥筹交错,旁边有粉头弹着琵琶,唱着歌曲。总归是技巧大过于感情。徐青没有细听唱的什麽,大抵有些像前世听过的声声慢之类。吴侬软语,听着让人身子酥软,想上床去。徐青趁着酒酣耳热之际,询问马护卫丶王护卫修炼牛魔大力拳的心得。其实他之前也问过牛鹏,但牛鹏有个问题,他是天赋异禀类型,修炼牛魔大力拳时,只管吃药练武,别的一概不理,勇猛精进便是。所以问了也等于白问。而且王护卫丶马护卫都是大禅寺出来的,有正规传承,对于练武之事,更有大禅寺千年总结的经验教训在里面。徐青最缺的就是这玩意。趁着吃酒的机会,两护卫喝得兴起,在徐青恭维下,倒是没啥保留地说出来。这也是在酒桌上,更容易套话。若是平时,问起来,不免端着,或者说一句,藏半句。至于旁边的粉头听去也不打紧,因为都是酒话,也不是一直聊这个,不是行家,听都听不明白。而且要多好的记性,才能记住一些奇怪的武道术语。毕竟寻常人,正常传话,十句下去,过了几个人耳朵,都不免七八句失真。总之,一场花酒的钱很值。徐青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位护卫哥哥都十分尽兴,各取所需。回去之后,徐青整理所得,准备开始着手修炼牛魔大力拳了! 第59章 六阳 徐青站在院子里,阳光披洒全身。牛魔大力拳是阳刚的拳法,白日练功效果最好。不过,现在接近冬日。纵使出了太阳,北风一起,院子里依旧冷飕飕的。但徐青不怕,他现在的身体,这个天洗冷水澡都没事。徐青穿着单薄的练功服,一招一式的比划拳脚,动摇四肢。得益于鹤形术和八卦游身掌打下的基础,徐青的四肢协调性,远远超出牛魔大力拳的要求。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徐青迅速的入门。「果然,练武是最讲究身体天赋的,如果没有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打下的基础,纵使我理解了牛魔大力拳的一切招式,有些动作依旧做不出来,或者会变形,起不到相应的效果。」徐青练武的过程中,隐隐有些感悟。他这具身体的练武天赋本来一般,但是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潜在的改善了肉身的练武资质。不然的话,即使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在没有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的基础情况下,修炼牛魔大力拳,依然会出现很多难题。没有此刻修炼起来那样顺遂。但是寻常人没有徐青的机缘,光是修炼鹤形术都至少得花费十年八载,届时再练牛魔大力拳,已经错过练武的黄金时期,事倍功半。所以即使有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改善资质,时间上也来不及。徐青的道路,对于一般人而言,实是无法复制。牛魔大力拳分为牛魔顶角丶牛魔踏蹄丶牛魔运皮三式,每一式都有一百多种变化。顶角是增加肌肉力量,踏蹄则是练筋,运皮则是增加皮肤的抗击打能力。牛魔踏蹄这一式,徐青进度是最快的。因为鹤形术本身在练筋的效果,就涵盖了牛魔踏蹄的效果。区别在于,牛魔踏蹄对筋的强度提升效果比鹤形术明显要强一些。在练筋的强度提升上,鹤形术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牛魔踏蹄却依旧能有不错的效果。筋强则骨壮。修炼牛魔踏蹄,连带徐青修炼鹤唳,强壮脊椎骨的效果,都有所增益。徐青心中有了明悟。他虽然武道到了练骨的层次,实际上练筋的修炼过程也是暂时看不到尽头的。「练骨」只是意味着,他可以进行更专业的「练骨」,并非「练筋」的进程已经停止。「这麽看来,我现在练骨的手段还是太局限单一。虽然壮大脊椎骨,有改善体质的效果,但是练骨的地方,还不够全面。」他现在越是修炼,越觉得武道的修炼实在是无穷无尽,关于人体潜力的开发,他现在距离传说中的化劲通神,更差着十万八千里。「手,足,腰,腿,脊椎,头。此六者,谓之六阳。中医的理论里,手是手三阳经的起点和主要运行部位,足是足三阳经的起点和主要运行部位,腰涉及到足太阳膀胱经,腿涉及到足三阳经,脊椎和六阳经脉皆有关系。头则是六阳魁首皆聚集的地方。牛魔大力拳的三式,实是修炼手丶足丶腰丶腿丶脊椎丶头这六阳部位,练成之后,修成『阳火』,亦谓之明劲。」徐青越练感悟越深。其实他之前也无意中修成「明劲」,但那是拳术打法中的明劲,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仅是「初窥门径」的阶段。现在通过牛魔大力拳的系统修炼,徐青才明白整个「明劲」的底层原理。等他牛魔大力拳修炼大成,「明劲」打出来的威力,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这「阳火」之威,在牛魔大力拳的描述中,有辟邪的效果。他一边修炼牛魔大力拳,一边对照八卦游身掌丶鹤形术。徐青发现,其实三种不同的练法,却能相互阐发。不过一旦涉及这些问题,他就得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并且对体力丶气血的消耗极大。往常做八股时文的消耗,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显然要克服练武疑难的难题,「绝对专注」的消耗远比八股时文大。这也不奇怪,因为徐青有前世研究古代文史的记忆,相当于有一个比较好的古文基础,并且又得了冯西风的八股秘籍,加上冯芜的指点,在这方面的教学资源其实比练武的教学资源好太多。虽然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没这个师父,没有敲门砖,怎麽进门?譬如猴子在方寸山得菩提祖师指点,算上山中砍柴的七年,也不过十年左右便修成惊天动地的本事。足见天赋之高。但没有菩提祖师,再给猴子几百年,也还是猴子。幸好徐青有青铜镜,否则闭门造车的练武,指不定已经练得四肢瘫痪丶半身不遂……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徐青一拳打在面前的一块木板上,将其轻易打碎。他打拳之际,拳头充血,皮肤有点青色。这是牛魔运皮的特徵。否则没有这一下的搬运气血,即使打碎木板,他皮肤也会被擦破,受点皮肉伤。随后,他用神魂敏锐的感知自己腰腹丶胸口以及四肢等部位,肌肉明显厚实了一圈。这也是他八卦游身掌大成之后,身体发育近乎来到十八岁成年的地步,肌肉才会在短短时间成长得如此明显。而且练武,躯干不强的话,四肢再强壮,也是无根浮木。若无鹤唳对「脊椎」的锻炼,他这段时间的增肌,反而会对躯干造成负担,长此以往,会有隐性的损害。不过……徐青身子轻轻一跃,踩上大水缸,施展八卦游身掌的身法。不一会,他肩膀就碰到了梧桐老树枝干挂着的一只沙袋。徐青沉下重心,才没有掉下水缸,却忍不住叹口气。「果然,修炼牛魔大力拳会抵消一部分八卦游身掌练出的身法灵活性。」「这也是身体还不够适应眼下的身体状态。」「还好我对此有所警觉,现在还来得及弥补。」徐青肯定要两全其美。而且在他内心里,其实身法灵活的重要性还在牛魔大力拳带来的力量之上。因为血肉之躯,要想练到不怕强弓硬弩的地步目前来看,还是遥遥无期。所以能躲避明枪暗箭的身法重要性不言而喻。打不过敌人没啥,让敌人打不着自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其实先前修炼八卦游身掌时,难度还不够,我再给自己上点难度。」徐青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大水缸的边沿涂上润滑的桐油,这样一来,加上增肌对身法灵活的影响,他修炼八卦游身掌身法的难度陡增。修炼成功之后的效果,自是不言而喻。 第60章 巡按 桐油属于国朝的战略物资,民间其实不太好买,当然要买也不是没渠道。不过徐青有关系,直接去县衙丶府衙挑就是了。当然,这点东西,用不着动用府衙的关系,徐青的根基在县衙,他洗漱一番,准备去县衙。如今李典史已经去河道巡检衙门上任,不过新任知县还没来,典史的位置,李典史听从徐青的建议,向吴知县举荐了上次那个慧眼识青瓷的老吏。人家现在上位典史,当晚就过来想和徐青结拜,对天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徐青婉拒一番,但也和这位新上任的秦典史好生应酬了一番,并许诺分一些渔盐的利润给对方。对方再三拒绝,实在婉拒不了,只好害臊的收下这份好处。徐青清楚,现官不如现管。有共同利益,才是自己人。鱼市和鸡场,都在人家秦典史现在的管辖范围,该给的面子,总归是要给。何况秦典史的家族是开当铺,天然的销赃渠道,这不拉人家入伙,以后……做人嘛,大家一起发财,总比打打杀杀强。总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算计着自己吃没吃亏,着实没意思。其实有多少钱,不算本事。能有分这些钱的权力,才叫本事。一个人的吃穿用度,能有多少?徐青现在的核心权力就是他能分蛋糕。无论是复社丶李巡检丶秦典史丶郭壮兄弟丶义和堂以及董大海那边的鸡场,徐青都有主导权。没了他,这个大家庭就得散掉。而且以此为基础,他迟早能渗透清水县乃至于江宁府的方方面面。整个南直隶三千万人口,一个直隶府,足有百万生民。他若能悄然掌握一府之力,这是多麽可怕的一股力量。届时称一句江宁隐天子,也不是不行。此外,想做江宁府的隐天子,不光白道得有人,黑道也确实得有强援。徐青想到了林天王。他修炼牛魔大力拳之后,心里很清楚,林天王的实力,恐怕在整个江宁府的黑道中,都是排在前列的。难怪官府都不想剿灭他。这样的人物,一旦没了地盘,流落江湖,搞什麽斩首行动,何知府晚上都睡不着。「我这又是白道,又是黑道的,不清楚的人,怕不是还以为我想学什麽太原公子削平天下似的。」徐青发现自己人设,怎麽越看越像。连忙打住这个念头。他径自去往县衙。既然到此,肯定要先见老恩师吴知县的。冒着凛冽的寒风,徐青到了门口,等衙役进去通传时,居然飘起白雪。瑞雪兆丰年啊。只是寻常贫苦百姓,遇到冬天,着实会很难熬了。徐青想着自己手头现在也算宽裕,等会从衙门出来,就让徐福去买些柴火,以复社的名义,赠送给城里的普通穷苦人家,尽点心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以前对这种话,其实不太感冒的。现在突然有点感觉了。因为以前没「达」过啊。一念及此,徐青突然有点伤感。上辈子,他混得真特麽惨,居然属于被兼济的一方。咦。徐青感觉到青铜镜泛起微光,观察之下,发现青铜镜圣德那一栏居然多出一丝圣德之气。「这也行?」徐青暗自惊讶。不过上次文惊圣像他得了一缕圣德之气,现在只是一丝,其实差了不少,关键是,他居然动个念头居然就得到了一丝圣德之气,真是有点奇妙。他恍然失神之际,钱师爷的声音打断徐青的遐思。「徐三元,你来的正是时候,老爷刚接了圣旨,准备上任去了。」徐青回过神,向钱师爷见礼,暗自寻思,这来的倒是时候,没等到年底,吴知县便离任了,不知到底升的什麽官。之前听说是巡漕御史,也算是肥差,不过有了之前抓获赵熊和教匪的功劳,吴知县说不定还能升一升。他和钱师爷进后堂去拜见老恩师,找到机会在路上询问:「可知老恩师这回是到哪里赴任,升了什麽官?」老钱没少在他们这里拿好处,徐青自是不客气询问。钱师爷神秘一笑:「还是正七品。」徐青颇感意外。这清水县的堂官本来就是正七品了。吴知县运作了那麽久,加上此前的考评和功劳,怎麽也不至于原地不动啊。徐青一头雾水,不过见钱师爷一脸笑意,心知这事不简单,而且大概率不是坏事。穿堂过户,来到县衙内庭。吴知县坐在主位,正喝着茶,面色红润。旁边还有小妾按着肩膀,嘴里哼着小曲儿。见到徐青来,吴知县脸上笑容都快溢出来,让小妾先到里面去,然后不等徐青见礼完毕,扶他起身,哈哈大笑道:「我道今日怎麽都是好事,原来是我的小凤凰要来。」「老恩师谬赞,不知老恩师今日有何喜事?」徐青乾脆直接问道。他们师生关系是定死了的,除非徐青认吴知县当「义父」,否则难以撇清。所以,私下里,有事直接问就行了。吴知县微笑:「事出突然,来的又是特旨,只给我三日收拾细软的时间。不过,明天估计全县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对你说也无妨,对了,你虽然还没及冠,却也是秀才了,还是小三元,我临走之前,给你提前取个字,日后出门交友也方便通。」徐青心想:「别给我取什麽『公明』就行。」他更是了然,看来这个七品官,属于位卑权重的类型,难不成是巡盐御史这等顶级肥差。「学生洗耳恭听。」吴知县随即向钱师爷使了个眼色。钱师爷在旁笑道:「圣旨已下,命老爷接任南直隶巡按御史之职,择日上任。」徐青一惊,竟然是巡按御史。他倒是没想到,吴知县得的是这官位。主要是这位置,在地方上,虽然只是七品官,论实际权力排位,可以说仅次于直隶总督丶应天巡抚丶布政使等封疆大吏了。这等于一步登天啊。可以说是从南直隶第一百零八位座椅,直接杀到第四把交椅。什麽狗屎运。到底谁才是开挂的!而且国朝有成例,巡按御史都是从京里的监察御史派任的。吴知县这种情况不说以前没有,那也是凤毛麟角。徐青如何能想到。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突然天降了一个大靠山。什麽何知府,周提学,一下子不香了。吴知县才是他至亲至近的老恩师!徐青稍稍失神,随即狂喜向着吴知县恭喜。吴知县也不计较徐青失态。他刚接了圣旨,等天使走之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直傻笑。还让钱师爷打自己一巴掌试试,钱师爷不敢。最后还是小妾怕他犯了癔症,大着胆子照着闺房之乐时的场景,给了他一巴掌,吴知县感受到疼痛,才知晓,这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吴知县随后又道:「晚上何大人在水上云间安排了酒席为我践行,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好生准备一下,席间展示出你的文采来。」他还补了一句,「届时精神点,别给咱们师徒丢份儿。」「唯。」徐青平复了心情,不过喜色仍在,总得给老恩师面子嘛。师徒寒暄之后,吴知县步入正题。徐青醒悟过来,老恩师急着给他取字,原是要晚上带他去酒席,介绍给官场的人认识。毕竟巡按御史只能当一年,一年之后,即使连升三级,那滋味也比不了当巡按御史时的一根毛。他是要趁着现在掌握大权,先把徐青彻底绑死。而且吴知县觉得徐青很善于出谋划策,这天上掉馅饼,说不定还有什麽坑,有徐青从旁提醒,他心里也踏实一些。别说徐青还不到十五岁,自古奇谋善断的人,根本不看年纪。这玩意看天赋。吴知县斟酌片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悠悠道:「你以青为名,又号雏凤。青者,天之色也。凤鸣于九天。天道至公至明,今后便以『公明』为字吧。」他抚须而笑,「徐青,号雏凤,字公明。妙哉妙哉!」徐青:「……」他心想,还不如字「士元」呢。但庞士元这个凤雏也是短命鬼,咋也能呼应上他啊。徐青暗道晦气。但吴知县现在有「天道之力」加持,此诚不可与争锋,只能顺应了。「多谢老恩师赐『字』。」 第61章 花魁 师生沐浴更衣完毕,一起坐上马车。钱师爷望而兴叹,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徐青的存在,很让他有职业危机感。好在,徐青肯定志不在当一个幕僚。毕竟他想保住的饭碗是人家不屑一顾的。一念及此,钱师爷竟有些心酸。……原本吴知县出门肯定是坐官轿的,无它,现在的官轿比马车坐起来要舒服太多,但现在下雪了,天寒地冻,路上湿滑,再让轿夫干活,实在是不合适。即使是官老爷,看底层百姓如同蝼蚁,也不会对自己身边人太恶。譬如军营之中,那些喜欢鞭笞亲兵的将领,指不定哪天半夜,首级都给人取了,死得稀里糊涂。「公明,可知城中……」吴知县忽地想起一件事,支支吾吾地开口。徐青心里一突,莫非吴知县还觉醒了「人妻曹」的属性。他见吴知县遮遮掩掩,明白老恩师是想悄声交流,附耳上前,低声道:「老恩师有何吩咐?」吴知县悄声道:「我素知公明有慷慨任侠之气,近来人称『江宁及时雨』,想问问你,有什麽身家清白的护院推荐给我用一下,送我去应天府上任。」徐青嘴角一抽。「江宁及时雨」可还行,谁传出去的!估计是严山那厮,回去之后,定要罚他抄一百遍春秋。无它,五经之中,春秋字数最多。全篇有一万八千字左右。原来现在的车夫也是吴知县的护卫,乃是从老家带来的,当个知县的护卫还行。但巡按御史的话,身边没有强力护卫,吴知县还是心虚的。虽然说,巡按御史代表天子巡察地方,动巡按御史,等于捅破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说现在徐青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据传和栖霞山黑风寨的林天王那等凶神恶煞都有点交集。不过这种风言风语,吴知县并不关心。哪家坐地的豪强乡绅没和黑道不清不楚,真要计较,指不定皇子里都有通夷狄的。他现在确实需要藉助徐青在江宁府的关系,给自己物色几个靠谱的护卫。至于往后,他到了应天府,再慢慢招揽。毕竟现在胡乱找人,肯定不如徐青找的人更可靠。因为现在他就是徐青最大的靠山。这也是事发突然。他一个普通知县,骤然而起,成了地方大员一般的存在。许多事都来不及准备。而且徐青在本地扎根,找本地身家清白的高手,等于家属也控制在徐青的地盘,吴知县也不怕对方反水。徐青对此,倒是不推辞。不过他还是有疑惑道:「此事学生今晚就去办。只是,老恩师,巡按御史不是一般有天子亲军守护麽?」吴知县:「有倒是有,不过得去应天府上任之后,直接去天京守备太监那里调遣,而且未必令人放心啊。」徐青闻言,心知这巡按御史的位置怕不是那麽好坐,指不定吴知县当了炮灰都说不好。不过只要吴知县坐稳了巡按御史的位置,谁也不敢明面上动他。因此最有风险之处,确实在去应天府赴任这段路上。「去应天府拢共不到三日路程,走的又是官道,准备好了,倒是风险没想像那麽大。」此外,徐青可以暗中跟随。这样的话,他可以通过观察气运里的黑气,来判断吴知县这次赴任的风险有多高。「但请老恩师放心,学生一定将事情办妥。」徐青做出保证。事情成不成是后话,态度得拿出来。吴知县点点头,倒是没把希望都放在徐青身上,不过徐青能办妥是最好的。……江宁河,水上云间。这次是何知府做东,请了本地的才子组合「江宁八骏」作陪。前文已经说过,文学出道,又是组团的,实际上在南直隶属于低端名士。没办法,江宁府到底比不上应天府。人家不但是直隶府,还是京府。京圈吹起来,肯定比地方上的乡巴佬渠道广。属于天然劣势。但徐青不一样,论战绩,实打实的小三元,本府数十年来独一份。更得周提学亲口吹捧「异日当为天下士」。这是直隶省大宗师的鼓吹,在士人圈子里,一句顶旁人千百句。没辙,谁叫人家是省内所有秀才头上的阎王爷。纵然管不着举人丶进士,得罪了人家,干你后辈,你也只能忍。八才子看到跟着新任巡按老爷来的徐青,眼睛都红了。在科场上,他们算是徐青的前辈,早几科就中了秀才,但一个个,最年轻都奔着三十去了,依旧不是举人。近来又听说徐青搞了个「复社」,在普通秀才里的影响不小,多少是有些嫉妒扭曲的。何知府倒是不管八才子什麽心思,主动上来迎接吴巡按。丝毫不顾忌,现在他还是吴巡按上司的身份。一时间,身份调转。何知府的腰弯得竟如此轻易,让徐青不由大感佩服。就凭何知府这能屈能伸的腰腿,将来不说担两京十三省,一个省肯定是绰绰有馀的。其实关于吴巡按如何当上巡按御史,何知府也万分好奇。他知晓吴巡按背后有人,但想不到对方有那麽大的能量。还好平日里,何知府没得罪人,否则往后一年,搞不好有许多小鞋子穿上。巡按御史理论可以监察整个直隶府的官员,区区知府,自然不在话下。何知府请吴巡按丶徐青入席,各人依次落座,然后莺莺燕燕入场,压轴的是一个花魁。不得不说,这次压轴入场的花魁质量很高,听说是从应天府过来访友,恰好遇上何知府请客。本地府尊相招,不得不来。「小女子苏怜卿,见过两位大人……」苏怜卿打量众人,馀光却在徐青身上停留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徐青看见苏怜卿,竟觉得对方眼神有点熟悉,却想不起什麽时候见过。以他的记忆力,如果没见过的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熟悉感,但想不起来,却让徐青暗中纳闷。他是仔细人,觉得有蹊跷,肯定不想忽略过去,乾脆动用绝对专注的状态,搜索记忆。不出片刻,终于找到对方眼神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竟是她。」徐青心头一震。 第62章 绣衣 徐青很快将苏怜卿和何知府之前的小妾殷三娘对应上。明明容貌不一样,但是眼睛里的神韵几乎一般无二。「王护卫明明说过,殷三娘已经被何知府处理了。」徐青相信何知府不会留下殷三娘这个疑似莲花教出身的妖女。那麽眼前的苏怜卿……「反正她和莲花教脱不开干系。」其实上次抓获赵熊之后,徐青便知晓了一些事。赵熊信奉的是罗教。莲花教类似于倚天屠龙记里的天鹰教,罗教便是明教。两者本质上是一家。但莲花教的教主目前是从罗教独立了出去。类似莲花教这种从罗教出去的支派其实不少。相对而言,罗教对支派的约束力没那麽强。双方的关系,有点像封建制度。罗教类似周王室,支派便是分封出去的各路诸侯,名义上还是要受到罗教的约束,实际上,看情况。而他们的最终目的便是造反。实质上,罗教信奉的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如果世界没有变成教义描述的样子,哪怕上台的是莲花教这样的支派,罗教还是要造反。所以这样的教派,很难从正邪来评判,只能说很「极端」。「如果我是平民百姓,只要吃得饱,穿得暖,也不会想造反。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啊。」徐青心念一闪而过。罗教丶莲花教还有造反的能力,那是因为世上还有许多活不下去的人。能理解,但现在是对手。酒过三巡之后。江宁八骏对吴巡按和何知府是谀词如潮,个个都拿出平生绝学,献上拍马屁的诗文。倒是徐青,学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他这样,反而让江宁八骏嫉妒之心大减。没徐青跟他们争着拍马屁啊。八才子也是酒精考验的战士,知晓酒桌上,争风头最重要。所以没有踩徐青的想法。他们恨不得徐青消失呢。徐青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吴巡按虽然希望徐青表现表现,但架不住江宁八骏的马屁声太让人陶醉了,一时间都忘了这回事。何况苏怜卿轻歌曼舞,宛如月宫仙子,令人如痴如醉。吴知县只觉,平生快意之事,又多了一桩。连徐青藉口去解小手,都不在意。徐青顺利出了楼船的花厅,来到外面。正有王马二护卫守在甲板。「徐兄弟,你怎麽出来了?」徐青靠近王护卫,压低声音:「王大哥,那苏怜卿来历不对劲,据我判断,很可能是莲花教的妖女。」王护卫一惊,「怎麽会?」他素知徐青为人,不会无的放矢,跟着声音放低,「徐兄弟,这苏怜卿有应天府的教坊司的乐籍,没有真凭实据,咱们可不好动手。」徐青顿时犯了难。这和赵熊不是一回事。因为赵熊当夜是要助教匪造反,而且又是何知府手下的捕头,何知府根本不敢不信。现在苏怜卿是应天府有名的花魁,又是教坊司的人,若真是教匪,还能说道说道,如果找不出证据,何知府都不一定能抗住压力。毕竟教坊司和许多权贵都有扯不清楚的关系。何况即使苏怜卿真和莲花教有关系,教坊司也绝不会愿意承认此事。否则岂不是成了教坊司的问题?甚至还会认为何知府对教坊司有敌意。徐青观察了青铜镜内气运里的黑气,仅有一丝,还是和赵豹那次逃出去有关。「算了,我也提醒了。现在确实拿不住对方,对方暂时看来,对我也没恶意。」其实官府通告里,上次教匪试图作乱被平定的事,确实和徐青扯不上关系。因为功劳都归何知府丶吴知县了。而且何知府是实打实的亲自带队杀入赵宅。最后赵熊也是何知府亲自审讯的。徐青在里面的作用,只有极少的人知晓。这种事,即使传出去,也没人信。不过徐青其实不太清楚一件事。如今在江宁府的黑道里,众所周知本府黑道第一强人林天王对徐青倾慕有加,莲花教的人,纵使有人看徐青不顺眼,也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毕竟作为试图造反的教匪,肯定最不想得罪的势力,便是本地的黑道了。因为他们要造反,根本绕不开本地的黑恶势力。这些人在底层的消息远比官府灵通。可以说,徐青如今江宁及时雨的名号能在江湖上传出去,黑风寨也是有推波助澜的。林天王的打算是小火慢炖。等哪天徐青犯了事,再将徐青赚上山。这也是林天王有耐心。遇上没耐心的,直接栽赃陷害,逼上梁山。不过要栽赃徐青本来也不容易。人家白道的关系很硬。……徐青尽到提醒之意后,自然又进去。反正王护卫丶马护卫事后会向何知府禀报。其实他还有个猜测,那就是何知府请苏怜卿来,多半也是因为她的眼神像何知府之前的爱妾殷三娘。啧啧。男人!回到酒席。苏怜卿的歌声嘎然截止。这时候,酒桌一下子好似琴弦扯断,陷入空寂安静中,于是所有人都意识到徐青回来了。吴巡按上头的酒意,一下子消散几分,想起徐青还没展示文采,笑道:「公明,今夜你还没做诗词,你来就着为师今日的兴事,即兴发挥一下。」何知府随即笑道:「既是兴事,我也凑凑热闹,以此为题,大家都来参与一下。」他是一番好意。万万徐青做出的诗词平平,有江宁八骏对比一下,到时候批判一下别人,再夸夸徐青,也不至于让徐青没面子。其他人自然不反对。这也是露面的机会。徐青心知,刚才苏怜卿怕不是有几分故意在里面,刻意让众人知晓他进来。但今夜也逃不过这一关,于是拱手道:「府尊请出题。」何知府洒然一笑,「我辈官场人,皆有青云之志。今日兴事,亦是吴大人青云志向的舒展。便以此为题,作诗词一首即可。」何知府出题,于是江宁八骏都开始冥思苦想,如何写出一篇佳作。但徐青不讲武德。只见他并不落座,而是往前迈出一步,信口吟道:「丈夫只手把吴钩。」「这一句,不过老生常谈。」江宁八骏中,有人见徐青想学古人迈步成诗,先是一惊,听了第一句,却也觉得平常。徐青紧接着迈出第二步,「意气高于百尺楼。」八骏中,有人眉毛一挑。虽然字句一般,此诗的豪气却也出来了。不等他们细细品鉴。徐青第三步迈出,「一万年来谁着史。」第四步紧随其后,「八千里外觅封侯。」两句一出,其意气风发丶凌云壮志勃然而出,满座不由寂静。「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笑指金宁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随后两联,如瀑布飞泄而下,轻松欢快,展现出徐青少年人的自信,以及对功成名就的渴望之情。这也是在座众人年少时的心境。何知府良久之后,赞许道:「此诗言有形而意勃发,可为上品。」吴巡按见弟子装了个大逼,起身道:「今日兴尽,到此为止吧。」他拉着徐青就要离席。何知府本待安排美色,吴巡按却推辞了。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别在外面过夜,免得出意外。何知府于是和众才子送吴巡按上岸。只见吴巡按上了马车前,得徐青附耳提醒,福至心灵,做了两句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楼船中,有藏在暗处,身着飞鱼服,腰提绣春刀的绣衣卫,将吴巡按的诗句记录下来,并写下评语,「或为能臣。」上面的内容,亦有徐青的诗和评价,「或为治世之人,亦可为……」结尾语,却犹豫再三,没有写全。 第62章 道术 「公明,刚才是不是附近有什麽人?」吴巡按又不傻,徐青指点那两句,绝非无的放矢。何况上马车前,冷风一吹,他现在酒醒了大半。吴巡按可谓是大事不糊涂的典型,何况是关系仕途的事。徐青自是不隐瞒,「弟子的眼神还可以,刚才借着微光,约莫瞧见了两个绣衣卫藏在楼船上。」馀下的话不用多说,吴巡按自己能领悟。听到绣衣卫,吴巡按先是紧张,随即轻松下来。早知道这个巡按御史绝非天上掉馅饼。但有绣衣卫监视,总不至于是炮灰。就算是炮灰,他的行动,上面大佬肯定是瞧得见的。只是,他这个巡按到底应该做什麽?「是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紧紧围绕这两句诗来行动,明面上,谁也动不了本官。」吴巡按一下子心神通透起来。自己这个弟子收得好啊,冷眼旁观,直接瞧出事情的核心本质。他这个巡按御史,在其位,谋其政,只对君父负责,岂有做错的道理?他越琢磨,越觉得,徐青这两句诗实在是官场中的「至理名言」。国家即君父,君父即国家。在想不通的情况下,时时刻刻想着君父,做忠臣孝子便是。吴巡按欣喜不尽,拍着徐青肩膀:「我得公明,如鱼得水矣。」徐青只好谦虚谢礼,心里吐槽:「那你咋不给我取『孔明』为字。」他一想,外界人给自己安什麽及时雨的外号,简直是泼脏水嘛。最适合他的外号,起码得是「今亮」这个档次。不错,这个世界的历史里,也是有诸葛孔明的,但和徐青前世的历史不一样,孔明在五丈原没去世,并且还于旧都,只是也止步于此。「上次无意间看到的演义故事里,丞相用祈禳之法,摆下七星灯阵续命成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找到这玩意?」徐青暗自寻思。但徐青也清楚,真有的话,皇室世家这些存在找到的可能性比他大太多。何况人家孔明也就续了一波命。「人的肉身终归是要腐朽的。而没了肉身,灵魂无依无靠。运气好,像我之前一样,封禁在青铜镜里,运气差,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呢。」徐青暗自叹息。他做出那麽多努力,青铜镜判定他的寿命也不过还剩三年多。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李宅距离江宁河不远,徐青半路就和吴巡按告别,回到宅子里。周氏已经给徐青准备了醒酒汤,笑道:「青哥儿,你这年纪一天天渐长,该知晓点人事了。不如我去给你物色几个丫鬟,你觉得如何?」徐青点头:「等叔父在巡检衙门安顿好,婶婶也是要过去的,到时候宅子里确实需要几个伺候生活的。」巡检是武官,而且还只是九品,职位过于低贱,所以没啥不能带妻儿去官衙一起住的规矩。周氏:「青哥儿有什麽要求?」要不是怕老李没人管着,出去乱来。周氏都不想去李公圤那里。女人上了年纪,都喜欢和少年人相处。院子里会有生气,家里也热闹。妇道人家嘛,在外面攀比丈夫;回到了院子里,图的就是热热闹闹,这才叫过日子,忙起来也有盼头。她每天给徐青安排伙食,心里也是高兴的。「身家清白,模样周正,手脚勤快即可。」徐青说了要求,随后又补了一句:「婶婶直接让郭庄帮忙找,到时候你再替我掌掌眼。毕竟这天寒地冻,出门奔波多难受啊。」周氏一想也是,应允下来。两人又扯了会儿家常,大抵是周氏在说,徐青在听。妇人之间,八卦尤其多,徐青能听到一些新奇事,有时候能获得一些平日里难以觉察的消息。不过这需要在日常细节里,有抽丝剥茧的能力。闲话之后,徐青回到自己的院子。喝了醒酒汤,等于补充水分丶稍稍热身,徐青换了单薄的练功服,回到院子里练武。只见他手臂露出的皮肤染上一层青色。这是牛魔运皮的功夫。这一式主要是牛魔大力拳里,用来练抗击打能力的。如此一来,能保障自己出拳后,不会被自己的力量伤到,并且抗住敌人的攻击。只是生死搏杀时,想要刀枪不入,那是不可能的。但能减轻伤害。只见院子里,梧桐老树下,古井旁边,一个壮健的少年身影,激荡劲风。连院子里刚堆的一层白雪,都被激扬起来。簌簌的雪粉,在月光里,颇有些如梦似幻的韵味。徐青的身子在修炼牛魔大力拳的过程中,越来越热。忽然之间,他踩上大水缸的边沿。白日里他去衙门讨要了桐油,但还没送到。不过,现在刚下了雪,大水缸边沿一样湿滑无比。徐青刚一踩上去,身子一滑,竟然摔下来。他知晓是自己的力量增加太快,身体不太适应。徐青摔了一跤,不过现在他勉强算得上皮糙肉厚,也不疼痛,顺势起身,再踩上大水缸边沿。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徐青控制重心,脚踩八卦步,拳头带起牛魔大力拳的劲风,不一会儿,又摔落下来。「不行不行,八卦身法的发力和牛魔大力拳的发力有些冲突。」徐青一下子便清楚症结所在。但他没有急着换回八卦掌,而是在想,能不能将牛魔大力拳和八卦游身掌融合起来。他总觉得八卦游身掌的威力不够,即使打出明劲,也没法将他全身的力量尽数发挥出来。相比之下,牛魔大力拳的刚猛,能十足地发挥出他的明劲。毕竟牛魔大力拳本就是在系统地修炼明劲。徐青踱步思考,绝对专注的状态,几乎接近满功率的运行,隐然间,神魂闪过一缕明悟,却抓不住。就在此时,他的神魂忽然觉察到院子里多了一点异样的东西。「谁?」徐青神魂应激之下,发出尖锐的鹤唳。同时,跨步扑向不远处的墙头,劲风轰向空空荡荡的虚空。虚空里,一声闷哼,随即那种诡异的感觉,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但徐青依旧通过神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苏怜卿?」「她也能神魂夜游?」徐青微微惊讶。……「这小子居然会道术。」李宅的几条街外,一辆马车的车厢里,苏怜卿额头满是冷汗,脸色苍白。 第63章 灭情道 「难道是她教的?」苏怜卿脑海里闪过冯家少女冯芜的面孔。冯芜的师父碧眼狐狸是半路加入罗教的高手,本身有中古灭情道的传承。灭情道是性命双修的门派,而且更侧重道术方面。她神魂夜游窥视到徐青修炼八卦游身掌。这门掌法,在江湖中算不得一流,但却是灭情道天罗手的入门基础。「灭情道之人,终身不嫁。即使寻到爱侣,也是为了结缘。缘尽之后,自会斩断情丝……」罗教本来等碧眼狐狸死后,想强行劝说冯芜加入罗教,结果这一向热爱自由,想要闯荡江湖的少女,根本不吃罗教这一套。而且对方已经去了京城,罗教势力再大,要想在北方拿捏太苍周氏的外甥女,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冯西风也中了举人,即将参加明年的春闱。一旦高中,以其在东洲书院的资历,肯定会得到不少东州书院的资源加持,将来前途,也是远大的。仅此就算了,徐青不但和冯氏父女关系密切,还和何知府以及新任的吴巡按来往甚密,连黑道上都能结交上林天王这等狠人。饶是罗教一向善于拉人下水,面对徐青,都有水泼不进的感觉。她这番凭藉道术,神魂夜游,更是没讨着好处,苏怜卿只好死心。「此等人物着实不好招惹,看来在江宁府本教是讨不着什麽便宜了。」苏怜卿做下决定,不再去试探徐青。以她们的实力,哪怕本教的支派莲花教都有对付徐青的能力,但代价也必定不小,而且还没什麽好处。今夜若非因为吴巡按的事,苏怜卿也不会来暗中窥视徐青。因为根据情报,吴巡按上任之后,很可能会去查应天府的一些事。所以教中一直有关于是否刺杀此人的争议存在。而且应天府的某些人也强烈要求她们替他们除去这个隐患。「若是本教刺杀了吴巡按,怕是整个南直隶,本教的势力都要被扫荡一遍,倒是合了那些人跟本教撇开关系的心愿了。」苏怜卿神魂受损之后,反倒是更加清醒。她隐约怀疑,朝廷任命吴巡按去应天府上任,说不定就是一个诱饵,引蛇出洞。……「之前罗教的人不来找我,现在突然来,看来是和今晚的宴会有关。」徐青瞧着古井中的月亮,暗自沉思。赵熊的事,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没道理对方现在才来。「从绣衣卫藏在暗处监视来看,朝廷应该是拿老恩师来做诱饵。真有人忍不住动手,朝中的大佬便可趁此顺藤摸瓜了。如果……」徐青不乏恶意揣测,若是吴巡按出事,怕是正遂朝廷某些大佬的心愿,可以趁此机会,派兵到南直隶,清除异己,并且加深对南直隶的掌控。比如前世,他读明代历史,宁王要造反,朝中上下都知道,皇帝当然也知道,可是一直隐忍不发。为的是什麽?徐青读史的感悟是,这位一直想收商税,加强军队掌控的明武宗,实际上想通过亲征宁王,将亲军带到南方去,从而藉助军队的力量,进一步掌控南方。因为明武宗的继任者嘉靖帝,其实也是通过平倭,加强了对南方的掌控。后面满清的康熙丶乾隆也是多次南巡,用意也在此。阳光下没有新鲜事。其实如果一位代表天子的巡按御史被刺杀,实则也削弱了皇权的威信,总归是有得有失。「如果我是罗教,绝对不会选择刺杀老恩师,但其他人怕是很希望将黑锅扣在罗教上。」反正罗教丶莲花教都造反了,不怕朝廷问罪。「这麽看来,老恩师去应天府赴任,即使没有教匪动手,怕也会有人故意冒充教匪。」徐青已经料到吴巡按此行的艰难,现在细细分析,更觉得前路凶险。「到时候看看我气运里的黑气重不重,再决定吧。」徐青一想这些事都头大,要不是有挂,他都不想趟浑水了。吴巡按也不可能拒绝朝廷的任命。这是原则问题。赴任途中,吴巡按死了,对整个家族都好,如果拒绝,呵呵……但如果吴巡按顺利上任,坐稳巡按御史的位置,对于吴巡按的仕途,以及徐青个人的好处,也属实巨大。风浪越大鱼越贵,其实这句话不全对。事实上,应该是风浪越大收获的鱼越多。徐青扯了梧桐老树的一根枯枝。其实梧桐老树有神异,哪怕这个季节,树枝还是颇有生机的,但谁叫是晚上,徐青眼神不好。反正他看着是枯枝,帮树兄扯下来,也是为它好。如果树兄觉得他做错了,大可以说出来。没说就是默认了嘛!拿着树枝,徐青对着雪地画出江宁府去往应天府的官道路线图。「途经栖霞山,这也是官府势力最薄弱的位置。」徐青望着栖霞山的地理,不由沉吟起来。……清晨。「郭二哥,这次又得你替我去栖霞山带句话。」徐青派徐福找来郭力,直接开口。郭力:「为公子办事,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徐青笑了笑:「这次没上回那麽危险,你去见了林天王,便说我感谢他上次送的礼物。如今听到点风声,特意派你去提醒他。有些浑水,不能趟。郭二哥,可记住了?」「记住了。」郭力忙点头。他也不知道公子的话是什麽意思。但照着去做,准没错。毕竟他们兄弟二人,跟着徐青以来,就没吃过亏。徐青见状,说道:「事情紧急,郭二哥速去速回,我等你消息。」「诺。」……栖霞山,黑风寨。林天王听到郭壮带来的口信,讶然道:「徐兄弟如何这般神通广大,我不过也是才得到消息,他又是从哪里知晓的?」「小人只是传话,其馀一概不知。」郭力摇头。见林天王,他还是颇有压力的。这山寨的大头领,浑身的压迫感太强了,仿佛一巴掌都能拍死他。林天王:「我知道了,郭小哥你且坐一坐,我有点事要处理。」他随即命人看着郭力,转身离开大厅,到了山寨内院。此时此刻,林天王神色一脸阴沉。他还没动手,连徐青都知道了,这是有人要害他啊。 第64章 融合 黑风寨后院,赵豹捂着肿胀的脸庞,一脸不可思议。明明不久前林天王还被重金许诺打动,对他脸色和悦,怎麽现在一下子变了个人。好陌生!「大头领息怒,你总得让赵某死个明白吧。」林天王冷笑一声,「我听他们读书人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你们谋事不密,是想害死我吗?」他为了结交徐青,刻意找了几个山脚下的塾师,学了一些文的话,如今倒是用上了。赵豹:「泄密?怎麽可能?」林天王:「现在事情便是,人家城里的人已经知晓你们来找我的事。现在我问问你,那吴知县到底是不是去应天府当御史?」「是,就是去应天府当个御史。还是七品的官儿,在应天府根本排不上号儿。」赵豹小心翼翼地解释。林天王又是一巴掌扇到赵豹嘴巴,「好一个七品官儿,嘴里没半句实话。」赵豹都快哭了,「他去应天府当御史,不就是巡城御史这些吗,还能当多大的官儿。」林天王见赵豹的神色,似乎不像是说谎,心里犯起嘀咕。赵豹见林天王迟疑,连忙道:「大头领莫不是受了小人蛊惑。你想想,那吴知县不过是七品官,升官去应天府,能当多大的官儿。若他真有通天的背景,也不会来做附郭府城的知县了。有道是前生作恶,附郭府城,何况还是直隶府,更是倒霉」林天王听他这麽一说,禁不住有些迟疑之心,但人都打了,岂能认错,「我平常杀几个过路的读书人没啥,这可是朝廷命官,总之,这买卖风险太大。」赵豹:「小人上山来,奉赵公公的命令,特意带了莲花教的信物服饰,到时候决计牵连不到大头领身上。」林天王:「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赵豹见林天王语气松软,趁热打铁:「大头领,这次事成之后,赵公公他们愿意出三千两黄金,即使不成,我带上山这五百两黄金,也归大头领。」其实定金是六百两黄金,赵豹只贪了一百两黄金,已经够良心了。主要是定金太少,他怕林天王不心动。林天王哈哈大笑,拍了拍赵豹的肩膀:「赵二爷,适才多有得罪。你且坐着,这事情我和兄弟们再商议商议。」他随即给手下人使了眼色,让他们死死看住赵豹。林天王出了后院,又去见赵豹。虽然金子很动人,但赵太监他们出的价太高,反而让林天王更加起疑。只是赵豹的话也在理,一个七品知县,升官能升到哪里去。何况还可以利用莲花教的身份遮掩,到时候,应天府那边也会主动帮忙掩盖真相。只要事情不捅破天,应天府的那帮人,说摆平也就摆平了。林天王此前乔装打扮去过应天府玩乐,听说了一件事,就在数月前,应天府的一个六品官儿就因为漕粮的事,「主动」自杀,朝廷也没追究。话虽如此,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其实这也是徐青只让郭力带一句话的原因。自己凭藉线索得到的真相,往往更让人深信不疑。林天王自然是又来找郭壮,他开口问:「郭小哥,听说贵县的吴知县要升官去应天府,不知道吴老爷,要当什麽官儿?」郭力摇头:「公子没说,不过昨天府尊亲自给县尊摆践行宴,还请了江宁八骏作陪。」林天王若有所思。吴知县要是升的官儿不大,何知府能给他亲自践行他越想此事,越觉得跷,不禁陷入沉思。郭力见林天王沉思良久,想着公子让他速去速回,禁不住大着胆子小声问道:「小人只是来传句话,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小人回去向公子复命?」林天王回过神,随即笑了笑,拍拍手掌,叫人拿出一份礼物,「听说郭二哥现在是河道巡检衙门的都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郭力熟练地收下。他知黑道的规矩,这东西不收下,反而不好。林天王随即派人送郭力下山,又让人尾随郭力,并遣人快马加鞭速速去城里打探消息,一旦得到切实情报,立刻就回,因为时间紧迫,根据赵豹带来的消息,大概两日后,那吴知县便要启程,启程之后,即使走得慢,大概也就一日时间,就会路过栖霞山。林天王须得在此之前,将消息打探清楚,再做决定。如果没徐青的提醒,林天王肯定不会想得这麽深,何况金子动人。他不干这一票,手下人也要干,根本拦不住。如果这一票风险真的大,林天王也得有过硬的证据,才能安抚住手下人心。毕竟大家抛头颅丶洒热血,跟你上山,可不是为了「替天行道」,而是要发财,要女人———·「王大哥,马二哥,各位师傅请进来坐。」徐青派郭力上山带话,又让郭壮和义和堂去物色好手护送吴知县,顺便还找了王护卫丶马护卫帮忙。没想到,郭壮他们的手脚,倒是不及王丶马二护卫快。两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武僧,为首的年轻僧人,周氏都认识,叫做法月,在城里颇有名气。这一群武僧以法月为首,显然是来自金光寺。得亏李宅的前院够大,一行人进来,亦不显得拥挤。寒暄客套一番之后,王护卫说了情况,原来金光寺是大禅寺许多年前分出去的小宗,所以和王丶马二护卫有些香火情,先前他们还介绍何知府的小妾殷三娘去金光寺上香求子。金光寺在那段时间,因此香火旺盛了一段时间。没曾想,殷三娘居然是莲花教的人。何知府处理殷三娘之后,虽然不可能动两位心腹护卫,但殷三娘隔三差五去金光寺上香,府尊大人还是十分清楚的。自然有些不待见金光寺。近来,金光寺的香火于是衰败下来。王护卫得徐青请托,乾脆做了顺水人情,找到金光寺的住持。住持正为香火的事发愁,听闻有机会搭上新任南直隶巡按御史大人的线,自是喜不自胜,自告奋勇,将寺里养的武僧派了十三个过来。其中更是以本寺武学修为最高的法月为首。这些武僧,实际上也是僧兵。毕竟寺庙占山为王,又圈了不少地,没有武力,说不定还要被山匪抢。所以武僧之间,颇有配合。这一套也是从大禅寺传下来的,颇经得起考验。徐青见这些武僧,个个太阳穴都有鼓起,自是武力不差,又有王护卫这层关系在,当然能用上。何况金光寺就在本地,真要是心存歹心,县官不如现管。吴知县走了,何知府还在呢。故而完全符合徐青寻找好手的标准。其实吴知县自己也能喊来金光寺帮忙,问题是吴知县不放心啊。毕竟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好找,又有本事又靠谱,那就难了。若不然,为何朝堂之上的大人物,总喜欢任人唯亲。说到底,自古以来的枭雄,嘴上说着唯才是举,但亲兵护卫丶兵权这些,从来都是以忠诚为第一标准。王护卫心知徐青更是个精细人,说明情况之后,附耳低声告诉徐青,「金光寺派武僧相助,得了府尊大人的默许。」有道是使功不如使过。金光寺在何知府眼里犯了错,冷落一下是应有之意,但后面还是要用。徐青琢磨出味道来。昨夜何知府设宴是明面上结好吴巡按,但还不够。金光寺的武僧来此,实是何知府的真心体现。但这种事,何知府不好明面上办,故而借王马二护卫之手来办。说明何知府也知晓吴巡按此行凶险。只不过,何知府有意想保全吴巡按,故而费了心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何知府和吴巡按实际上比同年进士的关系更铁。为什麽呢?原因就是大家一起分过脏,一起同流合污。这种关系,在官场上,比许多关系都牢固。吴巡按能坐稳位置,对于何知府好处很大。而且何知府背景深,肯定还知道许多内情。如此一来,徐青倒是更放心了。何知府都肯押宝,说明吴巡按此行的危机,没有他想像的那样严峻。王护卫接下来又说了一番话,「府尊大人的意思是,明面上由法月师父他们护卫吴大人,我和马师弟在暗中跟随,无论如何,都得护住吴大人。」徐青闻言,正合心意,回王护卫道:「王大哥,我和你们一起。」王护卫有些迟疑,又想到徐青功夫之高,犹在他们师兄弟二人之上,何况是暗中跟随,肯定不会正面迎接敌人第一波攻势,安全性自不用说。而且有徐青在旁边,他们的实力自也增强了。真要是徐青跟着一起出了事,说实话,他们师兄弟估计也活不成,因此根本不用考虑后果。「徐兄弟果真是大丈夫。」王护卫恭维一句。这也是实话。徐青明知有危险,还愿意暗中跟随保护吴大人,这等师生之义,自是让王护卫这种半个江湖人敬佩。一般而言,出来混的,哪怕自己不讲义气丶没有人品,见到有义气丶有人品的人,心里还是佩服的。徐青和王护卫聊完,继续招待法月等。法月在城中也算小半个名士,对于徐青不敢怠慢,自是主动恭维:「昨夜徐三元那『一万年来谁着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堪称绝品,如今已经传遍全城了。」徐青笑道:「有这麽快吗?莫非昨晚大师也在水上云间。」法月脸一红,「我是听严居士说的。」「严居士?哪个?」徐青下意识以为是严山,但昨天严山也不在啊。法月:「严淼严居士,江宁八骏之一。」「哦,原来是他们八个中的一个啊。」徐青想起,昨夜江宁八骏中,确实有这麽一号人,跟严山是同族,不过人家跟大宗关系近,家资不菲。小严与之相比,确实身家差了不少。徐青暗自也打量着法月。他手下的武僧,个个都太阳穴鼓起,反倒是法月不甚明显。但徐青反倒是觉得,法月武功很高,因为太阳穴鼓起是气血充足的体现,可是有些高手,练得功夫能收敛气血。徐青听王护卫说过,大禅寺有类似的枯禅功,寺里有七老八十的高僧,看着跟朽木一样,实则生机内藏,一动手起来,跟年轻时差不多龙精虎猛。但徐青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根据武僧们的反应得出结论。他们下意识以法月为首,不完全由尊卑地位决定。更像是本能地畏惧。不过一般人,功夫再高,也扛不住强弓硬弩。数百名脱产军土,结阵带着器械,金光寺怕是一香都撑不住,直接山门都给你踏破了。自古以来,朝廷只要有数万精兵强将能如臂指使,不缺钱粮的话,足可弹压天下了。其实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后勤能力,十万人军队的大规模作战,已经是时代的极限,再多的话,后勤根本跟不上。而且纪律也是一大问题。将兵十万,能令行禁止者,古往今来,也没多少。法月亦在暗自打量徐青。他心里实际上是颇为惊骇的。因为徐青最近正修炼牛魔大力拳,整个人龙精虎猛,行走之间,精气十足。法月的功夫不低,自然瞧出徐青的气血很深厚,远远超出十几岁少年人的水平。他不由暗道「怪胎」。练武的黄金年龄是十四岁到二十五六岁之间,这也是成长发育的时期。太早,不容易长个子。太晚,身体已经发育成熟,潜力就剩不下多少了。但十四五岁能将气血修炼到徐青这般充盈的人,不说是没有,但也绝对是天赋异禀的类型。「可惜可惜,徐三元若是我金光寺的人,那门红月祖师无意中得到的金光咒怕是能有传人了。」金光咒是金光寺祖师红月留下的功法,不过金光寺多年来,无一人修成。因为修炼金光咒的条件极为苛刻,既要年纪不超过十六岁,又得是童子身,还要气血充盈,远胜一般武者———·这玩意修炼门槛太高,以至于在金光寺内,束之高阁。别说金光寺,便是大禅寺,都罕有符合条件的。而且这类人,自有大禅寺的高深法门修行,却也用不上金光咒。毕竟金光咒并非大禅寺的正宗传承。你修炼的不是本寺正统,怎麽争夺首座丶住持之位」此外,金光寺本身也需要有人修成金光咒,才能加固寺内那座红月祖师舍利宝塔里的封印。法月很是惋惜。徐青的前途远大,肯定不可能加入金光寺。不过不能加入,他也得和徐青结下善缘人家现在可是本地的风云人物,即将再再升起的坐地豪强之家。指不定哪一天,金光寺还得依附徐青的权势才能生存呢。法月是金光寺按照名士的标准来培养的,本身都可以考个秀才,甚至能勉强达到中举的标准。但他是僧人,自然不可能参加科举。不过会这些东西,好比应天府的花魁学习八股时文丶诗词歌赋,即使不精通,也能由此身价大涨。无论是出家人,还是风尘中人,总是要学会营销包装的。这世道,哪一行都卷啊。可惜当今是道君皇帝,并非如来天子,不然法月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大可以北上闯一闯。徐青和法月各怀心事,表面上却谈笑风生,一时间宾主尽欢。互相了解过后,徐青等郭壮来,便让郭壮带着法月他们去见吴巡按,做好出行的准备。这也不麻烦,因为吴巡按去上任,本身也要带县衙的官军护送。但这些官军的战斗力,比林天王手下的山匪都不如。若非如此,吴巡按也不会发愁。好在吴巡按动人心,反正出发前,先把官军一年的饷银补上了,这也叫开拔费。也是字面意思。跟你走,叫做开拔。但打仗啊丶抚恤这些是另外的价码。说实话,但凡朝廷能把军饷的十分之三发到军士手里,什麽北虏丶东夷丶南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平了。法月他们跟着郭壮去县衙,王护卫等人回去复命。一时间,李宅安静下来。除此之外,法月师父也少了个妈妈粉。没辙,看到法月师父在徐青身边毕恭毕敬的样子,得道高僧的形象直接在周氏这个妈妈粉眼里破碎了。徐青无暇安慰婶,实在是太忙了。他要趁着这点时间,将牛魔大力拳和八卦身法融合。昨日大雪,今天却是晴天。徐青在大水缸边沿刷了一层桐油。他先在雪地里用八卦身法演绎牛魔大力拳,逐渐地,浑身都是水汽冒着。这是气血勃发的徵兆。某一刻,徐青福至心灵。跳上大水缸,出拳似有意,似无意,介于有意无意之间。「绝对专注」的状态极致爆发出来。轰!徐青仿佛脑海里炸响起来。八卦身法和牛魔大力拳开始融合,一招一式,从一开始的生涩逐渐变得流畅起来,最终一项堪称杀招的武技在徐青心中成型。与此同时,徐青的青铜镜泛起微光,武道一栏,出现了新的文字。 第65章 买卖 「崩拳。」牛魔运劲如山崩!徐青站在滑溜溜的大水缸上,脚步轻轻一移,拳头收在肋下,虎口外翻,骤然一拳扎出。旁边用来修炼八卦游身掌的沙袋,一下子被拳劲捅出个窟窿,沙子流出来,落了一雪地。徐青回顾整个崩拳的发力过程。其实打爆沙袋,对于徐青而言一点都不难。难就难在,他刚才劲力凝聚,拳头跟枪头一样,轻轻松松就破开沙袋,没有半分浪费在别的地方。这一拳将我自身的力量和明劲的发力完美结合了。徐青回顾整个崩拳的过程,实则是牛魔顶角丶踏蹄丶运皮三者的结合,而他踏出的那一步,正是八卦身法的精华所在,从脊椎开始震荡,将身体的力量全数整合起来,形成这一式崩拳。为什麽之前八卦身法和牛魔大力拳不融洽,实际上就是发力自标的冲突。八卦身法擅长绕,绕到敌人侧身,对着肩膀丶腰子袭杀,戳中要害。而牛魔大力拳讲究正面破敌,一力降十会。一个是刚猛,一个是柔巧。崩拳踏出的这一步是取了八卦身法的巧劲,巧妙地将我身体的骨骼丶关节等合力一起,将牛魔大力拳的刚猛明劲完整呈现出来。「能打出崩拳,意味着我的明劲颇有火候了。不再是入门阶段,威力大,劲力快而整,没有以前打出明劲之前的那种迟钝蓄力的感觉。」徐青以前打出明劲,有一个顿挫,对付普通人倒是没啥区别,遇上高手,人家看你肩膀动作,就猜到你要发力了,能提前闪避。现在他的崩拳和步伐是一起的,发力也融合在崩拳和步伐中,人到丶拳到,直接缩短了蓄力的过程。「其实八卦身法如同母体,可以孕育出各种拳法来。只需要我按照需求,调整步伐的发力方式。」徐青很快举一反三,意识到八卦游身掌的基础就是八卦身法,什麽游身掌都是次要的。只消深入了解八卦游身掌的武学道理,完全可以藉此挥洒出自己的智慧。前提是神魂足够强大,对武学有自己的见解。其实这也可以说是武学天赋。如果徐青不对易经有过深入的学习,如果徐青没有强大的神魂,他根本不可能通过牛魔大力拳和八卦身法悟出「崩拳」。徐青的心情愉悦起来,随后是说不出的疲劳感,整个人从大水缸摔下去。他躺在雪地里,感受积雪的冰冷刺骨,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这跟前世学习解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一般美妙。学拳,感悟拳理,也是在解题。那种解题过后的收获,带来的精神愉悦实是无法形容的。但大部分人很难获得这种愉悦感,这和天赋有关。智商的差距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这个世界,这种天赋差距,更多体现在神魂的强度上。可想而知,那些武道强者,神魂肯定不弱。「不过神魂平时藏在肉身里,以我目前的经验而言,很难从外表看出一个人的神魂强弱。顶多观察一个人的眼神,来判断对方神魂是不是比普通人强大。但这方面可以伪装。」「此事也不必在意,练武的人,感知敏锐,若是有游魂窥视,心里也会有异样感的。先前我神魂夜游,在赵宅窥视牛鹏,前不久那苏怜卿窥探我,都被发现了。其实是一个道理。」徐青目前得出的经验结论是神魂有益于武道的修行,但同样,阳刚的武道气血,也能制约神魂。道术多奇诡,武道重杀伤。其实想想也是,如果道术的杀伤力很恐怖,莲花教丶罗教早就闹个天翻地覆了,事实上并非如此。在地上躺了一会,徐青随即回屋换了身衣服,然后在院子里烤肉。实际上,用梧桐老树的枯枝烤肉效果最好,但是太少了,只能加点在柴火里。他的手法已经极为熟练,滋滋的肉香在香料的激发下,飘荡在院子里,简直香迷糊了。这时候郭力回来。「郭二哥,来得正好,赶路饿了吧,一起吃。」「多谢公子。」郭力接过烤肉,没先下口,而是等徐青吃了,才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说道:「公子,林寨主就问了我县尊升什麽官,我只说了昨晚县尊参加府尊晚宴的事。」徐青:「你也不知道县尊升的什麽官?」「哪能不知道,大老爷要去应天府当巡按御史,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了。」「那你怎麽不说?」「公子只让我带话,而且我猜,林寨主自己查出这个消息,比我直接说出来有效果。」郭力憨厚地摸了摸头。徐青笑了笑:「郭二哥,你很聪明。」郭力:「我还怕自己做得不对呢。」徐青微笑:「其实说不说都行,当然,不说效果更好。郭二哥能领悟到这一点,我更开心。」郭力随即心中一凛,他还以为自己聪明了一回,没想到这也是公子给他的考验。他能悟到,公子会更看重他?若是悟不到?一时间,郭力出了些冷汗。他终于体会到,什麽叫做深不可测。徐青见郭力有点被吓到,洒然一笑:「郭二哥,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官场的事太复杂,如果领悟力不够,有些事不适宜让你们掺合进来。这不是说不信任你们,而是有些事需要合适的人去做,否则就是害人。」「吃烤肉吧。」「唯。」香香嫩嫩的烤肉,在郭力嘴里着实没那麽香,滋味复杂,让人很舍不得丢下。似乎这比单纯的香更吸引人。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比大哥更接近公子。等郭力走之后,严山又来了。徐青觉得自己真的忙。难怪皇帝要专门搞个内阁,搞个司礼监。这没人分担,一天事务都能把人堆死,还哪有时间陪后宫玩耍。「公明兄,柴火已经照你的要求,以复社的名义发出去了,而且我还组织社员,亲自送柴火到那些平民家里。」严山是为了发放柴火的事过来。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贫民窟的味道,喷———「有劳严兄了。」徐青有些无奈,这「公明」二字,传的真快。严山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大老爷升南直隶巡按御史了?」徐青似笑非笑道:「我说严兄怎麽如此积极过来找我,你是不是也想请大老爷取字?」严山还有两月才及冠,如今也没字。以前他不急,现在他急啊。要是巡按老爷给他取个字——严山老脸一红:「公明兄,我也是大老爷的学生啊。」这时候不能要脸!徐青噗一笑,说道:「其实我有个比大老爷更合适的人选给严兄取字。」「谁?」「正是区区。」严山:「公明兄,你别逗我了,哪有你这么小,给人取字的。」徐青打趣:「严兄,你觉得我前途没吴恩师远大吗?」「那—.」严山对徐青的才华倒是认可的,可这是一回事吗?而且他也不好说吴老爷肯定不如徐青前途远大吧!徐青收起笑容,正色道:「严兄,吴恩师这是一步登天,很难说是福是祸,你现在赶上前去,我怕你后悔啊。」严山一惬,他倒是没想过,但徐青一提醒,心里也泛起嘀咕。这事情确实蹊跷啊。他不禁有些患得患失。徐青:「我是吴恩师主动给我取的,拒绝不得。严兄没必要赶这趟,反正你要是中了举人丶进土,吴恩师还能不认你这个学生。你若是不中,即使取字又如何?」严山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对于上位者,有关系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得有用。那徐乡绅,算是吴大人的世交,结果被吴县尊「留客」到现在,听说人都瘦了好几圈。严山:「那去给大老爷送行,我总可以去吧。」徐青点头:「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严山:「若是大老爷主动给我取字,我怎麽办?」徐青翻了翻白眼:「放心,这种事就梦里有。」严山:..他有被伤到。严山好一会缓过来:「公明兄,你觉得我取个什麽字比较好,若是没合适的人,我想你帮我取一个。」他仔细想了想,徐青的话不无道理。只要徐公明不早天,妥妥中个进士啊。反正他也暂时找不到得力的人物帮忙取字,不如当个备选-———徐青莞尔:「严兄,我就开个玩笑。」严山:「公明兄,我可是十分相信你的才华。」「哎,那我想一个,你往后愿意用,就说是你自己想的。」「嗯T徐青装模作样沉思一会,然后拍掌道:「有了,就字惟中。天下之道,莫过于中庸。惟中二字,很适合严兄。」「惟中?听起来,确实不错。」严山听了徐青的解释,也觉得这字很符合他的气质。「那暂时定下了。」「好,我先走了。公明兄,别忘了到时候叫我一起给大老爷送行。」「嗯,知道了。婆婆妈妈的。」「额。」逗一逗严山,还是挺有意思的。徐青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人啊,还是怕孤独。他在这里,其实能聊天的人不多,严山勉强算一个。虽说这家伙心眼不少,但与人相处很有尺度感。这种事是人之常情,皇帝都喜欢在身边养几个奸臣呢。无它,能提供情绪价值啊。说起来,严山这家伙还挺有当奸臣的潜力。这家伙会办事,有分寸啊。琢磨这些世情文章,徐青忽然来了点感悟。他回到书房,写下四个大字「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在他的理解便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事情做到最好,把自已学到的丶领悟到的,总结出来,这便是「知」,不和别人攀比,不焦虑,不患得患失,做自己该做的事,从中得到正向的反馈,这就是「行」。这个道理是他自己目前领悟到的「心学」,也可以传授给别人。「怎麽没有圣德之气呢?」徐青感觉很奇怪,他之前念着贫苦百姓,想着用复社名义去给贫苦百姓发放柴火,都有一丝圣气,自己写出「知行合一」的理解,却没有圣气?区别在哪?徐青觉得这「圣德」教化之道,太过于玄学了。但他还是想要琢磨。因为有圣气的话,可以消灾解难。他琢磨半响,又在「知行合一」后面加了「致良知」三个字。果然,青铜镜内起了变化,圣德二字上,多了一丝丝新的圣气,与之前那一丝圣气合成一缕。「与文惊圣像那次差不多。」徐青没有急着使用这一缕圣气。目前看来,十丝圣气为一缕。圣气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消灾解难,克制末运。如果遇到生死危机,圣气的作用就大了。「古之圣贤,常怀圣德,故能履险如夷-————」徐青心里闪过一层明悟。但只有圣德也是不行的,还得有武力。天大最大的是道理,但道理需要武力来解释。圣德心掌杀剑,此所谓王霸之道!得到这一缕圣气,对于徐青的神魂也是一种洗涤。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好似挤掉了一些杂质,更纯粹。因为他对自己的道路更清晰了,念头更坚强。「古书里,所谓修炼者坚持道路,坚定本心,大概是这个意思。」徐青心里想着,神魂随之发出鹤唳。鹤喉之声,比以往少了些技巧,多了点纯粹,效果也提升了一点。「这就是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吧。修炼神魂,也是时时自新的过程。」「妙啊。」「混蛋!」赵豹看着眼前的桌案给林天王一掌拍碎为粉,暗自吞口水,脚都软了。原来传说是真的,真有人能修炼出暗劲来。这林天王怕是将牛魔大力拳的明劲修炼到了极致,故而刚中生柔,练出暗劲来。难怪能成为江宁府黑道的霸主级人物。而且明劲和明劲之间也有区别。牛魔大力拳算是明劲中,第一流的法门,何况林天王本来就天生神力。其实力之强,着实令人恐惧颤栗。「天王息怒。」赵豹颤声道。林天王:「你们想害死老子,还想让我息怒?』「还请天王告知小人,到底发生什麽事了?」「自己看。」林天王一张纸甩到赵豹脸上,上面有他的劲力,无一是一耳光。赵豹脸之前就挨了林天王几下,现在更是如猪头一般,他忍着痛,看了纸上的内容,大呼冤枉:「天王,我真不知道吴知县升的是南直隶巡按御史。」「那你现在知道了?」「嗯。」赵豹无比苦涩,难怪他能拿着六百两金子上山找林天王。原来赵公公根本不是看他和林天王有旧,而是想拿他当替死鬼。要不然这种肥差,怎麽轮到他一个新人。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得了赵太监的看重,从此要飞黄腾达。这些人,心好黑。林天王瞧赵豹神色,心知这厮也是受了蒙骗。还好他那徐兄弟提醒了他,否则他也要险些利欲薰心。说白了,赵太监等人就是利用吴知县急着上任的事,跟林天王打个时间差。如果林天王不特意去打探,这种消息延迟几日上山也是正常的。届时人也杀了,事也做了,锅还背了。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能顺利栽赃到莲花教身上。如此一来,林天王拿了钱也不好说什麽。「天王饶命,天王饶命。」赵豹见林天王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凶狠,尿都被吓出来。这也由他现在下体受损,止不住尿的原因。林天王有些嫌弃,但想到赵豹还有点用处,淡淡开口:「现在,钱我想要,事我不想办,你说该怎麽办?」赵豹:「这—」」「你就说能不能办。」赵豹被逼到这份上,哪能说不能,说道:「若是能骗过赵公公他们,或许能拿到那笔钱。」「你说,怎麽才能骗过他们?」「因为小人认识吴知县,所以赵公公他们也吩咐过,一旦得手,便让小人指认一下。然后通知人去取尾款。」林天王:「尾款在哪里取?」「应天府外,黑水湖的一个小岛上,那里有盐帮的人驻扎,也是赵公公他们用官船贩卖私盐的一个交接点。「你怎麽知道私盐的事?」「那黑水湖通江宁河道,以前的河道巡检是我堂哥赵熊的妻兄,我跟着去过一次。」「用官船卖私盐,我可真是大开眼界。这麽好的买卖,居然不请我一起干。」林天王眼晴仿佛冒出绿光。本来他和应天府那些虫还算合作关系,但现在,他们不仁,别怪自己不义了。「好,我计较一番,到时候能顺利办成此事,我送你去京城当太监。」林天王拍拍赵豹的肩膀,笑眯眯说道。他又不傻,赵太监这夥人急着杀吴知县,摆明了是害怕朝廷发现他们的事。一群贪生怕死的笨蛋,朝廷不盯上他们,能让吴知县去当南直隶巡按御史,还放出风声要查他们?既然已经被盯上,杀个吴知县有屁用。这群虫看样子是要翻船了,林天王才不会傻得跟他们一起沉船。「徐兄弟既然提醒我,看来我们有机会合夥干这一笔买卖,先试探他一下。」林天王心里计较片刻,命人找来牛鹏。「大哥什麽事?」「凭说废话,还能骑马不?」「能。」「跟我下山。」「去哪?」「见你徐『恩』公。」「啊。」 第66章 至诚 「青哥儿,外面来了个病的汉子,说是你的旧识,姓牛,让你过去见一见。」原来有门子通传消息到了周氏这里,说是有人想见徐青。平日,如郭壮这些人过来,因为与徐青相熟,都是直接引进前院。若是陌生人,则是先要过周氏这一关。如此一来,能免得繁杂事务打扰徐青读书练武。「哦,我知道了,这便过去瞧瞧。」徐青听到姓牛,心里便有猜测,莫非是牛鹏。看来是林天王要找他。他到了门口,看到一个男子站在一匹马边上,罩着厚厚的棉袍,笼着袖子,不停搓手,再看帽檐下的脸蛋,果然是牛鹏,笑道:「还能骑马,你这身体底子不错。」「那要多谢你的大恩大德。」牛鹏没好气道「哟,还不服气?」徐青笑了笑,猛地一步踏上前。这是牛魔踏蹄的功夫,那马受了惊,扬蹄踏雪,眼看要发疯,却又被一双大手死死按住,不一会儿就老实了。而大手的主人,正是徐青。他练武以来,身高体壮,四肢亦变得修长,大手大脚,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改变。其实也是徐青身体正处于发育时期的缘故。修炼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丶牛魔大力拳,不但壮大气血,本身根骨都受益于此,得到改善。普通人练武,哪怕同样十几岁开始修炼,但进步缓慢,自然便没有这样的好处。当然,徐青听王护卫丶马护卫说大禅寺有改善人练武资质的神奇法门,使人三四十岁后,都能改善根骨,延年益寿。不过那种法门,需要佛法修为很高的高僧大德才有可能参悟。徐青猜测,其实未必是要佛法修为很高,有可能是和神魂的强大与否有关,以徐青目前的经验来看,神魂越是强大,练武越是容易,而且气血壮大过后,还能反哺神魂。徐青露了这一手,将牛鹏吓得够呛。他便是武功未废之前,亦未必能使出徐青这一手来。「这牛魔大力拳,你真练成了?」牛鹏一脸不可思议。徐青悠悠道:「距离明劲大成,练出阳火还远。」牛鹏叹息一声:「你才十几岁,练到那一步是早晚的事,有朝一日超过我大哥都不足为奇。」他见徐青这一手,知晓徐青是给他下马威,让他以后别想着报仇的事。别说他没被废掉,即使完好如此,也没实力跟徐青斗。何况硬要说,他也是被赵熊等人牵连进去的。若是不住进赵家,屁事都没有。大不了闯进县衙失败,风紧扯呼而已。徐青略过这个话题,直接问:「你大哥找我什麽事?」「我大哥在松鹤楼等你,你愿意去就去。」牛鹏回道。「哦,知道了,你回去跟他说,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松鹤楼。」徐青点头,放牛鹏离去。牛鹏和他有恩怨。林天王派牛鹏来,此举乃是示意他心怀坦荡。否则没必要派牛鹏传信,平添徐青的疑心。虽然徐青相信林天王不会对他有什麽岁意,不过还是去找了王护卫丶马护卫,又请了法月压阵。如今吴巡按还没动身,法月也是有空闲的。有了三大好手守在松鹤楼,徐青才能安心赴约。对于林天王的来意,他心里猜测,多半是有什麽事想和他合作。看来林天王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但凡脑子正常,也不会再想着截杀吴巡按那又是什麽事?反正去看看吧。雪后的晴天,城里较前段时间更繁华。毕竟大家都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准备一些过冬的物资,一些过路的商旅,亦趁机来城里休整,顺便买卖货物。松鹤楼作为城中有名的老字号酒楼,更是人流庞大。而且这里多是三教九流相会的场所,江湖人在里面吃酒,不算得显眼。徐青来到酒楼二楼,只见西首座上坐着一个身材甚是魁伟的汉子,桌上点了酱牛肉,摆着酒壶。也不知吃了多久。旁边有牛鹏陪酒。徐青走过去,牛鹏立即起身,到楼下马棚。徐青坐在大汉的对面。大汉端着一碗酒敬道:「公明兄弟,可算见到你真人了。」「我也久仰兄长的威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大汉微笑:「我派牛鹏给我传信,他完好回来,足见公明的气度。」他接着又叹息一声:「只是行走江湖的话,公明的手倒是软了些。」徐青:「他已经教了我牛魔大力拳,你又给了赎金,只消他放下报复之心,自然恩怨两清。再追着不放,并非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林天王哈哈大笑:「这个就叫你们读书人说的,有所为,有所不为吗?」徐青洒然道:「天王哥哥还是跟我说正事吧。咱们之间,说利益比说人情靠谱。」他可以观察自己气运里的黑气变化,自然能看出即将发生的事危不危险。所以对牛鹏立威,令其死心即可,没必要穷追猛打。同样,林天王找他合作,他也可以藉此评价事情的危险程度。林天王:「公明果是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这里有一笔大生意想和你谈。+随后林天王说了自己的想法。原来他想黑吃黑。徐青听得始末,明白了要动手的人,居然和天京守备太监等人有关,那都是南直隶颇有权势的人物。林天王倒是胆大包天,想着不办事就吃掉人家的酬金。因为要走水道,去那黑水湖的小岛,需要有河道巡检衙门掩护。这也是林天王找徐青帮忙的原因。毕竟李巡检正管着这一块。徐青陷入沉思。林天王的开价不低,事成之后,有一千两金子。这事有风险,但徐青没有拒绝的道理。无它。他是吴巡按的弟子,吴巡按去了应天府就要查赵太监等人身上的事,这属于天然的敌对立场。如果林天王成功,说不定还能从小岛上搜出赵太监等人的罪证。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关键在于,时间太紧张了。林天王说完打算之后,也不催促,自顾自地喝酒吃肉。山上其实也不缺肉,但缺香料丶厨子和好牛肉。尤其是松鹤楼的酱牛肉,堪称江宁一绝。自林天生上山之后,已经很少吃到了。他吃着牛肉,看着徐青,心情其实有点复杂。似他在徐青这个年纪,双亲健在,不时跟着父母到城里打牙祭,那时候没有如今的威风,却思之不由怅惘。人这一生,到底得多大功业,才能填平自己日渐空虚的内心。细细思来,现在真不及少年时快乐。但已经回不去了。前人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如今少年回忆骤然而起,心中似有雨打风吹来。哎,大概也是他最近恶补了一些读书人的诗词歌赋,方才有此愁绪。不得不承认,前人留下的经典诗词歌赋,哪怕他一个粗人,听着都能触动到。「你要几份路引?」徐青做下决定,轻声说道。二楼已经被林天王清了场,倒是不担心被人偷听。不过徐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林天王:「七份足矣。」「七个人就够了?」徐青颇是惊讶。林天王:「我若没这份本事,黑风寨怎麽在栖霞山这种要道立足。公明兄弟,我也不吹牛,但凡我生在将门世家,虽万户侯,何足道哉。」他对此甚为遗憾。普通人还能通过科举读书改变命运。他们这些武人,想建功立业,也强过那些将门军户子弟。即使立下功劳,也会被别人霸占,徒为人做嫁衣而已。可以说,底层武人的晋升通道,几近于无。哪怕通过武举,考中武进士,光是选官都要等个好几年。等候补了官位,也是穷山恶水丶鸟不拉屎的地方。资历熬上去后,人也老了。武人可不是文官,越老越吃香。过了巅峰,想建功立业,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是故,东南一带,底层武家子之中,不乏有出海为盗的,运气好,便如前朝的髯客,占岛为王,称孤道寡。这也是林天王此等出身,能想像的功业极致了。徐青闻言微笑:「若徐某有朝一日能宰执天下,到时候定给天王一个出身。「我怕是等不了那麽久。」「我辈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这一生,切争朝夕,必不让天王久等。」他看出林天王心里的野心,乾脆画个饼。吃不吃你的事,画不画是我的事。林天王哈哈大笑,「那我等着。」他虽不信,但徐青肯说这样的话,证明心里有和他合作的真心。不过他喜欢命运在自己手上,若有机会,肯定要拉着徐青一起干大事。惜乎,此非乱世,非其用武之地。说到底,他姓林的,也是个贪乱之人。徐青随即又和林天王商议一阵,计较好过水道的路引。这边衙门里,还能开真的牙牌,什麽都是真的,只是不进黄册。所以林天王等人走水道,进黑水湖的身份,完全能一条龙服务搞定。如果没这层便利,要去那个小岛,不是要经过水师巡逻的地盘,便是要经过别的水寨,危险系数大增。所言杀人越货,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没白道配合,黑道很多事都办不成。这世上的权力,往往就是,做成什麽事或许很难,但要坏你的事,也就一句话。林天王这也是看着赵太监要沉船,准备跳到徐青这条船上来。黑白通吃,才能做大做强。徐青知道了林天王的决定,更清楚吴巡按上任最大的危险已经解除。咋感觉护送吴巡按上任,跟西天取经似的。徐青和林天王告辞,约好取路引和身份牙牌的时间。然后又给了法月师父一份香火钱。王马护卫没给,空了时候,请人喝一顿花酒就好了。他做人一向是,关系远的要谈钱,关系近的,少谈钱,直接利益捆绑完事。具体的事务,徐青自然吩附徐福去找郭壮丶郭力兄弟二人操作。徐福这家伙确实是天生当管家的料。嘴巴严,会做事,而且颇有练习鹤形术的天分。原来他还是岭南的采药客,自生下来就学会认药,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医术,可对药材的认知,却超过许多大夫。而且常年吃山中的草药,使他身体有一股说不清的潜力,通过鹤形术得以开发出来。由于徐福有这方面的天赋,徐青连普通制药的活都交给徐福练手。这家伙有耐性。现在王护卫他们吃的地黄丸都是徐福做出来的。不过随着事务繁多,徐青也要再物色几个管事,否则不好管理手下的事务。日后等义和堂养的孤儿成长起来,徐青就更轻松了。人才的培养要从小抓起,这样忠诚度也有保障。不知不觉,到了吴巡按上任的时候。徐青趁着这点时间,更是抓紧崩拳的练习。即使少了林天王,守备太监那边肯定还有别的杀手,不可不谨慎。其实徐青也清楚县衙附近肯定有绣衣卫暗中盯梢。但这些人关键时刻能不能救下吴巡按也不好说。古人云,长亭送别。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何知府率本地乡老,送了吴巡按十五里,正好是长亭更短亭,算是礼数备至。更有乡老痛哭老父母离开,并献上万民伞。这个是走流程了。要是哪个县官离任没万民伞,绝对不算是小事,肯定影响官声。严山得徐三元提携,混在送行队伍的前面,排位在那位江宁八骏之一的族兄之前。这就是人生选择导致的参差。谁叫严山跟对了人。眼见得吴知县一行走出视界,何知府掩了掩袖子。严山离得近,闻到一股生姜味。只见府尊大人泪水流出来,感伤之情,溢于言表,「长亭古道,最是摧残离别心肠,让诸位见笑了。」这就是何知府的高明表演了。有这多人在场,谁敢说他和吴巡按关系不铁!这时候,有人看向徐青,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徐三元一句:「离别之际,徐朋友何以走神?」「前山将要遮住恩师身影,我在想,若能夷平此山,该有多好。」「此为至诚至性之言。」何知府忍不住感慨。问话的人如遭雷击,不由呆立当场。 第67章 杀生(6k大章) 徐青刷了一波名望之后,与何知府他们告别,然后走了小路与王护卫丶马护卫汇合。王护卫早已准备了一匹比较温驯的官马等着,并且备好乾粮丶肉脯丶淡水丶火石等物资。东西不多,但足够两三日使用。徐青翻身上马,动作不说潇洒,却也十分稳健。这和他平日练八卦游身掌的身法大有关系。骑马和扎马步的原理十分相似。不是将屁股坐在马背上,那样的话,十分颠簸。骑马讲究人马合一,将双腿夹住马肚子。远远看去,人好似长在马背上一样,这样一来,十分省力,屁股还能少受罪而且进行骑砍时,还能藉助马力。所以善于冲锋陷阵的猛将,必定马术厉害。若有一段冲刺的距离,藉助马力,就有了阵斩敌将的机会。不过,能和猛将配合的马,往往也十分难寻,并且难以驯服。徐青身下这匹马,只是寻常的南马,负重致远还行,用来冲锋陷阵倒是一般。骑马也是为了节省体力,方便携带食物,幸好现在已经入冬,一路野草枯萎,十分易行。若是春夏之际,莺飞草长。偏僻的官道,便有可能茅草乱长,蓬蒿满地,遇见锋利的草尖,跟利剑差不多,走一段路,人马都容易挂彩,衣服之类,更不用说,肯定破烂。所以秋冬之际,不下雨雪,在前往应天府的官道上赶路,反而更是轻便,此际商旅往来密集,车如流水,繁华盛世,一望可知。但到了栖霞山又自不同,那是横断山脉,将江宁府和应天府隔开,如果绕行,又要走一大圈,但好在过了栖霞山,便有江宁河的水路可以走,直通应天府外的黑水湖,一路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常引I得许多文人骚客挥毫着墨。正因这山脉阻拦,在江宁水道形成湍急河流。不然的话,江宁府和应天府之间的水路畅通,连带江宁府的繁华程度,都能跟着上一个台阶。王护卫和徐青已经尾随到了吴巡按车队的后面不远。王护卫指着前面峡谷,说道:「那里便是栖霞山最壮丽的景象一一一剑峡。传说有绝世天人,一剑劈开栖霞山,形成此等奇观。」徐青好奇询问:「这传说是真的吗?」王护卫摇头:「大概不可能吧,纵然我大禅寺的至高秘典,练到极致,也不过是血肉凡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摧敌首脑而已。如何能有此等壮举。即使有,兴许也是什麽上古机关的威力导致。」「上古机关,这又是什麽?」马护卫在旁解释:「这都是我大禅寺祖师留下的传说,听闻上古之时,有圣人通晓天地至理,建造机关,疏通江河,泽被万物。」徐青笑道:「大禅寺的祖师爷不是佛门高僧吗,怎麽听着像是士人的口吻。」王护卫洒然一笑:「你有所不知,我大禅寺的祖师爷本是先得了诸子百家的学问,但无法破解天地至理,得悟天人之道,才转而求佛,遁破空门。「看来贵寺祖师倒是个通才,若是有缘,我倒是想去大禅寺求取真经。」徐青露出神往之色。他心里也觉得,大禅寺说不定有修炼神魂的至高秘典。不过眼下的话,估计只能先找金光寺试探试探。他感觉法月像是懂一点修炼神魂的秘法。因为这一路尾随,其他人都没发现,只有法月不时回望,显然是察觉到了徐青他们的踪迹。这可不像是靠耳朵目力能办到的。何况徐青自己能神魂夜游,很明白,只要神魂稍稍出壳,气血强大的武者在其眼中,宛如黑夜中的灯火一般明亮耀眼,避无可避。除非能刻意收敛气血,才能避开这种探察。这也有点像风水术士的望气术。徐青心思一沉,神魂稍微出壳,往前方的山岗看过去。那里叫做红泥岗,土地的颜色,宛如落霞。一条官道直通山岗的密林中,望不到边。由于树林太密,徐青隐约只能看到树林里,似乎有些火光。这个时节,肯定不是树林起火了,毕竟一旦起火,就是很大的山火,根本不可能只有这一点。徐青神魂回壳,暗自心想:「多半是有埋伏。」但红泥岗这一片根本绕不开,其他地方的路更难走。他又看了气运里的黑气,依旧不怎麽起眼。看来此行确然是有惊无险。不过不能大意。徐青对着王护卫耳语。没多久,王护卫催马赶上前去,到了吴巡按的车队里,与法月交谈。法月看到王护卫,果然也不吃惊。吴巡按听了两人交流,知晓前面有埋伏,有些曙不前。这时候法月上来与吴巡按耳语几句,吴巡按明白之后,点头称是。如今已经是下午时分,如果脚程快,刚好能过红泥岗,到前方的驿站歇息,然后再穿过栖霞山,直达渡口。只见吴巡按吩咐下,车队迅速往黄泥岗靠拢,眼见要进树林里的官道,忽然又停住。过了一会,打响官锣,即将开拔,但过了一会,又停了下来。如此翻来覆去几次,折腾到入夜。然后吴巡按的车队直接安营扎寨起来。跟来的官军都是不得其解,但到底是官军安营扎寨还是会的。他们折腾一番,便在树林前的空地找地方安营扎寨。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徐青和法月丶王护卫他们汇合。「徐三元,我们这就摸进树林吗?」「嗯,大师夜行方便吗?」「方便,只是担心这月黑风高,我照顾不到你。」「大师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摸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麽埋伏。到时候动手,大师切莫过于慈悲。」法月正色道:「吴大人心怀苍生,我护他便是功德,纵有罪孽,小僧自一肩担下了。」他说完,口念佛号,一脸慈悲。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金光寺的佛法能慈悲照耀世人,这点杀孽算什麽。法月一下子觉悟上升了好几层楼那麽高。徐青大感佩服。论不要脸,还是得跟高僧大德学习,他还是太稚嫩了。这也叫「无人相丶无我相」啊。红泥岗树林深处,一个个身着莲花教服饰的蒙面人潜伏在密林里。如果凑近点,用心听。能听到不少的蒙面人在打哈欠。外面埋伏的对象简直不讲武德,搞起疑兵之计。他们精神紧绷到现在才消停。加上天寒地冻,一个个哪怕穿得厚实,到了这夜里,都忍不住发抖。这时候,不少蒙面人都恨不得冲出去,痛痛快快厮杀一场了。只是得了情报,听说对面也有硬茬子,贸然出去,万一挂了怎麽办。这次出来,一个人才给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谁想拼命啊。二十两银子,在天京城也就够喝几顿花酒。天京居,大不易。这点钱,简直把他们当没见过世面的边军泥腿子打发了。不过他们这次出来,个个都带了精良的连弩,到时候都不用上报战损,直接在黑市里卖出去,也能小发一笔财。其实胆子大一点,直接可以在黑风寨销赃。蒙面人里,有聪明的也纳闷,怎麽不请黑风寨来干这活。他们这是困起来,便容易胡思乱想,却又不敢睡。这天气睡过去,鬼知道会不会被冻死。但领头人也不敢撤,万一那边不按套路出牌,半夜出行怎麽办。但今晚乌云蔽月,又是密林,按理说没有夜行的条件。领头人准备再等一会,再做打算。这一时犹豫之际。徐青连同王护卫丶马护卫丶法月,一行四人,悄悄摸进树林里。徐青带着王护卫,法月带着马护卫。他们两人都有感应气血的能耐,在黑夜里,无须火把,找人是一找一个准。只见黑夜里,一个个埋伏的蒙面人,无声无息间倒下。徐青和王护卫都是捂住嘴巴,直击要害。另一边,法月干活也十分乾脆利落。没露出什麽动静。但是这些人里面总归是有武者。徐青和王护卫杀第六个人时,出了纰漏。对方警觉,发现了徐青和王护卫。两人联手,没能第一时间解决此人,反而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一下子引来连锁反应。一只只弩箭破空,朝着徐青他们的方向射去。幸好徐青和王护卫穿了甲,有意闪避下,顶多有擦飞过来的弩箭,造不成什麽伤害。并且有树林遮挡,加上夜中不能辨物,对方惊慌之下,更不可能弄出什麽杀伤。过了一会,只见徐青躲在一株大树背后,运起神魂出壳,将最近的蒙面人看得清楚,直接施展八卦身法扑杀。他「绝对专注」的状态开启,整个人陷入并中月般的境界中。神魂观察,回壳,施展身法,扑杀。周而复始。「他们有弩,留几个活口。」徐青杀人之馀,犹自冷静提醒错身而过的法月法月也知晓利害。动用弩箭,这是谋逆的大罪。显然留几个活口,有利于吴巡按到应天府之后的行动。「走。」眼见损失越来越惨重,蒙面人的头领终于忍不住吼叫一声。其实他不吼叫,许多蒙面人也想撤退了。但是天寒地冻,他们又被惊扰了许久,这时候身子根本不灵便。走得快的,都成了徐青和法月眼中的靶子,剩下的人,都腿脚麻木。不过蒙面人的头领管不了这麽多,他肯定不敢留下。迈开大步,往红泥岗另一头跑去,那边拴了马匹,而且是开阔的官道,只要骑上马,就有机会逃生。这次真的是踢到钢筋铁板了。他甚至怀疑动手的人是绣衣卫里面的高手。徐青认得此人的气血最旺盛,哪里能容忍对方逃走,不假思索就追过去。那人感应到背后有劲风迫近,反手一根弩箭。徐青施展八卦身法避开,落地就是一个牛魔踏蹄,借着反震之力,直接来到这人背后。这头领也是功夫不弱的,腿一弹,又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八卦身法不只是灵活,打斗之时,如果敌人想跑,便如追风赶月一般追上去,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上你。蒙面人见甩不开徐青,反手扯出一把短刀,要和徐青贴身肉搏。徐青的八卦身法火候十足,最不怕贴身短打。哪怕他实战经验不多,可是现在是绝对专注的状态,抛开杂念,反而比眼前的敌人冷静不知多少。见对方一刀劈来,带着风响,劲力凶悍。徐青不退反进,迈出半步,沉腰下马,吐气开声。崩拳!他迈出这一步,极为精妙,既崩拳发力,又躲开了对方的一刀。看似对方的刀,距离徐青只有毫发距离,实则宛如天堑般不可逾越。反倒是徐青的崩拳,击中对方的心口。「护心镜。」徐青一拳之下,立刻察觉不对。不过这也是他练拳的本能,直觉朝对方要害攻击,但是出来混的,往往都知道在要害部位进行周密的防护。所以打人要害,有时候在实战中,并非最佳选择。这也是徐青拳术的打法尚未臻至一流境界,没法在生死搏杀间,思量周全,从心所欲。当然,经验多了,也能弥补这方面的疏漏。好在徐青的崩拳威力强大,一拳击中,震荡之力也让对方眼冒金星,胸口发闷。徐青顺势踢出一脚这是八卦游身掌的戳字诀,虽然不是用掌,但是腿功发力,更显得凌厉凶悍,直接将对方下身踢爆。毕竟对方也没穿什麽铁裆。而且这玩意穿了,还影响灵活性,对方要害遭到重击,当即痛晕过去,徐青担心还不靠谱,又在脖子上来了一记手刀,将人就地绑起来。这一耽搁,便有一些人逃走,不过大部分都被袭杀,剩下几个,也被抓了活口。其实这些人,直接硬攻,有强弩在手,未必不能正面袭杀吴巡按,但要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巡按御史,心中多少还是志忑的。而且这样搞,也容易有死伤。因此选择传统的埋伏袭杀方案,可惜遇上的敌人版本和他们想像的不一样。徐青和法月修炼神魂,在黑暗环境下,像是徐青前世戴着夜视仪一样,黑夜成了他们最大的优势。一场激斗下来,战斗时不觉得,现在连徐青都腿脚酸软。他毕竟还开启了绝对专注的状态,论体力的流失,比法月他们只多不少。若非近来修炼牛魔大力有成,徐青这一战,说不定还颇有凶险。好在事情顺利完成。而且经过一场生死实战,徐青感觉自己对武道的感悟又进了一步。果然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其实法月丶王护卫等也有类似的感觉。尤其是法月,他的实战经验也不多。毕竟金光寺圈地,对手都是山脚下的农夫,一群泥腿子,哪能让法月这种寺内第一序列的接班人动手。平日里,也就和武僧们切一下。但到底多年的佛法修为不是盖的,杀生如此,也没太大的反应。吴巡按虽然有武僧守护,心里还是有些志芯,不过他现在是巡按御史,南直隶文官序列,四大巨头之末。岂能如此没有逼格。所以在帐篷内点起灯,找来钱师爷下棋。可惜钱师爷一把年纪,还要熬夜陪东主戏耍。这份幕僚的酬金可不好挣啊。但再难,也得挣。以前挣的是知县老爷给的酬金,随时都能找到类似的活,但现在可是巡按老爷的酬金。这基本是地方幕僚中,事业的巅峰了。有这份资历,将来回乡,都能扯虎皮用。前提是吴老爷不倒台。吴巡按强装镇定,实则心不在焉。不过钱师爷棋艺高超,硬是和吴老爷杀了个难分难解。这一局棋,当朝国手来下,也不过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钱师爷落子越来越慢。吴巡按倒是一如既往地—心里紧张,反正瞎下便是。忽然间,外面传来吵吵的声音,吴巡按聚精会神听外面的动静,没听出啥,但没听见喊杀声,所以还是比较镇定的。这时候外面传来徐青的声音。吴巡按已经知晓自己的好学生跟来,倒是不意外。「老恩师,红泥岗的路障已经清理乾净了。」这一声,吴巡按如听天籁。但他强自镇定下来,将棋子往棋盘一甩,对着钱师爷笑道:「小儿辈破敌矣随即起身出去,准备检查战果。钱师爷看老爷起身急,鞋子都没穿,想要提醒,忽然又忍住了。这提醒买不是破了老爷的仙气,怕是要被记恨上。营帐打开。吴巡按负手出来,却是忘了自己没穿鞋,一下子触地,冰冷刺骨。差点摔倒在好学生面前。不过吴巡按多年的官场功夫早已炉火纯青。顺势一弯腰,对着后方的法月丶王护卫等见礼:「诸位辛苦了。」「不敢当——.」法月丶王护卫等自然闪避开。吴巡按复又从容起来。这时候徐青在旁给出台阶,「老恩师挂念我等,竟赤足相迎。此等礼遇,实有古人之风。」这时候,钱师爷才将鞋子拿出来,忙给吴巡按穿上。吴巡按神色从容,向着法月他们继续慰问。这叫收揽人心,以为己用。原来他也是官场高手,可惜从前没有表演的空间。徐青在旁看着,心想,若是有合适的舞台,或许人人都是影帝。接着便是审讯的事。吴巡按在徐青提醒下,猜到去应天府要查案子,所以特意在清水县挑了个老刑名带在身边,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吴老爷心善,没有学何知府亲自审问赵熊那样,而是隔着帘子听审讯的事。那老刑名有吴巡按撑腰,自然敢大着胆子用刑。徐青捉回来的头领却是个嘴硬的,硬是熬了两个时辰都不开口。而且这人功夫不错,一旦撑不住,就用龟息假死的手段。老刑名怕将对方弄死,什麽都问不到,到后面也禁不住手软下来。见得撬不开对方的嘴,徐青也有点烦躁他看了旁边老神在在的法月,心中一动,「听闻佛门有狮子吼,教人回头是岸,不知大师可有此等神通?」法月经此一役,也知晓徐青非同寻常,自己的伎俩,难以瞒过对方,乾脆承认道:「小僧不会狮子吼的神通,不过我佛有慈悲之法渡人。不如让小僧来问他试试。」「那就有劳大师了。」徐青合十一礼。法月微微点头,看了贼首一眼,「若是一开始,小僧也无法让他开口。不过他现在深陷苦境,正是需要渡化的时候,小僧再行佛法禅音,把握便大了。」这也是花花轿子众人抬,既是实情,也肯定老刑名的作用,免得人家忙活半宿,什麽苦劳都没有。这样的话,岂不是平白得罪人?他们佛子出来混,讲究的就是情面丶脸面,积极入世,可不似臭牛鼻子那般清高。何况我佛慈悲,老刑名这种出身,算得上中产之家,属于佛法广渡的主要对象。出于职业习惯,都得尊重一下。果然法月一番话,让老刑名大为受用,在旁露出赞许之色。徐青听了法月的说辞,有种遇到对手的感觉。还好这厮没和他一起参加童生试,否则绝对是劲敌。至于严山老弟,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估计就是和徐三元同台竞技了。这是值得一辈子吹嘘的资历!随后法月念起佛经。这禅音入耳,给徐青一种紧箍咒的效果,连他都有点不能集中精神,甚至难以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中。法月念了一阵,直接破掉贼首的龟息假死之法。对方到底是有见识的,醒来冷笑一声:「好一个金光寺的夺魂咒,臭和尚,你知道眼下是什麽事吗,还敢瞎掺合进来。」法月叹息一声:「贫僧世外之人,也知国法最大。施主犯了国法,还是如实交代吧。」「交代什麽,我没什麽交代的。」「那就得罪了。」法月神色淡淡,突然对着对方脑袋拍了一掌,随后口念咒语。这人顿时变得恍恍惚惚,法月问一句,便开始答一句,毫无隐瞒。 第68章 收获 被审讯的蒙面人头领知道的事不是很详细,但几处关键信息,很要人命。连王护卫都吓出一身冷汗来。倒是法月,神色如常。不过细心的徐青,还是能听出法月的声音有点变化,显然内心颇是不平静。事大了啊。事情牵涉到了应天府的武定侯和天京守备太监。武定侯是世袭罔替不降等的侯爵,除此之外,还兼着天京兵马指挥使的武职。这个武职官级不高,也就正五品。但是管着天京城的五城兵马司,有独立的衙门丶监牢,可以在整个天京城进行抓捕丶审案丶结案-·而且侯爵是超品,在礼节上,见了总督等封疆大吏,也丝毫不虚。所以武定侯在南直隶勋贵中,论实力也仅在几位国公之下。并且在国朝的定位里,武定侯属于朝廷在南方的眼线,负责监察南直隶的权贵士绅豪强——..—·这等人属于天子心腹。结果出现了问题,难怪朝廷要派个在南直隶没有明显立场的吴巡按去当巡按御史。而且吴巡按在南直隶当官几年,对地方实情较京官更了解。当然,若是吴巡按出事,朝廷更有光明正大的藉口,强行介入南直隶的地方事务,左右都是不亏的。「公明,这可如何是好?」吴巡按在营帐里和徐青私下商议。旁边的钱师爷进入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模式。这等大事,他一个小师爷,如何能掺合进来,更说不出什麽高深见解。还是得让位给年轻人:钱师爷感觉有徐青在,他已经逐渐沦为端茶送水的配角。哎.这世界急着听年少有为的故事,留给他这等老货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残酷啊。徐青沉吟许久,说道:「莲花教教匪袭击巡按御史的车队,今有巡按大人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杀退教匪,清理战场有教匪若干。不过事情发生在江宁府,学生建议,馀下的活口还是交给江宁府府衙来处理,较为妥当。」吴巡按眼前一亮,这事情确实没法现在明面上捅破。因为只是对方中了迷魂法的一面之词,随时都可能翻供或者被灭口。何况悬在头顶的利剑才叫人害怕,落下的时候,便是大家鱼死网破了。江宁府有何知府在,他关系深,有背景,更懂得如何处理。反而吴巡按进了应天府,那是人家的地盘,这些活口搞不好刚进城就没了。而且活口交给江宁府府衙,情理上说得过去。吴巡按身为南直隶巡按御史,亦有对整个南直隶监察纠正的权力,此举不算越权。「公明所言,甚是妥当。那他们的弩箭怎麽处理,这些都是违禁的物品。」吴巡按接着又问。徐青:「学生建议,拿出一部分送到五城兵马司问责。」吴巡按一惬,随即拍手:「不错,这叫软硬兼施。本官被人袭杀,总得要个说法。」他倒是没说剩下的弩箭如何处理。哪有剩下的弩箭,不都是送到五城兵马司那里了?这就是吴巡按做人的高明之处。须知,弩箭是违禁武器,私藏被抓到是要被抄家杀头的。这世上什麽生意最赚钱?肯定是抄家杀头的买卖啊。所以朝廷越禁,民间里弩箭内甲的价值越大。好比满清禁武,结果满清时民间社团和武风是历朝历代最兴盛的,还发展出特有的镖局文化。连巡抚丶总督上任,有时候都会请镖局护卫。有时连官银的解押都交给了大镖局。何况这也是徐青丶法月他们的缴获,吴巡按他穷啊,之前的钱,大部分都打点在跑官上了,结果天降大礼包,原先跑官的钱等于白花了,还要不回来。因此人家法月丶王护卫辛苦杀敌,他连像样的酬金都没有,吴巡按自不能连人家的缴获都要贪下去。故而送到五城兵马司的弩箭,肯定也得是破损的,并且要从徐青的那份出。因为徐青和吴巡按是利益捆绑的师生,吴巡按拿他的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都是无须明言的潜规则。徐青他们缴获清点的时候,林天王也没闲着。他们兄弟七星聚义,破了盐帮在黑水湖一座荒岛的营寨。这营寨是盐帮转卖私盐的一个中转站,驻守的人不多,但外人极难寻到和进来。林天王凭着徐青帮忙开的身份牙牌和河道巡检衙门的路引,靠着赵豹指路,顺利混了进来。又在夜里,袭杀了在营寨外围巡逻的小喽罗。一个时辰不到,黑风寨七星便将整个营寨的人手解决。「搜他们库房。」天刚蒙蒙亮,地上的血腥味没散,林天王一声令下,六个煞星便冲进库房里。果然众人在库房里寻到两口大箱子。他们不敢私自开锁,将东西搬到外面。林天王直接好似扯面条一样,将铜锁扯断,打开箱子,里面的金银财宝直接晃花人眼。饶是赵豹吃过见过,都没见过这麽一大笔金银财宝。林天王见状喜笑颜开,拍拍赵豹的肩膀:「赵二爷,这生意多亏有你帮忙指引。兄弟们的过冬费有了。』黑风寨家大业大,花钱如流水。有了这笔钱,今年冬天都不用干活了。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随即清点财货,边清点边骂:「格老子的,往常赵太监他们对老子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一个盐帮的窝点,都藏着这麽多钱。」赵豹倒是对黑道买卖的事门清,他提醒林天王:「天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怎麽说?」赵豹现在上了林天王的黑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反正赵太监那里是肯定不能回去了,所以现在他得全力讨好林天王。他残缺啊,自从赵家灭门之后,吃了数不尽的苦,都是没权没势闹的。因此赵豹想通过林天王的路子去神都皇城做太监,连做太监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赵高,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最高!也是赵豹没文化,不知道前朝早有叫赵高的大宦官了,而且下场不好。「这里的钱一部分是他们给天王准备的酬金,另一部分怕是用来收货的货款。」「你是说,还有一船私盐没到?」「没错。」林天王眯着眼,拍着赵豹肩膀:「赵二爷,我林某最讲江湖道义,干了这一票,我就送你北上,还送你盘缠。」赵豹心下松一口气,林天王这种人别的不说,江湖道义是要讲的,否则人心容易散。除非他当真没追求了。这年头啊,黑道就是比白道讲信用。而且徐青现在势力越来越多,赵豹也不敢呆在南直隶。至于报仇,他暂时不敢想了,而且面对强大的敌人,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赵豹心里其实更怨恨堂兄赵熊,干什麽不好,去跟教匪勾结。随后,林天王又开了另外一个箱子。「不是钱,都是一些字画印章什麽的。」众匪不由失望。林天王也有点不爽,但还是取出来瞧了瞧。得亏他还是有点文化,看到字画上的印章,上面都刻了一些什麽「居士」,拿过来问赵豹。赵豹也不懂这些,不过看到一个青山居士的印章之后,忽地一惊。「你认得这幅字?」「不认识,印章像是方学士的。」方学士是应天府一个致仕的阁老,以前来过江宁府访友,当时赵豹听人说过,方学士号青山居士。「咦,这麽说,这些字画都和朝廷的官员有关系。看来有点价值,不过这方面的事咱也不懂,到时候拿去给徐公明掌掌眼,他是专业的。」林天王说道,顺便还看了这幅字的内容,上面还有一幅潦草抽象的画,看着像是画着明王夜叉什麽的。林天王多看了几眼,居然有点恶心烦闷的感觉。「什麽玩意,画这麽难看。」林天王内心吐槽。赵豹跟着看了画像内容,也感觉不舒服,不知道这画拿来做什麽的。林天王又问赵豹:「你觉得装着私盐的官船什麽时候来?」赵豹:「这种大买卖,既然钱已经到了这个接货中转点,说明很快货物就要来了。大约在一天之内吧。」林天王对着众匪道:「咱们等一天,要是一天不来,直接撤。」赵豹:「天王,那可是官船,咱们有把握吗?」林天王:「咱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到时候再去接货。可惜,人全杀了,不知道有没有接头的口号。」赵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跟着来过一次,约莫记得切口,就是不知道换没换。」林天王:「那你试试。反正咱们只要上了船,制住领头的,剩下都是咱们说了算。」他也真是胆大包天,官船也敢劫。不过绿林这一行,往往是货物的来头越大,越值得吹嘘。人家北方道上的兄弟,有人连内阁首辅的生辰纲都敢劫呢,接着他们换好衣服,清点库房,还发现了几件好兵器,尤其是其中一把强弓,材质尤其好。「我牛魔大力拳已经练到化刚为柔的暗劲的层次,倒是用不上这玩意了。徐公明正是练武发育的时候,这玩意送给他吧。」林天王暗自想到。这练武前期其实和拉弓是一个道理,人体也是一张弓,蓄力发力。把自己腰当成弓,出拳当成弓,腿当成弓,蓄力发力一气呵成。而且这个过程,也是淬炼身体杂质,让全身的线条更流畅,发力更自然。所谓练武不练弓到老一场空。战场上,那些弓兵,往往也是极为强壮的。远战厉害,近战也不孬。林天王满意地瞧着这次的收货。有了这笔钱,他还能请武器大师给自己专门打造一杆兵器。他现在用的是精铁长枪,虽然也不错,却不能将他实力全部发挥出来。牛魔大力拳练到高深处,打法就得往枪棍靠。而且林天王最擅长的是一门棍法,只是需要上等材料,打造起来,极为繁杂,更十分费钱。现在用枪是因为目前条件就这样,并且枪的杀伤力大。可他这一门,最厉害的功夫却需要「镔铁棍」才能施展。这镔铁棍一根的造价,等于他如今长枪的十倍,这还不算请大师出手的费用。林天王之前也舍不得打造。现在不一样,他发财了啊。其实别看林天王之前也大方。实则是江湖人惯用场面一一装大方!他不装,手下没信心,人心也要散掉,队伍就拉扯不起来,怎麽建功立业?这年头空口白牙,连教徒都不上当,不过搞宗教确实性价比高,至少用在那些炮灰的花销极低。可惜专业不对口,林天王不懂这些玩意。他希望徐青上山,也是因为读书人也有自己的造反理论。这造反没理论啊,宛如无头苍蝇。便是想招安,那也得懂行的人指点,这年头,招安成功的典范,基本都是在官场中混过再上山的。否则贸然接受招抚,指不定人家要拿你人头染红自己的官袍。徐青请王护卫去找何知府,等府衙的人赶来,收拾残局,徐青和吴巡按继续上路,越过红泥岗,走出栖霞山,来到江宁渡口。面对滚滚大江,吴巡按诗兴大发,不过三甲进士的才气约莫是不够的,硬是没想到好的诗词应景,于是看向徐青,「公明啊,此情此景,不如做点诗词助兴?」徐青翻了翻白眼,「老恩师,我这做诗词都得有灵感的。」有道是新人胜旧人。他现在和吴巡按关系亲近得不行,自然少了些尊重。好词都得用在新人上,旧人凑合过便是了。不然能咋滴,还能离不成?吴巡按摸了摸胡子,有些尴尬。弟子厉害,哪都好,就是多了点风骨,少了点溜须拍马的味道。世事难全啊。他又看了看钱师爷。钱师爷一副奋勇就义的模样,只等老爷开口作词,他肯定极尽吹捧之能。吴巡按一看,老小子水平还不如他呢,只会溜须拍马,浪费他的酬金。只是开了钱师爷也舍不得。有个菜的人在身边,到底能显出自己的高明来。人这一生,能力不是炼出来的,是对比出来的。倘若他吴时来做了六部尚书,难道会比现在的更差?他差的不是能力,是关系!吴巡按拍了拍徐三元宽厚的肩膀:「公明,我老了,汝当多勉励之。」徐青:「...—.现在吴巡按多了些望子成龙的期盼,徐青要是早点中进士,他也能跟着吃福利。可惜南直隶巡按御史只能当一年,除非明年搞恩科,否则真不好运作徐青乡试的事。徐青肯定能中举,但是吴巡按肯定更想徐青下一科乡试直接中举,早点进官场帮他。当然乡试运作的前提是一定得有才,不然放榜出来,明显的庸才上位,肯定很多人要闹。南直隶省的乡试主考一般是从京里派遣的,不是翰林院的学土,就是吏部丶礼部丶督察院出来的中坚人物。只要主考同考名单一出来,即使制度再严密,都有沟通的办法。前提是能出多大的价码。徐青自然不知道,废物老师居然已经都想着啃幼养老的事了。他还在琢磨去应天府的事,不知道冯芜有没有给他留下什麽其他的东西。同时,气运里的黑气还有一缕,不多不少,但肯定是没什麽生命威胁的。看来,对方手里的牌也不多。估计朝廷的大佬也没指望吴巡按能办多大的事,早有了应对方案。对方现在,肯定还有许多其他的难关要面对,进了应天府天京城,其实还有个好处。原本吴巡按要是在红泥岗出事,那是何知府的锅。若是在应天府天京城,出现巡按御史被刺杀的事,武定侯作为兵马指挥使,负责全城治安,属于第一责任人,怎麽都脱不开干系。师生二人上了官船。毕竟有巡按御使的仪仗在,官船随便上,别人也不敢拒绝。不过官船上的小吏还是劝说道:「大人,咱们这一趟是货船,条件简陋,要不你们坐别的官船?」吴巡按:「过了黑水湖就是天京城的码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时辰的水路,你们要在中间卸货?」小吏:「要路过一个小岛。」「你们这装的什麽,还要在小岛上卸货?」吴巡按起了疑心。小吏无奈,只好取出通关文书。吴巡按没看出什麽问题,又拿给徐青钱师爷看。这手续确实合法合规,倒是挑不出什麽毛病。小吏见状,又道:「大人,咱们卸货也要时间,这样的话,你到天京城便是晚上了。」巡按御史说到底也是七品官,加上吴巡按的任命有些特殊,没有专门的官船护送。吴巡按又不想坐商船,有些跌份,至于今天还有没有顺路的官船,那更是说不好的事。若是晚了一两个时辰才有别的官船靠岸,岂不是跟坐这船没区别?「不必了,本官急着去天京城处理公务,条件简陋一点也无妨。何况这都是为了上报君父,下安黎庶。」吴巡按义正词严,好似青天大老爷附身。更有天子龙威加持,恍若金光罩体,神明难犯。小吏肉身凡胎,如何能抵挡,只能从命。 第69章 丹道 吴巡按上了船,自然要选最好的位置。小吏拦阻不得,又去找人商议一阵,然后前来禀报吴巡按:「大人,我们商议了一下,大人的事要紧,我们先开船到天京城的渡口停下,送你们到了之后,再回去卸货。」「这会不会太耽搁你们的事?」吴巡按问道。小吏忙回道:「大人忧国忧民,我们这点小事,如何能和大人的事相比吴巡按抚须道:「倒是个明事理的,那就这样办吧。」小吏大松一口气,赶紧告辞去吩咐舵手,准备起航。吴巡按凭栏而立,眺望东流,对着旁边的徐青道:「公明还在想什麽事?7徐青:「恩师,事情不对劲。』「怎麽了?」徐青低声道:「这船里装的是盐。』徐青到底为人多疑,上了船之后,便趁机运神魂出壳。他现在的神魂,即使白日里,没有暴晒的情况下,也能出壳停留半响,只是不及夜游那般从容自在。何况船舱阴暗,跟黑夜无异。徐青先是偷听了小吏和里面人的谈话,又去查了货物,才知晓这是一艘走私盐的官船。因为林天王没有跟徐青提走私盐的事,徐青也没将林天王去黑吃黑酬金的小岛联系在一起。何况林天王一开始本身也不是奔着私盐去的。徐青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与吴知县选择性提出,只说是自己观察蛛丝马迹发现的。是否事实如此,当然需要吴巡按自己判断。「这一船若是私盐,那可不是小数目。怕不是有上万两银子。」吴巡按一惊。徐青:「恩师,别忘了他们的盐引都是真的,那些盐引拿到黑市去卖,也值起码三万两银子。」吴巡按抚须:「有了盐引,哪怕是私盐也能当官盐卖。」徐青点头。盐引理论上只能卖官盐,但是有了盐引,私盐能当做官盐卖,成本直线降低。「公明,此事,你怎麽看?」吴巡按外事不决,已经习惯性依赖徐青。徐青:「恩师,记得你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吴巡按闻言沉思一阵。他被人刺杀,可以说是教匪报仇,那是私事。其实官场的规矩是这样,私事再大,那也是私事。出了人命,能闹大。但你这不是没死嘛。因此要服从大局,没必要撕破脸。闹出去也不好听,搞得好像我大虞朝政斗跟黑道火拼一样没底线,动不动就搞刺杀。这不就是让人看笑话吗,还会让官心惶惶。但公事不一样,闹得越大越好。哪怕一个贪官,也希望有公正廉明的官声。吴巡按能坐稳这个巡按御史的关键便是要有一颗公心。别的事可以糊弄,国家大事岂能糊弄?吴巡按想通之后,立刻知道这是一波刷政绩声望的机会,管他背后是谁,他背后可是君父,是皇帝陛下,是天子!吴巡按狠狠拍着栏杆,说道:「公明,你说得对。本官岂能有负君恩。这事,本官管定了。」他是南直隶巡按御史,理论上南直隶任何事务,都可以监察,并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只要事后补上奏本即可。当然,若是朝廷命官,他也没法先斩后奏,但监察弹劾是可以的。一般来说,朝廷都是信巡按御史的,哪怕巡按御史错了,不是大问题,也会帮忙站台。因为巡按御史代表朝廷的权威。这也是巡按御史威人心的地方。徐青说道:「恩师,我算过,船上最多不过三十人,凭我们的实力能吃得下。然后再让河道巡检衙门的人过来接管,问清楚他们走私交货的地点,联合河道巡检衙门一起执法,此事便可以收尾了。」河道巡检衙门理论是可以打击走私的,有相应的执法权,再有吴巡按背书,法理上没有任何问题。不得不说,我们李巡检又要躺赢了。好大侄,把天大的功劳塞嘴里,想吐出去都难。李巡检也是吴巡按的老部下,自然用着放心。他也有心提拔李巡检,毕竟自己在南直隶总的来说,还是势单力薄。这时候不任人唯亲,难道让他任人唯疏不成?有徐青和法月领头,加上武僧们,一船上的人,不到两刻钟,全数被拿下。毕竟他们也只是天京城五城兵马司的普通官军。战斗力属实一般。徐青他们搞定之后,自然有他们带来的江宁府官军帮忙看守,随后徐青派了个眼熟的官军去通知叔父。河道巡检衙门不远,半柱香不到,李巡检就带人赶来。随后清点船上的货物,将油毡布扯开,里面都是一筐筐白花花的粗盐。李巡检平日里知晓有人走私私盐,像这样的官船都有天京城兵部的通行令,平时根本不敢拦下检查。见到满船的私盐之后,李巡检依旧被晃花了盐。盐铁暴利,更是国本。正因如此,才有人不惜而走险。无它,利润太大。『叔父,你在我这呆着就行,剩下的事自然有人处理。」徐青等到李巡检来,终于松一口气。实在是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心神一直紧绷着,不时还如进入绝对专注的战斗状态。饶是少年人的精力,也顶不住了。他现在急需要深度睡眠来恢复精神体力。只是先前的情况,徐青也不敢睡过去。法月这些人,说到底让他还是不够放心。这世上,他只信李公夫妇不会害他。高处不胜寒啊。爬得越高,越分不清身边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当然,徐青也多少有点精神反应过激,毕竟他气运里黑气没啥变化,足见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威胁的事发生。但这黑气到底存在,令徐青不十分踏实。其实这也是战后综合创伤症的体现。昨晚到底杀了不少人,哪怕徐青,也会本能有点心理上的应激反应。有李巡检陪着,徐青沉沉睡去,只是没有以往踏实。恍惚中,他做了噩梦。看见火光,然后是一张张人脸跑出来,个个面目挣狞,似讨债的厉鬼。他们个个往徐青身上撕咬。「青铜镜!」徐青下意识召唤青铜镜,却发现自己就在青铜镜里面。「这些恶鬼其实也是我的念头显化。」徐青突然明悟过来。烦人!被自己的恶念骚扰,徐青颇有些烦躁,却有些无可奈何。他发出一声鹤,强制自己醒来,摸了摸额头,出了不少冷汗。身旁的李巡检见徐青醒来,忙问道:「青哥儿,做噩梦了?」徐青点头,「不妨事。」他这休息也没休息好,但体力倒是恢复了过来。随即徐青陷入沉思。李巡检知晓徐青有突然想事的习惯,没有打扰,陪着侄儿。他心里也是心疼侄几儿,年纪轻轻背负了许多。只是人在尘世,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他仅能尽己之力,不给徐青拖后腿。『正常人杀人太多,也会有困扰,若是意志坚定,或者天生恶人,倒也没啥,甚至能以此让自己看着很有煞气,吓唬普通人。我倒是不怕这些恶念影响我的神智,只是由于我神魂强大,过于敏感,因此没法将其忽略过去。」徐青意识到,为何一些古书记载里,修仙得道的人,往往不愿意杀生,看来也是有相关的困扰在里面。「哎,还是缺了修炼神魂的法门,许多坑自己不踩都不知道。」徐青得亏自己没有去参军,破阵杀敌,否则被这些恶念侵扰,烦也烦死了。而上次赵宅之战,他说到底就动手杀了一个教徒,确实不明显。大规模杀生的事,出现在昨夜,一下子杀生过多的弊端就显现出来。其实这毛病也得神魂强大才能体现。徐青先前神魂也没有现在强,这也是赵宅之事过去后,没能察觉的原因。而且应该可以随着时间化解。这就像人内心的伤痛一样,当时再撕心裂肺,时间一长,自己会本能淡忘。「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前人之言,确实发人深省。我现在算是性命双修,却没有正统的金丹法之类来统合自身,走一步算一步,自然对于修行路上遇到的障碍懵懵懂懂,事到临头才能反应过来。」徐青深刻反思,对于修行法门的渴望愈发迫切。牛魔大力拳丶八卦游身掌丶鹤形术说到底都是修持肉身的外法,不涉及最根本的性命之道,以及更上层的丹道。丹道不是一个具体的词汇,而是一个概念。丹是什麽?古人修炼提到的丹是金丹,金性不朽,丹代表圆满。这种圆满,其实就是更系统的整合自身一切。想来想去,徐青还是有些烦躁,乾脆起身到了甲板上打拳。这官船够大,甲板十分宽阔。他展开八卦游身掌的身法,练起牛魔大力拳。昨晚的实战经验,正好藉此融会贯通进拳法里。王护卫提到过,武道练得深处要通「意」,什麽是「意」,王护卫也答不出来。徐青倒是有点感触。他出拳的时候,想像自己是盖世牛魔,杀生无数。体内的恶念,都仿佛有了宣泄的渠道,这一拳拳下来,威势骇人。打了一通拳,徐青非但没有精神疲惫,还畅快了不少。果然念头通达是修炼神魂的关键。「我要是刚才一直坐定,体内恶念没有宣泄的渠道,反而会越来越烦躁,形成内耗,甚至损伤神魂。」徐青打完拳,念头通达,快意不少。而且河面开阔,远山如烟,更让人心旷神怡。天地造化的风景,也是能够让人心神治愈。旁边李巡检见徐青神色轻快,终于放下心。另一边,对官船上小吏的审讯已经出了结果,吴巡按已经命令李巡检带来的舵手,开船前往这一船私盐的交货地点。盐帮走私也是南直隶的一大患。但是盐帮总是剿灭不乾净的,不过能抓住一些,也是实打实的政绩,吴巡按甚至朝廷的人都知道,盐帮灭不乾净的症结其实就是在朝廷自己身上。因为官盐太贵了,质量又不好。这是体制的问题,非人力意志可以扭转。甚至在百姓看来,官府打击私盐,本来就是恶政。民间阻力大,更是加大了官府打击私盐的难度。吴巡按当然不想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谋万世那是内阁执政要考虑的问题。他本质上求的是升官发财。这破官当到现在,尽贴钱去了。三甲进士苦啊。另一边,法月也刚刚结束入定。他的精神很不错,这时也来到甲板和徐青打招呼。「徐三元这麽快就摆脱了煞气的迷惑,读书人诚心正意,确实在这方面,颇是厉害。」法月观察徐青的神色,暗自惊讶。「见过徐三元。」他惊讶之馀,向徐青见礼。徐青自然回礼,若有深意地说道:「大师好气色。」法月人情练达,又深知徐青的本事,知晓对方是在点他杀人过多的煞气后遗症的事,法月道:「人造杀孽,心神确实容易受到影响。尤其是徐三元不同于常人,这方面是要敏感一些。贫僧消除煞气的办法靠的是本寺佛法,若是徐三元想学,却得皈依本寺,方可得到正法传授。并非小僧故意隐瞒。」他微微停顿,接着开口:「本来徐三元若是受其困扰,小僧也是打算恢复精神之后,给你诵念心经,平定心神的。」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因此直率的说出来。徐青:「大师不必这般客气,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就是对这些事比较好奇而已。」法月:「公子豁达之人,小僧也是深知的。」他说话时,心里也免不了向佛祖告罪,这偶尔逛语,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佛门有个说法,叫做方便逛语。乃是为了顺应世俗,少起纷争。他总不能说徐三元心眼小,直接将自己在城里的对头起家灭门了吧。虽说这事是何知府干的,但知情人土,也清楚徐青在里面的作用不低。这年头的读书人,心狠手黑着呢。昨晚的事,足可以看出来徐公子是何等人。徐青微微一笑,都是有修行的狐狸,聊天就是累,不过徐青现在挺看得上法月的,他肯定是愿意力挺法月当金光寺的话事人。一起杀过敌,又能一起分赃,这都是关系铁的证明。徐青说道:「不知贵寺平日经营什麽为生计?放贷丶收租子——」法月嘴角一抽,要不要这麽直白,佛祖不要面子啊。他也知道徐公子是行家,说这些事,看来是想合作。这年头做什麽生意都绕不开官府和坐地的豪强乡绅。徐公子又是豪强,又有官府背景,住持来了也得巴结人家。法月:「近来僧众较多,香火较少,哪怕有些公子说的营生,也只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这是实话。没了何知府那边的支持,香客确实少了许多。徐青微笑:「我倒是有点想法,想和大师商议。」结交人最好的手段就是利益捆绑。徐公子交朋友都是来真的,不搞虚的。法月一脸求知欲地问道:「还请公子明言。」徐青微笑:「我实话说,贵寺香火的经营手段太粗糙了,过于依赖达官贵人,没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核心竞争力?」这词新鲜,但也好理解。「公子请细说,不过小僧有言在先,本寺不做家庙的。」许多豪强土绅会建家庙,实际上就是纯粹放高利贷的场所。金光寺多少是真心修炼佛法的清净场所,不想把自己搞得档次这麽低。还有一个原因是金光寺是大禅寺的小宗,背后有自己的品牌,成了别的家庙,总部是要追责的。徐青:「核心点就在于,要让对方主动将香火钱送过来,而不是因为某个达官贵人的权势将钱放进来。至于具体的事,咱们回去再说。」话说到一半,搞得法月不上不下的,恨不得马上回去和徐青细谈。他也是无奈,金光寺的财政收入不行,老住持现在天天都是一副要法月早点上位的嘴脸,美其名自是不想耽误年轻僧人的进步,实际上是扛不住了。法月也没啥好办法,日常靠出卖色相,讲述佛法,结交贵妇,但那点钱,也杯水车薪。但住持传位,他也不能推辞。他不当,总有人想当。当不了住持,修行资源肯定会大受影响,这都是实打实的利益。两人聊天之际,官船终于靠近交货的小岛。区区小岛,自然是没法靠岸的。因此得放信号,让对方派小船来接货。在此之前,当然得验明正身。不多时,有一艘小船从岛屿岸边出发,仿佛离弦之箭,朝着官船驶来。那边小船上的人,刚和官船的人对上切口。徐青听到对方声音,又用神魂感应到对方雄浑的气血,一惊:「是他?这边官船上早已埋伏好,就等着动手了。来人正准备上甲板,威武凶猛的气势勃发。巡检衙门的官兵正犹豫要不要动手。徐青连忙喊道:「住手。」这倒不只是对官兵喊的,也是对那雄壮汉子说的。「咦。」那雄壮好汉自然是林天王,一个起身上了甲板,看向声音的源头,正是他的好兄弟徐公明。「什麽情况————」林天王也跟着懵了一下。 第70章 观想(求订阅) 林天王到底是江湖中的豪杰人物,骤然在官船遇到徐青,摸不清情况下。一惬之后,往徐青方向迈了一步。他这一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落下之后,只听得官船上轰隆一声,脚下的木板都跟着好似波浪一样起伏,连带着整个甲板都跟着震荡一下,船上巡检衙门的衙役一时不防,身子都东倒西歪。哪怕金光寺的武僧,都个个露出骇然之色。法月双手合十,神色凛然。他的见识自然不低,看得出眼前的猛汉,其武功之高明,怕是金光寺阖寺上下,都没有人能在力量上与其一较高低。如此人物,实乃天赋异禀之流。其实武道修炼固然有练筋练骨练脏等境界高深与否的区分,但是个人的天赋在实战的比较中,依旧占据了极大的份量。譬如寻常天赋的练骨武者,大概率是打不过天赋异的练筋武者。人家天生神力,哪怕你后天经过练骨改善体质,增加力量,到头来仍旧有可能不敌人家随便练筋的成果。这类人,往往也是战场上天生的猛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类人。同时林天王的气血随之激发出来。徐青此时此刻,才能体会到,武者气血对神魂的强大压制,实在比他意料中还要恐怖。他居然一时半会间,神魂没法出壳,「修炼道术,果然容易被武道气血压制。」徐青暗自感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道术没有被武道克制,那麽莲花教丶罗教这些人,早就称王称霸了。只是徐青依旧心里有个疑惑,同时修炼武道和道术的人,岂不是能两全其美,会不会有人两样都修炼到登峰造极呢?虽说徐青自己是开了挂,才能做到法武兼修,齐头并进。可是世上总有天纵奇才之人。他隐隐约约间,觉得武道和道术到了高深处,应该有个极为矛盾的冲突之处,使两者难以同时练到上乘境界。心念一闪而过,徐青见得林天王上前一步,没有退缩,洒然上前,并对着周围官兵衙役道:「诸位放下兵器,这是我江湖中的一个朋友。」徐青现在的地位极为特殊,无论是巡检衙门,亦或者官兵,都愿意听他指挥。至于金光寺的武僧,在法月暗示下,亦没有轻举妄动。而吴巡按见到如此强人上来,自然没出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面对无法无天的江湖豪杰,他只能拖后腿。你说你是巡按御史,代表朝廷,南直隶省文官序列的四大巨头之末?那有什麽用?人家都无法无天了好吧!当然,再无法无天,也大概是不敢动手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有事弟子服其劳。相信公明!林天王见徐青主动上前,倒也松了口气。他还是相信徐青人品的。老实说,船上这麽多人。他就算能摧敌首脑,也难保能在这麽多人围攻下全身而退。船上的人忌惮他,林天王心里何尝不心虚,否则也不至于先来个下马威。妈耶!他先天听赵豹说过,运私盐的是普通官船,人不多,也没啥真正的高手。哪想得到,上来是这般情景。要不是看到徐青在,他上来第一步就得先将领头的拿住,才能安心。「林兄,咱们到一边说话。」徐青心思百转千回,一下子就想明白林天王为何出现在这里。原来他们接货的地点,也是林天王要黑吃黑的地方,真是巧了。这麽快,林天王应该顺利解决盐帮的接货中转点。徐青现在心里对林天王这大铁牛的实力,更看高看了几分。两人到了一边,林天王先问:「公明兄弟,你如何在此处?」于是徐青向林天王说了事情的大概始末。林天王听后,觉得确实是巧合,放下一大半的心。他暗道可惜,本来想把一船私盐也吞了,现在有徐青在,这-—」·徐青明白林天王的心思,短短时间,心里已经拿出预案,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洽谈。鱼市肯定是消耗不了这一船私盐,而且吴巡按还得向上面请功,所以船上的私盐大抵是不能动的。还有盐引1,按例也要上交一部分。林天王在小岛上的缴获以及那些尸体,也要分出一部分来。正好徐青有之前缴获的弩箭,加上他本身有一部分利润在林天王这次的行动中。两人友好交流一阵,确定利益的大致分配之后,林天王回到小岛上。不过林天王也讲江湖道义,在徐青这里保了赵豹一次。赵豹已经是阉人,无儿无女,徐青倒是不担心对方后人报复。何况他最大的危机和赵豹扯不上关系。现在的赵豹,都不能给他气运的黑气造成影响,考虑到要顾全林天王的江湖道义,徐青倒是没着不放。当然,徐青也只给了这一次机会,如果后面赵豹去了北方,要是再出现在徐青眼前,他就不会客气了。人生在世,难免有妥协。徐青没有为这点小事纠结。总之,这回也算是各取所需的结局。而且整个船上的衙役丶官军,只要是在场的,人人都有钱拿,大家都是一夥的,不存在出去之后告密的。连武僧们都得了香火钱。徐青要面面俱到,也是颇费心力。但常常研究造反的人都知道,打仗只是造反事业的一小部分,分配利益,才是真正的大事。谁主导了这件大事,谁自然就有话语权,属下自然就拥护你。因为你分配利益,大家自然要维护你的权力。维护的过程中,也是保障大家自己的利益。一切妥当之后,徐青便去见巡按大人,请其肯定。毕竟我们巡按大人,再怎麽,也有个印章的作用,不容忽视,徐青去见吴巡按时,心里想到了一句经典台词,「恩师但内里坐,馀事有学生在」。不过好像是太监对皇帝说的,不吉利。呸怀呸!吴巡按见徐青来,神色一下子轻松了,忙问:「公明,外面如何说?」徐青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吴巡按听后点头不已。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吴巡按此行,可谓是话本主角待遇。先是从容若定,指挥众人,击破教匪,又察觉官船走私私盐之事,顺腾摸瓜,攻占了盐帮的据点·—·这一套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个忠勇智慧的青天形象,栩栩如生。吴巡按看了徐青帮忙润色的剧本,都以为自己是真的干了这些事。不对,这些事就是本官乾的!顶多有些夸大。就说哪一件不是事实嘛。一船人都可以作证!看着箱子里,一半金银财宝,一半古玩字画,合起来的价值,着实令人心生震撼。吴巡按感慨道:「没想到他们勾结盐帮,弄了这麽多钱。实在教本官痛心。1他对着徐青,接着又开口:「朝廷的颜面还是要的,他们贪这麽多,容易让君父生气。咱们的数字还是得往低了报。此外,闹大了,会令南直隶一团乌烟瘴气,大家也人心惶惶,不利于稳定。」吴巡按当了南直隶巡按御史,格局也上来了。寻常小民,才会想着将贪官污吏一网而尽,但他站的位置太高,得从大局考虑。敲山是为了震虎,不是打虎。打虎怎麽打,那是君父的事,他不能越俎代庵。有这些证据,加上这一桩功劳,吴巡按足以坐稳巡按御史的位置,后续的事,还得看上面意思怎麽来。于是徐青和吴巡按顺利进了应天府天京城,至于城里大小官员接风的事,便不细表。倒是徐青,到了天京城之后,过了吴巡按的接风宴,便被周提学的家仆请了过去,住在冯氏父女之情住的院子里。提学这几日公事忙完,正好还有事要和徐青谈。徐青自是不可能得罪掌握一省生员功名的大宗师,当然欣然入住。「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自翊「今亮」的徐青睡了一个好觉,然后醒来。不过他现在睡饱之后,又觉得自己给自己取的「今亮」雅号也不吉利。因为前世用过这雅号的左公是上门女婿啊。此情此景···他想起周家的家仆看他,也像是看新姑爷一样。他这一身成就,明明是靠自己奋斗所来,咋现在就有点变味了,搞得他好像走后门似的。女师父只是周提学的外甥女,又不是亲闺女!徐青醒来之后,用过周家家仆送来的早点,闲来无事,便拿起先前林天王送的礼物。大部分都让李巡检派人带回家了,只有一幅重要的字画,徐青特意留下来。因为他得法月提醒,知晓了这幅字画是一幅观想图。徐青回忆起法月说的话,「人修行之时,难免滋生杂念,心魔重重。尤其是造了杀孽之后,这类事尤为明显。便有前人,接住观想,化解心魔恶念,或者以为己用。佛门有五大明王的观想法,便是此类观想的依者。」徐青还从法月那里知晓,观想法也分练法和打法。练法的作用是提升神魂本质,而打法则是将心魔丶恶念这些化为己用,用在道术的威力上。不过这类打法,如同养小鬼,若是神魂遭遇重创,便有反噬自身的风险而且仰仗道术害人,容易误入歧途。此外,这类道术,对心志坚定的人难以起到作用,若是遇到林天王那等武者,贸然使出,还可能被反噬徐青想起林天王全力激发气血的模样,确实令人敬畏。在那种情景下,他练运转神魂出壳都难以做到。这也和牛魔大力拳的特性有关。因为牛魔大力拳的明劲修炼到极致,便有「阳火」,乃是邪祟鬼魂的克星。林天王这个当世牛魔,自然修出了阳火,所以对神魂夜游境界及以下的道术高手,克制极大。「观想法,有利有弊。不过我有青铜镜烛照自身,倒是不用顾虑太多,什麽有用就用什麽。」有位张姓武学大宗师说过,武学之道,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徐青聚精会神,看看观想图,这观想图上留有作画的人意境,乍看之下,很容易头晕眼花。法月也说过,作画的人境界很高,才能将观想法的意境描绘出来。至于多高,总有三四层楼那麽高,反正法月自认为是远远不及的,哪怕是金光寺的住持,也没能力将本寺的观想法描绘出来,现在用的都是金光寺祖师红月留下的手稿。观想图里,这一尊魔神,旁边有文字描述,叫做夜叉王。周围是地狱场景。至于那麽青山居士的钞印,有一股儒门的浩然之气存在,将观想图的夜叉意境固定住,否则这夜叉图拿出去,给人日夜祭拜,很容易滋养出邪神来。徐青进行观想之前,照例默诵了一遍《大学》,诚心正意之后,精神饱满,徐青开始观想夜叉王的图像。随着他的观想开始,体内杀人之后,滋生的恶念开始汇聚。这些恶念也是心魔念头,得了夜叉王的观想意境,很快汇聚成形。一个夜叉王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周清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徐青居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紧接着夜叉王周围有血水不断涌出,使他好似置身血海之中。徐青知晓这是修炼观想法的异象。但他的神魂不是白修炼的,面对这种异象,徐青神魂发出一声尖锐嘹亮的鹤喉。如凤鸣九霄!清越的鹤之声,宛如利剑插进夜叉王的胸膛。果然,周围的血海立刻潮退。几经波折,徐青反覆观想丶降服夜叉王,花费了许久,这尊夜叉王终于被徐青驯服。他指挥夜叉王出来,不过现在是白天,它也不敢出去,只能在屋子里打转。「夜叉王的境界受限于我的神魂境界,也只是夜游的层次。」徐青心里明悟,但他现在又多了一项手段。以后可以派遣夜叉王出去打探消息,而不用自己的神魂亲自出马。夜叉王其实相当于他神魂的化身,其视角也可以被徐青使用。不过具体能离开他的身体多远,还得测试一番。另外,夜叉王对付普通人,有类似梦魔的作用,至于其他方面的杀伤力,还需要进一步摸索。而且夜叉王凝聚出来之后,徐青的神魂好似淬炼出了杂质,变得十分轻松。「这麽看来,往后我杀人的恶念都能凝聚进入夜叉王之内,不用担心这些恶念影响我的神魂了。只是夜叉王越强大,失控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是一把双刃剑。」徐青明白,如果不受控制,像养小鬼一样滋养夜叉王,一来杀孽过多,容易结仇,二来夜叉王失控,造成反噬,都会让观想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说白了就是贪欲。人有欲望是好事,不懂得克制,好事就成了催命符。欲望是进步的动力,也是毁灭自身的毒药。徐青暗自警醒自己,切莫过犹不及。与此同时,他观察青铜镜,果然道法的评价里,多了一栏新的内容,道术:五大魔神观想法(残缺)。「居然是五大魔神,这麽说夜叉王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四幅图麽?」徐青心想,「不知五大魔神观想法完整修炼出来,又有什麽效果。」这也是人性。他虽然警醒自己,但看到观想法是残缺的,也忍不住想要得到全部内容。「人心苦不知足啊。」徐青叹了口气。他现在拥有越多,其实内心里越是怕死了。整理了心绪,徐青将夜叉王镇压在神魂里。其实这也是护法,如果有人用道术侵入他的梦境,自然也会遇到夜叉王的反击。「凝聚恶念成为夜叉王之后,我神魂更加纯粹,连鹤喉的威力都随之提升了。」鹤喉也是徐青的一大杀招,如果可以凝聚鹤喉的神魂波动,能对寻常武者都造成短时间的眩晕效果,只是不知道对林天王那种层次有用不。徐青没试过啊。以后更熟了,再试试。他反正觉得,老林一直有赚他上山的想法。真赚上山,岂不是真成公明哥哥了。他也是为老林好,毕竟他要是上山,谁当大哥啊?徐青现在收买人心的手段也是越来越熟练了。这玩意其实就是看舍不舍得自己的利益,然后多练习,天赋既重要,也没那麽重要。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跟着他顿顿吃红烧肉,跟着别人顿顿吃糠咽菜,你说大家怎麽选?其实都不用实际这样搞,直接来个口号,譬如什麽「吃闯王,喝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种话传出去,都有大把活不下去的人跟着一起干。果然画饼才是最节约成本,见效最快的。徐青还是太讲究,在江宁府玩的还是先富带动后富的那一套,跟着自己的兄弟都有肉吃。做人太实在了啊。徐青修炼观想法之后,也没出门去天京城闲逛。他和吴巡按现在都是风头人物,现在出去,很容易中陷阱。这也是周提学急着将他带到自己官宅的原因。这是「舅父」对他的保护啊。哎,身体怎麽不由自主就叫上了。太诚实了也! 第71章 淬体(求订阅) 如此,徐青在周提学的应天府官宅里住了三日。期间法月上门拜访,却是吴巡按这边已经有绣衣卫保护,用不着他们了,准备打道回府。对于上次徐青说的发财的事,法月还念念不忘呢,等着徐青回去,大干特干。徐青肯定要见了周提学之后再走,因此先让法月安心回去,等他消息。法月这次出来,跟着徐青算是发了一笔财,已经建立起信任度,倒也没催促,只希望徐三元能早点回去,毕竟都快年底了,和尚也要过年呢。这三日,徐青在周提学府上亦是好酒好肉招待着。大抵周提学也清楚徐青练武的事,或者觉得他年轻,正在长身体,所以营养要跟上。徐青虽然有肉补充营养,却没有花多少时间练牛魔大力拳,而是在练弓因为他现在牛魔大力拳要再进步,其实需要藉助拉弓时全身的发力,进一步淬炼身体,这也是林天王给徐青透露的小窍门。不过老林还留了一手,没给徐青药方。毕竟各家各派,能接受练法传出去,也决不能接受药方被盗。女师父给他八封游身掌的药方银环固精丸的情意,看实份量很重。徐青现在用的是林天王送他的一张牛筋硬弓,做工精良,在军营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其实也是从盐帮的寨子里缴获的。牛魔大力拳的明劲,实则也是开弓的手法。徐青练弓时,没有上箭,而是拉空弦。这样很危险,但如此才能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如果不是他牛魔大力拳已经颇有火候,贸然尝试,很容易因此受伤。即使如此,徐青拉弓时,依旧全神贯注,没有半点马虎。练武和读书不一样。读书不用心,顶多科举失利;练武不认真,指不定把身子骨练坏了。人啊,年纪一大,才会知道有一副好身体,比什麽都可贵。徐青缓慢地将弓弦拉开,如同满月,然后再缓缓将弦归位,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却极为耗力。这一拉一回,徐青浑身都冒出热气来。拉弓已经不是简单的事,而回弦更加考验身体。为何不能直接拉弓之后就松弦,这里面也有门道。因为直接松开,极容易伤到自己手臂,而且多来几次,弓也就废了。当然,他练弓的目的不是为了射箭,而是藉助牛筋硬弓来锻炼身体。反覆来几次之后,徐青全身的筋都有种扭了一把的撕裂感,腰丶腿丶腹部丶手臂丶后背丶脖颈都隐隐作痛。这不是坏事。说明他的筋肉在得到锻炼。「原本我练筋的进步已经微乎其微,现在通过练弓的方式,身体又得到了进一步开发。这不是吃药就能得到的效果。果然书上说的有道理,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到了一定程度,自身的提升,依旧要善于假借外物。这不是依赖外物,而是一种手段。」如果没有牛魔大力拳的运劲法门,徐青即使知晓练弓可以淬炼身体的道理,依旧要摸索许久,才能得到一点效果。因为牛魔大力拳的运劲法门是前人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经验,徐青即使有青铜镜,也不可能短时间悟出这种法门。便如他的崩拳,虽然是融合了牛魔大力拳和八卦游身掌身法的长处,但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如果没有前人的基础,他怎麽可能融合出「崩拳」。稍微歇息一会,徐青迈出半步,一拳打出。这是崩拳。经过牛筋硬弓的练习,徐青对「崩拳」的感悟更深了。反覆拉弓习练,然后练习崩拳,周而复始。因为半步崩拳有八卦身法,其中是易经的道理,徐青想到了「亢龙有悔」。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他意识到自己的崩拳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发力太实在。实战中,如果崩拳没有给对方造成伤害,岂不是会因此露出破绽。前世的武侠小说里,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便是讲的这个道理,出拳要留三分力。其实不是一定要留三分,但一定要有馀地。这个馀地,需要自己掌握。崩拳和降龙掌的理念有共同之处,那就是刚猛。但一味的刚猛不可取。臂如琉璃可以很坚硬,但一碰就碎,就是因为韧性不足。百炼钢铁便有韧性,用来做出的武器,自然不容易折损。「天地万物自有其道理在,人的智慧,可以参破这些道理,从而化为己用。这就是格物致知。」徐青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知道和理解其实差了一层。这好比学数学,最重要的是理解,而不是通过公式,推导结果。这是附带的事,不是学数学的根本目的。数学是用来解析天地万物存在之理的。现在他在实践中明白格物致知,比直接知道格物致知这个道理,重要许多。当他明悟之后,青铜镜也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又多了三丝圣气。」徐青观察,颇有些欣喜。格物致知是「知」,这也符合圣德教化之道,如果在能力范围内,将「知」和「行」结合,那麽圣德之气应该还会继续增加。圣德之气最大的好处是能消解自己的末运,使他的寿命延长。但到如今,徐青也不清楚自己的末运到底是什麽。「古书说,修行是逆天之事,所以上天会降下死劫,如雷劫,如人劫--,总归是各种灾难。我的劫却是附身之后便有的,那时还没开始修炼呢·....」这个寿命之劫,也是悬在徐青头顶的利剑,使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若我足够强大,让天也遮不住我的眼,地也埋不了我的心——」徐青没敢吼出来,只是低调地在心里发了誓,他一定不会成为短命鬼。其实也不好说,他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模仿的是王阳明,这个人物的经历,也比较坎珂,虽然中了进土,却被放逐坐牢,还躺进过棺材。哎,怎麽他的人设模板,都不太行。什麽及时雨,什麽龙场悟道,什麽上门女婿———」·算了,最后只要不是「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便成,真要是走到这一步,他也只好灭了这「天」。毕竟他都要死了,还能怕个啥。干就完事。他沉思之际,有周家的下人来通知他,说周提学请他去书房见面。徐青才出了汗,自然要换一身衣服,便让人稍等一会。这点时间,自然是来不及烧热水沐浴的。好在虽然是冬天,徐青也不怕冷,直接浇了冷水擦洗一下,然后更衣。这也是他现在身体够壮,刚出了汗,便敢直接往身体冲凉水。不过此事对寻常人来说,有感染风寒的危险,对于徐青来说,却有一种锻炼的效果。因为刚出了汗,毛孔打开,凉水一冲,毛孔便闭合。这个过程,连带尾椎骨都得到刺激,细细品味,有种锁住精气的玄妙在。徐青前世读的古籍里,就有道士在冰天雪地里练武的记载,练完之后,还拿雪擦身子,他当时觉得荒谬,现在却发现,其中确实有一点道理。只不过这种事,普通人尝试,跟找死差不多。道士这样修炼,其实也有点盗天机的意思。所谓盗天机,其实就是通过做一些危险大胆的事情,激发自身潜力,参悟天地妙理。譬如王护卫也说过,大禅寺的武僧,其中厉害的,每日都要踩在悬崖边上练武,单脚踩空出拳,用来壮胆气。徐青问过他,有没有失足的。王护卫便默然了。大概是有的。看来这种事,成功了才能叫「盗天机」,没成功叫-死秃驴?更衣完毕,徐青的肌肉都隐藏在宽大的袖袍里。「今亮」气质一下子就凸显出来。如古书记载一般,身长八尺,容貌甚伟。这麽一看,诸葛亮早年也是吃软饭的,差点被灭门的落魄世家子,娶了黄家贵女,从而闻达于诸侯。因为黄氏女的母亲姓蔡。刘表续弦,也姓蔡。不然一般背景的人,就算再有才学,也不可能在门阀时代的荆州混出『卧龙」的称号。没毛病,老亮闻达于姨父;今亮闻达于舅父。拼爹的世界,自己要是没爹,也得找个爹,等你自己强大了,那就是别人的爹。认爹也是本事啊。徐青没本事,哪怕有冯芜垂青,都不可能得到周提学的赏识。关系是敲门砖,才华是地基。书房里,一番见礼之后,周提学越看徐青越是满意,「青哥儿,这是家里,不必拘束。你叫我世伯好了。』周提学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吴时来那个狗东西,先他一步给徐青取字。怎麽头上有点绿的感觉。这种自家的芝兰玉树被狗啃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道是太苍周氏祖坟风水出了问题,物换星移,山河改道。以前的风水好,确实不代表现在风水也好。周提学心头还是气啊。徐青接住话头,开口:「世伯找我何事?」周提学按下心头的不爽利,一脸笑容,「你还是沉得住气,这几日都没说要出门。眼下时局算是太平了,不过你还是得早点离开应天府,否则早晚会出事。」吴巡按上任的事,周提学当然有所耳闻,隐约清楚徐青起到重要作用,但里面的事太复杂,不适合一个小秀才掺合进去。他现在是真当徐青是自家子侄一样看待,不想徐青不明不白地栽进去。「小侄也是这样想的。」周提学:「你和一般少年人不同,我瞧得出,你耐得住性子。下一科乡试,你好生准备,咱们争取中个解元回来。」江宁徐氏已经被灭门,家业殆尽,徐青要配太苍周氏的外甥女,还是差了点,成了南直隶的解元,足够闭住族里老家伙的嘴了。这些老东西也不知怎麽想的,居然想培养「青儿」入宫。要不是因为此事,当年冯西风也不会搬到江宁府去当教书先生,不接受周氏任何接济,害得他和外甥女数年未见。不过这几年沉淀,自己这个妹夫倒是开悟了,对时局的判断更精准。但周提学也知晓,冯西风此人傲气,不得其时,不受其用。明明以前可以做些迁腐文章,先中进士再说,却偏偏头铁。他在冯西风中举之后,跟妹夫有过交流,其实也理解这个思维。考生和座师的关系往往是绑定的,他如果迎合守旧派中举人进土,将来改变立场很难,不如等待时机。官场中,想要进步,立场的选择是很重要的。当然,你要是坐在朝堂大佬的位置,你就是立场本身。徐青听到中个「解元」回来,嘴角一抽,无奈道:「冯先生也不过是五经魁而已,世伯切莫高看在下。」一说这,周提学更来劲,微笑道:「正是如此,你中个解元,才——」一想到,老丈人前科只是五经魁,下一科女婿便中了解元,这场景,怎麽如此令人期待。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反正你接下来好生准备乡试,少分心。」徐青听周提学反覆强调「准备乡试」,心中起疑。正常情况,乡试满打满算,还有接近三年时间,怎麽周提学反覆强调让他准备「乡试」。「一定有问题。」徐青现在习惯性研究细节,琢磨出一点味道来。「难道有恩科?」他得出一个结论。其实有恩科才是正常的。因为变法派需要生力军,开恩科,才能大肆进新人来取代守旧派的位置,要是继续等三年,三年又三年,黄花菜都凉了。还有比新科进士丶举人更好用的炮灰?而且新人才有更具备变法的动力。不然按部就班,得等多少年才能上位。现在别人都不知道消息,徐青提前准备复习,确实是一个优势。徐青醒悟过来,连忙道:「小侄一定谨记世伯的教诲。」周提学抚须道:「我听说你跟青儿学的八股时文,你们倒是有缘分。她小名『青儿』,你取名为『青」。」徐青知晓这是周提学在点他,别忘了自己的三元秀才怎麽来的,莫做负心人啊。「舅父」也是一片苦心了。徐青:「确实是跟小先生学的八股时文,她要是男儿身,定能中举人进士。」先生是敬词,男女都可以用。徐青如此敬意,算是对周提学的保证。大小狐狸聊天,确实费脑子。但有些事说太直白,显得大家没格调,还容易留下话柄。这也是上面传下来的风气。当今皇帝,号称大虞第一谜语人。下旨都是云遮雾绕的,让底下人去猜。这样一来,要是事情没办好,陛下也不用背锅。因此许多大虞朝的官员,第一本命技能就是甩锅。如今的南直隶总督李文定,便将甩锅化劲卸力的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外号「蝇虫不能加,一羽不能落」。当然,听说其本身也是太极门的高手,五经中主治易经,与徐青算是同道中人。不过因为其本身善于甩锅,也导致了南直隶的官场风气日渐败坏。周提学:「青儿的八股文善于技巧,少了大道的厚实感。这是女儿家的通病,容易小家子气。你的文章技巧足够了,眼下要补足大道,我这有一人给你推荐,正好住在江宁府,你拿我手书,去向他请教学问。」「唯。」徐青先是应称,随后接着询问:「不知这位先达是谁?」『江宁吴中县人,李丰,字安国。」「李安国可还行。」徐青心里腹诽一句,搜索记忆,不禁好奇问道:「世伯,我没听说本府有这位李姓举人或者进士。」周提学咳嗽一声:「什麽举人丶进士,人家和你一样,都是秀才。」吴中县靠海,离清水县较远,徐青对吴中县的了解,其实也不多。所以一个老秀才,他真不了解。而且看样子,对方还不怎麽出名。「难怪小侄不知,既然世伯让我去请教,想来李老先生的学问一定有过人之处,小侄一定虚心请教。」周提学点头:「李安国最近也搬到了府城里住,离你家不远,你找到他之后,一定要虚心请教,切不可觉得自己是什么小三元,心存怠慢之心。」「小侄谨记。」徐青知晓周提学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推荐一个秀才给他当老师,看来这秀才除开有真才实学外,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硬关系。周提学似还不放心,「一定要恭敬。」「唯。」周提学也打听过徐青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心知徐青做人一贯温和亲善,他再三提醒,想来徐青能明白他的苦心,不至于失了礼数,因此放下心,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拘礼,总之君子待人,始终如一,这一点我也相信你能做到。」「多谢世伯教诲。」周提学笑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今晚你跟我去参加个宴会,吴巡按也在,明日一早,你便回江宁府罢。」虽然生气被吴巡按给徐青取了字,但不得不说,有徐青和吴巡按的关系在,他和吴巡按之间也好结盟打配合了。这也是周提学看重徐青的一大原因 第72章 斗法(求订阅) 周提学又和徐青闲话了家常,顺带还提及李巡检的河道巡检衙门。原来变法派为了增加财赋,打算在江宁河到黑水湖的渡口处,也就是栖霞山之下,设置一大关卡,名为虎关。这里舟船往来,更是南直隶要冲之地,商业活动频繁。如果能将此地设置关口,能为国朝增加不少赋税,尤其是这次官船走私私盐的事抖出来,更坚定了他们设置关口的决心。而且变法派的核心理念就是强军富国。这次在南直隶的相似税关,大约要增加四个,尤其是周提学提到的虎关,他们暂时商议,打算请朝廷直接派一名户部主事过来担任税使,直接受朝廷领导,不受地方干涉。因为要设置关卡,第一步就是要清剿附近水陆的匪霸。故而河道巡检衙门后面的担子会加重。周提学还特别暗示,这次上面的决心很大,所以围绕那一片的剿匪除恶行动,会坚决执行到底。其实许多南直隶的水匪山匪,背后都有当地的士绅豪强,或者应天府的权贵。因此这种剿匪除恶行动,提前放出风声,不足为奇。如果对方识趣,提前撤离,能够降低行动的烈度;若是顽抗到底,正好藉此抑制当地豪强土绅的势力。朝廷对地方实力派的态度是且用且防。用是因为皇权不下乡,得靠他们收税,防是为了抑制地方做大,压制土地兼并。一般而言,朝廷对地方势力妥协,导致土地加剧,往往也是王朝走向末日的徵兆。如今南直隶便有这苗头了。徐青参加今晚的意义,也是代替李巡检,领会上面的意图,同时帮助吴巡按融入他们变法派在天京城这个小团体。否则周提学也不至于急着找徐青过来说事。说白了,徐青能起到一个润滑人际关系的作用。相当于客,负责牵线搭桥。徐青听后,其实想得更多。如果要进行这麽一场剿匪行动,看来黑风寨无可避免要受到极大的冲击。这事情有点麻烦。他不久前才和林天王合作过,转过头朝廷剿匪,动到林天王头上,很难说这位天王哥哥会不会把黑锅扣到徐青头上。徐青一向是喜欢未雨绸缪的,事情要做最坏的打算。看来回去之后,还得想法子将这件事的隐患解决。其实看似是坏事,如果找好角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然,要化不利为有利,具体的操作要慎之又慎。这摊子一铺开,黑白两道,靠他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其实有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好处是,势力越大,徐青自身的安全性能得到更大的保障,抗风险能力也随之大大增加。尤其是在何知府坐镇江宁府期间,属于徐青的福利期。一旦后面换个知府,情势又会不同,还有就是,不知后面接替吴巡按知县位置的大人是什麽成色。希望对方能识趣一点。幸好打通了何知府这一关,不然新任知县如果要对徐青使坏,徐青还真有不小的麻烦。周提学是真把徐青当自家子侄看待,才说这些地方政务的事。别看他只是提学,实际上是暂时过度。如太苍周氏这样的科举世家,熟悉政务是自小开始培养的。如此一来,将来考中进士之后,也会比旁人升迁更快。无论什麽时候,实干的能臣,上面总是要用的。周提学现在是负责取士的政务,但这回忙完,说不定就能高升到地方做布政使,又或者回六部丶督察院这些地方担任要职。得益于上次徐青在院试文章出的主意,给周提学很大启发,所以他目前的政务,奏摺里很有内容可写。至于实际效果?讲道理,学政的政绩主要靠吹嘘,实干的话,反正有个门面就成。何况徐青搞松州徐氏的事,着实帮了周提学的大忙。有这一件事在,周提学足以拿去向上面请功了。至于整个南直隶省都认真清查学籍,周提学饶是背景强大,到时候也得灰头土脸地滚蛋。事情闹大了,指不定人家请太苍周氏老巢所在地的学政出手。你搞我,我就搞你。大小两狐狸聊了许久,周提学考虑到还有其他事要先忙,于是意犹未尽地吩咐徐青先下去休息,准备晚上的夜宴。目送徐青离开书房,周提学对徐青愈发满意,因为徐青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一般,能洞明世事。「此子英武,为人有气度,这样的人物,放在乱世,也必然有割据一方雄杰的潜力。当日赞许他异日当为天下士,看来这一天也等不了太久。」周提学想到早逝的妹妹,既心痛,又为她感到欣慰。「这婚事得早点定下,别被人截了胡。」周提学运笔如飞,准备往京城寄信。大主意先定下,至于订婚的事,等到恩科之后再举行也不迟。武定侯府,奢侈豪华。遍处都是上等的金泥砖丶琉璃瓦丶雪松丶奇石打造的假山——-」」,这等气象,连一般国公家都比不了。而且侯府还在扩建,大兴土木。足见武定侯府的财富权势,真应了那句老话,叫做烈火烹油。议事的大厅里,一个面白无须,形容壮健的太监正和武定侯见面。一般人印象里,太监似乎都是阴森乾瘦类型,实际上如果阉得早的话,发育时间一般会比正常人更长,这就使得太监练武,天然比普通人有优势,容易长得身材高大。所以前朝有不少宦官领军的例子存在。不过这也不是没坏处,如果没有练骨法门,这类太监,固然骨骼发育较常人时间更长,也容易患上骨质疏松的毛病。显然这位太监不在此例,他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身量颇为威猛,堪称虎背蜂腰。其背部的肌肉,极有爆炸感,腰线兼具灵活和力量感,十足的武将胚子。这太监便是如今的天京守备太监赵尽忠。如果徐青在此看到,会发现这死太监,放他前世,都能演常山赵子龙了。赵尽忠拍拍手,叫人拿出一个锦盒,声音有刻意的粗感,但细细听,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尖厉存在。他说道:「侯爷,咱家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从江宁府弄到那小子的生辰八字和贴身的毛发,你请的人,一定要靠谱才行啊。」武定侯让人接过锦盒,点头道:「本侯特意请了一位高人过来,她会厌胜之术,这一回至少都要让那小子大病一场。」赵尽忠微笑:「那我就静候侯爷佳音了。」武定侯摆手道:「公公客气了,要不周汝才那老小子护着那小子,他一进城,本侯就要那小子好看。在这天京城内,本侯动不了巡按御史,难道还动不得一个小秀才?」赵尽忠叹了口气:「咱们也是为了大局稳定,没想到这些奸妄小人,到皇爷那里告状,害得咱家和皇爷生出误会来。你说,我们赚那些钱,还不是为了皇爷的内库。我们不赚,难道那些奸之辈就能将其如数上交国库,还不是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平心而论,他赚三万两银子,至少有一万两是要给皇爷的。至于剩下的两万,总归是要打点手下,以及应付各类平日的开销。他是一分钱都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啊。他的忠心,皇爷怎麽就看不见。若是换了文官,三万两能有五千两到皇爷手里吗?那可未必。武定侯闻言,同样义愤填膺,他大是感慨:「外人都说本侯大兴土木,奢侈浪费。但本侯替陛下坐镇东南,监察地方,代表的是陛下的颜面,难道非要让本侯简朴,让外人看陛下的笑话吗?何况,陛下多次有南巡的意思,只是未能成行。本侯这园子盖好了,也是为了将来能接待陛下,使其作为陛下行宫所在。」他一颗赤胆忠心,全被一群奸妄小人曲解,武定侯如何不怒。一个勋贵,一个阉宦此刻都找到了共同语言,只恨不能立刻到朝堂上,怒斥那些奸妄小人。好吧,真到了朝堂上,人家文臣人多势众,颠倒黑白,他们也骂不过。没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文臣是要遭报应的。现如今武定侯就要报应一个回来。「云长老,武定侯成不了什麽气候,我劝你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一个丫鬟走进武定侯府的一间屋子里。丫鬟的眼波流转,赫然是徐青上次见到的花魁苏怜卿的神韵。她在教中的外号是千面菩萨,尤其擅长易容改装以及幻术,当年在何知府那里,便化身殷三娘,做了何知府的小妾。后来赵熊事发,苏怜卿便趁机找了个替身,自己脱身离开府衙。如今在应天府天京城,用上自己另一个身份苏怜卿。至于原本的苏怜卿,则是送走了。她如今对话的人是一个面皮乾的老嬷嬷,眼神阴骜。这是莲花教的一位长老。苏怜卿属于罗教,名义上是莲花教的上级,实际上却管不到莲花教这个支派。相比罗教行事的隐蔽灵活,莲花教行事更激进这次莲花教造反失败,实力大损,罗教打算收回莲花教高层的权力。本来同根生的两教,实则也是激流暗涌。眼前的老嬷嬷也是苏怜卿想要拉拢的对象。罗教总坛的打算是让苏怜卿以圣姑的身份,夺取莲花教的部分权力,加深和主宗的联系。不过苏怜卿道术远远没有大成,没法硬来,因此要采取合纵连横的手段这也是主宗对苏怜卿的考验。一旦她顺利夺取莲花教的部分权力,加深莲花教和主宗的联系,她便有望进入罗教的教主候选人系列,得授本教的至高秘法。老嬷嬷冷笑一声:「苏香主,你不帮我就算了,何必说什麽丧气话。以你在江宁府经营的势力,原本可以早点铲除那小子,也可以让老身不必冒险施展道术来替本教的兄弟报仇了。」苏怜卿叹了口气:「徐青不是那麽简单的人,你即使施展道术,我也不看好你能拿他怎麽样。咱们数次折损实力,现在应该蛰伏起来。」「蛰伏,要蛰伏到什麽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大宗的人做事瞻前顾后,我们才一直成不了大事。」老嬷嬷笑一声,又接着道:「你们想左右逢源,那是大错特错。自来做大事,只有大成或者大败,没有什麽中间路线可走。虞妖的气数衰落不是等来的,是我们这些人为天下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苏怜卿苦笑一声,「云长老,朝廷要变法,势必和地方冲突。自来变法都是越变世道越坏,哪有变好的,我们耐心一点,这时机不会太远。何况你为天下人抛头颅洒热血,天下人可不会理解你。」「死去的弟兄们知道就行了。」老嬷嬷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根本不为所动。苏怜卿还要争论,但老嬷嬷摆手,示意苏怜卿不要再说了。苏怜卿无奈之下,只好闭口不言。再说下去,说不定两人就得斗法了。做事情怎麽就这样难。这些人现在牺牲,即使起到作用,也不过是为王前驱罢了,怎麽就不明白呢。不多时,有丫鬟捧着一个盒子过来。苏怜卿躲在一边。老嬷嬷接过盒子,打开之后,让丫鬟出去,然后来到经过精心布置的角落里,发出一阵阴笑声,一个人偶娃娃出现在她手中。随后在上面贴上徐青的生辰八字,缝上徐青的毛发,随后将娃娃摆在自己面前,闭目观想起来。时间来到黄昏,天色昏暗,阴云密布,没有阳光。徐青在房间里诵读书经,忽然间,观察到青铜镜内,自己气运评价文字里,一缕黑气冒出来。「有危险。」他不假思索,将自己白日里悟到的格物致知圣道之理所得的三丝圣气丢进去。黑气立刻烟消云散。随后感到心头一松。但徐青也没有大意,心神谨守。「到底是什麽事?」他一边警惕,一边思索。没过多久,外面有阴风刮进来。徐青察觉不对,运出神魂观察,听到鬼哭的声音,然后看到一条条类似自己神形的影子爬进房间,十分可怖。这种诡异的场景,如果普通人遇到,肯定早就被吓住了,如同梦一般,难以醒来。徐青却早有防备。「不知何方妖孽,居然敢来加害我。」他先用了三丝圣气化解黑气,此时此刻,神思说不出的清明,连夜叉王的力量,都随之强盛了数倍。自己宛若圣人一般,烛照阴邪,根本无所畏惧。「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徐青心中怒斥一声。随即观想出的夜叉王显化。只见夜叉王突然跳出来,举起钢叉,一挑一条阴影,不多时,就将其杀伤大半,有残馀的阴影逃走。徐青冷笑一声,「夜叉王,给我追,看看谁这麽大胆。」他正好藉此试试夜叉王的神通,以及能离开自己多远。他驱使夜叉王,追着阴影,不出二里地,来到一个高门大院里。「武定侯府。」徐青见状,明白一切。原来是武定侯请妖人来施展道术对付自己。要不是他早有防备,岂不是要着了道。徐青登时怒不可遏。果然视角在夜叉王身上时,他的情绪很容易愤怒,与此同时,越愤怒,夜叉王的力量也随之增强,顺着阴影逃走的方向,夜叉王追杀过去,一个钢叉丢出去,将那阴影钉死在一间房门外。随即听到房门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你要害我,我岂能放过你。」夜叉王的愤怒依旧没有停歇,徐青驱使夜叉王穿过房门。看到一个双手抱头,白发披散的老虔婆。「是你!」徐青可没有怜老爱幼的心思,直接驱使夜叉王,举起钢叉朝着老虔婆捅过去。苏怜卿在一旁见老嬷嬷施展道术,又急又气,但对方已经施法,她也没法阻止。她知晓徐青也会道术,而且气血强大,老嬷嬷的咒术绝无可能伤到徐青但事情发生,她也无可奈何。她现在只希望老嬷嬷能知难而退没曾想,老嬷嬷在施法过程中,突然发出凄厉惨叫,双手抱头。苏怜卿知晓这是她咒术被反噬的徵兆。她本来打算出手相助,忽然之间,感应到一股恶气。苏怜卿心中一惊,连忙用罗教的秘术,藏匿气息,不敢轻举妄动,连神魂都不敢出壳。片刻不到,苏怜卿看到老嬷嬷身子好似大虾弓起,浑身颤栗,口吐白沫。原来她被咒术反噬,然后夜叉王随即趁胜追击,老嬷嬷立刻神魂遭受重创。过了好一会,屋内恶气散去。苏怜卿连忙来到老嬷嬷身旁,低声呼唤道:「云长老———」」老嬷嬷口中白沫不止,像是见鬼一般,喃喃道:「圣子杀我——」「圣子杀我...」一连数句,都是重复同样的内容。然后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涣散,却是没了神智。苏怜卿见状,骇然欲绝。 第73章 再遇(求订阅) 老嬷嬷口中喃喃念叨,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便没了动静。苏怜卿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与此同时,老嬷嬷的七窍,都流出鲜血。苏怜卿出身罗教。罗教虽然没有西域密宗将人体玩得那麽邪恶,却也对人体研究并不避讳,清楚云长老是魂飞魄散,并引起大脑血管爆裂,导致的死亡。可惜她刚才不敢神魂出壳,没瞧清楚害死云长老的是什麽东西,居然让云长老临死前说出「圣子害我」那样的话。圣子只能是莲花教的圣子,因为罗教的圣子不叫圣子,而叫道子。罗教的教义偏向于原教旨主义,主张求取大道,与诸子百家相近。莲花教是脱胎于罗教的支派,偏向于世俗化。所以罗教总坛的意思是让苏怜卿以莲花教圣姑的身份参与莲花教的事务。圣姑其实名分上,还低于圣子。「以云长老的道术,即使不敌对方的道术,也不至于身死道消,主要还是因为咒术被反噬了,神魂本就接近溃散。」「云长老是对徐青下咒,难道动手的是徐青,可是徐青怎麽可能是莲花教的圣子?」苏怜卿脑袋不够用了,觉得云长老临死之前,莫不是产生幻象。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修炼道术,本就容易滋生心魔,幻象重重。而且莲花教现在根本没有圣子。这与莲花教丢失了一部分传承有关。而且上次岭南起义失败后,莲花教教主和大部分高层都被杀死。所以莲花教现在其实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虽然罗教名义上能约束莲花教群雄,不过这些人也不太愿意让罗教直接掌控,因此有不少莲花教的中坚人物提出,谁能找回莲花教丢失的五大魔神观想法,谁便是本教圣子,并愿意接受圣子的统领。其实这也是一个藉口,但占据了名分大义,罗教即使作为主宗,也没法强行指认教主。毕竟莲花教的这些老人不认,强行指认,只会让残存不多的力量,分崩离析。这是罗教总坛不愿意见到的局面。没有莲花教这些支派冲在前面,罗教就要直面朝廷的打击。为了大局,有些时候,总坛的高层也会做出必要的隐忍。从这一点来看,罗教和莲花教这些支脉,和大虞朝很像。因为朝廷中枢和地方也存在角力。别以为造反没成功,内部派系就会齐心协力。除非天降伟人,有不世出的英雄,统摄群雄,否则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怎麽可能真心诚意奉一个人为主。自古以来,造反的势力,往往都是一开始就内斗到底的。苏怜卿对此很是心累。她苦口婆心劝云长老,结果无济于事。对方宁愿身死道消,都听不进她一句劝。不一会,外面传来动静。苏怜卿心知这是武定侯府,不敢久留,于是来不及带走云长老的尸身,只将她身上重要的事物拿走,摸出房门。这时,武定侯府,竟愈发骚动起来。趁着混乱,苏怜卿顺利逃离武定侯府。徐青用夜叉王捅破老嬷嬷的神魂之后,心中还不解气。他此时的视角在夜叉王身上,愤怒情绪感染下,夜叉王竟有些失控,居然朝着侯府中气血最强大的地方过去。夜叉王本就是徐青恶念所化。既然来都来了,乾脆要一不做二不休,连武定侯一起宰了。这也是恶念膨胀下,失去理智的结果。徐青作为本体,感受到夜叉王在怒火加持下的力量,居然有些控制不住。其实这也和他先前圣气消除黑气之后,加持了夜叉王的力量有关。现在他观想出的夜叉王,已经是他本来观想的夜叉王力量的数倍,再加上刚杀了一个暗算自己的人,恶念通达,更加膨胀。徐青现在总算明白,修炼神魂的人,为何容易走火入魔,坠入邪道。这也太抽象了,自己观想出的魔神,一旦力量超出他的掌控,就会失控发疯。要是他用夜叉王多杀几个厉害的仇人,怕不是这玩意都要上天。这跟养小鬼一个道理,稍不注意,便会玩火自焚。徐青见夜叉王去找武定侯,心里冷静下来,并不着急。反正这魔神是他观想出来的,乃是他的恶念汇聚,即使遭受重创,对他的本体神魂,造不成根本性的损伤。与此同时,还能看看这魔神到底有多厉害。而且修炼道术的人,如果可以藉助这类魔神观想法害人,那朝廷官员凯不是防不胜防?现实里,莲花教丶罗教并没有因此这麽嚣张。难道他们的咒术丶观想法都远不及魔神厉害?正好藉机试一试。夜叉王刚靠近武定侯的议事大厅,便看到一股青紫之气涌出。夜叉王原本高大的身躯,在这股青紫之气的压制下,居然硬生生小了一半。「何方鬼祟。」这时,里面传出一个暴喝之声,只见有一个太监蹄出来,一拳朝着夜叉王所在轰击过去。拳头带起猛烈的气血,一下子令夜叉王陷入劲风之中。轰!虚空中,夜叉王身上爆出一团红雾,迅速消散无踪。徐青在提学官宅的客院里睁开眼睛,额头冒出冷汗,「武道对道术的克制,诚非虚言。好在,我的武道造诣也不浅了。」纯粹的道术高手,遇上气血阳刚的武者,哪怕对方的境界低一些,怕也能令道术高手心生忌惮。「说白了,哪怕魔神观想法,也是人心里的幻象,远没到化虚为实的地步。」「不过那青紫之气是什麽?气运?」徐青用心琢磨,觉得不像是个人的气运,更像是王朝气运。他猜测,这和武定侯的身份是皇帝救封的勋贵有关。因此得到王朝气运加持。根据青铜镜的评价,紫色在气运里面,算是极为尊贵的一种颜色。王朝气运与人道结合,看来对道术一类极为克制。这也是很少有朝廷官员被道术高手刺杀的原因吧。果然物理消灭永远是都是最稳妥有效的手段。徐青的猜测是结合现实来判断的,大致不会差多少。他取出那副画着夜叉王的字画,对着它重新观想夜叉王,不一会,一尊青面猿牙丶满头赤发的夜叉王出现了。但是比先前在侯府被压制前的夜叉王缩水了许多。严格来说,甚至比徐青一开始观想出的夜叉王都还要小不少。「看来夜叉王在外面出事之后,我只需要重新凝聚观想出来便可。因为我现在的恶念没那麽多,所以眼下的夜叉王,还不如我一开始观想出来的。」徐青同时观察自己的神魂,除了有点精神疲惫外,没有其他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轻松感。「看来观想的夜叉王越厉害,对神魂的负担也越重。我的神魂也还不够强大啊,否则这些也不算什麽。」他心里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夜叉王仅为五大魔神之一,如果将五大魔神全部观想出来,对神魂的要求岂不是要比现在高许多。这玩意有点像七伤拳,内里不够,强练下去,反而会伤到自身。但是神魂强大,再驾驭五大魔神,岂不是能随时凝聚自己的恶念,让神魂愈发纯粹?修炼之道,正如阴阳,要从两面来看。他又想到武定侯府打散夜叉王的那个死太监,阴阳人,武功居然这麽厉害。上一个给他这麽强压迫感的武道高手,还得是林天王。不知两人谁更厉害。徐青感觉,常理来说,估计是死太监更厉害。因为一般而言,练武的太监,都是比较大的反派,何况江湖传言,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太监在这方面,天然有优势。「什麽,云嬷嬷死了?」武定侯大发雷霆,将一个价值不菲的青瓷茶杯摔碎。好吧,摔碎之后,更心疼了。这套茶具,可是珍品啊。越想越气。武定侯想到赵太监还在旁边,忍住怒气,「赵公公,今天让你看笑话了赵太监:「没想到对方也有修炼道术的人,不过刚才我用武道气血打破他的道术,怕不是受了不轻的反噬。」他说话间,阴厉地笑着。武定侯点头附和:「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本侯即使没有这个侯爵,也是朝廷敕封的命官,居然不知天高地厚,想凭区区道术来对付本侯。」身为朝廷命官,有王朝气运加持庇佑,寻常的道术高手,在他身上施展道术,根本起不到作用,顶多有些幻象而已。除非将神魂修炼到能驱物的层次,再修炼特制的法器,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威胁。只不过,那样的话,就没了道术无形无质的特点。身旁有厉害的武者护卫,照样不惧。赵公公:「侯爷你不是请那个云嬷嬷对付那小子,怎麽她突然就死了。难道是刚才想要偷袭我们的道修出手?」武定侯:「我也没想到云嬷嬷的道术根本没她吹嘘的那麽厉害,居然被人用道术反杀,哎,这些莲花教的教匪要是中用,也不至于被朝廷大军打得抱头鼠窜。」赵公公:「算了,她死了正好算是侯爷的功劳。不都说咱们通教匪麽?正好把她尸体交出去,堵那些人的嘴。」武定侯有些,主要是他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和莲花教扯不清关系,如果交出云嬷嬷的户首,无疑会引起那些人的仇恨,损害自己的利益。要是损朝廷的利益,他就不会犹豫了。刀子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不疼。赵公公见状,暗骂庸才,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他怎麽和这种废物合作,现在搞得自己也泥足深陷。赵公公顿时有了卖队友的想法。其实武定侯本就是旁系小宗上位的,没有经过严格的勋贵教育,因为又和原本的勋贵体系融不到一块,皇帝才放心用他来监察南直隶。结果,皇帝也没想到,这家伙能废物成这样。另外,皇帝心思深沉,也不会全信武定侯,因此赵太监也是皇帝的耳目好吧,这个虽然聪明,但太监都没蛋了,做事情都是胆大包天的,没有不敢贪的。武定侯倒也知道现在的局势,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赵太监的说法。徐青跟着周提学来参加宴会的地点在应天府的官驿。驿站嘛,本来就是达官贵人迎来送往的场合,而且还能公费报销。而且能使用应天府驿站的人,一般都是南直隶的大佬。今天的东道主其实是吴巡按。好吧,归根结底,实际上是吴巡按没那麽多钱。在驿站公费吃喝,一来展示自己的权威;二来,不用花自己的钱。请来作陪的头号大佬不是周提学,而是应天府的一位大佬。当然不是直隶总督丶巡抚丶布政使这些,而是致仕的方阁老。说起来徐青和方阁老还有渊源呢。那副画着夜叉王的画,上面便有方阁老的铃印镇压画中魔神。此外还有应天府知府许忠义以及一些其他官员。周提学和应天府知府算是一个级别,不过应天府内,肯定许忠义大一些,整个南直隶而言,周提学份量也仅次于吴巡按了。这听起来,确实让人不爽。不久前,吴巡按在周提学这二甲排名第二的翰林学士出身的人眼中,能算什麽?论官场修行的灵根资质,周提学算顶级异灵根,吴巡按也只是下品杂灵根,仅比举人强一点。至于秀才,秀才在二甲进士大佬眼里还是人吗?「这便是吴大人的学生徐三元吧。」许知府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角色。不玲珑不行啊,应天府是全天下达官贵人仅次于神都的地方,不会为人处世,干一任下来,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当官的都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你得罪我,在位时我不收拾你,你下台了,看我怎麽弄死你。这不是针对方阁老,是针对所有致仕的官员。方阁老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都快八十岁了,当个吉祥物就好了。皇帝要他为地方变法站台,他就站台,要他安抚乡绅,他就安抚。效果有没有不好说,但态度一定要端正。不然还想不想要死后混个好的谥号。就算不要好的,也得想想死后被弄个阴阳怪气的谥号可怎麽办。大臣们想用皇帝的身后名来束缚皇帝,但现在的皇帝也挺好学的,经常拿大臣的身后名来威胁大臣。徐青当然不能让在座的各位帝国栋梁叫自己什麽三元,谦虚道:「只是一个小秀才,大人切勿把坊间戏言当真。」吴巡按显然还有点摆谱了,叫大家各自落座。这官场人,进化得就是快,进城才几日,很快就适应了现在巡按御史大人的身份,没有特意招呼徐青,表示亲热。这也是进城数日,周围全是四品五品的准高官拍马屁,谁顶得住啊。不免就矜持起来。其实内心里,吴巡按还是颇想着徐青朝他靠拢的。可惜徐青不解风情,坐到了周提学身边。谁叫吴巡按身边是方阁老。徐青偷学了五大魔神观想法,遇到在字画上盖章的方阁老,莫名有点心虚,总觉得自己靠对方太近,容易被看穿底细。周提学见徐青坐在自己身边,颇是高兴,准外侄女婿还是心里向看自己啊。不过也不能和吴巡按生分。毕竟好女婿的心意,他算是知道了,得为小儿辈前途着想。周提学举杯道:「今日在座诸位,皆是天南柱石,我提议,今日不论高低,以文会友。」众人点头称是,并问拿什麽做彩头。这时天京城神武营的刘参将凑热闹道:「我是个粗人,不懂文学之道。今日就拿一匹爱马当彩头,给各位大人助助兴。」于是有官员调笑,「莫不是淮南瘦马?」刘参将嘿嘿一笑:「我这匹马可烈得『紧』呢。」「紧的好,紧的妙——·跟着有大人们哈哈大笑起来,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氛。果然,男人凑一起,就喜欢聊女人,搞颜色。徐青这一世还是童子鸡,跟这些人格格不入啊。此时,又有官员起哄,今夜没有乐伎相陪马?话音未落,便有驿站的驿丞请了一位姑娘进来。驿丞迎来送往,搞接待是专业的。知晓今晚是个大活,特意请来如今应天府教坊司的当红花魁苏怜卿。哪怕对方说自己不舒服,也强请过来了。当苏怜卿走进来时,在场众人,多少都呼吸一室。哪怕其中有官员已经见过苏怜卿,但今夜的苏怜卿美得格外不同,有种破碎感。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都是在座诸位栋梁心之所向。所谓美人,正是要这种啊。苏怜卿神色憔悴,颇是我见犹怜。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徐青,不自觉有点惊慌失措,禁不住低头。众人看见,心下也不自觉有几分怜惜。唯有徐青,暗自心想:「你们怕是不知道她的脸,未必是真的。」红粉骷髅啊。徐青在夜叉王捅杀云嬷嬷之后,也察觉到了苏怜卿的存在,不过那时候夜叉王上头,无暇他顾。但徐青也基本确定了,苏怜卿极为擅长易容之术。「这女人似乎现在很怕我,正好又让我遇见了,今晚看有没有机会拿下她。」徐青暗自琢磨起来。 第74章 驯化 不多时,在周提学的主导下,大家玩起了飞花令。以徐青现在的学识,玩这个自然是绰绰有馀,但他没有过于表现自己。轮到自己时,没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也没有太慢。但轮到徐青之后的周提学,却能明显感受到,徐青知识积累的丰富程度,而且绝对是才思敏捷。盖因徐青接过的飞花令,总是能使周提学十分轻易接上。旁边的苏怜卿拿起琵琶伴奏唱歌,作为背景音。酒桌上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盖因吴巡按的面子还不够大,没有驿丞没请来教坊司的歌舞团。当然,内里还有一个原因,教坊司的歌舞团如今被别家请去了,对方是武定侯,正在宴请直隶总督丶应天巡抚。教坊司也是要赚钱的。而武定侯出手很大方。何况吴大人做巡按御史只有一年时间,武定侯要是不倒下,往后几十年都还在。官场的事,没到人家倒台的时候,千万别盖棺定论。做人留一线嘛。那些见人家势头不妙,便跟着落井下石的人,要麽蠢,要麽便是有大仇。人之一生,谁能保证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皇帝都不敢保证,自己到底会不会有仓皇辞庙日,或去北国留学。譬如前朝的一位道君皇帝,在位时,有前人打下的基础,文化经济尚在鼎盛时期,结果却被北虏请去了北方养老。在座的诸位大人,自然也不会起哄,让徐青起来做一首诗词歌赋什麽的。人家能做出来当然是好的,如果做不出来,岂不是平白得罪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倒是周提学,看出徐青确实有扎实的功底,于是指着苏怜卿和屋子外的梅花,说屋内有美人,院中有梅花,以两者为题,做一首诗。这算是难度极低了,也让众位大人参与进来。许知府是气氛组,沉吟一会,开了个头,「梅花傲立雪中开,美人容颜胜花来;雪压枝头花更艳,风吹美人衣袂摆。」众人纷纷称赞,十分给许知府面子。随后众官员跟着做诗,不知不觉轮到了周提学,他作了一首,「寒香沁心人欲醉,清姿照眼情满怀。莫道冬日无美景,且看梅花与美人。」这一首和许知府的诗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明显吹捧周提学的力度更大一些。随后吴巡按十分直白,表示自己一个三甲同进土,学问粗浅,更不擅长文学之道。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便让徐青代他作一首。众人连忙恭维,说什麽英雄不问出身,三甲进士,那也是进士。毕竟人家说不在意,你不能当真。老吴也是豁达人。知晓肯定有人拿他同进士出身的事嚼舌根,近几日参加酒宴,都把自己的同进士拿出来自嘲一遍。我自己先捅自己一刀,自然不怕你拿这个捅我了。这就好比写文章没了下面的人,如果他自己说自己就是个下面没了的太监,你能拿他怎麽办?吴巡按既然发话,徐青当然只能领命,他倒也没急着弄出一首来,而是沉吟许久,方才缓慢开口:「天桃能紫杏能红,满面尘埃怯晚风;争似罗浮山涧底,一枝清冷月明中。」「妙!」众人诚心实意喝一声彩。这首诗本就不普通,再有前面许知府和周提学的诗衬托,更显得清冷脱俗。而且诗句之中,满是对吴巡按的恭维,这马屁绝了。譬如天桃能紫这一句,指的是那些出身好的权贵,这不是暗指武定侯这种勋贵?看他能红能紫,那文如何,实则不过是满面尘埃,与世俗同流合污之辈,稍冷的晚风,都怯弱畏惧。罗浮山涧底,指的就是吴巡按的寒门出身,这有什麽打紧的,一枝清冷月明中。何等孤高清傲,不染凡尘。而且这一句,用来写美人也恰如其分。苏怜卿是教坊司出身,也是寒微低贱之人,不妨碍她一枝清冷月明中。全诗无一句梅花和美人,却极尽赞美了梅花和美人。过来参加晚宴,凑热闹的方阁老,浑浊的眼神,看向徐青时,闪过一丝清明。虽然对方是江宁府的小三元,但宦海沉浮的方阁老,连三元及第的首辅都共事过,自然一开始不甚在意徐青的。现在不同了。眼前年轻的身影,令他想到多年前一位同样有才华的年轻人。回首一想,那已经···-已经是快五十年前的事了。但他还是没说什麽话,人老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当吉祥物就是了,没必要想太多。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这是他能从官场全身而退的秘诀。至于他曾经立下的那些功劳,记得的人,终究会记得,不记得的,还是不记得。说到底,徐青身上真正令他动容的不是才华,而是他------还是一个少年啊。若回到少年时,他还会这样过一生吗?好在,他确实还有机会,重活一世,前提是能冲破那层关卡,并打破胎中之迷。否则没了前世记忆,那还是自己吗?自来,求道之人,走到他这一步,已经十分罕见,能转世之后,胎中之迷,更是难上加难。此外,修炼神魂的人,神魂藏于肉身之中,等于蒙上一层黑布。即使知晓对方修炼神魂,也是看不出深浅的。是以,方阁老其实凭经验,看得出苏怜卿丶徐青有修炼道术的痕迹,却也判断不出对方的深浅。而且他不同于一般的道修,实际上本身没有修炼过什麽道术,这一身神魂修为,全然是壮年时期,在翰林院那二十年,为皇帝编修道藏,无意中练出来的。后来他到了地方做巡抚,底下有莲花教作乱,便率兵犁庭扫穴,将莲花教当时的总坛攻破,夺取了对方一部分的传承。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神魂修为,在这些专门修炼此道的妖人眼中,竟是深不可测。但总体而言,他修炼神魂,在遇到莲花教之前,十分顺畅。后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方面的厉害了,反而神魂修为进境变得无比缓慢,直到如今都没有勘破莲花教传承里提到的鬼仙之境。又因他手上有莲花教的部分传承,所以常年有罗教丶莲花教的高手袭扰,方阁老烦不胜烦,将那些东西的意境封存,送了出去。如此,方才得了晚年的清净。毕竟他致仕之后,身上得到的王朝气运庇护之力,也大为衰减。没必要留着这些东西,给后人招灾惹祸。至于为何不毁掉。这也是方阁老作为读书人的情节。他读史时,未尝不为前人的书经遭遇战火或者被当权者焚毁而扼腕叹息。那些传承,即使来自邪道,却也不妨碍,它们是前人的智慧结晶。若是损毁在他手中,他接受不了。何况他的性格是喜欢折中的。方阁老出神思考,众人倒也不打扰他,知晓此老是国老,昔年更有定策,他能被吴巡按请来,实际也是皇帝的意思。这也让众人能放心跟着吴巡按冲锋陷阵。吴巡按背后有陛下站台,至少不再是炮灰了,而且大概已经简在帝心。当官的人,有这四个字,升官宛如坐火箭一般。坐火箭在大虞朝不是新鲜事,但说起来不是很吉利。因为有位士人,尝试坐火箭升空,结果摔死了。好吧,吴巡按根基不稳,坐火箭般升,也有摔倒的风险。但不重要,当官哪有没风险的。升官最要紧。众人见徐青做出一首好诗,知晓他确实有诗才,于是起哄让徐青再给自己作一首。徐青自然没推辞,但也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做出来。这也是藏拙。约莫等了半刻,刚好是众人失去耐心的临界点,徐青口占一首七言绝句「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一首,比前一首,胜在直白,倒也不失为一首好作品。诗词这种,好坏是各花入各眼,而且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鉴赏取向也是不一样的。文学作品的评价,在每个人心中的高低,多在于人当时的处境。譬如徐青,前世少年时爱李白,后来工作之后,虽然也爱李白,却更对杜甫的作品有触动。因为杜甫的沉重厚实,正如他毕业之后的牛马生活。其实如果能肩挑两京十三省,他也不会觉得沉重,甚至也能有高尚的人品。但是没得选。好在,这一世有得选。所以他这一世最大的噩梦,便是梦到回前世过牛马生活。或许前世就是他的梦,他本是徐青。哪来的神魂被困青铜镜,不过是徐青自己的一场梦魔罢了。渐渐地,宴会也到了尾声。这一场宴会,实际上没谈过时局,没谈过国事。不过大家也算互相认识了,形成一个小团体。这就是宴会的作用。酒桌上谈风月,其名风月,非风月也。功夫在酒里。但徐青也落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今日文会,众人公推徐青为第一,这个第一是徐青的诗挣来的,也是吴巡按的颜面。彩头就是刘参将赠送的一匹烈马。不是大家开玩笑说的「瘦马」,确实是一匹来自西域火云国的神驹。养这一匹马的花销,比应天府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销还大呢。有人开玩笑,说是刘参将养不起,所以才送出去。马自然不是现在送来,而是明天送过来。刘参将还贴心问徐青要不要马夫,徐青没要。倒不是,他不知道马夫的重要性,只是不知根底的人,他不想用。而且刘参将也是客气客气,谁会轻易将自己培养的马夫送人。人家跟你客气,当然不能当真。何况徐青回江宁府,找个马夫,也不是很难的事。应天府的水太深,他暂时把握不住,还是等乡试再来吧。走这麽一遭,徐青才能体会到,为何古人背井离乡会那麽感伤。因为离开自己的地盘,真的是一件很没安全感的事。如果在江宁府的城里,徐青便有说不出的踏实感。因为地盘是他自己打下来的,有他的手下,有他编织的关系,而且他的势力还在逐渐增长扩大,到了应天府,这些东西都不在了。所以国朝是不允许地方大员,哪怕知县这种级别,在地方任职太久。毕竟时间一长,扎下根来,想动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皇权强盛时,对于地方士绅豪强是严厉打击的。徐青即使经营起自己的势力,有了根基,等到下一任知府到来,也要重新经受考验。熬得过去,那就根基扎稳了。臂如淮南的盐商,玩法就很多。有一任的淮州知府,不好金银,不好女色,盐商们打听出,这人喜欢写字。就让手下的商铺丶酒楼去请他在匾额题字,一次题字的价钱是一千两银子。直接给人砸晕了。从此沦为盐商的走狗。宴会散去,徐青藉口和吴巡按有事,让周提学先回去,自己稍后再回。吴巡按的官宅还没收拾好,暂时住在驿站。有独立的小院,周围有绣衣卫保护,确实也安全。而且周提学听说武定侯丶赵太监正去请直隶总督帮忙说情,暂时应该也不会搞事了。所以叮嘱徐青一番之后,便放心留下他。何况周提学催着徐青明天离开应天府,总得给徐青一个向吴巡按辞别的机会。「恩师,你先派人将苏怜卿苏姑娘留下,以你的名义。」师生私下见面,徐青直接长话短说。吴巡按没先问原因,直接命钱师爷去办此事。他一个巡按御史,派人将教坊司的当红花魁留下过夜,顶多算是权力的小小任性,不算什麽大事。徐青随后解释:「此女有问题,待会请到之后,恩师能否让我审问一番。」吴巡按笑道:「公明,你不会是—————」徐青知晓吴巡按误会,有心解释,但话到嘴边,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没有什麽明显的弱点。俗话说,人无癖好则不可与之深交。若是他是旁人,会与自己这种没有明显破绽的人推心置腹吗?一念及此,徐青乾脆不解释了。这个世道,你贪财好色,没有什麽人格上的缺点,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以为你要造反呢。譬如水浒里的宋江,阎婆惜那麽好看都不睡,一心和黑道汉子厮混,妥妥反贼一个。吴巡按似平抓到了徐青的破绽,十分得意。这个弟子什麽都好,就是有时候好得让人害怕。现在有少年人慕少艾的冲动,反而令他更安心。这官做大了,最怕就是自己失去对底下人的判断和掌控。他微笑地拍着徐青的肩膀,说道:「放心,此事我不会和周大人提,而且公明也快十五岁了,是时候尝尝人间春色的滋味。不过一定要懂得节制。」大户人家,梦遗后就破身的童男子不在少数。何况徐青生得高大健壮,如果不是面容清秀,嘴角稚嫩,加上袍服遮挡身材,妥妥一个沙场壮汉。苏怜卿本待离开这里,她现在怕徐青得紧,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没想到,还没走出驿站,便被吴巡按手底下的钱师爷带人拦住,说是吴巡按有请。众目之下,苏怜卿不好走脱。何况附近有绣衣卫的高手,她即使施展道术,也容易被发现,到时候麻烦更大。她若是被官府抓住,等于她一条线的人都废了。这也是罗教对待本教重要暗子的规矩。而且跟她相关的亲近之人,还会被行家法。除非她在被抓住之前,当众自杀。她无可奈何,跟着回驿站。期间有其他人看到,也不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巡按大人看上了苏怜卿。教坊司的花魁又如何?还不是婊子一个。敬重你时,喊你一声苏姑娘;不敬重你,叫你跪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苏怜卿只希望真的是吴巡按找她。但是她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苏姑娘,咱们可是见好几次面了。」进入房间,苏怜卿便听到徐青那熟悉的声音。晚上,徐青做的诗,一枝清冷月明中,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徐青推开窗户,明月光如霜雪照在身上,半是霜雪,半是阴影,直接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什麽一枝清冷月明中。分明是活阎王。苏怜卿强自镇定,说道:「是啊,上次在江宁府水上云间一别,奴家对公子甚是想念。」徐青摇头,「不对,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那里。」苏怜卿勉强笑道:「公子,我们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面的。」徐青凑近到她的身前,一步踏出,好似踩在苏怜卿心跳的节点上,恐怖的气血逼迫过来,眼中好似有一尊夜叉王浮现。一声鹤唳,在苏怜卿脑海里炸响。苏怜卿神魂受到剧烈的压制和冲击。一时间腿都软了,甚至觉得下身有点湿冷。徐青就这麽看着她,良久才悠悠说道:「咱们第一次见面在金光寺,还得多谢三娘你替我向府尊大人说好话呢。」 第75章 回家 徐青说完话,见苏怜卿心神更乱,直接出手,迅捷地卸掉她的四肢关节,使其再无反抗之力。她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但武道上,女子修炼,除非特别契合自身的功法,否则很难和男子相比。苏怜卿饶是反应极快,也架不住徐青功夫比她高,神魂比她强,还能偷能骗。「无耻。」苏怜卿忍不住骂了一句。她现在肉身给徐青制住,更不敢神魂出壳。除了骂两句,没别的办法。而且她知晓,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对方总不会杀她,现在骂两句,还能给自己出出气。「苏姑娘,徐某并非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你身份特殊,我想让你配合我,所以不得已如此。」他嘴上客客气气,实则始终开着「绝对专注」的状态。对方可是实打实的妖女,万一给了她反扑的机会,乐子就大了。因此夜叉王,已经被徐青观想出来,看守在苏怜卿身边。一旦对方有施展道术的迹象,立刻往死里镇压。苏怜卿也感应到这股恶气,她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没有如在武定府那样,不敢运出神魂观察。她稍微神魂出壳,立刻看到了夜叉王。「五大魔神!」苏怜卿神魂归位,震惊一声。她刚才在徐青眼睛里,看到夜叉王形象,那时候因为被徐青气血逼迫,无暇细想。加上眼晴那么小,也看不真切。现在是通过神魂,实打实看到了夜叉王的存在,冲击力完全不一样,并立刻认出夜叉王的来历。难怪云长老临死前,大呼「圣子害我!」她先前做过不靠谱的猜测,只是没想到这猜测,居然是真的。徐青真的会五大魔神观想法。她差点把莲花教的切口都脱口而出,然后问问徐三元烧几炫香。「她也知道五大魔神?」徐青禁不住好奇,夜叉王是五大魔神观想法的残篇,他还是从青铜镜的评价知晓的,没想到苏怜卿居然认得出。因为那日夜叉王捅了云嬷嬷之后,便即恶念大起,直接找武定侯去。所以徐青没有通过夜叉王的视角,听到云嬷嬷临死前的话。这也是夜叉王一旦强大之后,就容易失控,产生的弊端,若是徐青自己上,肯定要补刀,确定对方死的不能再死,才会离开。徐青于是示意苏怜卿遁出神魂交流。苏怜卿见徐青已经修炼五大魔神观想法,心中异胜过徐青,所以没有打算隐瞒,在夜叉王的看押下,她遁出神魂,说了五大魔神观想法和莲花教的关系。这种神魂的交流十分方便快捷,而且隐蔽,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另外还有一个好处,神魂是极难隐藏情绪的。因此徐青可以藉此判断苏怜卿是否说谎。「这麽说,五大魔神果真是莲花教的传承。它是怎麽丢失的?」「这事你可以找方阁老打听。」苏怜卿身为罗教指派给莲花教的圣姑,当然知晓一些内情。徐青淡淡道:「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自然会去找方阁老求证。」他当然是诈嘘苏怜卿。反正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就对了。这也是持续给苏怜卿制造心理压力。苏怜卿只是想当然以为徐青和方阁老有关系,毕竟读书人之间,前辈和出色的后生有交往太正常了。她甚至怀疑徐青的观想法来自方阁老。但这和之前的消息又冲突了,因为据可靠情报,五大魔神观想法已经被方阁老送走。难不成方阁老有能力自己复刻出那些观想法来?须知观想法的修炼,哪怕是师徒传承,口口相传,都没有留下意境的字画清楚明白。而且神魂修炼,本是极为凶险的事,若是传承不精确,很容易走火入魔这也是之前的莲花教教主也没法将五大魔神观想法传下来的缘故。另外,苏怜卿上个月从云长老那里得到一个情报,说是武定侯找到了一幅五大魔神观想图的线索,这也是云长老给武定侯卖命的原因。但苏怜卿先前在云长老的贴身事物里,没找到那玩意,不知是云长老藏了起来,还是武定侯那里出了问题,根本没找到那东西。她心中有太多好奇,但徐青不会给她解释。如今人为刀姐我为鱼肉。苏怜卿也只得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知道的东西。不过只要是徐青不问的,她绝对不说。徐青于是知晓了一件事,方阁老在这些旁门左道眼里,居然是个绝顶的道术高手。但道术高手的神魂修为有多厉害,只要不神魂出壳,旁人也瞧不出来。此事倒也说得过去,方阁老若是修为不高,也不可能用一个铃印,便将魔神图的意境封锁住。只是徐青自己对这方面,如今欠缺具体的框架认知。好在有苏怜卿在。足足折腾了她一个时辰,徐青将自己想问的,大致都问清楚了。随后徐青神魂归位,找了纸笔,写了一份认罪书。「来吧,签字画押。」徐青问过苏怜卿,她也不会用神魂控制人的手段,罗教也没有这手段,徐青姑且相信了。徐青也不深究此事,毕竟真有,对方也不可能说出来。只是据徐青目前得到的消息,莲花教反正是没有的,宗教起事,依旧是以洗脑为主。徐福先前被抓去莲花教义军当民夫时,也没听说过。其实想来也是,真有这玩意,恐怕皇帝会发了疯一样找到,拿来控制大臣。哪怕这手段必须要自愿才有用。徐青相信,为了当官,总有人愿意给皇帝当狗的。因为历史上,便有无数鲜活的例子存在,譬如某个割据政权,要想当官,除了考进士外,还必须阉割自己,才能上任。饶是如此,也有许多人愿意去势。要不咋说,权势才是男人最大的雄性特徵。徐青自问,他会不会是这种人,他也不知道,不考验一下,谁知道呢。反正他目前是绝不想做这种人的。人如果有选择,谁想那麽脆弱,那麽堕落呢。如一首歌说的那样,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无论是找办法延寿,还是读书练武,谋求权势,最终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顺心顺意罢了。我欲成仙,快乐齐天!徐青默默的注视下,苏怜卿看着状纸,依旧没有签字画押。徐青慢条斯理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签字画押,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我暂时不会暴露你;另一个是,我照着你说的这些东西去整治莲花教和罗教,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选吧。」苏怜卿:她还有得选吗。太狠了。苏怜卿丝毫不怀疑徐青的手段,这家伙干得出来,她楚楚可怜道:「其实,我和阿芜关系挺好的。」「说这些没有用。」男人的话,比外面的天气还冷。苏怜卿死了心。她确实不是个坚定货色。老老实实画押,只希望今夜的事,能尽量瞒住。徐青收了认罪书,拍了拍她肩膀,「放心,你去江宁府打听打听,徐某什麽时候亏待过自己人。」「嗯嗯,你是江宁及时雨,这外号我还是知道的。」苏怜卿敷衍一句。徐青最不喜欢就是听到「及时雨」三个字,嘴角一抽,淡淡道:「你自已想办法来江宁府找我,记得,别暴露了。你对我还颇有用处。」苏怜卿虽然听到男人说这麽无情刻薄的话,却也放心下来,就怕她没用了。诗经说的好,土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是遇见克星了。其实她也是为了自己这条线的人着想,如果她被教中高层知晓自己被徐青抓住审问的事,自己这条线的人都没活路。毕竟她可没第一时间,当众自杀。只能为了教中兄弟,忍辱负重,以待天时。「唯。」苏怜卿老老实实回复。徐青于是又让苏怜卿躺到床上,「开始叫吧。」「叫什麽?」「当然是上床之后,女人那种———」徐青一副你懂的样子。苏怜卿俏脸一红,「要不你上来,不然我叫不出来。」「不来。」「为什麽?」「嫌脏。」这话太伤人了。苏怜卿忍不住想和徐青同归于尽。不过她也放下心,至少不用给徐青当ing奴,苏怜卿自我安慰。饶是她见过不少男人,这一号还是头一回遇到。关键是徐青直来直去,反而让她安心,心想给这人效力,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人家有什麽,直接说开。看不起你,那是真看不起你。要用你时,那是真的客客气气。「那我叫了。」苏怜卿白徐青一眼,又忍不住嘀咕:「也就你们狗男人喜欢女的叫,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我们女人装出来的,自己心里没数。」徐青耳朵尖,回道:「你可叫得久一点。」「为什麽?」「短了,没面子。」苏怜卿忍不住笑,这人咋还挺有意思的。徐青瞪她一眼,她立刻认清楚自己的处境,老老实实叫起来。徐青暗叹一口气,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怒。但活着的苏怜卿价值更大,他得好生利用一番。至于怕不怕苏怜卿的事牵连到他身上,徐青当然不怕,这也是他让苏怜卿到江宁府来潜伏的原因。在江宁府,有本事就来告我。而且要说徐青通莲花教丶罗教,何知府丶吴巡按第一个不答应。因为这事情定性了。如果翻案,等于否定何知府丶吴巡按的功绩。甚至陛下都会以为是地方势力试图阻扰他捞钱,才会针对吴巡按这个背后站着天子的人。官场的事,论的不是是非,是动机,是立场。徐青立场是对的,怎麽可能错?要是立场错了,对的事,也是错的。「事情办完了?」吴巡按也是草草结束大战,见到过来辞别的徐青。徐青点头。吴巡按看了钱师爷一眼,钱师爷过来耳语几句,吴巡按抚恤而笑:「还不错,第一次就有半柱香。有老爷我当年七成功力了。」徐青腹诽不已,面上却道:「学生这一点确实不及恩师。」吴巡按哈哈大笑:「我这里有本洞中三十六式,你拿回去参详一番。为师毕生绝学都在里面了。」徐青只好多谢。吴巡按又说了一会正事,大概就是开关收税,以及剿匪的事,这事情周提学也说过,显然是双方达成一致了。这事情怎麽都得等开春之后再行动,所以不急于一时。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近两月,主要是将风声放出去,试探试探各方反应,如此才能见招拆招。吴巡按私下里,倒是对徐青一如既往,没摆谱。不过没有亲自送徐青离开,而是让钱师爷替自己送学生。路上,徐青不着痕迹地向钱师爷袖子里塞了一张四海钱庄的本票。他走之后,有一段时间是见不到老恩师的。人嘛,不时常见面,就容易疏远,因此需要钱师爷在身边帮忙吹吹风。钱师爷相信徐三元的为人,一旦出手,肯定是大手笔,所以直接当场言语暗示,绝对不负徐三元的重托。钱师爷更是带着人,亲自送徐青回到周宅。那边,周提学没有出来相见,不过暗中却看到徐青回来,颇是满意。他也担心徐青不知节制,沾花惹草。不管是不是真的和吴巡按辞别,至少这孩子没在外面过夜,那就是好孩子。男人嘛,不管外面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肯回家,那就是好男人。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徐青就去见周提学,向准「舅父」辞别。另外,刘参将派人将昨晚的彩头送来。「徐公子,这是火云国的良驹,又叫火云马,你瞧它的马蹄和上面的毛,就像火烧云一样。」送马的人,是神武营专门伺候火云马的军土,也是马夫。他和这匹马,显然极有感情。因此很热情地介绍火云马的各种优点以及习性,生怕徐青不珍视它。徐青极有耐心地听着。他也看得出来,这匹火云马筋肉饱满,四蹄健壮,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光看这肌肉,冲撞起来,力量怕是比他现在还大。这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马和人的身体结构都不一样。要不然,一些绝世猛将,为何心心念念都想找到一匹良马。毕竟在战场上,骑着好马冲刺起来,对杀伤力的加成是很大的。徐青听完之后,说道:「张大哥,这马性子烈,我怕路上出意外,不如你跟着我去江宁府一趟,然后我找个马夫,你帮我传授一下养马的具体事宜,我给你单独开一份赏钱。」他觉得这位姓张的军士,在养马上,颇有见解,绝对是个人才。虽然不知根底,但请他当个老师,给自己手下人传授一下养马的知识,也是不错的事。而且有他在,至少路上这匹火云马不会闹事,还省心。这其实和徐青一开始的想法有差别,不过事情,总归要随机应变的,不能拘泥。张军士听到徐青的话,有些犹豫道:「不知道刘大人那里会不会让我去J他也是舍不得火云马,想和它多呆几天。徐青笑道:「咱们现在就去找刘大人,我说一下情况。」他手里还有几样林天王上次缴获的小古董,别看小,价值也不低,本就是拿来送人的。他见了刘参将,说明来意,并送了礼物。刘参将当然愿意,直接批了一个张军士去江宁府公干的文书,顺便还贴心,派一队人跟着去,顺道还能护送徐青。反正公费出差,这些军士也乐意。徐青知晓刘参将是吴巡按丶周提学他们这一派的人,自然欣然接受好意了。算是皆大欢喜,还藉机会和刘参将算是正式认识。以后人情往来,记得刘参将一份,将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张军士还因此升了队正。别看只是小小的升级,没有徐青的面子,他再熬几年,也未必能当上队正。对此,张军士对徐青简直感激涕零。徐青倒是接受了张军士的感激,并请他好好传授养马的知识。这种知识,其实是张军士自己琢磨出来的,在识货人眼里,价值千金,但张军士看来,当队正的价值比这些养马的知识更高。而且军队里,这种知识即使拿出去,也难以推广。国朝缺的不是养马的知识,是马场,是银子。徐青路上也虚心向张军士讨教这些事,艺多不压身嘛,即使不会,也可以了解,一张厕纸都有它的用处,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一路上无事,徐青平安回到江宁府李宅。在自己的地盘里,感觉完全不一样。徐青先找徐福安顿张军士他们。不过也没必要大费周章,本来他们就是出公差,所以江宁府自然有接待的地方。毕竟是应天府神武营出来的,待遇不会太差。但徐青也安排徐福,送上好酒好肉继续招待着。人家不缺是人家的事,心意要送到。然后徐青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第76章 内厂 应天府,天香楼。天香楼是教坊司经营的产业之一。这也算是大虞朝在南直隶的一大特色,因为南直隶经济发达,娱乐业大有油水可捞,但收税很麻烦,于是某一代的皇帝,想出官方下场,经营青楼的办法。其实此类事,倒不是没有前例,古已有之。譬如现在青楼祭拜的祖师爷管夷吾,便是行业的先驱。设置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官方妓经营场所一一女间。天香楼的陈妈妈,在苏怜卿身后,替她梳头,神情颇是不舍,说道:「吴巡按那边发了话,我也不好留你。你这回脱了乐籍,今后的营生可想过没有?」苏怜卿:「我这还有些积蓄,应该能撑一些日子,而且陈妈妈你也知道的,我去那边也是有依靠的——.—」陈妈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去那边,着实是有托付之人。只是咱们女子本来浮萍之身,这种缘分,又不是明媒正娶,说散也就散了。你还是得想好退路。」苏怜卿问:「陈妈妈,你有什麽主意?」陈妈妈微笑:「我和江宁府的陆妈妈商量好了,借着教坊司的名义,在江宁府另开一座天香院,你过去之后,方便的话,隔三差五帮忙收几个女学生,她们在你这里渡一回金,身价必能大涨。至于你,也能做个女先生,有一笔长期的束修,你瞧怎麽样?」「这事,我到了那边得和他商量一下。」陈妈妈:「放心,关节我们已经打通,已经提前和江宁府的何大人沟通过。不过何大人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徐公子得在里面占两成乾股,这事情我们也答应了。」她说到这,笑道:「我看他这两成乾股,也是替何大人拿的,不过总归是好处少不了。所以里面也有他的利益,断不至于为此事难为你。」苏怜卿一听何知府也在里面掺合,颇有些生无可恋。一个是做了负心人的前任,一个又是现任主人,两个人估计还是合伙人,关系太乱了。还好这回是吴巡按出面,苏怜卿顺水推舟向上头禀报,上头同意了她打入徐青身边的「计划」,并给她手里多增加了一条来自莲花教的暗线。苏怜卿是死活不想要的,但上面非要塞给她,觉得她这次立下大功。因为罗教现在对徐青的评估很高,认为他是一个南直隶如今局势下的关键棋子。毕竟这人身边有三个南直隶的重要人物,吴巡按丶周提学丶何知府,且和江宁府的黑道霸主林天王不清不楚。若是苏怜卿能将徐青驯化,对本教的大业,无疑有巨大的帮助。苏怜卿只能说,上面想得挺美的,但知不知道,她已经被「驯化」了。反正她已经明确拒绝,上面非要塞过来,锅可不能算「她」的。甚至上面还说过,若是将来徐青被策反,且中了进土,他们甚至可以开出一个「散人」的位置给他。散人地位在罗教各地的坛主丶香主之上,已经能勉强算罗教真正的「高层」。至于苏怜卿身边的陈妈妈也不简单,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陈妈妈身后不是什麽高官,而是皇帝的内厂。内厂和绣衣卫乃是皇帝手下两大特务机构,尤其是内厂,相比起绣衣卫,更让人闻风丧胆。理论上来说,提督内厂的大太监,名义上还统领了绣衣卫。正因为内厂的提督权势太大,所以大虞朝太监的最高机构司礼监里面,没有内厂提督的位置。这也是一种制衡。陈妈妈和人合夥在江宁府开天香院,大概是内厂在江宁府的新布局。苏怜卿很是心累,她这一去江宁府,属实比在应天府还凶险而且她难道这辈子都是当女间谍的命。要是后面,内厂再给她收编了,乐子就真的大了。到时候身份太多,她都不一定记得住,而且老是演戏,神魂会不会分裂啊。「太难了!」「有什麽难的,你先这样,再这样————-」徐三元美美睡了一大觉之后,来复社视察工作,顺便指点社员练习八股时文。作为名义上的坐馆,徐青还是要不时露面的。这些社员里,许多都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在官场的「同党」。复社的会馆就是原来赵熊宅院的一部分。这里现在是官产,徐青以每年一两银子的价钱租了下来。本来一文钱也可以,但官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徐大官人也是讲究人。复社的门口还贴了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为了缓解练习八股时文的枯燥,徐青还派人抄来朝廷的邸报,供给社员学习之后,进行键政。不得不说,这代入感一下子就上来了,键政之后,练习八股时文的动力更足。不得不说,当「坐馆」的水平就是高。徐青一番指点下,被指点的社员,仿佛进入某种「顿悟」的状态。好吧,这也可能是演的。不管怎麽样,就说顿悟没顿悟吧。反正徐三元肯定是记住了这个社员,徐青视察一番之后,找来严山,「惟中,你知不知道城里最近有个从吴中县搬来的李丰李老英————·老秀才。」这出去一趟,染了一身江湖气,徐三元差点脱口而出,来个李老英雄。有损三元公子的形象啊。都怪严山,没事给他搞个江宁及时雨的浑号,一口一个「公明兄」叫着,害得他自己都代入水浒了。严山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士族门第出身,哪怕他家作为小宗,早已落魄,但人家也去巨鹿书院求学过,加上家族的关系,有些事,徐青不知道,他还真可能知道。毕竟背家谱丶世交关系表,也是士族子弟或者书院学生的必修课之一。这也是士族子弟混官场的一大优势,总有七拐八拐的人脉关系,能当敲门砖用。平常人没这关系,门都进不去。这年头,找人办事,请人家给你指条正确的路子,都得花很多钱。至于事情能不能成,还得是另外的价码,而且价钱更是高得离谱。严山回忆了一下,说道:「莫非是吴中八大山人之一的李丰李安国老先生?」徐青一听,八大山人,一看就是文学组团出道,比他这「异日当为天下士」的逼格显然低了不止一个级别。听着档次,咋和江宁八骏没啥区别,甚至更低。毕竟历史上的荆州八骏里面还出了个刘景升,跨连九郡,兵马十万,割据一方。周「舅父」让他去找这人求学,有损徐青的逼格啊。当然,徐青也只是心里吐槽一下,按理说,对方应该还有别的来历。「这人有什麽亲戚或者学生,出了厉害人物麽?」徐青又问。这种本乡本土的关系,何知府都未必清楚。但严山也不知道。他摇头之后,问徐青:「公明兄,李老先生属于我叔祖那一辈的人,不如你跟我去问问我叔祖?」严老先生以前是严氏族学的塾师,后来年纪大,教学吃力,便推荐了冯西风接替他的位置。现在冯西风中举,去神都参加明年的春闱,严老先生一把年纪,只能又出来勉强支撑一下,等到了春天,再找新的年轻塾师来。老人家,见到年轻后辈来自己这里拜访,还是很高兴的。他这辈子只中了个秀才,但年纪大,经历确实不少。听说徐青是江宁府的小三元,倒也没摆架子,十分客气。徐青说明来意。严老先生:「李安国也来城里住了麽。」恩「徐朋友,你怎麽知道,李安国有背景的?」「一位长辈提起,让晚生在城里看顾一下老人家。晚生好奇,所以想找人打听打听。」严老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徐青一眼。徐青心想,这人活得久,确实容易成精,老狐狸怕是瞧出什麽。但他也没啥担心的,现在过来,无非是想有个答案,做到心里有数,实在没答案,他照样会去找李丰请教学问。严老先生继续开口:「李安国曾经在吴中范家当过垫师,不过那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吴中范家,听说这家人近二十年都没中举人进士的。」严山说道。他跟着徐青混,眼界都变高了。然后话说完,挨了叔祖一拐杖。严山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老先生也只是个秀才啊。老先生打了族孙一拐杖之后,继续道:「范家虽然近些年没出过举人进土,但范家的养子,却是万寿三十二年的状元沈墨。沈墨原本跟着范家姓范,后来状元及第,范家告知了他的身世,让其改回沈氏的姓。」万寿三十二年,那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而李安国做过范家的塾师,这种事,知道的人怕是更少。事情问到这里,徐青也心里有数了。这李安国竟然做过状元的先生,而且此事怕是知道的人很少。因为老先生看样子是不想拿此事招摇,其实这种关系,不外露的话,外人即使知晓人家做过状元公的先生,也不清楚两者关系有多深厚。更重要的是,状元公在神都做翰林学土,除非家里有人在京里做官,谁用得上这种关系?真在京里做官,那也是同乡了,本来就会报团取暖。徐青心里也一头雾水,难道这沈墨渖状元,即将做南直隶乡试恩科的主考官?但本朝固有的惯例,不可能让人回自己所在省份做乡试主考。「毕竟朝廷正在变法,如果沈墨是变法派的,取中自己的乡人,反而更有利于结党办事。」举人不用进入朝堂,光是在地方上就是一股力量。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便是如此来的。论在家乡的影响力,举人肯定是大过在朝廷做官的进士。国朝变法,势必要动旧势力的蛋糕,所以弄一拨靠拢变法的新举人在地方上,有利于变法事业的推进。而且新举人要扩大家业,分蛋糕,势必也要和旧势力冲突。有了结果,再推导原因,确实容易许多。徐青做到了心中有数。他向严老先生告辞,在之前,他还让人在严氏族学和严老先生家里留了不少木炭。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比留银子更好使。虽然打听清楚李丰的底细,徐青也没急着去求学,而是准备进一步打探对方的喜好和性情,做足准备再上门。有时候,事情的成败,往往在于细节。徐青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细节先做好再说。细节上的事,徐青负责大概方向,具体操作,自然是交给严山和义和堂的人去执行。严山现在也挺熟练地给徐青当管家了,主要是有油水啊。落魄的小宗士族子弟,也是要谋生的。而且说到捞油水,严山仿佛天赋觉醒了一下,十分有干劲。徐青对此,也听之任之。钱的事,他真不在意,也管不了太细。他在意的是,自己想办事时,能调动多少资源来达成自己目的。这比钱重要。而且作为一个势力的初创者,其威望本来就是继任者无法比拟的。徐青只要活着,就能保持自己的主导地位。至于他死了,那也没啥好考虑的。说到底,还是他手下的人手太少了。所以留着苏怜卿也有这个好处,能替他干一些脏活。并且莲花教始终是个隐患,有这个内鬼在,总归是好的。另外就是挖掘苏怜卿身上的本事,比如易容术这些··事情一步步来,没必要着急。徐青回到家,骑着火云马来到江宁府的马场。这地方不大,但是足够将马跑开。旁边有张军士负责看顾,并传授徐青马术。前面的路上,徐青已经学了一些基础,现在是进一步深入学习。至于火云马,虽然是一匹烈马,但在徐青这里,要多老实有多老实。因为徐青用了夜叉王,钻进它的体内,给这匹烈马好生恐吓了一番。现在火云马眼中,徐青就是一头化身人形的魔神。其实畜牲遵守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所以降服火云马之后,这烈马也很配合徐青的马术动作。张军士在旁边看到,也只能觉得此马合该徐三元所有。并为火云马找到自己的真正主人感到高兴。徐青在马上举起牛筋硬弓。平常时候,他以此弓来修炼牛魔大力的运劲法门,淬炼身体。所以对此弓的性能,颇是熟悉。这武器一旦熟悉起来,就容易上手。合适的,就是最好的。徐青上箭拉弦,腰马合一,细细琢磨在马上骑射的种种细节。他有「绝对专注」的状态,对于细节的反馈,十分敏感。一支支箭射出去,逐渐找到了发力的感觉,准心也越来越精准。这个过程中,徐青感受火云马的发力,与自身劲力配合,心中的感觉愈发奇妙。策马天地间,杀人红尘中。此等游侠任性之风,确实令人神往。徐青现在多少有点前世小时候,看武侠剧里的感觉。纵马奔腾之际,徐青十分惬意快活。这也是他重生以来,过得太过拘束谨慎的原因。人越是缺少什麽,越是向往什麽。身在红尘,哪有许多任性恣意的机会。徐青暗自感叹。他在马场骑马射箭,直到天色将晚,王护卫找来,说是何知府有事找他。徐青拱手告罪道:「本待明日府尊休沐时,再去拜见,没曾想,府尊居然现在就要见我,倒是让我失了礼数。」王护卫笑道:「府尊刚谈了一件要事,与公明有关,所以特意来寻你。至于礼数,以公明和府尊的关系,繁文节,本不用深究的。」他半个江湖人,跟着官老爷时间长了,说话也是有点文终终了。徐青笑了笑,于是将体力消耗颇大的火云马交给张军士看管照料,然后跟着王护卫另外骑了两匹马去府衙。路上,王护卫倒是惊讶:「多日不见,公明你的马术,倒是颇有长进。」徐青笑了笑:「毕竟往后还要进京赶考呢,骑马进京,肯定要轻松一些。」王护卫点头,又道:「对了,法月大师,请我带句话,说是你若有空闲,他想登门拜访。」徐青知晓是上次提过一起合夥做生意的事。他道:「定在明日吧,到时候王大哥也过来,咱们一起吃个素斋。」王护卫笑:「他们练武的武僧都是要吃肉的,不必素斋。」徐青也知道,不过面子上总要给嘛,免得人家下不来台。看王护卫的语气,估计最近和金光寺关系挺火热的,能随意开玩笑。毕竟本就有大禅寺的关系在,现在有利益来往,更是亲近了,两人一路闲话,来到府衙。何知府在书房门口见徐青,「公明,听说这回出去,干了好一番大事。」徐青:「都是有赖于府尊的教导,学生不敢居功。」何知府亲热地拉着徐青进屋,「我说了要帮你重振家业,这回有一桩营生给你,你且用点心。」他顿了顿,寓意深长地说道:「这营生也有神都的背景。」 第77章 秘药 徐青和何知府聊完之后,告辞离开府衙。路上,他思考先前和何知府交谈的内容。眼下何知府只是提前通知他,这件营生的具体操作,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却也等不到太久。至于营生的内容,居然是开青楼。「赚钱的生意,确实以黄丶赌来钱最稳当,而且是长期收益,但事情牵扯到神都的大人物,性质就不一样了。」「风月场所,历来都是探听消息的重要渠道之一,看来是朝廷某位大佬想要加强对南直隶舆情的监控。」老何也是心眼子多,这营生确实是好营生,因为背后有神都的权贵人物,哪怕老何后面离任,徐青也不用担心这桩营生被后面的知府收拾。只要能做起来,那就是长长久久的收入。若是新知府不识趣,怕是还要撞到铁板上,同时能显露出徐青的能量来。「其实这两成乾股,何知府给谁都可以,给我那确实是为了兑现帮我重振家业的诺言。」当然,给是给了,但徐青也不能直接持股。他毕竟要走读书人的正道,直接当青楼的小东家,传出去不好听。这乾股徐青打算挂在徐福的名下。徐福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户籍挂在徐青的名下,说白了是徐青的私有财产,他的也是徐青的。这也是南直隶士绅豪强的惯用手法。有些豪奴,因此还发了财,成为新晋的大地主。但实际上,人身依旧依附主家。有点类似于封建领主和自己手下家臣的意思而且青楼自然是需要护院的,正好给义和堂的打手接一笔生意,以后负责青楼的安保护卫。如此一来,徐青借着这桩生意,在江宁府的耳目更多,事业也更立体了。借着官府的名义,就是好办事。如果徐青自己要开一家青楼,便是去别人的地盘抢饭吃,势必免不得冲突和结仇。这桩营生,名义上是教坊司的官办机构,意义自然不一样。「现在还得借别人的势,等我自己考中举人,在地方上,我自己也勉强算『势』了,到时候办事情更容易。另外,明年借着剿匪的事,帮叔父的位置往上提一提,最好弄个千总丶校尉当一当,到时候手下也有一营的人马可以指挥。」如今有吴巡按帮忙,徐青帮叔父立功升官问题不大。毕竟有关系的情况下,武官比文官,在中下品级时,容易升迁得多。武官是圈子相对封闭,但是升迁途径,主要还是掌握在兵部手里,那里是文官的地盘。这也是本朝以文制武的重要措施。防备武将是历朝历代的大事。因为文官造反是鲜有人成功的,但武将勋贵造反,在历史上比比皆是。无它,他真有刀。所以,别人诬陷你造反时,最好你真有造反的实力。有刀还能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没刀,你跪着求,都不一定能保住全家老小。什麽河阴之变丶天街踏尽公卿骨,人家武夫就是不跟你讲道理,就是亮刀子。虽然别人都说李公啃小,但徐青还是望叔成龙,对此抱有极大期望的。回到李宅之后,徐福正在前院跟张军士学习养马的知识。不得不说,徐福这家伙很有杂学家的潜质,徐青交代下来的事,哪怕他不会,也会刻苦钻研学习。徐青见状,倒是没有过多过问,而是回到院子里,继续拉弓修炼牛魔大力拳。拉弓并缓慢回位数次之后,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牛魔大力拳还有增长的馀地,但是身体明显跟不上了。「我现在的身体,好似一块钢铁,经过拉弓之后,反覆淬炼,品质更高,但量就在这里,品质再高,却在总体增长上,进度缓慢。」「还是缺药啊。」徐青知晓其中一大问题是缺乏对应牛魔大力拳的练武秘药,另外一大问题是根骨决定了他修炼牛魔大力拳的上限。但根骨的问题,也并非无法解决。因为他年纪小,正在发育期,根骨还可以通过银环固精丸和八卦游身掌丶鹤形术的修炼来提升改善,不过目前来说,这三者对根骨的作用,已经小了许多。「我的发育期还长,即使这方面进度日渐缓慢,将来也能将我的根骨提升到一个比较高的层次,但距离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肯定还是不够的。」徐青明白,他目前的练骨,局限于脊椎骨的锻炼,这虽然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骨骼部位,说是习武的根基之一也不为过,但武道的身体天赋是全方位的。他还需要更厉害的练骨法门。「江湖传言,牛魔练力,虎魔练骨。林天王是天生根骨惊人,所以凭藉一门牛魔大力拳,便将功夫修炼到江宁府难逢敌手的程度,远胜过当年教他功夫的武师。但我不一样,少了练骨法门,将来成就,怕是未必能比得上林天王。」除了练骨法门之外,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学赵太监。太监阉割之后,骨骼发育会延长,但弊端是容易出现骨质疏松。当然,赵太监那种,显然是通过别的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但问题是,徐青又没疯。就算拿个葵花宝典给他练,他也不想自宫。现在徐青,看起来功夫已经不错了,在同龄人算是者,但这一切,大部分要归功于他本身有开挂,使他的学习进度惊人。他如今的问题在于上限。一张卷子,他能做一百分,不代表着,他能做出这一百分以外的题。这是两码事。即使有了牛魔大力拳的秘药,徐青也受限于根骨,很难练到林天王那种威力。光有力气,没有骨骼支撑,全力出拳甚至容易反伤到自己。「不管怎麽样,借着这次剿匪的事,看能不能从林天王那里将牛魔大力拳的秘药弄到手。」徐青现在用的是自己研究的补药以及银环固精丸,效果也是有的。但银环固精丸补药的效果,主要是体现在八卦游身掌上。对牛魔大力拳的帮助是附带的。说到底,各家武学和秘药都是搭配的,人家多年经验总结,并非你个年轻后辈,随便研究就能整出来。其实虎魔练骨的事,徐青心里也有计较。所以他盯上了金光寺。青铜镜给他的武道层次评价是「练骨」,意思就是徐青练骨是没有学习难度的问题,但欠缺法门和秘药。所以八卦游身掌关于脊椎骨的修炼,徐青能轻易完成。当然,鹤喉在其中,也是作用不浅。练骨练筋都是能提升自身上限的。练武之人,时常提到打熬筋骨,便是这个意思。徐青练习一会牛魔大力拳的运劲法门之后,又开始观想夜叉王,最后又开始默诵书经,来平静心神。因为夜叉王本身是恶念汇聚,所以观想之际,也会滋生一点恶念出来只是没有杀人增长的那样迅速。徐青利用读书养神,平息恶念,其实也能反哺神魂。这些是细水长流的功夫。而且坚持做一件事,本身便是对神魂的磨砺。复习默诵书经,里面的字句,本身也是蕴含大智慧的。以前徐青读史,对微言大义,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亲身经历,反而有了不一样的见解。圣贤留下的书籍,看似字句简短,实则都是对天地万物中道理的总结。若是参透这些智慧,对于徐青的神魂,本身也大有益。徐青还从苏怜卿那里听到一个很励志的故事。方阁老传闻本身没有任何道术传承,却从编修道藏的经历中,自然而然修出一身当世罕有的神魂修为。据传,这个消息当初被罗教探知之后,罗教上一代教主,差点当场走火入魔,哪怕后面心情平复,罗教上一任教主,也因此郁郁而终。根本原因,还是信念破碎了。本教上千年的道术积累,顶不过人家自证自悟的开挂,这谁受得了。还好方阁老没有迈入传说中的鬼仙之境,否则直接闯入罗教总坛,也不过一人一下的事。「鬼仙啊,那是修炼道术之人的毕生追求,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反正当世是没听说谁踏足鬼仙之境的。」「或者说,尘世本就没有仙人。」「鬼仙占了一个鬼字,也不算真正的仙。要做就做真正的仙。加个鬼字,听着跟假货一样。」徐青还是有志气的,要爬就得爬到最高。徐青杂念渐渐平息,神魂之中,鹤喉如呼吸般自然泛起,与梧桐老树的呼吸水乳交融。淡淡的月光,披在徐青的身上,宛如一件月白的道衣,泛起涟漪。与此同时,徐青自身的阳气,也浑融进入梧桐老树体内。八卦游身掌最核心的阴阳之妙,在一人一树的气机交换中体现出来。神魂里,观想出的夜叉王,在这股气机交换中,都变得低眉顺眼。徐青此刻浑然忘我,没有察觉,反而更顺应了气机的转换。而在寒冬夜月之中,梧桐老树亦因此变得生机更甚,有种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谛在里面潜藏。第二天一大早,徐青起来,神清气爽。「在家里修炼神魂,比在外面修炼,效果好不少,而且神魂念头更加清静自在。」徐青经过对比,更发现了在家里修行的妙处。他隐约觉得和梧桐老树颇有关系。无论如何,这是他的修炼福地。徐青暂时也不会搬家。一如既往的晨练,吃上准备的早餐。他的早餐极为丰富,里面更有冬笋等时令蔬菜,滋味鲜美。只要有好食材,人人都是食神。用在身上,更是恰如其分。『青哥儿,我给你挑了几个婢女,你抽空看一下。」周氏趁着徐青享用早餐,将婢女的事跟徐青提了一句。「婶看好就行。」徐青随意回应。周氏:「好吧。」她费心费力,给青哥儿挑了几个模样端庄的,心想青哥儿也能藉此通通人事,哪曾想这孩子果真都一点不在意。倒是老李,对挑选婢女的事可上心了,因为周氏说了,给他买个小妾。周氏已经给老李挑好了,是个身段好的,看着就能生养,至于模样,反正关了灯,不都一样。至于给青哥儿挑选,肯定是往好的挑,免得败了少年人的胃口,往后对那方面失去性致。她为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吃完饭,没多久,法月师父登门拜访。周氏如今对法月大师祛魅了,她现在有新的爱好,跟着城里的贵妇去听戏,只去了几次,便迷上了。李巡检几次催她去巡检衙门,周氏都懒得去,还是城里好,巡检衙门那边,冬日里又湿又冷。而且去了,也生不出孩子。徐青自然不知晓新的爱好,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家里日子宽裕了,听听戏曲,也是好事。古代生活确实很乏味,有点娱乐活动,大家都新鲜得不行。而且女人有个消遣是好事,否则一天到晚,在家里也是不安生的。有句话怎麽说来着,不做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过日子,总是想着干什麽要有意义,那也忒没意思。徐青是没法,不然他也想放松放松。书房里,徐青和法月会面。法月合十道:「徐三元,大清早过来冒昧打扰,还请海涵则个。」徐青:「大师,不必跟我客气,你也别徐三元什麽的,叫我公明吧。」大家都这麽叫,徐青也不差这一个,而且世人交友,叫字是亲近的表现何况没法月指点,他也搞不清楚观想图的作用。法月:「那小僧就不和公明贤兄客套了,这次是为上次你说的事而来。还请公明细下指点一二,小僧代本寺上下,感激不尽。」徐青微笑:「其实还是从香火钱入手,大师只需要如此这般———」他说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金光寺收的香火钱,以后香客若是家里出了事,可以凭藉信物,来金光寺原封不动地将香火钱拿回去,若是将来渡过难关,又将钱补上便是,若是渡不过去,这钱金光寺也不会追回。法月听着有些迷糊,香火钱还能退?那他们收香火是为了做什麽?徐青耐心解释:「总不可能人人都来退,而且如此一来,寺内也有了一大笔钱,可以用来做其他生意,即使什麽都不做,拿去放利,也是平白赚的。毕竟贵寺的香火钱本来就日渐微薄。」法月:「可是他们凭什麽相信本寺会退香火钱,而且会有更多人来上香吗?」徐青:「我会以复社的名义,为贵寺担保,今后要是贵寺不退,我们复社都是读书人,为了名声,也不可能不管的。而且贵寺的香火钱,也有一部分要用在我们复社的一个专项活动上。」「什麽专项活动?」「我们复社打算提升本县读书人的八股时文水平,无偿帮助那些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他们捐献香火,也是为了本县科举事业做贡献。」徐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要他们往后见到,经过复社补助的学子,更容易考中生员,自然就会对此事愈发积极。」法月渐渐明白了,这是徐青用自己的名望做担保,拿金光寺当敛财的工具。这样一来,徐青的名望直接就可以变现了。而且徐青真能玩得转。先别说,徐青本身的八股时文水平在本县也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徐青背后还有何知府丶周提学,等于童生试最重要的两个渠道,府试丶院试,徐青都有关系。若是徐青再搞定新任知县,可以说未来数年,徐青直接能一条龙服务。「徐三元肯定不能让所有的复社资助的学子都考中秀才,但他要谁考不中,那可就简单了。」到时候拿本地的黄册一看,谁家没送礼·---没送香火钱,一目了然。不送香火钱,那就是不想和复社结好,不想和徐三元做朋友,你都不是我兄弟,我凭啥照顾你?这也是徐青无形间来判定本府中下层阶级对他江宁及时雨态度的方式。而且弄清楚这些,徐青也知道谁可以拉拢合作,跟他一起做大做强。关键是还不用徐青自己出面,将金光寺推在台前。金光寺当然也是平白得了这麽大一桩好处,想不跟徐青绑死都难。法月分析之后,发现一旦这桩事做成,金光寺也不用担心钱财的事了,但如果和徐青翻脸,金光寺立时就会少一大笔进项。这和之前依靠何知府的面子招揽香火没有本质区别。好吧,还是有的。跟着徐三元玩这一套,钱更多,而且是持续性的长期收入。因为等于投资的是徐青这个人。徐青过了年,才十五岁啊。更恐怖的是,徐青十几岁,对人心已经洞悉到这种程度了,跟这种人混,还怕没前途?干了!法月于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回去之后,住持要是不答应,那就他来干住持。徐青见法月答应,又道:「此外,徐某还有一事相求。」「公明兄有事,尽管吩咐小僧。」法月现在也是一身江湖气了,叫施主丶徐三元什麽的,也显得生分,不利于大局。徐青:「徐某想向贵寺求药。」法月脸色为难,他还以为徐青说练武的秘药。好在徐青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法月的疑虑。「求子药?」法月听完徐青的解释松了口气。他略作沉吟,说道:「李大人子嗣不兴,其实可能和修炼的功夫有关,那鹤形术传闻是能炼精化气的法门,需要秘传的药配合行房事,才容易诞下子嗣。不过,本寺也有壮大精气的求子汤,李大人只要数月内不练武,配合用药,应该能解决此事。」求子汤的药材比较名贵,所以金光寺一般是不给人用的,用的都是别的比较省钱的办法。当然,也是看人下菜。有背景的,他们一般不招惹。多用在那些嫁给商人的歌女身上。不过,金光寺现在上岸了,这种脏活没必要再接,得想办法处理一下首尾,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徐青则是对于鹤形术有炼精化气的作用倒是不意外,因为他修炼鹤形术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神魂强大,所以能炼化鹤形桩产生的热气,用来补益身体。这是他前期进步的一大关键。后来有了「鹤喉」,炼精化气的效率更高。只是「炼精化气」影响子嗣,需要秘药来辅助。让徐青意识到,他或许应该想办法找到那个秘药,进一步挖掘出鹤形术的潜力。但这件事或许也会牵扯到当初徐家灭门的事,所以徐青前期弱小时,一度下意识回避。因为那时他,对于这事,还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平添苦恼。「逃避也不是办法,我现在被青铜镜评价为短命鬼大概是和此事脱不开干系的。是时候找叔父,再问一问当年徐家被灭门的事了。」徐青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未雨绸缪做一些准备。他现在手上事真不少,千头万绪的。颇有种,人在尘网里的挣扎感。还是太弱小了啊。否则,乱者斩之便是。他想自己变强的动力,更加充足了!「青铜镜,继续助我进步吧!」前进,前进,继续前进!一念及此,神魂都因此波动,有些许莫名的增长。 第78章 易容 送走法月之后,徐青回味神魂的波动。神魂的修炼很有意思,如果是一直保持古井无波的心境,有利于神魂剔除杂念,保持纯粹,思考问题时,会更加趋向于理智。「但这对神魂力量的增长,并不比情绪大起大落更快。」情绪的起伏丶欲望的增强等都可以壮大神魂,同时神魂又会像是受到污染一般,容易陷入不理智的状态,并且生出杂质-—·」徐青展开白纸,提笔在书桌上,写下一句话,「降心猿,伏意马。」心猿意马是念头像猴和马一样上下跳,四处奔走,控制不住;从而内心会不平静,东想西想。这会对自己的日常造成干扰,若是能降伏它们,反而能因此磨砺坚定内心,使得神魂更加坚韧和强大。心猿意马如此,心魔也是如此。人的神魂,其实天生需要游历经历许多东西,才能汲取到养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和儒门的修身养性之道也是暗自契合的。行万里路不是真的行万里,其本质在于经历许多事。徐青继续在白纸上书写,「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真正的人生经历,不是少年人的假想,那种滋味,并不美好,反而是痛苦的。正因痛苦,才有更大的磨砺作用。经历过后,反而没什麽好说的。公门之中好修行,除开资源的优势外,本身也是公门之中,最是红尘复杂之地,容易磨砺神魂,练出坚韧不拔的心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麽是江湖?人就是江湖。而公门之内,向来是人心最复杂诡的场所。可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出世是避开这些,入世是直面这些,入而能出,方是上乘心境。如直面恐惧,战胜恐惧。徐青搁下笔,伸伸懒腰,舒展身体。他没有急着找法月要金光寺的秘药和虎魔练骨的法门,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先给叔父婶要求子汤,一来解决两人的心事,二来等于是温水煮青蛙。这好比男人追女人,你光是送礼物,百般讨好,其实并非正确的法子。正确的法子是什麽?画饼,嘴甜,会说话,不时制造点小惊喜,但一定不能价值太高,否则容易拉高对方的阈值。与此同时,要时不时表达自己对对方的需求,向对方索取东西。向对方索取的过程中,其实也是肯定对方的价值。再然后就是沉没成本的事。一旦对方觉得沉没成本太高,就很难下定决心离开,甚至还不得不继续加注。其实许多人都有误区,对一个女人好,就得给她很多东西。但不是这样的,给予太多,就容易变成「施舍」,反而会让对方心里负担,然后觉得还不起,生出怨恨。而且女人要的安全感从来不是过去从你这得到多少,而是现在的情绪价值,以及未来的预期。即使你过去给她一座金山银山,若是给她的未来预期达不到她心里的安全感界限,那你过去的付出,在两个人分手时,并无任何价值。「永远永远不要相信永远,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这是徐青前世的惨痛教训总结出来的。法月是个明白人,清楚徐青所言,到底会给金光寺带来多大的好处。这也是金光寺藉此转型的重要契机,从此由杂而不精的大众寺庙,成为专业的,做功德善事的,有口皆碑的寺庙。此事有大功德啊。他回到金光寺之后,与住持衍空和监寺长老商议。这也是金光寺最有权力的两人。住持自不必说掌握大权,监寺长老相当于朝廷的户部尚书,本寺只要和钱有关的事,都绕不开监寺长老。两个老和尚听完法月说的事情之后,监寺怒道:「荒谬,简直毫无道理他指着法月道:「法月师侄,你好糊涂,哪有香火钱能退回去的道理。」他大骂之后,觉得这样说,有点过于铜臭,有辱高僧形象,于是补上一句:「香火钱是功德,是对佛祖的诚心,这不是买卖,不是做生意————」好吧,实际上是香火钱都由他掌管,香火钱能退,岂不是割他的肉。割肉那是佛祖干的事,他要是干了,岂不是他也成了佛祖?佛祖是用来拜的,用来礼敬的啊!法月没回答,只是看着住持。他想好了,住持不答应,他就做住持来答应。反正他不想接手一个烂摊子上位。住持沉吟一会,合十而叹:「这徐施主,着实是大有慧根之人。此等功德善事,我金光寺自是义不容辞。」法月心中松口气,又有些失落。没钱的时候,老和尚天天说要让位,现在他找到做大做强的门路,老和尚咋看看,好像还能再干二十年的样子。再过二十年,他都快奔五十了。天下岂有五十年的少住持呼?监寺长老见师徒二人达成一致意见,颇是生气道:「此事不行。」他不想知道,这事成功有多大好处,他只知道,进了他口袋的香火钱,没有出去的道理。住持温和地说道:「师弟,此事也不是小事,你先下去,静心思考一番,咱们后面再商议商议。」监寺长老想着现在殿内,他们师徒二比一,自己确实说不过,还是回去找人商量。退还香火钱,实则是动他的根基。这不是挣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住持向他的地盘伸手了。等监寺长老离去,法月道:「住持,衍智师叔不同意的话,这事也不好办。」住持:「无妨,此事我自有主意。你还有何事?」他看法月欲言又止。法月于是说了求子汤的事。住持略作沉吟:「求子汤的药材,本寺也没几份了。但这种秘方,也不好直接给徐三元。你去将剩下的几份都取出来,等两日咱们大事一定,便给他送上门去。」「诺。」子夜。晴空,月明,无雪。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窈窕身影,轻飘飘落进徐青的东院。窈窕身影突然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下意识惊呼一声,却被一只手捂住嘴,然后扭头看向身后的人,松了口气。「你身法不错。」徐青悠悠地对眼前的黑衣女奴说道。苏怜卿白徐青一眼,「你差点吓死我。」徐青:「你是刚到江宁府?」苏怜卿:「我这刚落脚安顿好,便来找你了,够意思吧。徐青丢给她一块抹布,说道:「把院子里的石凳搽乾净,咱们坐下说。」「不让我进书房?」苏怜卿感受到院子里的冻意。徐青:「我又不冷。」「我冷。」「所以跟我有什麽关系?」苏怜卿:她还是老老实实去擦了院子的两个石凳,坐到徐青的对面。徐青让她讲怎麽过来的事,苏怜卿也如实吐露。徐青闻言点头:「没想到你也掺合到此事了,如此更是方便。」苏怜卿也是因为此事涉及到徐青,所以到了江宁府,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就趁着夜深人静时找过来。不然,等徐青明日都知晓此事了,她再过来,显得不够忠心,届时怕是要吃苦头。这也是罗教养成的坏毛病,做事情首先要考虑上面的态度,生怕受到责罚。现在不过是上面换了人而已。真是命苦!她斟酌地说道:「陈妈妈是内厂的人,所以这次天香院背后,肯定也是内厂。你最好小心些。」徐青笑:「我倒霉了,你不是正好脱身。」苏怜卿叹口气:「认罪书你都不给我,我怎麽脱身?脱衣服还差不多。」徐青摆手:「脱衣服大可不必,既然来都来了,正好今夜别回去了,教我易容术。」苏怜卿:「你还是不是人,我这两天心里都是事,根本没合眼,让我睡一会也好。」「没事,你先教我,我练习时,你再打个盹,有什麽不懂的,我再继续问你。」徐青极为体贴地回道。苏怜卿:「那我不睡了———」徐青微微一笑:「进书房去吧,给你喝口热茶。」苏怜卿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她居然有点感动。她是不是贱!徐青也是不想一上来就嘘寒问暖,免得这女人上天。先给她个下马威,再给点慰藉,心里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御下之道,跟御马一样,得摸清它的脾气。该顺就顺,该驯就驯。书房,松油灯亮起,室内通明。徐青安静地听着苏怜卿述说易容术的诀窍。完完整整听过一遍之后,如同那次审问牛鹏获取牛魔大力拳的诀窍一样,不时抽问一段细节,然后和前面的内容印证。不仅如此,徐青还边问边理解,然后询问某段内容的意思,让苏怜卿解释,再和自己所悟印证。如此翻来覆去,用了足足两个时辰,徐青才将易容术的大致框架理清。这易容术原来是用神魂之力控制脸部肌肉为主,再配合化妆等技巧,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但易容术是没法改变眼睛结构的。这是因为眼睛属于人体一个极为复杂独立的器官,若是动了,很容易造成损伤。这也是易容术的破绽。不过现实里,也不可能凭藉眼神,来揭穿一个人的身份。另外,苏怜卿的易容术对脸部肌肉的控制也有讲究,并不是说,她照着徐青的模样,便能变成徐青。而是要顺应自己脸部的肌肉结构,来进行调整。若是胡乱来,便可能导致面瘫之类。说白了,有点像微整形,再加上化妆术和服饰的改变,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苏怜卿也说过,此术原本属于狐媚术的一种,最初是用来修饰容貌缺陷所用。以往那些历史上出名的红颜祸水,不乏有人用过类似的手段。当然也有真正天生丽质丶毫无瑕疵的,却是凤毛麟角。其实罗教的传承,本身就是大杂烩。具体来说,那就是在历朝历代中,失败的学派里,有不少学问精华被罗教吸收了。这也是罗教热衷于造反的原因。学术上的失败,那是因为他们不是裁判,所以他们想变成裁判。很合理。徐青开启绝对专注状态,对苏怜卿传授的易容术诀窍反覆揣摩,直到有些理解消化了,然后让苏怜卿先示范一下。他神魂出壳,凑近苏怜卿的脸,仔细观察苏怜卿神魂之力在脸部的运行,与自己参悟的东西印证。直把这女人折腾得哈欠连天,再无馀力,徐青方才罢手。「这神魂易容术的修炼过程,实则也是对自己头部经络丶肌肉丶骨骼的重新认识,头为六阳魁首,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此术,还能锻炼对神魂的精微控制。实则是为神魂日后壮大到驱物层次之后,打下良好基础。」此番道理,苏怜卿自己不明白,徐青却品味过来。罗教的修炼法门,在大道上或许不够上乘,但在道术的运用上,确实有千锤百炼的经验积累,不容小。徐青让苏怜卿先打会盹,自己则是找了一面镜子,在一小块脸部肌肉,进行尝试。他先从一小块肌肉的控制开始,直到能无比精准地控制之后,才考虑其他部位,一个个来,了然于心之后,再进行最后的整合。基础方面的练习,再复杂劳累,也容不得半分厌烦。另外,神魂易容术还牵涉到脸皮的控制,这和牛魔运皮的运劲法门,亦有相通之处。徐青渐渐明悟,如果武学之道的炼法是积累,那麽打法就是控制,控制自身,从而了解人体的结构,由己推人,然后见到任何敌人的细微动作,心中立时就能反应过来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招式,做到料敌机先,如此一来,哪怕力量速度敏捷等落于下风,也能后发制人。这也是八卦游身掌的妙旨所在。八卦游身掌的核心是身法,先立于不败之地,再通过观察来谋求胜机。天下万物,道理到了高深处,总是相通的。徐青明悟过后,发现神魂也得到一点滋长。自己明悟获得的智慧,亦是神魂的补药。徐青见天色将白,叫醒苏怜卿。「先回去吧,白天补个觉。」徐青温和地说道。苏怜卿略微有点被小主人温柔以待的感动,「嗯」了一声。「晚上记得过来继续助我修行。」苏怜卿刚升起的一点小感动,立时无影无踪,却又更踏实了。她还有用就行。干她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上面没事情交代给你了。「好。」她有气无力回应一声,然后施展轻身功夫悄悄摸出院子。徐青瞧着她的身手,心想:「女子虽然因为力气的原因,在实战上,天生处于弱势。但体重低,在这种轻身功夫上,却也有自己的优势。」徐青也能跳很高,可是动静也会很大。「不知神魂强大到驱物层次之后,能不能让神魂托着自己飞起来?」徐青突发奇想。对于肉身飞行,怕是没有哪个人,少年时没想过。绝云气,负青天,朝游北海暮苍梧。这等逍遥自在,今生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尝试。另外,徐青也想过,若是神魂到达驱物的层次,也不能托举肉身,那驱动别的东西,再将自己举起来呢?脚踩飞剑?「即使神魂驱物,估计也不是什麽东西都能驱动,不然那些法器怎麽来的。里面肯定是有门道的。可惜苏怜卿级别太低,手上都没啥法器,让我实验一下。」法器在罗教里,亦是极为珍贵的事物,苏怜卿层次不够,根本接触不到。西域密宗的法器听说挺多的,但多是邪器,用来激发幻象,装神弄鬼,还不如五大魔神观想法。而且密宗法器制作的手段极为残忍邪恶。徐青只从书籍里,看过一些记载,都不免头皮发麻,感到无比恶心。其实上古时代,中土文明,也有用人牲来祭祀陪葬的,但文明之所以是文明,那是因为文明会自我反省和进步。唯其自重,方能贵重。故而士可杀不可辱。「尊严也是靠自已实力得来的,而不是靠施舍丶同情。」徐青很清楚,无论他有多大权势财富,伟力归于自身,才是最正确的路子。权势财富是他走「伟力归于自身这条路」的辅助罢了。坚定本心,坚持道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徐青读书养神丶练武强身的过程里,亦是日常反省,免得沉迷在权势的虚幻伟力中,忘了根本。自法月回寺两日之后,将求子汤药送来,并告知了徐青,金光寺已经统一了思想,决定跟复社合作。徐青寒暄一番之后,法月急着离开,显然金光寺统一思想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不少事,需要法月处理。他也是百忙之中来一趟。徐青送走法月,带着求子药,去见周氏:「婶,这是我寻来的求子汤药,你给叔父照着上面的法子煎服,过个一月,再尝试一下,说不定能怀上。」「好。」周氏倒是没报多少希望,但青哥儿有这份心意,令她高兴。她又唤来四名和徐青年纪相仿的婢女,都是周氏这些日子精心挑选的。说了婢女的大致身世和来历,周氏问:「你给她们重新取个名字吧。」徐青随口道:「那就叫春香丶夏香丶秋香丶冬香吧。」他也是个取名废,随口照着唐伯虎点秋香抄了一下。若是四胞胎,那就直接抄天山灵鹫宫的梅兰菊竹四剑侍了。嗯,这四个婢女先观察一下,若是经过考验,寻机会找个剑阵让她们学学,免得李宅随便是个江湖好手就能闯入。这也是李宅的护院太少的缘故。真正的大户人家,护卫很多,哪里能像苏怜卿那样轻易偷摸进来。也不对,这女人的身法确实好,又会易容术,连武定侯府都能偷摸进去还是看有没有机会,养一只通灵的犬吧。徐青将此事记在心上。 第79章 妖踪 书房,徐青仔细端详严山送过来一封信,里面全是近几日严山对李丰的调查。不得不说,严山现在练出了些识人用人的本事,资料很详细。而且没有单独调查李丰,还包括了李丰的家人爱好,性格特徵,全都用简短精炼的语言描述出来。「严山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徐青暗自心道。随后,他琢磨起李丰的事。先看看他的字画。严山除了送信之外,也找来了李丰这吴中八大山人的字画。活人的字画再好,也值不了多少钱,因为不是绝版。除非这人很有权力。但一个以文学出道的名士,其字画必然有可取之处,而且出名的作品,往往能看出其精气神。李丰的山水画尤其是一绝。画的内容,多以孤僻的险峰或者悬崖的孤松为主。这与李丰的性格大抵是有关系的。孤高丶清傲。哪怕有个状元徒弟,也少有人知。这种性格用在八股文上,难免笔锋偏激,有点像之前的冯西风。李丰还是吃了年纪大的亏,即使他的时代到来了,却却已经老了,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李丰的儿子早天,儿媳改嫁,现在仅有一个孙子李由,与其相依为命。但不是读书的料,还好赌。二十多岁的人,依旧没有正形。李丰之所以搬到府城来,竟然是为了躲避孙子欠下的高利贷。有意思。徐青仔细琢磨之后,便即吩咐新招的婢女秋香过来,「你去县衙一趟,请衙里的捕头郭壮过来,我有事找他。」秋香听后,一愣:「少爷,真的要让我去?」徐青:「不敢吗?」秋香:「倒不是不敢,我一个婢子,真能请得动郭捕头?」徐青:「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便是。」秋香不敢违逆主人的话,只好持着徐青的名帖去县衙。这时候,南直隶经济发达,风气开放,不避讳女子出门,何况还是个婢女。甚至许多进城的妇女,都会主动去找工做,其中最多的便是纺织女工。应天府的纺织女工,一年最高能做到二十贯钱。因此也有熟练的女工不嫁人,一辈子呆在娘家。又或者,一个人的工钱养活一家人。其实类似的事,徐青前世读的骆驼祥子便有记载。里面的车夫吃的比一些地主还好。在民国前十年,由于地契划分不明,所以土地价值大打折扣,一亩地最低卖到了五块大洋左右。而此时城里的车夫一个月不吃不喝能挣好几块大洋。因此一个车天,理论上攒几年钱,能回乡下当个富农。实际上,车夫不结婚,便爱逛窑子,赌钱,抽大烟,如此下来,很快身子就垮了,还没钱,一场大病,人便没了。故而先成家后立业,在古代是有道理的。成了家,日子有奔头,花钱也会有节制,不会沉迷于外界的欲望中。只是时代发展下来,这种男主外,女主内,齐心合力经营好一个家庭的例子会越来越少。爱情之所以被歌颂,确实是因为它稀缺啊。徐青不禁想到女师父。至少到现在,谈不上真正的爱情。但他确实间接吃了一些软饭。恩情也是情。总归是要还的。前提是对方乐意。无论冯芜怎麽想,两人最后到底要不要照着长辈的意思成亲。徐青都愿意尊重她自己的想法,并力所能及地保护她。郭壮在衙门里,听说公子派了一个婢女来找他,颇是惊讶。往常都是公子的心腹徐福来找他的。不过问清楚对方是公子新收的贴身婢女,郭壮也不敢怠慢,主动称其为秋香姐姐。这让秋香生出一种奇妙的情绪。一个县衙的捕头,在县里是何等威风的人物,竟然因为她是少爷的贴身婢女,便亲切热情地称呼她为「秋香姐姐」。少爷竟有这麽大的威势吗?毕竟她清楚,李老爷是河道巡检,而且只是九品官,根本管不到县衙的事。哪怕从前是典史,那也只是从前了。故而郭壮的敬意,只能是对少爷的,小人畏威而不怀德。秋香作为徐青身边的婢女,徐青待人又一贯温和,何况是身边人,没必要苛刻,但也得让她们清楚徐青的威势,免得平日相处失了分寸。因此通过一件传话的小事,徐青无须说什麽,婢女自然心中有数了。另外,也是藉此敲打郭壮。要让郭壮明白,他的一切怎麽来的。哪怕我的婢女,你也得敬着,不能怠慢。说白了,徐青无论怎样,现在也只是个秀才,不用点手段,难免使手下人不自觉失去敬畏之心。这也是名位的重要性。「郭壮拜见公子。」徐青点头。他也传了郭壮一些牛魔大力拳的功夫,郭壮是个能吃苦的,现今有点成效。比如,力气肯定比原来更大。总体而言,效果是不及王护卫丶马护卫,更无法和徐青相比。武学之道,传承实在太重要了。哪怕徐青改善了根骨,没有林天王手里的秘药和修炼心得,也很难达到林天王的层次。「新知县还没来,县里的主簿和县丞也都调任走了,如今县里是秦典史暂时做主。冬日里,许多闲汉没事干,喜欢在城里赌坊赌博,这不是好事。因为年底前将钱输光,家里怎麽过年。前人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作为复社的坐馆,想到这些事,忍不住想为本县父老做些贡献..徐青对着郭壮洋洋洒洒说了一番,大意是要扫除本县的黑恶势力,打击赌坊。赌坊的背后是什麽,那是本县高利贷势力。与徐青和金光寺合夥的香火钱生意属于竞争对手。而且打击赌坊,何知府也是支持的,有利于改善民风。另外,此事能顺带帮李丰教训一下他那不成器的孙儿,并将其从赌坊里带出来。同时,还能实践复社的理念,加深复社的团体凝聚力。因为复社的成员多是寒门生员,许多人颇受高利贷之苦。为什麽呢?因为读书花销大啊,一些贫寒家庭,学生到了服役的年纪,没有考中秀才之前,甚至不得不去借高利贷来抵官府的免役钱。要不然,交不上免役钱就得服役。服役这种事,运气不好,让你去京城修帝陵,几千里路走下来,不死也丢半条命。所以此事,算是一举数得。而且徐青也想藉此机会,看看能不能为他增加圣德之气。改善民风,也是行圣德教化之事。徐青说了大致纲领,具体行动则是需要郭壮和秦典史联手来执行。秦典史家是做当铺生意的,打击赌坊,对他们的生意也有好处。因为高利贷的生意,说白了也是看重别人家的好东西。他们多一些,那当铺得到的好东西就少一些,至于秦典史家有没有做相关的生意。哎,为了买李巡检家里的青瓷,家里的钱都掏空了,现在哪有钱干这行县里的扫除黑恶势力的行动热热闹闹地在冬日里展开,而本府最大的黑恶势力栖霞山黑风寨里,众头领齐聚一堂,显然在商议大事。这桩大事有几年了,一直没解决。原来,似林天王这种高手,想要保持状态或者更进一步,便需要天材地宝,罕见的灵药,除此之外,便是抓获有气候的妖物来补益自身。「这只三尾黑狐,咱们已经盯它好几年了。去年开春之后,它逃到山下,还进了城,偷吃了不少城里的鸡。约莫是被金光寺也盯上了,后来又跑回山里。秋夏两季,山中草木繁多,便于躲藏。现在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它的活动范围会越来越小,正是咱们捕捉它的良机。但鉴于以往的教训,此狐也修炼了道术,能遁出神魂,远远窥见咱们的气血,提前反应。而咱们却看不见它的神魂,让它很容易逃出咱们的包围圈。所以我打算,今年也请会道术的高人来对付它。」林天王也是年纪到了,心知自己再没有这等妖物的灵肉丶灵血滋补自身,别说再进一步,便是保持状态,也是极难的事。一旦年老体衰,年轻时的仇家找上门怎麽办?对此,林天王也对牛鹏被废的事感到遗憾。为何武学名家都要收徒弟,那就是等着自己老了,要金盆洗手,有个弟子撑场面,替他挡住仇家。而且功夫没练到脏腑,每次激烈的生死之斗,都会对自身脏腑造成难以修补的损伤,年轻时还扛得住,年纪一大,状态下滑,这些脏腋的损伤会逐渐发展成老年的病痛。是故,许多年轻时名头很大的武学高手,往往活到六七十岁就病痛缠身,甚至病死。因为名声都是打出来的。这也是年轻时为了获取名声和利益,必须付出的代价。野路子到底和名门大派没法比。林天王年轻时不觉得,现在人到中年,才明白大禅寺这种千年大派的厉害之处。人家也练武,但是广招门徒。有人去踢山,也有大量门徒挡着,等你打败一众年轻力壮的武僧之后,哪怕最后侥幸胜过人家的首座,也不过只得了一时的名声。过个几十年,大禅寺依旧是武林泰山北斗之望。谁还记得当年挑战大禅寺的小子呢?这也是林天王追求立下一份基业的原因,一份扎实的基业,才能将自己的名声传下去,给这个世界留下深刻的印记,不枉活这一遭。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业啊。「大当家的,这道术高手,又从哪里去请?」林天王:「既然这三尾黑狐畏惧金光寺,那自然还是得金光寺的高僧出马。」「可是咱们与金光寺并无来往。」「怎麽没有,这次分赃都有他们一份。」林天王瞪了说话的头领一眼。「是」林天王又道:「不过贸然去找金光寺,他们也不会相信咱们,故而得寻一个中间人,我那徐兄弟和金光寺交情不浅,牛鹏,这回还是你去送信,替我问问徐兄弟。」林天王最近也得了官府要剿匪的消息,因此他未雨绸缪,也是藉此事试探一下徐青到底是什麽意思。若是徐青也有意图把栖霞山剿了,那他也死了心,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直接赚上山,若是不从,就来年给他上坟。如果徐青能继续合作,这三尾黑狐,自然可以与对方分享。有了这三尾黑狐的灵血,他还能修补脏腑的暗伤,去窥视更高层次的武学。可惜,他要是有大禅寺的底蕴,早就能练脏了,届时便能保证五六十,也能有巅峰时的战力。练筋丶练骨都是武学之道的皮毛,唯有练脏换血,方可在武学之道真正登堂入室,成为名副其实的修炼者,渐渐与凡俗之人,划开本质的区别。只是修炼之途,越到后面,往前进小步,都要历经千辛万苦。其中滋味,非亲身感受,难以描述,牛鹏得了林天王的吩咐,下山去城里寻徐青。他到底天生根骨不俗,哪怕被废了功夫,养过一段时间之后,依旧能恢复正常行动。只是筋骨损伤后,难以发挥出自身原本的实力了。没了一身好勇斗狠的本事,他反而现在有点看开,夜深人静时,能集中心力,搬运气血,滋养身体。而且没了功夫,也不用给大当家养老。说起来,还得感谢徐青。否则,似他这样的人,将来指不定也会折在哪个上山挑战林天王的高手手中。人在江湖,功夫是成名的利器,也是杀身的凶器。「三尾黑狐?」徐青看了信,然后抬头看了牛鹏一眼。虽然事情挺新鲜,但徐青也不奇怪,毕竟他自身的经历,足以证明这个世界有这种离奇鬼怪的东西存在。「原来半年前婶说城里有偷鸡贼的事,竟是这三尾黑狐乾的。还有,我之前听到的狐笑,看来也和那黑狐。当时是金光寺在抓黑狐麽?」「那时候我神魂已经比普通人强不少,所以察觉到了啊。」徐青回想起那天见到的金光,应该是神魂无意间感受到的幻象。所以普通人瞧不见,他「瞧」见了。修炼和驱使神魂,自然是要消耗大量气血的。三尾黑狐又被黑风寨逼下山,所以逃到城里偷吃火鸡,补充气血,却文被金光寺察觉。「只是妖物是如何修炼神魂的,本能?」徐青觉得没这麽简单,如果动物野兽的本能可以修炼神魂,那麽在深山大泽里,妖物会越来越多吧,毕竟数量庞大,生存空间也大。『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徐青相比起三尾黑狐的灵肉丶灵血,对三尾黑狐修炼神魂的事更感兴趣。他甚至怀疑三尾黑狐是不是有什麽修炼神魂的功法。其实苏怜卿也有,但徐青不敢修炼罗教的神魂修炼法。这和观想五大魔神不一样。五大魔神是莲花教的传承,且是偏向于道术一类,属于神魂之道的打法。而苏怜卿的神魂修炼法是信奉「无生老母」来增强神魂之力,留了后门的,遇上罗教的高层,天生要被压制。何况论神魂的强度,苏怜卿还不如徐青。相比之下,徐青更想向方阁老请教。但对方位格太高,徐青怕请教方阁老会暴露青铜镜的秘密,所以没有贸然行动。现在三尾黑狐的事,倒是一个机会。若是三尾黑狐有独特的修炼法让他可以借鉴自然是好事,即使不能,也能喝灵血吃灵肉,壮大自身的根基。同时,徐青窥探出林天王隐藏的心思,天王哥哥是在试探剿匪的事。徐青心思电闪过去,说道:「金光寺的高僧法月禅师和我是方外之交,我可以请动他。等我约好之后,再派人上山来告知你们。,牛鹏放下心,回道:「那我回去复命。」徐青笑道:「不急,我还有一句话,你回去带给你们大当家。」「请讲。」「我和林大当家是赤心相交,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请他大可放心。」「好,记住了。」徐青送走牛鹏,便骑了火云马去府衙找王护卫和马护卫。他说明来意,并问二护卫,可知三尾黑狐这类妖物的事。『狐生三尾,这事倒不是十分罕见的事。我们大禅寺曾经就封印了一个有千年道行的黑狐王,后来逃出去,本寺付出极大代价,才将其重新捉回镇压。」『贵寺没能杀死那黑狐王?』「黑狐王的肉身早被斩杀了,但它修成厉害的邪术,化为邪神一类,本寺也只能镇压,而无法将其彻底消灭。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数百年来,本寺再没有黑狐王冲出封印的事发生,大概是魂飞魄散了。」王护卫回道。这类事,他也是听寺内长辈提起,口口相传,但实际上,他自己都没见过真正的妖物。徐青既然问起来,他自然捡自己知道的说一说。徐青点头:「反正此等妖物,难以遇见。不过三尾黑狐的事,还需要请两位哥哥帮忙。」「公明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便是。」王护卫拍了拍胸脯。徐青自然要做足准备去栖霞山猎狐,免得准备不够,万一被人猎了。出门在外,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你带的人多,人家有什麽歪心思也会熄了。你要是人少,本来人家没啥坏心思,说不定也会突然起来。剑不必出鞘,但一定要有。这也是徐青一贯的行事作风。另外,他请王护卫丶马护卫去金光寺,也是给寺内的和尚们看看他的关系。两个府尊跟前的护卫,都是他拜把子兄弟一般的关系。这是给金光寺的和尚吃定心丸。另外,王护卫他们和金光寺本就有大禅寺的香火情在,算是双方关系的纽带。这事情,徐青也打算分一笔利益给王护卫他们。还是那句话,大家一起做大做强。这也是君子应有的行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无道者无助。徐青骑着火云马,与王丶马两护卫纵马出城,来到金光寺。知客僧听闻时徐青来拜访,连忙通报住持。随后山门大开,寺内响起九道钟声。这是金光寺最高的待客礼仪了! 第80章 虎魔炼骨拳 书房,徐青仔细端详严山送过来一封信,里面全是近几日严山对李丰的调查。不得不说,严山现在练出了些识人用人的本事,资料很详细。而且没有单独调查李丰,还包括了李丰的家人爱好,性格特徵,全都用简短精炼的语言描述出来。「严山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徐青暗自心道。随后,他琢磨起李丰的事。先看看他的字画。严山除了送信之外,也找来了李丰这吴中八大山人的字画。活人的字画再好,也值不了多少钱,因为不是绝版。除非这人很有权力。但一个以文学出道的名士,其字画必然有可取之处,而且出名的作品,往往能看出其精气神。李丰的山水画尤其是一绝。画的内容,多以孤僻的险峰或者悬崖的孤松为主。这与李丰的性格大抵是有关系的。孤高丶清傲。哪怕有个状元徒弟,也少有人知。这种性格用在八股文上,难免笔锋偏激,有点像之前的冯西风。李丰还是吃了年纪大的亏,即使他的时代到来了,却却已经老了,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李丰的儿子早天,儿媳改嫁,现在仅有一个孙子李由,与其相依为命。但不是读书的料,还好赌。二十多岁的人,依旧没有正形。李丰之所以搬到府城来,竟然是为了躲避孙子欠下的高利贷。有意思。徐青仔细琢磨之后,便即吩咐新招的婢女秋香过来,「你去县衙一趟,请衙里的捕头郭壮过来,我有事找他。」秋香听后,一愣:「少爷,真的要让我去?」徐青:「不敢吗?」秋香:「倒不是不敢,我一个婢子,真能请得动郭捕头?」徐青:「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便是。」秋香不敢违逆主人的话,只好持着徐青的名帖去县衙。这时候,南直隶经济发达,风气开放,不避讳女子出门,何况还是个婢女。甚至许多进城的妇女,都会主动去找工做,其中最多的便是纺织女工。应天府的纺织女工,一年最高能做到二十贯钱。因此也有熟练的女工不嫁人,一辈子呆在娘家。又或者,一个人的工钱养活一家人。其实类似的事,徐青前世读的骆驼祥子便有记载。里面的车夫吃的比一些地主还好。在民国前十年,由于地契划分不明,所以土地价值大打折扣,一亩地最低卖到了五块大洋左右。而此时城里的车夫一个月不吃不喝能挣好几块大洋。因此一个车天,理论上攒几年钱,能回乡下当个富农。实际上,车夫不结婚,便爱逛窑子,赌钱,抽大烟,如此下来,很快身子就垮了,还没钱,一场大病,人便没了。故而先成家后立业,在古代是有道理的。成了家,日子有奔头,花钱也会有节制,不会沉迷于外界的欲望中。只是时代发展下来,这种男主外,女主内,齐心合力经营好一个家庭的例子会越来越少。爱情之所以被歌颂,确实是因为它稀缺啊。徐青不禁想到女师父。至少到现在,谈不上真正的爱情。但他确实间接吃了一些软饭。恩情也是情。总归是要还的。前提是对方乐意。无论冯芜怎麽想,两人最后到底要不要照着长辈的意思成亲。徐青都愿意尊重她自己的想法,并力所能及地保护她。郭壮在衙门里,听说公子派了一个婢女来找他,颇是惊讶。往常都是公子的心腹徐福来找他的。不过问清楚对方是公子新收的贴身婢女,郭壮也不敢怠慢,主动称其为秋香姐姐。这让秋香生出一种奇妙的情绪。一个县衙的捕头,在县里是何等威风的人物,竟然因为她是少爷的贴身婢女,便亲切热情地称呼她为「秋香姐姐」。少爷竟有这麽大的威势吗?毕竟她清楚,李老爷是河道巡检,而且只是九品官,根本管不到县衙的事。哪怕从前是典史,那也只是从前了。故而郭壮的敬意,只能是对少爷的,小人畏威而不怀德。秋香作为徐青身边的婢女,徐青待人又一贯温和,何况是身边人,没必要苛刻,但也得让她们清楚徐青的威势,免得平日相处失了分寸。因此通过一件传话的小事,徐青无须说什麽,婢女自然心中有数了。另外,也是藉此敲打郭壮。要让郭壮明白,他的一切怎麽来的。哪怕我的婢女,你也得敬着,不能怠慢。说白了,徐青无论怎样,现在也只是个秀才,不用点手段,难免使手下人不自觉失去敬畏之心。这也是名位的重要性。「郭壮拜见公子。」徐青点头。他也传了郭壮一些牛魔大力拳的功夫,郭壮是个能吃苦的,现今有点成效。比如,力气肯定比原来更大。总体而言,效果是不及王护卫丶马护卫,更无法和徐青相比。武学之道,传承实在太重要了。哪怕徐青改善了根骨,没有林天王手里的秘药和修炼心得,也很难达到林天王的层次。「新知县还没来,县里的主簿和县丞也都调任走了,如今县里是秦典史暂时做主。冬日里,许多闲汉没事干,喜欢在城里赌坊赌博,这不是好事。因为年底前将钱输光,家里怎麽过年。前人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作为复社的坐馆,想到这些事,忍不住想为本县父老做些贡献..徐青对着郭壮洋洋洒洒说了一番,大意是要扫除本县的黑恶势力,打击赌坊。赌坊的背后是什麽,那是本县高利贷势力。与徐青和金光寺合夥的香火钱生意属于竞争对手。而且打击赌坊,何知府也是支持的,有利于改善民风。另外,此事能顺带帮李丰教训一下他那不成器的孙儿,并将其从赌坊里带出来。同时,还能实践复社的理念,加深复社的团体凝聚力。因为复社的成员多是寒门生员,许多人颇受高利贷之苦。为什麽呢?因为读书花销大啊,一些贫寒家庭,学生到了服役的年纪,没有考中秀才之前,甚至不得不去借高利贷来抵官府的免役钱。要不然,交不上免役钱就得服役。服役这种事,运气不好,让你去京城修帝陵,几千里路走下来,不死也丢半条命。所以此事,算是一举数得。而且徐青也想藉此机会,看看能不能为他增加圣德之气。改善民风,也是行圣德教化之事。徐青说了大致纲领,具体行动则是需要郭壮和秦典史联手来执行。秦典史家是做当铺生意的,打击赌坊,对他们的生意也有好处。因为高利贷的生意,说白了也是看重别人家的好东西。他们多一些,那当铺得到的好东西就少一些,至于秦典史家有没有做相关的生意。哎,为了买李巡检家里的青瓷,家里的钱都掏空了,现在哪有钱干这行县里的扫除黑恶势力的行动热热闹闹地在冬日里展开,而本府最大的黑恶势力栖霞山黑风寨里,众头领齐聚一堂,显然在商议大事。这桩大事有几年了,一直没解决。原来,似林天王这种高手,想要保持状态或者更进一步,便需要天材地宝,罕见的灵药,除此之外,便是抓获有气候的妖物来补益自身。「这只三尾黑狐,咱们已经盯它好几年了。去年开春之后,它逃到山下,还进了城,偷吃了不少城里的鸡。约莫是被金光寺也盯上了,后来又跑回山里。秋夏两季,山中草木繁多,便于躲藏。现在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它的活动范围会越来越小,正是咱们捕捉它的良机。但鉴于以往的教训,此狐也修炼了道术,能遁出神魂,远远窥见咱们的气血,提前反应。而咱们却看不见它的神魂,让它很容易逃出咱们的包围圈。所以我打算,今年也请会道术的高人来对付它。」林天王也是年纪到了,心知自己再没有这等妖物的灵肉丶灵血滋补自身,别说再进一步,便是保持状态,也是极难的事。一旦年老体衰,年轻时的仇家找上门怎麽办?对此,林天王也对牛鹏被废的事感到遗憾。为何武学名家都要收徒弟,那就是等着自己老了,要金盆洗手,有个弟子撑场面,替他挡住仇家。而且功夫没练到脏腑,每次激烈的生死之斗,都会对自身脏腑造成难以修补的损伤,年轻时还扛得住,年纪一大,状态下滑,这些脏腋的损伤会逐渐发展成老年的病痛。是故,许多年轻时名头很大的武学高手,往往活到六七十岁就病痛缠身,甚至病死。因为名声都是打出来的。这也是年轻时为了获取名声和利益,必须付出的代价。野路子到底和名门大派没法比。林天王年轻时不觉得,现在人到中年,才明白大禅寺这种千年大派的厉害之处。人家也练武,但是广招门徒。有人去踢山,也有大量门徒挡着,等你打败一众年轻力壮的武僧之后,哪怕最后侥幸胜过人家的首座,也不过只得了一时的名声。过个几十年,大禅寺依旧是武林泰山北斗之望。谁还记得当年挑战大禅寺的小子呢?这也是林天王追求立下一份基业的原因,一份扎实的基业,才能将自己的名声传下去,给这个世界留下深刻的印记,不枉活这一遭。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业啊。「大当家的,这道术高手,又从哪里去请?」林天王:「既然这三尾黑狐畏惧金光寺,那自然还是得金光寺的高僧出马。」「可是咱们与金光寺并无来往。」「怎麽没有,这次分赃都有他们一份。」林天王瞪了说话的头领一眼。「是」林天王又道:「不过贸然去找金光寺,他们也不会相信咱们,故而得寻一个中间人,我那徐兄弟和金光寺交情不浅,牛鹏,这回还是你去送信,替我问问徐兄弟。」林天王最近也得了官府要剿匪的消息,因此他未雨绸缪,也是藉此事试探一下徐青到底是什麽意思。若是徐青也有意图把栖霞山剿了,那他也死了心,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直接赚上山,若是不从,就来年给他上坟。如果徐青能继续合作,这三尾黑狐,自然可以与对方分享。有了这三尾黑狐的灵血,他还能修补脏腑的暗伤,去窥视更高层次的武学。可惜,他要是有大禅寺的底蕴,早就能练脏了,届时便能保证五六十,也能有巅峰时的战力。练筋丶练骨都是武学之道的皮毛,唯有练脏换血,方可在武学之道真正登堂入室,成为名副其实的修炼者,渐渐与凡俗之人,划开本质的区别。只是修炼之途,越到后面,往前进小步,都要历经千辛万苦。其中滋味,非亲身感受,难以描述,牛鹏得了林天王的吩咐,下山去城里寻徐青。他到底天生根骨不俗,哪怕被废了功夫,养过一段时间之后,依旧能恢复正常行动。只是筋骨损伤后,难以发挥出自身原本的实力了。没了一身好勇斗狠的本事,他反而现在有点看开,夜深人静时,能集中心力,搬运气血,滋养身体。而且没了功夫,也不用给大当家养老。说起来,还得感谢徐青。否则,似他这样的人,将来指不定也会折在哪个上山挑战林天王的高手手中。人在江湖,功夫是成名的利器,也是杀身的凶器。「三尾黑狐?」徐青看了信,然后抬头看了牛鹏一眼。虽然事情挺新鲜,但徐青也不奇怪,毕竟他自身的经历,足以证明这个世界有这种离奇鬼怪的东西存在。「原来半年前婶说城里有偷鸡贼的事,竟是这三尾黑狐乾的。还有,我之前听到的狐笑,看来也和那黑狐。当时是金光寺在抓黑狐麽?」「那时候我神魂已经比普通人强不少,所以察觉到了啊。」徐青回想起那天见到的金光,应该是神魂无意间感受到的幻象。所以普通人瞧不见,他「瞧」见了。修炼和驱使神魂,自然是要消耗大量气血的。三尾黑狐又被黑风寨逼下山,所以逃到城里偷吃火鸡,补充气血,却文被金光寺察觉。「只是妖物是如何修炼神魂的,本能?」徐青觉得没这麽简单,如果动物野兽的本能可以修炼神魂,那麽在深山大泽里,妖物会越来越多吧,毕竟数量庞大,生存空间也大。『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徐青相比起三尾黑狐的灵肉丶灵血,对三尾黑狐修炼神魂的事更感兴趣。他甚至怀疑三尾黑狐是不是有什麽修炼神魂的功法。其实苏怜卿也有,但徐青不敢修炼罗教的神魂修炼法。这和观想五大魔神不一样。五大魔神是莲花教的传承,且是偏向于道术一类,属于神魂之道的打法。而苏怜卿的神魂修炼法是信奉「无生老母」来增强神魂之力,留了后门的,遇上罗教的高层,天生要被压制。何况论神魂的强度,苏怜卿还不如徐青。相比之下,徐青更想向方阁老请教。但对方位格太高,徐青怕请教方阁老会暴露青铜镜的秘密,所以没有贸然行动。现在三尾黑狐的事,倒是一个机会。若是三尾黑狐有独特的修炼法让他可以借鉴自然是好事,即使不能,也能喝灵血吃灵肉,壮大自身的根基。同时,徐青窥探出林天王隐藏的心思,天王哥哥是在试探剿匪的事。徐青心思电闪过去,说道:「金光寺的高僧法月禅师和我是方外之交,我可以请动他。等我约好之后,再派人上山来告知你们。,牛鹏放下心,回道:「那我回去复命。」徐青笑道:「不急,我还有一句话,你回去带给你们大当家。」「请讲。」「我和林大当家是赤心相交,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请他大可放心。」「好,记住了。」徐青送走牛鹏,便骑了火云马去府衙找王护卫和马护卫。他说明来意,并问二护卫,可知三尾黑狐这类妖物的事。『狐生三尾,这事倒不是十分罕见的事。我们大禅寺曾经就封印了一个有千年道行的黑狐王,后来逃出去,本寺付出极大代价,才将其重新捉回镇压。」『贵寺没能杀死那黑狐王?』「黑狐王的肉身早被斩杀了,但它修成厉害的邪术,化为邪神一类,本寺也只能镇压,而无法将其彻底消灭。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数百年来,本寺再没有黑狐王冲出封印的事发生,大概是魂飞魄散了。」王护卫回道。这类事,他也是听寺内长辈提起,口口相传,但实际上,他自己都没见过真正的妖物。徐青既然问起来,他自然捡自己知道的说一说。徐青点头:「反正此等妖物,难以遇见。不过三尾黑狐的事,还需要请两位哥哥帮忙。」「公明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便是。」王护卫拍了拍胸脯。徐青自然要做足准备去栖霞山猎狐,免得准备不够,万一被人猎了。出门在外,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你带的人多,人家有什麽歪心思也会熄了。你要是人少,本来人家没啥坏心思,说不定也会突然起来。剑不必出鞘,但一定要有。这也是徐青一贯的行事作风。另外,他请王护卫丶马护卫去金光寺,也是给寺内的和尚们看看他的关系。两个府尊跟前的护卫,都是他拜把子兄弟一般的关系。这是给金光寺的和尚吃定心丸。另外,王护卫他们和金光寺本就有大禅寺的香火情在,算是双方关系的纽带。这事情,徐青也打算分一笔利益给王护卫他们。还是那句话,大家一起做大做强。这也是君子应有的行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无道者无助。徐青骑着火云马,与王丶马两护卫纵马出城,来到金光寺。知客僧听闻时徐青来拜访,连忙通报住持。随后山门大开,寺内响起九道钟声。这是金光寺最高的待客礼仪了! 第81章 阴阳协调 「一丝拳意?」徐青当然知晓拳意意味着什麽,那是林天王这等人物都无法触及的境界,起码要练脏之后的武学宗师级人物方可触及到。对于武学高手而言,拳意意味着追逐天人之道的基石,是其参悟天道的起点。徐青随即观察青铜镜,武道一栏后面,多了一项分支内容——「阴阳协调」。「阴阳协调。」他神魂一动,随即明白「阴阳协调」的意思。这是一种玄妙莫测的境界。比如气血,通常认为是阳刚:神魂则为阴柔。这样说,自然是没错的。但实际上,在道经里,还有更深层的解释。气血为阳中之阴;神魂为阴中之阳。两者本身的属性,并非极端的阴阳。正如道经所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正因为本质上,皆兼具阴阳,气血和神魂才能相互转化。故而太极图也是如此,黑白太极,皆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徐青通过绝对专注状态,进入了「阴阳协调」的境界。因为虎魔练骨拳刚开始入门,在「阴阳协调」的状态下,神魂的力量,自然向气血武道转化,提升虎魔炼骨拳的进度,达到和神魂相匹配的进度。因为神魂是意,融入拳法之中,自然让苏怜卿误会成「拳意」。严格意义来说,也不算错。此外,如果他武道有重大突破,自然也能通过「阴阳协调」达到神魂和肉身平衡的特徵,帮助神魂壮大。如他前世听说过的八部金刚功,说的便是胖人练了能瘦,瘦人练了能长肉。其实不是单纯的减肥或者增肌,而是使身体达到一个健康的阴阳协调状态。「我触发阴阳协调的境界不是偶然。」徐青看了一眼梧桐老树。他已经醒悟过来,这是他一直以来通过鹤喉和梧桐老树的呼吸交融,早就建立了一个外界的阴阳协调状态,恰逢虎魔炼骨拳的修炼,从外界的阴阳协调,进入了自身的「阴阳协调」境界中。而且这种境界的维持,显然要继续依赖于梧桐老树。反而言之,梧桐老树同样需要徐青来帮助它平衡自身的「阴阳」。徐青随即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说句实在话,自己岂不是在和「梧桐老树」双树。算了,这种类似聊斋的古代世界,日蛇丶日狐狸的都有,与梧桐老树双修,貌似也不算啥。文雅一点来说,这就是「神交」嘛。徐青随便给自己找了个藉口。不然怎麽办,难道将来对女师父说,我失身了,对象是院子里的老树?徐青抛开杂念,走到苏怜卿身边:「什麽拳意,大约是你感觉错了。怎麽样,没受伤吧。,苏怜卿亮了亮衣服里面的护心镜,「还好我平时带着这个。」徐青忍不住一笑,难怪这妖女看着挺丰满的,原来里面还垫了东西。苏怜卿见徐青的笑容,哪里还不懂,暗自了一口,然后问:「你今晚还练神魂易容术麽?」老实说,徐青修炼神魂易容术的进度很快,苏怜卿甚至都忍不住怀疑徐青以前学过,但她找不出徐青以前学过的证据。只能说,到底是能童生试小三元的读书人,学习天赋确实强。其实在读书人中,这种事不算罕见。中古上古时代,传说有圣贤,一叶落而知秋。随便学习什麽东西,哪怕是道术,都是一学就会,一学就精。更有那大智慧者,朝闻道,夕入道,号称「成道只在朝夕之间」。这些前人圣迹,自不是如今的徐青能碰瓷的。好吧,她现在也碰瓷不了徐青。「练。」徐青练完虎魔炼骨拳之后,精神奕奕。神魂和肉身达到阴阳协调的境界,乃是一种完满充盈的状态,并不会因为神魂转化气血武道,而感到精神疲惫。这种境界很玄妙。「或许感到疲惫,也不一定是精神消耗太多,而是神魂对自己发出的讯号,告知自身,身体处于低潮的状态,需要休息。」徐青念头一闪而过。现在修炼神魂易容术,对他而言最大的好处是提升神魂控制力,至于什麽易容改装,都是附带的效果。学道者,自然有术;学术者,未必有道。徐青的学习,更接近学「道」「其实不止可以通过神魂易容术来增加神魂控制力,还可以通过雕刻之类丶学写字练画——徐青举一反三。尤其是雕刻。他想到了,以前看古代文史时,科举作弊的人,有通过在米粒上雕琢文字来作弊的。这种手艺,显然极为考验精神力以及对手部肌肉的控制力。徐青跟着苏怜卿学习了之后,又观想夜叉王和苏怜卿的神魂斗法,这算是保留节目。苏怜卿一开始还有点抗拒,不过发现自己与夜叉王神魂斗法之后,居然神魂变得更加凝实,自然积极性起来。神魂凝实,不止神魂强度能提升,也是神魂日游的必然过程。徐青则是通过这种斗法,来摸索对于夜叉王的运用。无论怎样,夜叉王都是观想出来,受限于我本身的夜游境界,攻击力依旧只能靠幻象体现,不过操纵熟悉之后,哪怕它逐渐壮大,我对它的控制力,依然不减。」徐青发现夜叉王和恶犬差不多,虽然会失控,但是也能被驯化。只要不断训练它,哪怕它后面比自己的神魂稍微强一点,也能控制住。这种训练,也是不断地降服自身的恶念,勒住心猿意马的过程。神魂得以坚定,亦会随之有所增长。徐青能感觉到,他距离日游的境界,不会太过遥远。「对了,后天是天香院开业的日子,你应该要去吧。」苏怜卿结束对练之后,通过神魂和徐青交流。「要去的。」「嗯,莲花教的人也要来,你小心一点。」苏怜卿毫不犹豫地透露出一个莲花教的情报。徐青:「他们有什麽行动?」「不是针对你的,听说是得到消息,说栖霞山有妖物出没,想去抓获用来修炼。进城是为了买一些引诱妖物的材料。」「天香院这次开业,进了一批引狐香,听说对引诱山里的妖物极有作用。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这个东西。」徐青心想:「这消息,怎麽莲花教也知道了。」他微感意外,却更在意「引狐香」这个东西。既然决定要去扑捉三尾黑狐,「引狐香」自然是势在必得的。苏怜卿还说了,引狐香是一种特殊的香料,风尘女子,常以此来制作香囊,引诱恩客。其实连一些权贵之家的美妾也会用这种香料,方便勾动老爷的欲望,以承恩泽。这种香料,价值贵比黄金。天香院也不多。徐青虽然在幕后持了天香院的乾股,但天香院的实际经营,他并不能插手,只不过凭藉关系,将外围的护院打手,换成义和堂的打手,却伸不进内院去。「我自己取,肯定容易引起天香院背后内厂的警觉,倒是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青有苏怜卿作为内应,提前得到消息,自然能好生部属一番。他略微琢磨,心里有了大致的计划,对苏怜卿说道:「如果他们的行动,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你先配合。若有要事直接找义和堂的打手,让他们传信,我自然会收到消息。」「知道了。」徐青微笑:「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暴露,甚至还想帮你当上莲花教的教主。」「真的?」苏怜卿颇感意外。若是以前,她如果能执掌莲花教,肯定无比兴奋。现在除了兴奋之外,还有说不出的刺激。徐青:「那得看你配不配合我。」「奴家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要怎麽配合。」说罢,苏怜卿神魂归位,蹲下来。徐青摆手:「你先回去吧。」苏怜卿咯咯一笑,随即告辞,翻出院墙,然后摔了一。她灰头土脸,也不敢大声,灰溜溜离去。原来她翻墙时,徐青催动「鹤唳」,震荡苏怜卿的心神,给她一个小小教训。这妖女,蹬鼻子就上脸。时不时想勾引他。徐青自然要小惩一番,免得她越来越不规矩。哎,书里说什麽王霸之气一震,各方人马来投,咱就轮不到他身上。是人就有私心杂念,掌握他们再多把柄,都会有失控的危险,徐青也只能防微杜渐。好在大家利益一致,除非失心疯,才会跳船背叛。但一些小心思,总会不时露出来。势力越大,自己派系内的人员就越复杂,各有各的诉求。这时候就需要平衡。「阴阳协调啊!」徐青想到这些复杂的人事,忽然领悟到「阴阳协调」的境界,其实并不局限于自身。「阴!」「阳!」徐青精神复又抖擞起来,开始练习起虎魔炼骨拳,练了一阵之后,他从阴阳协调的境界剥离,又练习鹤形术。虎魔炼骨拳为刚,鹤形术为柔。筋骨筋骨。鹤形术练筋,虎魔炼骨。筋骨齐头并进,方才是「阴阳协调」的境界。徐青越打越是畅快。一会是虎魔炼骨的招式,一会是鹤形术的招式,两者交替使用。筋骨好似鸣鼓一般,奏出乐章。「原来如此。」徐青越是参悟阴阳,越是接近大道,对于鹤形术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他虽然鹤形术早已大成,但是自身见识加深,完全可以超出鹤形术的上限,将其完全化为自己的东西。「任何功夫,练到大成,只不过是武道入门而已,真正要在武道上参悟天人之道,就得在里面灌输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合适自身的啊。」徐青忍不住感慨。「青哥儿,李老先生来找你了。」徐青练完拳,只是胡乱用冰冷刺骨的井水冲了身子,尚未去西院用早饭,便听到周氏过来找他。她一边喊,一边嘀咕,你们四个怎麽连少爷的院子都进不了。秋香四个婢女有些尴尬,她们虽然负责打扫东院的卫生,晚上却是在东院外的厢房住着。其实卖身为奴,早就做好失身的准备,少爷又是个雄壮俊朗的男子,四个婢女多少有些春心萌动,谁知少爷对她们,根本没那方面意思。四个丫鬟,都有些惆怅。做丫鬟,哪有做姨娘好啊。何况少爷这种,迟早要当官老爷的,那是天上人哩。徐青穿了一身青衫出来。在冬日里,这一身颇是单薄。周氏没说什麽,毕竟她也知晓青哥儿练武的造诣比老李强许多,着实不惧寒暑。徐青招呼秋香过来,胡乱给他梳理了一下头发,戴上帽子,问:「这一大早,李老先生找我做什麽?」李老先生便是周提学给徐青推荐的老师李丰,日前徐青组织郭壮他们,扫荡赌坊,顺道教育了李老先生好赌的孙子李由一番,带着他登门拜访李丰,由此认识,再拿出周提学的推荐信,李老先生便收下了徐青这个学生。只不过当时老先生在气头上,正教育孙子,并未认真招待徐青,也没说什麽时候去上课。没曾想,老先生居然冒着寒风,亲自登门。这时代的人,尊师重道。周氏听老先生说是徐青的新老师,登门造访,自然慌了手脚,忙过来找徐青。徐青稍作整理一番,去前院迎接李老先生,将人请到自己的书房,做足礼数。李丰没摆什麽臭架子,问:「院试过后,眼下经义学得如何?」徐青老实道:「只是图吞枣地学着,不时复习八股时文。」李丰:「你有周提学的推荐信,他是大宗师,我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老生员。理应拒绝不得。你要学我的易经心得,我自然会倾囊相授,不过这几日我打听过你,你是个做事的人,学问上,不能太死板,所以我的东西,也不能胡乱塞给你。0,徐青拱手:「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李丰瞧着徐青,微微叹口气:「咱们这段师生关系,算是凑活出来的。你那日带着李由上门,我琢磨了一夜,你是不是怕我不诚心,特意准备了这档子事。」徐青不免尴尬道:「顺道也打听了先生。」他见李丰直来直去,自己也不好拐弯抹角。李丰看着徐青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狡辩一番,没想到你人也是实在的。」徐青解释:「先生是个通晓世情的人,学生何必再画蛇添足,自找没趣。」李丰:「倒不是如此。正因为你做这些事,我反而更高看你。做学问可以直来直去,做事情的人不一样,总要顾虑多一点。你有这些心思,足见将来路子能走得比旁人稳当,我也不怕被你牵连了。」徐青好奇道:「我原以为先生孤高清傲,眼下不像是这般人?」李丰:「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看得通透,怎麽自己的孙子这麽不成器。哎,你自己有了孩子便明白了。我想教他,他就觉得是拘束,我不教他,他反而放任。现在我也想明百了,因为人的天赋秉性各有不同,我从前一味强求,反而害了孩儿。眼下的放任,是对过去的忙悔。可是放任过度,又是一种伤害。因此,你若是觉得老夫还有点用,就让李由跟着你做事吧。」徐青:「先生是想让他做什麽事?」李丰:「只消他不成为一个恶人,以后怎麽样,都随他。我这样子,还有几年可活呢?实在是对他没啥奢望了,你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给他一口饭吃,我便感激不尽。」徐青:「先生言重,即使没有学生,先生遗泽,也足以让他一生一世受用不尽。」李丰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知晓沈研斋要来南直隶的事了?」徐青默然无语。李丰知晓,此事涉及朝廷大事,确实不能承认,他又说:「我看过你府试丶院试的文章,论做八股文,当下莫说江宁府,便是南直隶中,你也没几个对手。我这里有他当年在我这学易经的手稿心得,你拿去自行参悟便是。至于向我请教学问,我着实教不了你什麽。」这时李丰从袖袍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书桌上,看着徐青,摇摇头,然后离开。徐青一路默然送他到门口,眼见老先生身影消失在寒风里,方才回到书房。这老先生将此次恩科乡试主考官的手稿心得送来,已经比教任何学问都管用了。如今这叫什麽?有师生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但却把自己唯一的孙子托付给徐青,无疑是表明态度。果然人老了,总是容易成精。这样一来,徐青倒是没啥好纠结的。本质上还是一场交易。徐青打开盒子,里面的手稿保养得很好,虽然有点泛黄,但是字迹都十分清晰,不存在遗漏。手稿已经由李丰整理好,徐青一字一句地读着。里面关于易经的心得,侧重于阴阳方面,讲究万事万物的对立和统一。徐青刚领悟「阴阳协调」的境界,再看这些易经心得,简直如闻仙音。不知不觉间,如痴如醉地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消化这些心得。他其实早上尚未用饭,这时候开启「绝对专注」状态,竟一点都不感到饥饿,或者体力的消耗,实则是「阴阳协调」状态下,他昨夜无意中,已经能汲取梧桐老树的月华以及老树的阴气。所谓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徐青与梧桐老树的「阴阳协调」,无意间有点食气的意思,再加上早上配合虎魔炼骨拳,修炼了鹤形术这等蕴藏「炼精化气」过程的法门,俨然有点生生不息的意思。加上他如痴如醉地消化眼前的易经心得,更无暇顾及肉身的消耗。不知过了多久,徐青才醒过来。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身体处于一个虚弱且亢奋的状态。「如谷之空,如竹之虚。」徐青感受到四肢百骸内,气血的空虚,竟不觉得有多难受,反而好似自身化为空谷,有点夺天地造化精气,侵日月玄机的感觉。浑身飘飘然。「古之所谓炼士,大抵就是如此吧。」徐青颇有点浑身通泰的意思。当然,这也只是一种错觉,并非他真正能食气,或者不食辟谷。饭还是要吃的。徐青现在急需要补充营养,于是招呼秋香她们进来,直接在院子里烤肉,有四个婢子帮忙,效率一下子提高许多。徐青还能悠闲地回味刚才翻阅的易经心得。他从这些心得里,揣摩出沈墨肯定是个很懂阴阳平衡的人。这种人,和他很像,长于谋身,也能谋事。他不是不谦虚,而是经历许多之后,对自身有了清晰的认知,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妄自尊大。何况实事求是地评价自己,方是真正的心诚。「以他这些心得展现出的境界,若是修炼神魂,进境肯定也快得很。」徐青隐隐有种猜想,那些一甲二甲进士,如果有修炼神魂的道经,怕是能出不少神魂道术的高手。以朝廷的资源,培养出这些人才,不见得难。何知府丶周提学他们,有修炼神魂吗?因为修炼神魂,如果刻意隐藏,其实是看不出来修为深浅的,甚至很难看出是否身具道术。他下意识排除了老恩师吴大人,确实档次太低了。毕竟是三甲同进士。「方阁老的神魂,苏怜卿说他是无意中修成的。看来这方面的事,肯定另有讲究。」而且儒家讲究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真正有追求的大儒,未必会在意神魂修炼这种他们眼中的旁门左道之术。但他隐然觉得,里面还有别的门道,到底是层次太低,这世界有许多水,他都是不清不楚的。徐青按捺住心神的起伏,走到书房,展开一张白纸,在上面挥墨落笔写到:「人道丶妖道丶魔道丶鬼道丶邪道,我自求我道!」他又在后面继续写到,求道如火,其命如薪。其性为火种,永不熄灭。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总归是,此身虽异性长存!冥冥中,徐青把握住了「我」的存在。神魂竟一时明亮起来。与此同时,青铜镜内泛起微光,道法境界一栏,「夜游」两字消散,由两个新的文字取代!他的神魂,竟再次突破了! 第82章 刺杀(求订阅) 徐青的神魂自然地脱壳而出,仿佛种子发芽从泥土中出来,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室碍。他轻而易举离开书房,看见秋香她们正忙碌着为自己烤肉。冬日,阳光,人间烟火气。「我这是神魂突破到『日游』境界了。」徐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光天白日下。冬天的太阳并不炽烈,暖烘烘的照在徐青神魂上,他没有半分不适应。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靠近烤肉生火的地方。汹汹的火焰,扑打出热浪,冲击到神魂。徐青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心中一动,吹了一口气。火焰仿佛遇到一股冷气,一下子变小了,不过在薪柴的助力下,很快又变大。徐青在院子里活动一会,然后回到身体。这次神魂回壳,跟以往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徐青随手打出「崩拳」,屋子里好似一声惊雷炸响。劲力乾脆丶明亮,十分通透。关键是蓄力的时间都短了。「这是神魂对肌肉筋骨的控制更强,所以同样的招式,只会比以前更丝滑流畅。」徐青闪过明悟。他打出崩拳,雷声炸响,倒是惊到了外面正在忙活的婢女。徐青于是推开房门,告诉她们不要大惊小怪,顺便开始享受肉食。吃了不知多少肉食,徐青渐渐有了饱意,然后停止进食,令秋香她个收拾之后,退出院子。徐青则是在旁边习练鹤形术和八卦游身掌来消食。「虽然像今天这般大量进食的事不多见,可是以后武道提升,所需的食物肯定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每天得花多少时间在吃喝拉撒身上。」徐青的忧患意识起来。现在他进食之馀,还有日常梧桐老树的阴气补助,加上炼化月华,按理说已经比同级别气血的武者进食更少,都开始有这样的烦恼。可以想像,那些大门派,养着一群武者,开销得有多大。「像大禅寺这样的门派,里面的首座功夫肯定非常高,如果每天也大量时间用在吃喝拉撒上,肯定很不方便,也不体面。我没听过这方面的传闻,说明他的食物,可能比我现在吃的这些东西更高级,能减少这方面的麻烦。除此之外,肯定还有食气的手段。」圣人都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大禅寺千年积累,没道理琢磨出在这方面十分有用的东西。「有朝一日,怕是得亲自上门拜访一下大禅寺这等武林泰山北斗之望。」徐青心中不免对大禅寺的积蓄,多了几分向往。眼下还是先消化了虎魔炼骨拳丶牛魔大力拳再说,有这两大武林中一流的打熬筋骨的法门,徐青再获取三尾黑狐的灵肉灵血,将两样功夫尽数练到上限之后,实力未必就在如今的林天王之下了。届时若是在白道出了事,直接业务转型,完全在黑道混,也是没问题的只是真去栖霞山落草,坐头把交椅,他也还是舍不得梧桐老树啊。徐青现在多少有点迷信,觉得这个院子风水好。自从搬过来之后,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这要多谢赵熊赵捕头。老赵是个体面人,改明儿有空,还是找人给他上柱香。松鹤楼,地下,暗室。数名中年汉子和一个老妪聚在一起,男的都是莲花教的堂主,老妪是长老。这是江宁府中,目前莲花教的所有高层了。松鹤楼实际上也是莲花教的一个隐秘据点,老姬姓唐,手里着的蛇头拐杖,乃是一件极为岁毒的暗器。拐杖的蛇头,更是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普通人乍看之下,都会心惊胆颤。哪怕练武的人,骤然遇上,都要冒出冷汗,手足失措。老妪将蛇头拐杖轻轻在地面上,说道:「这次明面上,咱们是去夺取引狐香,实际上是藉机会刺杀何明轩。只要他一死,江宁府必然大乱,到时候还可以挑动朝廷和地方势力的对立情绪。」直隶府的知府,往上升官,最差都能做到偏远地方省份的布政使,可谓半步封疆大吏。而且何明轩何知府背景不小。这样的人物被刺杀,无疑会让朝廷中枢怀疑地方已经失控。即使没有这回事,也是朝廷找到藉口,削弱江宁府地方豪强士绅的一个机会。「唐长老,咱们不是说好取了引狐香,去抓获三尾黑狐,修炼本教的圣术麽,怎麽突然改变主意要刺杀江宁知府。若是在江宁府天香院动手刺杀知府,只怕圣姑也要受到盘查牵连,咱们要不要事先提醒她。」其中一个堂主和苏怜卿关系还不错,因此下意识提醒了一下老妪。老姬冷笑:「你们以为她是什麽好人,且不说她是总教派来掌控咱们,好拿咱们当炮灰的,根据我的判断,这个圣姑,早已和官府勾结了。」「怎麽可能?」说话的堂主惊讶一声,似是难以置信。老妪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和官府勾结,也不是她的人,才将你们一起叫过来。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为何她已经不可信。首先,咱们莲花教在城里起事前夜,被何明轩直接带兵,将赵宅围剿,连赵熊这个总教渡化的重要棋子,都当场被抓住。试问,起事前一日,你们这些堂主才知晓赵熊的身份,那官府怎麽动作这麽快?」「自然是有人出卖了咱们。」「在此之前,赵熊的身份,只有她最是清楚。如果有人出卖赵熊,那肯定也是她这条线上的人,为何只出卖赵熊,不出卖她。」先前开口的堂主反驳道:「那天何知府也派人去抓圣姑,但她提前察觉,找了个替身,自己脱身离开的。」老姬冷笑:「所以真是凑巧啊,那我再说一件事,为何在应天府,我那云师妹,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暴毙了。」那堂主道:「云长老不是咒术反噬,然后被人用道术杀死的吗?」老姬嘿嘿冷笑:「我当日去给云师妹收尸,发现她身上的重要物品都不见了,本来我一开始以为是武定侯府的人干的,直到不久前,见到她时,我才断定,云师妹死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偏偏此事,她半个字不跟咱们提。」「唐长老怎麽知晓的?」「我和云师妹自幼相识,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旁人闻不见,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她身上肯定有云师妹身上的贴身物品。因为我在她身上,也闻到了那个味道,虽然很淡,却错不了。」那开口替苏怜卿说话的人,不禁沉默了。虽然唐长老说的话,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两桩事联系起来,在他们这种秘密组织眼里,足够判一个人的死刑。这种事,真的宁可枉杀,不可放过!因为一时的心软,往往会付出惊人的代价。这都是前辈用血泪得来的教训。唐长老淡淡道:「当然,咱们混入天香院,还需要她帮忙。不管她是想引蛇出洞,还是继续潜伏,这次咱们都要将她帮我们的事,暴露给官府知道。如果她还能活下去,证明她就是官府安插潜伏在本教的人,如果她死了,那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她说完后,深深看了那堂主一眼。那堂主咬牙道:「就如唐长老所言。」唐长老点头,又道:「何明轩身边有王丶马两个护卫,都是大禅寺的俗家弟子。大禅寺是天下武学圣地,即使出来的俗家弟子,也是要过铜人阵的,两人联手,往往能发挥出超出寻常的实力,届时我会先用暗器击伤其中一人,使他们不能联手,然后你们迅速解决他们,至于我,便直接去取何明轩的狗头。」「诺。」接下来唐长老仔细商量接下来的刺杀方案,以及遇到各种事件后的应对措施。无论刺杀成功与否,半刻钟之内,所有人必须全部撤离天香院。众人凝神细听,没有不耐烦。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前面准备的越充分仔细越好。为了保证刺杀的成功机率,他们还从附近的黑市里,重金购取了数张连弩。在近距离情况下,弩的破坏力无需多言。无论是刺杀之时,还是撤离时,这数张弩,都能发挥出重要作用。「公子,我上山告知林天王咱们冬至进山会猎的消息之后,林天王告诉我,近日有莲花教的人,在附近的黑市里买了四张连弩。林天王担心他们会进城,他让公子小心点。」郭力这次又是替徐青上栖霞山传话,从林天王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江宁府的黑市,林天王暗中有一部分控制权。所以莲花教的人虽然小心翼翼地乔装改扮过,依旧被黑市的人认出,告知了林天王。徐青闻言,不禁嘴角一抽,他记得上次缴获的连弩,有一部分是拿去黑市处理了。莲花教的人,怕不是买的他们拿去销赃的连弩。回旋箭?徐青按捺住心中惊讶,仔细思考此事。莲花教在附近黑市买弩,他们想干什麽?只是为了盗取引狐香,着实没必要动用连弩这种军中杀器。「他们想刺杀谁?」苏怜卿如果知道莲花教的人想刺杀谁,肯定会通知徐青。所以此事苏怜卿也是不知道的。「为什麽她会不知道?」徐青顿时惊醒过来。他还是小了天下高人。大意了。「看来莲花教中,肯定有人对苏怜卿的身份产生怀疑了。」徐青暗自一叹,果然不能将事情的成功,寄托在别人的愚蠢身上。他还是过于侥幸。徐青反省自己,还是不够小心,不够谨慎。「我又不是举头三尺的神明,不可能什麽事都能知晓。往后做这类事,须得更谨慎,更周全。」还好他没有让苏怜卿去引导莲花教的人行动,否则很可能会被对方将计就计。「不行,不能等他们刺杀时,再想办法阻止,那样事情会变得更不可控。」徐青明白,如果照原计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放莲花教的人进入天香院,即使他有趁乱得到引l狐香的机会,也可能导致天香院内,某位重要人物被刺杀。「那时候天香院内,称的上重要人物,且和莲花教有仇的人,只有一个!」「何知府!」徐青几乎一下子推测出了莲花教的目标。因为杀徐青对莲花教的好处并不大,而且徐青知晓,自己的份量肯定是远不及何知府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莲花教的落脚点。徐青此刻有点心急如焚,面色却波澜不惊,如平湖一般。他淡淡道:「郭二哥,你现在去金光寺请法月师父进城,让他带上五个,不,七个武僧,届时直接去府衙跟我汇合。」「诺。」郭力领命之后,连忙赶往金光寺。他不知道公子的用意,但公子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苏怜卿感受到一股恶气,明白是夜叉王到了。她运神魂出壳,看到了徐青。「出来见我。」徐青没有废话,直接神魂交流。苏怜卿连忙神魂回壳,锁了屋子,然后告知伺候自己的丫鬟,她要睡一会,谁也不见。现在已经是黄昏,天日无光,苏怜卿神魂出壳也没什麽。她跟着徐青的神魂,到了外面。「你知道莲花教的人在哪里落脚吗?」「不知道。」苏怜卿摇头。徐青倒是不意外。既然苏怜卿已经被那边的人怀疑,即使知道落脚点,也只可能是迷魂阵天香院是新开的青楼,里面的布局已经变过。「莲花教的人,有没有问你要天香院的布局?」「要过,不过我给的图,只是草图,具体布置,肯定要再观察一番才清楚。」苏怜卿回道。她敏锐觉察到,怕是出了大事。她的身份暴露了?徐青:「你的身份大概被他们的人知晓了,至少也已经引起很大的怀疑。不过他们的目标,暂时不在你身上。」「他们目标是谁?」「你的老相好。」徐青神魂居高临下,看了周围的建筑。所有的观察点中,只有一个地方,风不大,还能避免太阳直射,且适合做落脚的地方。就是那里了。徐青指着松鹤楼方向。他拉着苏怜卿的神魂,飘进松鹤楼,在他日游境界的神魂观察下,果然发现了有数道旺盛的气血火焰,尤为扎眼。「找到他们了!」徐青带着苏怜卿在暗中指认之后,迅速离开。在天香院附近的一个隐蔽巷子,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马夫是徐福。徐青迅速神魂回壳,对着徐福淡淡说了一句道:「去府衙。」徐福闻言,立刻驱动马车,前往府衙。徐青没有选择骑火云马,一来是马车方便藏匿肉身,二来火云马太招摇,容易引起莲花教的警惕。他在马车里,冷静地思考着,如何才能将莲花教的人一网打尽,并且不造成太多的损伤。对方有连弩,不排除还有其他厉害的武器。仅凭那几道气血的气息,便可判定,那几人,都不是普通的武者。除此之外,苏怜卿还提到过,这次莲花教进城的人中,有一位唐长老,不但会道术,还极为擅长使用暗器。苏怜卿描述过那暗器的厉害之处。徐青对此,必须得思虑周全才行。 第83章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求订阅) 「王大哥。」徐青到了府衙前,下了马车,衙役通传,王护卫出来相迎「公明,府尊在里面等着你。法月大师已经带人在里面候着了。到底发生何事,竟如此大动干戈?」王护卫连珠炮地询问。徐青此番来得急,又召集金光寺的人手,令王护卫想起上次赵熊夥同莲花教谋反的事。徐青压低声音:「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杀府尊。」王护卫脸色一变,拉着徐青道:「我们快进去。」徐青点头。法月他们在偏厅等候,徐青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径自来到府衙的议事厅,此时何知府正招待着一位贵客。王护卫进来,三言两语,何知府脸色一变,随即神色镇定下来,屏退左右,只留下贵客和王护卫,请徐青进来。「公明,这位是左千户,如今在咱们江宁府挂职,快来见过。」何知府指着厅内的贵客向徐青介绍。「千户,莫非是内厂的官儿。」徐青想到天香院背后的势力是内厂,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旋即拱手道:「小生徐青,见过左大人。」左千户打量徐青一番,点头笑道:「筋骨饱满,太阳穴鼓胀。当今朝堂,很少有徐生员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了,将来必然出将入相,使我辈望尘莫及。」徐青谦虚道:「大人谬赞。」何知府微笑地打趣道:「公明不知,左大人乃是崂山上清宫武院的内家拳高手,一身功夫,俨然是当世一流,你若有武学上的疑难,往后可向左大人请教。」左千户摆手道:「左某微末之技,何以入方家之眼,何大人属实过于夸赞我了。」何知府哈哈一笑,旋即说起正事:「公明,你且具体说说——」徐青倒是佩服老何的养气功夫,明知是有人要刺杀自己,依旧做足姿态,不给人慌乱之感。因为何知府没送走左千户,足见左千户也可以知晓此事,故而徐青没有顾忌,缓缓开口,将自己的发现,用合理的方式说出来。何知府听完之后,神色不喜不怒。左千户:「我手下人也发现了莲花教在城里活动的痕迹,如今正监视着动静。只是没摸清楚他们的目标,所以过来和何大人商量。没曾想他们竟是想刺杀何大人,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何知府洒然一笑:「鼠辈不知天威,这番送上门,只是给咱们平添一桩功劳。」左千户点头:「迟则生变,我先去招呼手下人,咱们在松鹤楼汇合,势必要将一众反贼一网打尽。」何知府:「有劳左大人了。」「份内之事。」左千户拱手告辞。何知府送左千户离去,随后拍手,这时马护卫送来一副锁子甲,「公明,你若是要跟着去,这锁甲你且穿上。」私藏甲胄,等同于造反,因此徐青不可能着甲来见何知府。现在有何知府背书,倒是不用担心给人把柄。徐青自然不会不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着甲肯定没错。哪怕练了金钟罩铁布衫,该穿甲还是得穿。只是多了一层防护,身法灵活性肯定降低。不过这次是带着兄弟们一起砍人,身法灵活性降低,却也无妨。数十上百精锐对个位数的反贼,优势在我!随即在府衙里,点好人手,何知府带上手下,领着徐青丶法月等武僧,前往松鹤楼。何知府到底是谨慎人。生怕中了声东击西的计谋。故而跟着一起去。这样的话,不用分散他身边的护卫力量,还能拿出最大的实力,碾压反贼。他也确实颇有担心,不怕见血。在徐青看来,何知府一向行事,确实有点见心明性,直指本质的味道。若是一般人听到之后,肯定觉得兹事体大,需要研究一番。但何知府直接抓住了事情本质。对方要刺杀他,还研究什麽?不管真假,先下手为强再说。反正徐青也决计不敢在这种事上糊弄他。没有好处啊!另一边,法月观察徐青,暗自心惊,「徐三元果然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仅凭心法口诀,居然也将虎魔炼骨拳入门了。」法月多年修持,也不过将虎魔炼骨拳二百零六手练了一半,放在金光寺内,哪怕大宗之内,也算是成就不俗。不过他已经年近三十,过了肉身发育阶段,等于练武的黄金时段即将过去,再往前一步,要付出的努力,比从前要多花数倍甚至十倍的代价和精力。因此今生要将虎魔练骨拳中两百零六手尽数练完,达到完美的武道筑基效果,确实不太可能。除非他练脏成功,再迈入洗髓换血之境,身体重焕生机,宛如重活一世,才有将肉身完美筑基的希望。但要达到这种境界,反而是将虎魔炼骨拳尽数练完,才有较大的希望,否则也是希望渺茫。出家人不学攀比之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法月决定忘掉此事,免得过于纠结,影响佛心。一行人来到松鹤楼。王护卫按住腰刀:「严查叛逆,都不准动,动者,就地格杀。」他吐气开声,一声大喝,松鹤楼中,里里外外,都听到了。何大人虽然追求进步,到底还有些士大夫的节操,知晓直接进去抓人,容易伤及无辜。是以宁愿惊动里面的反贼,也先让王护卫先提醒酒楼里面的人,当然,这也和何大人相信左千户的专业性有关。因为左千户的人,已经提前察觉到莲花教反贼的活动痕迹,做好布控封锁。一旦莲花教的人冲出来,便有左千户的人阻拦,松鹤楼深处的小院。「事发了。」唐长老满是褶皱的脸,几乎皱成一团。她看向周围的人,包括各自带来的亲信。她第一反应是有内鬼,但是此时不适合追究此事。唐长老不假思索道:「放火。」片刻间,松鹤楼冒起烟何知府在大堂外看到,不禁神色一变。楼中的人,都各自面色惨白。其实火势不算大,关键是给了人极大的心理压力。而且冬日天气乾燥,眼前火势不大,待会燃起来,怕是一条街都要受影响,偏偏何知府不能让楼里的人离开,否则肯定有反贼要浑水摸鱼离去。徐青当机立断:「府尊,您来指挥灭火,我和王大哥丶法月大师他们进去剿灭反贼。」他一到,便即神魂出壳观察里面动静。因为已经到了晚上,莲花教众人的血气在神魂眼中格外明显。徐青很快锁定了他们的大致方位。「好,公明一定要小心。」何知府也知道事情紧急,徐青又是个仔细人,既然如此说,肯定是有把握的。他又吩咐王护卫:「一定要护住公明。」「遵命,属下一定誓死保护徐生员。」王护卫心里虽然清楚,徐青功夫还在他们兄弟之上,但这时候,不是扯这些的时候,态度一定要亮出来。另外一边,何知府派人去喊左千户派人跟着进去。事情越是紧急,徐青心里越是冷静。他带着法月丶王护卫他们,一路直奔莲花教众人所在的小院。唐长老让人点火之后,没有急着冲出去,而是等火势发作,再趁乱摸出去。没想到,这一会儿耽搁,便发现外面有沉沉的脚步声靠近。以她的江湖经验,如何不能判断出来了一众好手。她刚想提醒,神魂忽然感受到一股恶气。本能下,运转神魂抵抗。刚一一转神魂,便听到一声鹤唳,她神魂念头出现微微凝滞,然后「看到」一个夜叉王,举起钢叉捅向自己。「五大魔神!」唐长老不由震惊。她到底不似云长老先遭了咒术反噬,而且徐青近来没什麽杀孽,恶念不强,夜叉王也没得到圣德之气加持,力量比不上在武定侯府之时。唐长老微微震惊之后,回过神来。此刻,已经见到一个身着锁子甲的健壮少年,一刀将一名本教的好手劈死。徐青杀了一人,恶念随即强大,夜叉王的恶气更甚,纠缠唐长老不休。「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徐青募地想起一首诗,心中豪气更生。练武之人,一旦激起杀性,自然没有罢手的意思,他此刻抛开平日的谨小慎微,手持腰刀,见到敌人便砍杀。虽然徐青没有系统的修炼刀法,但是刀法可以说是拳脚功夫的延伸,只要掌握了运劲法门了,刀术不会差到哪里去。徐青一刀劈砍而下,凭着练出的牛魔大力,强健筋骨,如虎入狼群。何况还有法月丶王护卫在旁边掠阵,徐青的安全性不是没有保障。莲花教的教众,虽然也是刀口舔血之辈,骤然遇上徐青这等雄健少年,依旧失了方寸。何况徐青吐气开声,配合鹤唳,自有一股动荡心神的效果。这些人遇上徐青,气势天然矮了一截。加上武僧们加入战斗之中。他们互相配合,极为默契。一边有备而来,训练有素;一边骤然被围困,惊慌失措。加上唐长老还被徐青用夜叉王纠缠了片刻。便这片刻,令唐长老失去第一时间组织本方人手的时机,只能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境。不多时,外面左千户手下的内厂番子杀进来。外面火势也得到遏制。唐长老等人,立刻陷入敌众我寡的境地中。「走。」唐长老丢出一个纸包,冒起滚滚毒烟,一下子迷了人眼。数位堂主立刻抓住机会,跟着唐长老翻出院墙。徐青微微运转神魂,看到唐长老去向,立时将腰刀朝对方的背影甩过去。唐长老感受到恶风袭来,不假思索,用蛇头拐杖挡住。她到底年老体衰,不复盛年之时。加上还是女人,天生气力不如同级别的男子。格挡之下,虎口顿时发麻。还没等缓过来。只见徐青迈起八卦身法,转眼杀到近身。宛如一声牛,又似春雷炸响。正是徐青自己结合牛魔大力拳和八卦身法领悟出的「崩拳」。「好刚硬的明劲。」唐长老心里一声惊呼。她用灵蛇身法闪过。但是徐青年轻力壮,出拳又快又狼。饶是唐长老的灵蛇身法闪避及时,肩膀也被徐青击中。刹那间,这一边的肩胛骨都碎了。万幸不是握拐杖的手臂所在的肩膀,唐长老到底是神魂高手,硬是强忍住剧痛,放弃继续闪避的念头,蛇头拐杖朝看徐青的面门点杀过去。宛如灵蛇吐信,一时间有一蓬黑针从蛇头射出。黑血神针!这是唐长老横行江湖所用的暗器,毒性发作极快,哪怕一头牛也能当场毒死。徐青本就在绝对专注状态下,更一直防备着对方的蛇头拐杖。唐长老稍微动作,徐青已然施展出八卦身法,一个侧步,立时来到唐长老的身后,双手化为虎爪,抓向唐长老的腰间要害。唐长老的毒针扑了空,拐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敲向徐青的腰肋。幸好徐青穿了锁子甲,且皮糙肉厚,硬扛了这一下。而另一边,唐长老腰眼要害给徐青抓住,立时疼出一身冷汗,不等唐长老反击,徐青膝盖往前一顶,正中会阴穴这等要害部位。唐长老凝聚的气血随即散开。徐青身量高大,随即松手,一肘子轰向唐长老的太阳穴。原来他想起之前苏怜卿戴护心镜的事,所以最后击打的要害位置,便是毫无防护的太阳穴。重击之下,唐长老一个五十开外的老人家,薄弱的太阳穴位置,怎能硬吃少年一肘子,当场气绝。这时她神魂逃遁出来,也被夜叉王一钢叉叉贯穿。神魂在肉身衰亡之际,肉眼可见的衰弱,挨了夜叉王的钢叉,更是濒临溃散。这边法月跟着念起夺魂咒,伴随夜叉王用钢叉反覆硬捅,一代邪教的长老,没多时便神魂溃散。徐青没有彻底放心,先远离唐长老的尸身,到了院落的墙角,以袖子掩盖鼻孔。他知晓这人擅长用毒,刚才那几下重击,都是屏息完成,生怕着了道。直到院中大局已定,内厂的左千户也已经进了院子,将试图趁着毒烟逃走的莲花教好手拿下。徐青方才放下心,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左千户过来之时,已经见到徐青的功夫,赞赏道:「徐生员少年了得,当真是江宁猛虎也。」他习得崂山上清宫武院的内家拳术,一身功夫,已通暗劲,眼力不俗,自问在徐青这个年纪,连对方一半的实力都怕是没有。「一流高手看天赋,而真正的武学宗匠则是既看天赋又看悟性。此子读书厉害,悟性自然不会差,又如此年轻,假以时日,定有机会成为武学上的一代宗匠。」如今天子好道,左千户出身崂山上清宫,虽然是武院出身,并非正宗道传,却也得了朝堂中道门势力的支持,在内厂站稳脚跟,故而能到这东南富庶之地挂职。他为人有些正气,爱结交朝中士大夫,见徐青这等练了功夫的读书种子,心下不由生出好感。毕竟对方练武,肯定不会鄙夷他这等粗鄙武夫。徐青也对左千户大生好感。无它,之前身边人给他取外号,要麽是及时雨这种反贼称号,要麽是雏凤这种英年不详的雅号,对比之下,江宁猛虎听着算是相对正常。好吧,也只是相对正常。徐青想到了「江东猛虎孙文台」,似乎也下场不好。算了,好歹人家有两好儿子,活着时也是一方诸侯!接下来,自然盘点人手。这次莲花教有几位堂主在,武功不俗。虽然武僧之间颇有配合,也伤残了两位,好在没有丢掉性命的。只是伤残之后,武功也会大打折扣,而且下半生,都会行动不便,比不得原来。徐青当场许诺,若是伤残的武僧愿意还俗,便给他们在义和堂安排闲职,比如当个教习,教义和堂收养的孤儿练武,并且一直养着。还会想办法给他们捐个例监。例监就是通过捐纳一定钱粮,获得监生的身份。在大虞朝,监生的社会地位,虽然不如秀才,却也可以免除自己的役,甚至走门路的话,能有机会参加乡试。当然,都当监生了,自然读书水平不高,参加乡试中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主要是在社会地位上,较普通人要高一点。这也是徐青有周提学丶何知府的关系,才有把握许下捐纳钱粮获取监生身份的承诺,换作没关系的人,提着猪头,都不一定能找对庙门。至于两个武僧若是不愿意还俗,徐青也会出一笔不菲的汤药费。反正是千金买马骨,给金光寺的和尚以及他的手下人看看,跟着徐爷混有饭吃,哪怕拼掉了性命,徐爷也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何况两武僧要是愿意去义和堂当教习,教授武功,徐青更是大赚。而且金光寺也没有拒绝和徐青进一步紧密捆绑的道理。徐青许诺,两个武僧看了法月一眼,法月说只要是住持同意,便答应让他们还俗。两个武僧随即大喜。反正先试试,如果不能,也有一大笔汤药费,不枉费这波拼命。何况,寺内本就有伤残的护法费。当然,他们宁愿还俗,有这笔钱,加上稳定的教习收入,娶个老婆不难,再买几十亩地,此等好日子,比去西方极乐世界还快活。徐青自然也给了其他武僧好处,只是不及伤残的武僧多。这也正常,人家实打实残废了。其馀武僧见此,反而更想给徐公子卖命了。在庙里还要明面上守一下清规戒律,跟着徐公子混,直接可以当人上人!徐青善后一番,另一边何知府已经派了件作,当场对莲花教的重要人物,比如唐长老等验尸。徐青之所以打死唐长老,也是因为对方擅长用毒,危险性很大。不当场杀死,恐有变数。而且对方肯定认得五大魔神观想法,留着活口不好。至于事后的庆功宴,则是等明日去了。何知府看徐青劳累,准许他先回去休息。徐青也乐得轻松。他这番杀人,心境更加自在。回到书房之后,徐青径自研墨,写下前世记忆的一篇来自李白的诗,「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棣华倘不接,甘与秋草同。」字句凌云,豪气顿生。徐青只觉得胸中有股酣畅之意,不得不发出。便在院子里打起虎魔炼骨拳。他一会儿虎魔炼骨,一会儿鹤形术展开,两种拳术,刚柔并济,筋骨愈发通泰舒畅。徐青练了不知多久,方才收手。只觉得酣畅淋漓。再观想出夜叉王,比先前壮大不少,裹着月光,在神魂眼里,浑身银白,仿佛一个银甲魔王。这次夜叉王虽然壮大,却依旧没有失控的迹象。其一,这和徐青神魂晋升「日游」境有关,其二,徐青练拳之后,念头通达。尤其是虎魔炼骨拳和鹤形术夹杂修炼,有种如虎添翼的味道,令他神魂都好似化身插翅欲飞的猛虎,本身对夜叉王便有一股震的效果。「虎魔炼骨拳到底是大禅寺的筑基功夫,乃是佛门正宗,有护法降魔之意境。因此夜叉王这等魔神,在我领悟虎魔之意后,也不得不本能畏惧,往后失控的风险,又自然降低了一些。」徐青越是修炼虎魔炼骨拳,愈发觉得,大禅寺贵为天下武学圣地,着实名非虚传。而鹤形术的深刻意境,俨然能和虎魔炼骨拳并驾齐驱,有互相融合的趋势,更让徐青暗自异。他不久前问李公徐家灭门之事,李公也仅仅知道,当年是一个神秘的瞎子将尚是幼童的徐青交给了李公抚养。至于徐家灭门之事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麽来头,瞎子只是警告他不要去查,否则徐青必有性命之忧。自那之后,李公再也没见过神秘的瞎子。另外,鹤形术确实是徐家家传武学,至于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并非李公所能知晓。「不管如何,只要我不断强大下去,任何劫数,都有机会化解。」拳即是权,即是真理! 第84章 新的收获 深夜,郭壮来到徐青的书房。「公子,事情办妥了。」徐青点了点头,他到现在还没入睡,便是等郭壮这个消息。因为这次莲花教内,除开唐长老之外,还有一个堂主知晓苏怜卿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一殷三娘的事。故而此人不能留。他没有被当场击毙,不过受了很严重的伤势,暂时陷入昏迷中。徐青之前在场,没有补刀,加上左千户这等武道高手在,用夜叉王收拾对方,也容易被左千户看出来。乾脆回来之后,吩咐徐福去找郭壮,把首尾处理掉。处理的办法很简单。衙门给犯人看伤势的大夫就那麽几个,早已经被郭壮收买控制,方便用来干脏活。府衙也有徐青吩咐郭壮发展的自己人。处理一个重伤昏迷的反贼,很是轻松。至于苏怜卿是徐青埋在莲花教内暗子的身份,徐青已经在府衙里说过了。主要是殷三娘这个身份,不暴露出来,也是为老何好啊。郭壮则是根本不知道,徐青灭口的用意,反正公子的话,他执行便是。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久。徐青又吩咐了郭壮一些其他的事,随后郭壮离开。苏怜卿从书房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没想到你在江宁府的布局已经这麽深了,要不是你在科举很有前途,我都以为你也想造反。」她现在心情格外复杂。主要是有种,在造反这行,都比不上徐青的挫败感。关键是这人还不是专业的反贼。徐青:「我这些布局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算不得什麽。哪天何知府一走,也不知道新知府会不会收拾我,把我当地方豪强打击。」地方官对豪强士绅有两种,一种是合作态度,另一种是打击态度。主要是朝廷怎麽想。朝廷如果想打击一个某个地方势力,便会重用强硬的官员来收拾豪强土绅。不过这种事情,会伴随王朝进入末期,变得越来越少。徐青不过是干了全天下士绅豪强都会干的事,挖朝廷根基而已。他不挖,也有别人挖,还不如自己干。苏怜卿:「以你的能力,不会想不到这些。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徐青:「说吧。」苏怜卿:「我们罗教实际上,对于谁造反当上皇帝是无所谓的。你修炼了五大魔神观想法,哪怕不全,从法理上,也确然是莲花教的圣子,若是再有总教支持,你完全可以暗中控制莲花教。而且,有莲花教的资源,无论是练武,还是修炼神魂道术,都大有好处·———·这想法虽然大胆,却很有操作性。而且徐青当上莲花教的教主,苏怜卿也不用担心成为双面间谍了。甚至可以说是为罗教立下大功。罗教派苏怜卿去掌控莲花教的目标便是将如今一盘散沙的莲花教重新整合,继续全身心投入造反大业中,而不是现在这样,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平白损失造反的力量。关键是,她看得出来,徐青虽然是读书人,却不是传统的读书人,这样的人,不会困在君臣大义的框架中。徐青看了苏怜卿一眼,自光在松油灯的灯火映射下,幽深玄秘。他缓缓开口:「我所做之事,只是为了自保。」苏怜卿:「你不会真以为能暗中将江宁府控制住吧,照你目前的样子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朝廷会知道的。绣衣卫和内厂在地方的监控力量,比你想像的要可怕。哪怕你现在干的事,都未必能尽数瞒过他们。只不过是天下间这样的事太多了,加上你有背景,才没有出什麽问题。可是一旦你在朝廷的靠山倒台,这些旧帐,便是那些人攻击你和你靠山的证据-—-」她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说了,而且脸上满是恐惧。她感受到来自徐青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一颗颗汗珠从她脸上滚下,滚到脖子-··—·她的后背,已经满是湿意,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忽然间,徐青展颜一笑。宛如冰雪化开。苏怜卿有种劫后馀生的庆幸。刚才,她跟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没有区别。「你很怕死。」苏怜卿:「谢谢。」她知道,这是徐青饶了她一命,但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也怕死。」徐青淡淡回了一句。他拍了拍苏怜卿的肩膀,说道:「好好活着吧,你现在应该明白,没什麽比活着更珍贵的事了。什麽王图霸业,千秋功名,都不如活着。」「长生不老」四个字,害了不知多少帝王将相,不知多少有智慧之人。它之所以能害这些历史中的依依者,便是因为它真的很可贵。徐青推开窗,负手看向窗外明月:「人生在世,宛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比诸天地日月,我们的诞生,实在是很偶然才会发生的事。我们要学会珍惜活在世上的每一刻。」随后,徐青回头,幽深的眸子,静静看向苏怜卿,「当然,你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苏怜卿闻言,如遭雷击。她真是猜不透他。徐青继续开口:「但你不能做我的主,你懂吗?」「懂————--奴家明白了。」苏怜卿终于明白,自己犯了怎样的致命错误。她越了。徐青明明白白告诉她,什麽叫做规则。徐青前世也是个普通人,向往自由平等,对历史上那些想做奴隶或者想做奴隶而不得的古怪循环,曾经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是当他真正经历这一切之后,才发现,权势和力量根本就是一个怪物,在吞噬一个人的自我,左右一个人的行为。他只要不舍得放下这些,便自然要遵守和维护这一套规则。他和苏怜卿没有区别。苏怜卿是他的奴隶,他目前也只是权势和力量的奴隶。这种事,最可怕的是,不是你认识到,便能改变的。难道徐青能和苏怜卿丶郭壮他们去讲人人平等那一套?因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权势和力量,也有自己的奴隶,他们也要骑在别人头上。不然这些人跟着徐青是为了什麽?大家跟着你,本身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玩女人,满足自己的欲望·所以徐青是通过满足这些人的欲望,来控制奴隶他们的。如果徐青不能满足他们这些欲望,他们转眼就会选择背叛。「青铜镜对我做出『域外天魔』的评价,现在看来,也太过正确了。」徐青想明白这些之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并不因此感到愤怒和沮丧,反而从外面的清风明月中,获得了别样的感悟。满足生命本能的欲望,没什麽不对。日升日落,月之圆缺,天地万物,都在循环往复中,生生不息。这些规律,何尝不是生命的本能一般,根本不需要人的意志来加诸其中,使其更正确的运转。从这方面来看,追求「正确」本身,也只是人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想活着,我想对我好的人很好很好地活着,我也想很好很好地活着—-」」·,我这有这些欲望,我满足它们,没什麽好与不好,只是我想这样罢了。」徐青明白,他之所以容易生出这些感触,无非是神魂强大之后,自然滋生出的念头。追逐生命的本质,追逐大道的本质,也是「神魂」的欲望。亦是「我」的一种欲望。执着不是道,但执着本身,也是道的一部分。他想满足自己的欲望,那是「知行合一」,他想「对自己好的人过得好」,那是「致良知」。善恶之别,在于他心之所动。体内青铜镜中,圣德一栏的内容,赫然多了一缕圣德之气。徐青为此感到欣喜。他将这一缕圣德之气化入气运一栏,消解将来的末运。寿命随之增加:「四年半。」这是和上次在武定侯府时使用圣德之气,累积叠加的结果。圣德之气消解末运,增加的寿命并不是定量的,而是越到后面,增加的寿命越少。显然,他用圣德之气消解的末运,并不能除根,只是往后延迟了。徐青没有因此感到恐慌。时间越久,他的力量越强,越不会怕这所谓的寿命之劫。好比猴子学了长生不老之术和七十二变之后,地府依旧判它寿尽,派黑白无常来抓它,勾走它的魂魄。结果呢?大闹地府!这说明什麽?当你弱小时,你怕黑白无常勾走你的魂魄:当你强大时,便是黑白无常怕你了。努力,奋斗!「学生见过府尊。」「公明,昨晚莲花教的反贼中,有个重要人物重伤不治。」何知府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青一眼。徐青先是讶然,随即凝重道:「这会影响到审讯的结果吗?」何知府:「还有两个莲花教的堂主活着,加上你当场击毙了对方的长老。这次的事,已经足够向朝廷请功了,所以不影响大局。但是本官怀疑,那个重伤不治的堂主,死因可疑。」徐青:「府尊打算查一下?」何知府:「算了,一件看不起眼的小事,往往容易牵扯出大事来。我再教你一件事,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都是糊涂一些为好。本官是父母官,民间有句话,叫做『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子女有什麽不是之处,做父母也不必求全苛责。公明,你知道的,本官待你,如同亲子侄一般。」徐青拱手道:「大人对学生的好,学生永世不忘。」何知府哈哈大笑道:「公明这麽懂事的孩子,本官是相信不会犯什麽大是大非的问题。咱们去见左千户吧。昨天你杀了那个唐长老,身上有不少重要的东西。人是你杀的,这些东西,本该都给你。只是有些东西得交到上面去,所以左千户打算补偿你。他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你这个江宁猛虎。」徐青:「千户大人实在过于抬举我了。』何知府:「怎麽是抬举呢,难不成你觉得吴大人说你是当今凤不对,又或者说周大人那句『异日当为天下士』是信口胡言?」徐青不免尴尬一笑。今天老何一直是话里有话啊。哎,老狐狸,估计是知道什麽了。在这点他。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徐青却也不能说破。何知府装糊涂,是为了让徐青心里「明白」,他真要是挑破真相,那就是真「糊涂」了。由此可见,老何在府衙的掌控力,远比徐青以为的深。好在,两人是一条船的同道中人。不犯原则性错误,老何自然不会针对徐青。「徐生员,这些便是姓唐的老姬,身上留下的东西,其馀的事物,我要拿去上交。想必何大人已经跟你说过,不知你还想要什麽补偿?」左千户是武人,又对徐青心生好感,所以快人快语。徐青拱手致谢,人家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左千户干这事,说实话都让徐青出乎意外了。这年头,还有这麽清廉的官,还是内厂的千户。到底谁才是读书人啊。搞得徐青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不讲道德了。左千户快人快语,徐青也不扭捏,直接说道:「天香院有一种叫『引狐香』的香料,我想要一些。」左千户:「引狐香?这东西确实是稀罕物,不过你有何大人给你的乾股,要这些东西,也没什麽。只是你想好了,真的就要这个当报酬?」「大人误会了,我是打算按市价购买。至于别的报酬,我也不要。」「你还打算给钱?」「公是公,私是私,不然不好算帐。」左千户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虽然能做天香院的主,但徐青直接拿走引狐香,帐不好算。左千户便道:「还是徐生员想的周到。只是过于委屈你,这样吧,我那日见你刀法过于随意,你要是不介意,我传你一套刀法,你意下如何?」徐青不免有些惊喜。他不是不想学兵器,实在是找不到高明的刀法丶剑法或者枪法之类的进行系统学习。他知道,崂山上清宫的武院,虽然比不上大禅寺那样底蕴身后,可是武学的打法上,不见得弱多少。左千户传授的刀法,肯定也不是寻常的刀法。「多谢大人。」徐青连忙道谢。左千户微笑:「我这刀法,并非崂山所传,你学了之后,不会有什麽麻烦,而且也不逊于本门珍藏的那些刀法。我是见你根基深厚,足以学它,希望你学了之后,能将其发扬光大。」「小生尽力。」左千户笑了笑,看向何知府:「何大人,那就借你府中的演武场一用?何知府微笑:「我视公明如子侄,左大人这样说,实在是见外了。」「失言失言。」于是左千户带着徐青去了府衙的演武场。徐青不止一次来,早已熟悉,直接在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把常用的腰刀,样式和左千户身上的接近。左千户拔刀出鞘,立时有一股渊浸岳峙的气派。徐青见过林天王的威压,见过赵太监的气势,但这两位,他平生所见排在前列的高手,皆没有左千户这种气派。「刀意?」若是说气血之刚猛,左千户怕是及不上林天王。但是这种气派,绝非林天王所能拥有。左千户缓缓道:「那年我在山涧行走,见五虎相争,悟出了这套刀法,驱五虎过涧。为纪念此事,便将刀法取名『五虎断门刀』,徐生员且看仔细了。」 第85章 武学奇才(求订阅) 五虎断门刀的招式并不复杂,甚至意外地简单。「不是简单,而是我手眼协调,筋骨到了这个层次,觉得要做到这些招式很容易。」徐青学习的鹤形术丶八卦游身掌丶牛魔大力拳丶虎魔炼骨拳,都是注重武学筑基和身法的功夫,其中任何一门,都能为习武者本身打下夯实的基础。何况徐青同时修炼了四门。平常武者,学一样兵器,只会注重相关肌肉筋骨的锻炼。因为兵器能将一个人的杀伤力放大几倍,如果是以杀伤为主,再去花费苦功,练习其他部位,显然有些自讨苦吃。对于许多人而言,学武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需要追逐武学的本质,而是为了杀敌上位,这是要搏命的。何况哪怕徐青有了这麽多好处,如果没有青铜镜,没有绝对专注的外挂,他现在都未必能将鹤形术大成。相比起寻常人练武的进度,徐青可以说是很妖孽了。他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记牢左千户的一招一式。并且在左千户施展完五虎断门之后,真正发现了五虎断门刀的奥妙所在。「林天王丶赵太监,学的都是别人的武功,哪怕他们已经在各自所学上,练到自身的极限,始终有别人的影子在,故而在自身招式的意境上是有瑕疵的。左千户不一样,他是先有了意境,再结合自己在崂山上清宫武院所学,创出五虎断门刀法。这门刀法不但有了骨肉血液,还有他注入的灵魂在里面。」「但我不是他,所以我要将五虎断门刀练到和左千户一般的境界,需要自己领悟出五虎断门刀的意境,这是谁都教不了的。23「领悟意境之后,甚至还要微调刀法的招式,使其和自己适配。毕竟左千户的刀法招式是为他自己创造的,用在别人身上,自然会有不合适的地方。」他清楚意境是意境,距离真正的「拳意」,还差了不少,但却是练成「拳意」的基础。这里的「拳意」不是单独指「拳法」的意境,而是一种总称。正如古语中的「禽」,是「擒」的意思,意思是擒拿捕获兽类,因此在古义中是兽类的总称。不仅仅是指鸟类。比如五禽戏,里面的「禽」便有虎丶熊这些走兽存在。同样,拳是百家兵器的基础,任何刀枪剑戟的使用,都是脱胎于「拳」的变化。而且人手不止有力量丶速度,还变化无穷,乃是人体四肢以及各类关节中,最具全面性的。领悟出真正的「拳意」,用在刀法上就自然是「刀意」,以此类推剑意丶枪意··..皆是如此。可以说,左千户传授五虎断门刀,使徐青最大的收获便是打开了武道中「打法」的大门。因为他之前,一直在「练法」上打转,打法一道,不是没有,但的确是他现在武道相对短板的地方。而且五虎断门刀的发力运劲方式,有崂山上清宫武院的拳理在里面,属于道门的上乘武学之理,对徐青领悟「明劲」中上层的功夫是有帮助的。因为明劲本身是有上中下三层的区别。他最开始打出响声,属于拳术中的「千金难买一声响」,乃是明劲中最下层的功夫,练习牛魔大力拳之后,才接近明劲中层。当然,这不是说牛魔大力拳的明劲练不到上层,恰恰相反,牛魔大力拳在明劲的极限,甚至超过了五虎断门刀。但这里面的门道欠缺了徐青能够理解的基础玄妙,反而使徐青彻底领悟生魔大力拳的明劲奥妙受到阻碍。五虎断门刀则是提供了这类的东西。这就好比,五虎断门刀是中学教材,牛魔大力拳是高中教材,固然涵盖了中学教材的学问,却不会太详细,而是默认你已经懂这些了。或者说,其中基础,本来该是师父传授的。然而,徐青没师父。另一方面,牛魔大力拳本身也是为天赋异禀者打造的,默认天赋越高,越能接近这门拳法的上限。实际上,各门各派的武学大抵如此,都极为看重武学天赋,所以才会广收门徒。人越多,出现天赋高的弟子概率就越大。一些号称代代单传的门派,往往都是因为本门的功夫连入门都无比艰难,加上自己没势力,不得不自己亲自去找继承者。由于自己动手,效率太低,找到一个,已经花费了许多时光,实在没力气,再找第二个了·—·—若是运气不好,那也就失传了,徐青看完五虎断门刀的完整招式之后,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东西。这时,左千户道:「徐生员,你来试试,看我刚才施展的招式,你能记住多少。」「好!」徐青拿起腰刀,照着记忆施展。旁边的左千户越看越是惊喜。足足一刻钟过去,左千户激动道:「你居然全记住了。」何知府在旁边笑道:「公明是读书种子,过目不忘也不奇怪。」左千户摇头,仍旧带着一点激动:「记忆分两种,一种是身体记忆,一种是咱们平常意义的记忆。徐生员显然属于两者兼具。他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他说完话,颇是曦嘘。得良才美玉而教之,实是人生一大乐事。偏偏徐青有科举正途可走,否则自当拉他拜入崂山上清宫武院,专研武学。如大禅寺便专门有达摩院,用来收容武学天赋惊人的「弟子」,让他们潜心专研武学之道。这些弟子,也包括从外面来的。正因大禅寺这种收集天下武学人才的理念,江湖中才有了「天下武学出大禅」的传言。任何时候,人才都是推动武学发展的根本。大禅寺正因为有这些人才,一代代人改进寺内武学,才使得大禅寺的各类绝学,成为千锤百炼之作,堪称「不破」的武功。因此大禅寺内的武功,一向招人。千年以降,不知多少高手潜入寺中偷学武功。这些人往往都被发现了。大禅寺的态度,却是将这些人大部分都收入寺中,让他们以参研佛法的名义,将自己毕生所学融入大禅寺的武功中。使得大禅寺的武学体系越来越完善。左千户忍住心中的激动和遗憾,说道:「徐生员,你已经学会这套刀法了,接下来我再跟你讲解其中的发力运劲法门———」「那就有劳大人了。」左千户现在有种亲手雕刻一块绝世美玉的兴奋。他也是武道中的天才,所以心里,还有些悍悍相惜在里面。何况徐青的身份是读书人,属于他平时最愿意结交的一类人,不得不说,他是内厂的异类。按理说,这等特务机构,往往是文官士大夫的死敌,读书人口中的朝廷鹰爪,偏偏左千户平生最敬重的便是读书人以及读书人称赞的忠臣义士。好吧,左千户要是清楚徐青乾的那些事,肯定不会这样想了。可是,心中满是一个人优点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他的缺点。哪怕看见,也会主动找藉口。这也没错,因为人本能会守护心中的美好,会刻意美化它们。左千户讲解刀法的运劲诀窍之后,然后随机挑选其中的关键内容询问,徐青都能随意答上来。他又让徐青当场演示。除了一些地方的运劲,徐青暂时限于筋骨没有练到位的原因,无法尽善尽美的发出之外,其他方面,都是一点就透。「以前我师父说,真正的大智慧者,学什麽东西都是一点就透,一会便精。我当时以为是师父开玩笑,没想到世间真有徐生员这种人存在。」左千户看着徐青,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徐青心想:「你要是有『绝对专注』,再加上神魂足够强大,你也可以。」不过,外挂本身也可以归结于是他自己的天赋,是吧,青铜镜。你是我的,你的便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你就是我!逻辑完美,毫无破绽。徐青谦虚道:「在下还没有领悟出大人刀法中的意境,实是说不上精通。」左千户:「你能领悟到这一层,将来必然领悟其中意境。我也有一言相赠。」「大人请讲。」左千户正色道:「武学之道,一流人物,看的是天赋根骨,但第一流的武学宗师,看的是胸襟气度。我师父也告诫我,习武之人,一定要宽容,但不能受辱。徐生员明白我的意思吗?」徐青略作思索道:「大人的意思是,做人要心胸广阔。不能随便结仇,否则纵然一时快意,也会给自己招惹许多是非,难免有翻船的时候。但也要自重,不可受辱。所谓止戈为武。武学是以自保为主,而不是让人主动害人。」「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超过天下九层的武人。不过—-——」左千户忽然拔刀,向徐青砍过去,徐青吓了一跳,下意识闪避,却依旧被左千户用刀背拍了一下肩膀。他不禁流出冷汗,若是刀身,他这胳膊就保不住了。何知府没有说错,左千户确实是当世一流的高手。他距离成为天下一流的高手,确实还有不少的距离啊。但徐青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满打满算,他学武功也没到一年。他有现在的进度,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左千户道:「功夫始终是杀人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大道理要参悟,却不可因此拘泥。你看我平日里,也是不温不火,待人亲善,但谁会想到,我会突然爆起杀人?」徐青点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武学之道,也藏在日常待人接物之中。」「好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为此句,当浮一大白何知府也眼前一亮,说道:「公明之学,莫非天授?不然为何总能说出这种深刻的句子来。」「这话并非学生所创,只是偶尔翻阅杂书看到的。」「那也是你博闻强记,且能运用在日常中。」何知府淡然一笑,心里却不太信。他看过的杂书也不少。什麽《绣榻野史》丶《剪灯夜话》丶《灯cao和尚》之类的冷门小说他也看过,咋就没见过徐青说的这句话。其实他对吴巡按那本《洞中三十六式》也颇有兴趣,本来老小子是打算送他的,后来吴老狗升官,便不提此事了。官场的世态炎凉丶趋炎附势丶跟红踩黑------种种令人不齿的行为,由此可见一斑。何大人自己想往上爬,便是为了澄清吏治,纠正这种风气。左千户随后又拉着徐青和何知府喝了一顿酒。官场中,酒桌上迎来送往,在所难免。徐青已经习惯。以前他不喜欢这种应酬,那是因为以前他只是当陪衬的牛马,有好处也跟他没关系,背锅倒是说不定会想起他,甚至在有些人眼中,能为上面背锅,都是一个进步的机会。他们想背都背不着呢。但无论如何,他肯定不喜欢这种东西。现在不一样了,他地位身份不同,这种应酬里,徐青起码是个重要角色,不是喽罗,有了参与感和代入感,自然不一样。所以同样一件事,上位者能说出许多大道理,教人做人,但下位者大抵只能品味出辛酸苦辣,还要像被强干之后,屈辱地附和着。筹交错,曲水流觞。兴尽而归!「公子,属下该死。」郭壮知道事情暴露之后,跪在徐青面前,不停扇自己耳光。过了一会,徐青淡淡开口:「郭捕头,这事也不怪你。接触犯人的人,总归就那麽几个,只要产生怀疑,要查总能查到的。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全,应该不要那麽急着杀人,让他一直昏迷不醒就好了。」郭壮:「都怪属下没有想到这一茬,不然应该提醒公子的。」徐青微微一笑:「起来吧。做错事没啥的。咱们和衙门不一样。衙门里,一旦做错事,便很容易断掉前途,所以许多大人宁愿不做事,也不愿意做错事。可是这世道,总归是要向前的,怎能不做事。咱们这次吃了经验教训,那就一定要记住,要反思,而不是说不做了。」他将郭壮拉起来,轻声道:「不要怕做错事,只要你做事有分寸便行。」徐青要杀一个郭壮很容易,但又能怎麽样了,杀了郭壮,他弟弟郭力是不是要怨恨?是不是也一起杀了?如果不杀,那就是边缘化。一个好不容易培养的心腹,突然边缘化,他会不会怨恨呢?使功不如使过。吃到经验教训,只要能成长,那就是好帮手。如果后面还再犯错,再边缘化也不迟,那时他首己也服气。何况郭壮以前办了不少事,不能因为一件事没做好,便否定人家过去的功劳,那不是做人的道理。上位者除了权术之外,难道不该有担当吗?如果领头的人没有担当,下面的人,怎麽会愿意卖力气呢?做人呐,切记不可心胸太窄。随后徐青丢出一本秘籍,「这是从莲花教反贼身上搜出的一套刀法,名为悲风刀,你抽空学一学。」「多谢公子,属下唯有以死相报。」郭壮不禁哽咽,他没想到自己办砸了事,公子还愿意传他一套刀法。他几世修来的福分,能跟上这样的主子。徐青洒然一笑:「我要你命做什麽,你能办好差事,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唯。」郭壮又狠狠朝地上磕了一下头。他发下狠心,后面会更隐蔽深入地往府衙县衙里安插人手。死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86章 五虎断门刀大成(第3更) 经过一夜的修炼神魂之后,徐青用过早饭,然后用鹤形术以及八卦身法舒展身体,活络气血。他达到了目前最佳的状态。徐青想在进山猎狐之前,先将五虎断门刀修炼大成。招式的娴熟,对他而言,跟做一篇出色的八股文一样简单。但要将五虎断门刀大成,最重要的便是领悟其中的意境。这是最难的地方。一旦练成,对于徐青的刀法,绝对有本质上的提升,甚至能助他日后更容易领悟出「刀意」。徐青一个在院子里,绕着梧桐老树步而行。他闭着眼,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画面。这些画面全是前世在动物园里或者动物世界之类的视频中见到的老虎。老虎的勇猛矫健,老虎的敏捷精灵,一幕幕老虎的动作神态,尽数被徐青回忆起来。这也是他修炼五虎断门刀的一大优势。如今时代的普通武者,根本没有见到老虎的机会。即使市面上许多画师,也没见过老虎。别人请他们画老虎图,他们往往都是照着猫画的。所以才有「照猫画虎」这类俗语出现。但是猫的神态,怎麽能和真正的老虎相比。徐青回忆老虎的神态动作,不知不觉间,身上散发出一股类似老虎捕猎的凛冽刚猛气息。这就是神魂强大的好处。对于意境的参悟和把握,较同水平的武者要强大许多。不仅如此,徐青完全代入进记忆中的老虎形象之后,突然伸出一爪。虎爪!这也是虎魔炼骨拳的招式。他径自练习起了虎魔炼骨拳。没有如以往那样掺杂鹤形术的招式,完全是原汁原味的纯粹虎魔炼骨拳徐青的脊椎骨起伏不定。明明是人,但是动作分明有山中猛虎的神韵。这是他记忆中的老虎神韵和虎魔炼骨拳结合,达成的效果。没有虎魔炼骨拳打下的基础,徐青即使回忆老虎的动作神态,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一整套虎魔炼骨拳打下来,徐青气血沸腾。他不自觉发出吼叫,好似老虎的啸声,又像是春雷炸开。整个人的皮肤和肌肉都似有微弱的电流通过,浑身的毛孔打开,有汗液流出。毛孔打开,会伴随体力流失,但徐青却没感觉到虚弱或者难受。反而更进一步,领悟到开合自己全身毛孔的诀窍。长此以往下去,他感觉自已甚至能做到用「毛孔」呼吸。但这一步,还很远。徐青终于拔出了腰刀。普通的腰刀握在手中,一股刚烈勇猛的气息进发出来。撩丶砍丶抹丶丶劈丶崩丶勾丶挂,八种刀式发出,五虎断门刀一共有五十七招。徐青翻来覆去的练习这一套刀法。他的神情,愈发和猛虎的神韵相似,如果这时候左千户见到他的神态,更会觉得给徐青取的「江宁猛虎」外号,没有丝毫错误。太正确了。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徐青不停的练习。直到筋疲力竭,方才停止。然后,他休息丶用饭,读李丰给的易经心得养神。连天香院的开业都推辞没有去。全身心沉浸在五虎断门刀的修炼中。他有绝对专注的状态,练一遍,等于旁人十遍,数十遍。周而复始,不舍昼夜。徐青许久以来,都没有如此全身心丶不间断的投入对自己的提升中。这种感觉真好。难怪修炼之人,会本能远离红尘俗事。因为这些东西,有时候真的会阻碍修行。主要是间或有俗事搅扰,会打断这种持续修炼的状态,让人心里烦躁,甚至滋生心魔。不知过了多久,徐青跳上梧桐老树,刷刷五道气浪出现,将梧桐老树的五根枯枝斩断。与此同时,五根枯枝掉下的过程,又是五道刀光闪过。过了一会,地面上。五根枯枝,竟都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口整齐平滑。快丶狠丶准。刀法的三大要义,徐青已然迅速掌握。徐青持刀而立,看到青铜镜内,五虎断门刀的评价—_「大成」果然,以他的基础,修炼刀法丶剑法丶枪法这些武道中的打法,都会很容易。这就好比掌握了数学公式的原理,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再去做题,会发现非常轻松。因为理解过后,自己基础足够,要将其练到大成,欠缺的便是熟练度。他已经知道自己必然练成五虎断门刀,看得到进步的希望,所以刷熟练度这种枯燥的事,徐青也津津有味。这跟前世打游戏获取经验一个道理,如果天道酬勤这句话能够实现,人人都可以成为武圣!天道酬勤,付出必定有收获,无论用在练武,还是打拼事业上,都能给人无限动力。有时候真不是人懒惰,而是努力了也没效果,渐渐就不会努力了。徐青幸运在于,他有青铜镜,能够看到自己付出过后的收获,看到自己的进步··—·为此,他修炼的时候,自然是动力十足。他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武学奇才,只是比别人幸运罢了。要珍惜眼前的福分。惜福之人,必能长寿!若不能,那就劈了这天道!大成的五虎断门刀,给了徐青极大的自信心。现在,他感觉自己对付唐长老那种级别的高手,直接拔刀就行了,根本不用担心对方施展什麽赌术,更不用让夜叉王来骗来偷袭。世情人情乱如麻,我自一刀尽数斩。就一句话,让林天王来!哎,有些膨胀了啊。少年自有少年狂!不狂,不年轻气盛,还是少年吗?徐青脸上绽放笑容。没有什麽比实力提升,更让人高兴了!「秋香,距离冬至还有多久?」「少爷,明天就是冬至了!」「哦,那今天包饺子吃吧。」徐青没想到,自己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好是入山猎狐的前一天将五虎断门刀练到大成。他难道真是气运之子,主角的模板?低调,低调!徐青看天色还早,打算再去找左千户,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有道是,练刀有成不显摆,如锦衣夜行! 第87章 驱物 「好。」左千户笑声如奔雷。一场同等力量的较量下,徐青的五虎断门刀已经得到左千户的认可。「多谢大人赐教了。」左千户拍了拍徐青肩膀,洒然一笑:「公明,你觉得这门五虎断门刀是否还有可以进步的地方?」徐青略作沉思,说道:「大人所传的五虎断门刀,一共有五十七招,在下以为,后面应该还有一两招。」「不错,你能悟出这一点来,足见你的武学悟性之高,远非寻常人所能及。」左千户夸赞地点头,接着开口:「五虎断门刀,后续还有两招,我并未传授给你。并非我藏私,而是这两招需要你自己领悟出来。无论是刀法,还是剑法,枪法,师傅领进门之后,都要有自己的东西。最后两招,好比你们科举的考题,做出的答案越好,你在这门刀法上的造诣便越高。」徐青若有所思。五虎断门刀前面的招式,好比八股文的范文,而撩丶劈丶砍丶抹等八种刀式,便如四书五经一样,属于八股文的做题基础。徐青忽然来了灵感。既然五虎断门刀的最后两招,等于根据前面的内容做题出来,犹如写文章一般。那何必拘泥于最后两招呢?他以前面的招式为基础,拼凑出自己的文章,又有何不可?他挽了一个刀法,然后出刀,赫然是五虎断门刀中,白虎跳涧这一招的起手式。左千户一时间不知道徐青要干什麽。但也赞叹徐青招式之娴熟老道。这是武学基础打得极好的特徵,更说明徐青的身体素质,完全能让他从容施展出五虎断门刀的各类招式,信意挥洒,从容自如。但是接下来的事,更让左千户意外。因为徐青一招白虎跳涧没有使完,便转换了招式,竟是另外一招刀法「剪扑自如」的后半招。这两招,各自半招衔接,自然不如原本完整的招式自然流畅,但是用在实战中,则不一样。因为五虎断门刀的招式,本以武学常理来创造的。徐青将其各自拆分拼凑之后,有一种天马行空的美妙之感。一套五虎断门刀给徐青拆分得七零八落,各自拼凑,虽然有不少招式不说完全无用,却也威力大减,但依旧有一些招式,令左千户都眼前一亮。许久之后,徐青持刀而立,向左千户抱拳道:「小子胡乱在大人的刀法上涂鸦乱改,让大人见笑了。」左千户摇头:「武学招式,最重灵感。公明,你是我见过最有武学天赋的人。你刚才的做法,给了我不少启发。」徐青拼凑刀法招式,令左千户得到启发,他原本就擅长十八般兵器,但是师父提醒他,人的精力有限,练好一门刀法或者剑法,已经足够和天下好汉较量了,再贪多嚼不烂,怕是会耽搁自身武学的进度。左千户听从师父所言,专心刀法。现在看来,师父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吗?既然刀法都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招式,为何不能将十八般兵器,都看成刀法的招式拼接起来?如此一来,他在武学打法上的宽度,岂不是能拓展许多。他越琢磨,越是这方面大有搞头。而且他是内厂的千户,本来就有各门各派的刀法丶剑法丶枪法丶暗器手法之类—·—·利用好手上的资源,他甚至能单独创造出一个独属于自身的打法体系。这就好比文学一道,剑法丶刀法丶枪法等好比各类文学题材,但好的名作,何必局限于一种题材的格式呢?他们崂山上清宫分属道门,道经中有言:形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形。得意忘形啊!意才是关键,何必拘泥于外在的形式。不管什麽招式武功,能击败对手就是好武功!他豁然大悟,向徐青深深行礼,「公明,古人一字之师。你刚才所言,对我的启发,何止一字之师?」「我闭关去了。」他一拜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大踏步离去。笑声之中,实是说不出的欢喜。这一时间,徐青也一头雾水,不过看着左千户踏步离开。虽是个官儿,实则本身依旧是江湖豪气不减,有种说不出的洒脱自在,令人羡慕。「好家夥,这是公费闭关啊。」徐青才反应过来。吃着朝廷的粮,悟自己的道。好吧,徐青酸了。他摇摇头,决定回家吃饺子去。栖霞山是一座巨大的山脉,黑风寨也不过是占据了一部分适合人类居住的范围,整座栖霞山,还有许多人迹未至的地方,充满危险。古人云,深山大泽,多有龙蛇。徐青带的人手不多,有王马两护卫丶金刚寺的法月师父,加上苏怜卿用神魂易容术,扮作小厮的模样,混在徐青身边。林天王知晓徐青搞来了引狐香,更是欣喜无比。有了这玩意,勾引出三尾黑狐的把握更大了。除此之外,徐青还带了一包唐长老遗物中的毒烟,这玩意比石灰好使,就是制作不易。徐青虽然从唐长老的遗物中,获得一本毒药秘籍,知晓了毒烟的制作方法,却也暂时凑不齐材料。不过他把这玩意交给徐福去研究了,他在这方面十分有天赋。徐青深知,一个人精力有限。他即使有青铜镜,也不能分心太多在杂学上,免得耽误根本。恰恰徐福在杂学上,颇有天赋。不得不说,许多普通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只是不一定能发掘出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若非遇到徐青,徐福一辈子都可能只是个普通民夫。当然,有这样一个下属,徐青也省心。众人来到一片山谷之外。林天王道:「今年的雪尤其大,积雪甚厚。我们进入山谷之后,切莫动静太大,免得引起雪崩。」以他的功夫,即使雪崩,也有把握脱身,但是自己的手下以及徐青带来的人,那就未必有这个能力了。王护卫也是走南闯北过的,不免叹息:「这十年来,一年比一年冷,天灾人祸不断,世道也是愈发不太平了。」林天王咳嗽一声。王护卫不免有些尴尬,在一个土匪头子面前说世道不太平,岂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好吧,法月师父也在旁边。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山谷,尚未进入山谷之中。徐青止住脚步,林天王耳朵一动,看向前方,凝神说道:「有埋伏。」只见到谷口处,冒出一只只绿幽幽的眼晴。「狼群。」林天王倒吸一口冷气。这狼群显然出现得并非偶然。「放箭。」!一支支利箭破空,朝狼群射去。但这些饿狼,一个个散得极开。箭枝也疏疏落落,并不密集。徐青骑着火云马,面对饿狼冲杀过来,脚下的马儿也不害怕。徐青背着长枪,牛角硬弓,腰间膀着利刀。见到有饿狼扑杀过来,不退反进,将长枪往前一送,牛魔大力进发,当场刺中这条饿狼的腹部。但很快有另外一只狼扑杀过来,徐青拔出腰刀,当即一砍。其他人也加入战团。不过这些狼群显然是饿了许久,根本不怕死。一个个冲杀过来,消耗徐青等人的体力。林天王则是拿着长矛,虎入狼群。在此刻,他的绝世大力加上长矛,将个人的武勇展现得淋漓至尽。「古书上,万人敌的猛将无非如此了。」徐青暗自感慨,要是林天王生在瓦岗寨,那也肯定是天下有名的好汉了。武学之道,太吃天赋。有林天王的绝世武勇开路,狼群渐渐不敌,往后退去。就在众人稍有松懈的时候,忽然间,空气中泛起噗噗噗的声音。徐青眼力极好,看到了一颗颗染血的石子,击中了一个个黑风寨的土匪。徐青的火云马倒是矫健,避开了好几颗石子。但那些土匪,却没这麽好的反应了。而且火云马气血沸腾起来,比徐青的气血烈度,也不逊色。这高头大马,有六七百斤重,比汗血宝马还健壮,浑身肌肉,筋骨强健,比一般武者还强大。若非徐青神魂强大,还降不住它。伴随火云马的气血爆发,那些石子似乎天然畏惧,不敢朝徐青这个方向过来。这时,法月却神色大变。苏怜卿也意识到什麽,死死跟着徐青,不敢离开半步。「公子,这个妖物,起码修炼到驱物大成的境界了。」「驱物大成?」徐青暗自一惊。神魂日游之后的境界便是驱物,而驱物大成,更是非同小可。比如修炼神魂的人,一旦修炼到驱物大成,最显着的特徵就是用神魂驾驭法剑,来去如电。传说中的剑仙,大抵便是此类人。一旦修炼到这种层次,神魂念头驱动外物,已经脱离寻常意义的招式范畴,教人难以招架。苏怜卿曾说过,即使罗教中,修炼到这一步的人物,也是十分稀少,起码都是教中的资深长老了。徐青知晓气血阳刚对神魂的克制作用,驱物大成再厉害,也是神魂念头驱动外物,所以徐青气血爆发,能让对方忌惮。幸好他还带了火云马,一人一马,气血之爆裂,比诸此刻林天王,也不多让。立时稳住阵脚! 第88章 凶险 「公明,点引狐香。」林天王见徐青稳住阵脚,大喝一声。徐青点头,给了旁边的苏怜卿一个眼色。苏怜卿立刻点燃引狐香。既然三尾黑狐以驱物的境界,施展飞石妖术,真身肯定在附近了,这时候用上引狐香正好。毕竟三尾黑狐不在附近的话,点燃引狐香也不会有什麽效果。伴随引狐香点燃,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在深谷内外。很快,众人大吃一惊。因为片刻间,山谷口出现了十几头壮若牛犊的黑狐,个个牙齿锋利,神态凶猛。苏怜卿神色大变,低声告诉徐青,这是用妖术激发出全部生命潜能的黑狐,一般活不过半个月,但每一个,都凶残无比。罗教之中,会这类道术的人都蓼蓼无几。足见三尾黑狐得到的传承,绝不普通。她募地联想起,两百年前,大虞朝开国时,一度闹得轰轰烈烈的闻香教。那也是罗教曾经最大的支脉,一度差点将罗教的主宗地位取代,十几头变异的黑狐,眼中泛起嗜血的红光,凶恶无比的朝众人扑杀过来。法月亦神情无比凝重,他猜测,怕不是此前三尾黑狐在试图拯救舍利宝塔中大妖的过程中,得到了大妖指点,否则不可能才大半年时间,便成长到如此可怕的程度,还学会了这等厉害的妖术。十几头牛犊子大小的恶狐虽然生命短暂,却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仅有凶残恶毒的本能。它们原本是受到三尾黑狐的控制,埋伏在一旁。却被引狐香吸引引出来。此刻发疯似的冲向徐青这边。徐青张开牛筋硬弓,一根利箭射出。但仅仅将当先的恶狐射中,箭矢带着巨大的力量,将它逼退,却没有当场击毙。反而更加激发了它的凶性。这时,苏怜卿「惊慌失措」地将引狐香甩到旁边的山匪那边。「无生老母在上,死道友不死贫道—.」苏怜卿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她看得出,这些恶狐是全被引狐香吸引出来的,这时候还拿着引l狐香,岂不是找死。不等徐青开口,免得公子爷难做。苏怜卿直接「慌乱」不堪的一锅丢出去。此时正处于混乱中。不远处的山匪注意力都被恶狐们吸引走,根本没注意到引狐香到了他们这边。一群恶狐冲到半路,募地调转方向,朝着山匪冲杀过去。林天王狞笑一声,踏步向前,硕大的拳头,轰向最先杀过来的恶狐头颅,在林天王拳头下,牛犊子大小的恶狐足足飞出数步开外,等它翻身试图起来继续战斗时。林天王一招牛魔踏蹄,直接将恶狐踏毙了!其凶威,连失去理智的恶狐们都为之胆寒。『好一条恶汉,怕不是老和尚的大力金刚掌,都降服不了他。」法月忍不住对这江宁府的黑道霸主级人物心生敬意。林天王恶气得以宣泄,暴喝一声:「三尾黑狐,你以为你能躲我一辈子吗?」林天王暴喝一声,山谷中立刻出现雪崩。一瞬间,里面的狼群纷纷往外逃。原来这是林天王故意为之,将山谷哨壁堆积的积雪碎石提前引发,待会要是三尾黑狐还不出来,他们就趁机杀进去。这样也避免了,他们进山谷时,引发雪崩的风险。同时,也是看能不能藉此,将仍旧藏匿暗处的三位黑狐逼出。林天王暴喝一声。声如雷霆。果然令山谷出现雪崩滑坡之类的场景。这时,山谷内,一个巨大的黑影走出来,看起来比火云马都壮健。一股极为可怕的压迫感,弥漫四周。背后山谷的动静依然不停,轰隆隆之声不绝,更衬托得眼前黑影的威势恐怖。徐青的心跳都加速了。他想像不到,三尾黑狐的体型如此巨大。徐青终于对这个世界上的妖兽有了具体的认知。难怪林天王要邀请他当帮手,而且毫不吝惜地愿意分享灵肉丶灵血。这麽大块头的妖物,都够给黑风寨的老少当年猪分食了。林天王亦神色凝重起来。这次三尾黑狐的体型,比年初他追杀时,大了不止一圈。还好这次他邀请了帮手,仅靠黑风寨的力量,怕是拿不下三尾黑狐。王护卫等人,同样神色凝重。他们之前听过妖魔鬼怪的传闻,但是第一次见到这麽大体型的妖物,受到的冲击力,超乎他们此前预想,法月亦忍不住握紧念珠,好一个妖狐。还好这次提前跟着徐青他们过来围剿它,不然任其再发育下去,怕是它下次来金光寺时,连老和尚都抵挡不住了。馀下的牛续子大小的恶狐竟摆脱了引狐香的影响,出现在三尾黑狐身前徐青觉得这场面,有点猴子西行取经的味道了。一个妖怪,带着一群妖兵。这次黑风寨跟过来的山匪都是精锐,除开林天王外,头领都来了四个,要不然也压不住阵脚。哪怕这些刀口舔血的山匪,此刻都禁不住有些手足酸软。他们先前也围剿过三尾黑狐,但那时候三尾黑狐的体型,仅仅比身前的恶狐大两圈左右,根本不是现在的身形。如今的三尾黑狐,压迫感太足了!它背后的三根狐尾,宛如长枪一般立起,摇曳之间,带起风声。一双眸子,好似两颗红灯笼。三尾黑狐凶残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众人无不生出胆寒之意。仿佛他们这群猎人,此刻已经成了猎物。它硕大的爪子,朝着地面一拍。脚下的恶狐个了,仿佛得到指令,朝看众人再度扑杀过去。这一次,更加凶残狠恶,与此同时,三尾黑狐缓步朝着林天王过去,沉重的步伐,不比林天王牛魔踏蹄的震动小。林天王亦面露凝重。他的皮肤缓慢地变成青黑色,浑身筋骨爆响,片刻间,体型都跟着大了圈。原本他的身材就远比普通人高大,现在看看,在普通人中,更是宛如巨灵神一般。徐青没想到林天王还藏了这麽一手绝活。同时,他能判断出,怕是林天王也没战胜三尾黑狐的把握了,才一开始亮出杀招。不知道林天王这种体型能维持多久。因为他敏锐察觉到,林天王这种形体的膨胀,类似于海绵体充血变大,时间太长,肯定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徐青低叹一声,拿起五虎断门刀,先将眼前的恶狐们解决再说,主力输出的位置,暂时交给林天王了。这边林天王和三尾黑狐恶斗起来。众人也加入扑杀牛犊大小黑狐的战团中。徐青下了马,进行步战,而火云马在旁边给他掠阵。与此同时,徐青也能保护火云马不被恶狐们撕咬。一人一马,进行配合。徐青挥出手中长刀,五虎断门刀的招式一一发出。白虎跳涧丶一啸风生丶雄霸群山···他击退或者击伤了扑向自己身边的恶狐,但其他人依日面对不小的压力,尤其是一个冲刺之下,山匪已经有好几个当场毙命。这些恶狐已经失去自我意识,即使被砍伤,或者箭矢射中,也会悍不畏死地继续撕咬。关键是,此前的狼群也加入了战斗中。局势出现变化,他们当真要成为猎物了。徐青不假思索,观想出夜叉王,朝着最近的恶狐扑杀过去。「点香。」徐青对着苏怜卿低喝一声。苏怜卿手里还剩了引狐香,她听到徐青开口,没有迟疑,将引狐香点上。那被夜叉王扑杀的恶狐,依旧残存了一点神魂,交由三尾黑狐控制。此刻受到夜叉王的钢叉穿刺,竟恢复一些本能。然后在引狐香作用下,朝着苏怜卿扑杀过去。徐青找准机会,一刀穿入它的腹部。原来徐青利用引狐香的作用,诱使恶狐露出破绽。不过,徐青打算如法炮制,解决下一只恶狐时,夜叉王却被一声尖锐的「狐笑」震得差点溃散。「这就是驱物大成级别的神魂力量吗?」徐青凛然不已。三尾黑狐的搅扰,便得徐青无法再如法炮制下去。徐青一把抓住苏怜卿手中的引狐香,眨眼间揉成粉末。「屏住呼吸。」他提醒身边的人。先是一包毒烟洒出,战场一下子昏暗起来,紧接着徐青将引l狐香的粉末撒出,这些恶狐依旧要呼吸。在引狐香的作用下,它们身体本能变得呼吸急促,一下子吸收了不少毒烟。等到毒烟散去之后,恶狐个了,开始行动迟缓。徐青他们屏住呼吸,等到毒烟散去,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解决了剩下的恶狐。这时候,山寨的土匪已经倒下三分之一,其中有当场毙命的,有失去战斗力的。王马护卫都穿着甲,没有受伤。法月和尚,更是穿了一身坚韧的虎皮袈裟,活脱脱一个虎皮大士的模样,杀气十足。「一起上。」徐青见到林天王和三尾黑狐暂时僵持住,招呼王护卫他们冲上去。馀下的狼群,已经不足为患了。这三尾黑狐通灵,已经记下他们所有人的长相,如果这次不除掉,难保日后不来寻仇。不是它死,就是它死!徐青骑上火云马,朝着三尾黑狐杀过去。三尾黑狐感应到一股劲风袭杀过来,直接一爪子拍向杀过来的一人一马不过徐青借着火云马的冲刺巨力,将五虎断门刀威力最大的一招一一伏象胜狮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刀爪相接。好似有火花进发。砰!巨大的声响之下,徐青虎口发麻,隐隐有鲜血渗透出来。但三尾黑狐也受这一击,往后倒退几步。这时候,林天王再次牛魔踏蹄,打出托塔天王之威,一杆长矛径自刺出。荡!三尾黑狐两条狐尾扫中长矛。但林天王身形膨胀之后的蓄力一击,比徐青人马合力之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尾黑狐的一条狐尾,当场软了下去,另一条狐尾,也皮开肉绽。紧接着,法月丶王护卫丶马护卫以及黑风寨的几位头领也冲上来。群攻之下,三尾黑狐一下子露出败象。这时,三尾黑狐吃痛之下,一声桀桀桀的怪异狐笑发出。除却林天王丶徐青丶法月之外,其他人都感觉到脑袋好似针刺一样剧痛苏怜卿饶是修炼神魂,此刻也俏脸煞白。只见到,三尾黑狐的鼻孔喷出灼热的气流,朝着徐青扑杀过去。徐青连忙催使火云马闪避。没想到,三尾黑狐居然是声东击西。明面上是要扑杀徐青,实际上却是通过徐青让开一条口子,好冲杀出去。徐青闪避之际,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腰马合一。火云马一甩,好似弓弦一样,将徐青甩出去。徐青接着这一甩之力,持着长刀,宛如离弦之箭,化作流光,杀向正逃出包围圈的三尾黑狐。三尾黑狐没曾想徐青还能有这样一招变化,惊讶之馀,剩下一根完好的狐尾,反扫过去。轰!两股大力交接。徐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绞作一团。不过他另一只手没有闲着,早已将唐长老遗物中的毒针机关藏在袖子里。趁着这一击,狐尾展开,露出谷道的位置,徐青几乎不假思索,毒针梨花暴雨一般射过去。因为毒针数量众多,所以不用担心准头,大致方位对就行。饶是三尾黑狐狡诈,怎麽想得到徐青的临场应变如此无耻。它虽然是一个成了气候的妖物,也不可能将谷道练成铜墙铁壁一般。数枚毒针滋滋滋地刺进三尾黑狐的谷道中。其实袭击谷道,在野兽捕猎中,不算罕见的事。许多鬣狗围杀雄狮,都是从雄狮的谷道开始下手。三尾黑狐中了毒针,谷道附近,更是血液凝聚之处。一时间,气血流转,毒针的毒力开始发作起来。这毒针是莲花教唐长老精心配制。这数枚毒针的毒力,连一头壮牛都扛不住。三尾黑狐虽然是妖物,却也不能无视毒针的毒力,立时迟钝下来,恍惚间,便再次陷入包围圈中。林天王再度杀过来,长矛往前一捅。虽然三尾黑狐用狐尾格挡住,但气力流逝下,早已不是巅峰之时,林天王蓄力一击。它的狐尾没法挡住,只是略作牵引,臀部依旧挨了一矛,鲜血狂喷。不过三尾黑狐到底手段厉害,在遭遇重创之后,身上涌出黑雾,伴随尖锐诡异的一阵狐笑之后,连林天王都恍惚了刹那。借着众人刹那恍惚之际,三尾黑狐在黑雾加持下,一下子行动恢复正常,迅速逃离了包围圈,在雪地中,留下了一抹黑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林天王没有追过去,而是散去气血,身体恢复正常时候的体态,忍不住扶着膝盖喘息。他也累了。「公明贤弟,幸亏有你在,不然今日哥哥我怕是要灰头土脸。」林天王一脸后怕,没想到三尾黑狐成长到了这种程度,令他大出意外。「它受了重创,而且毒力继续发作下,根本走不远。咱们要一鼓作气。宜将剩勇追穷寇啊!徐青也很累,但是他相信,三尾黑狐也撑不住了。这时候不追上去,将来必然后悔。「公子,我知道它往哪跑的。」苏怜卿脸色煞白,却自告奋勇地出列。原来三尾黑狐跑动之间,大口呼吸,身上沾了一些引狐香在身上。苏怜卿精通神魂易容术,又是会狐媚手段,对于香料之类的气味,极为敏感,何况引狐香气味特殊。她记住了这个味道,趁着现在三尾黑狐尚未走远,完全可以判断出大致方向。「走。」徐青将苏怜卿拉上火云马,主仆二人先朝着三尾黑狐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在苏怜卿的指路下,徐青骑着火云马,走向另一条岔路口,而不是前面留下清晰爪印的山路。徐青暗道:「这三尾黑狐真是狡诈,逃跑的时候,也不忘故布疑阵。」这时候就体现出手下人才多的优越性了。有苏怜卿对气味的追踪,后面林天王等人也追上来,众人追到了一段崎岖不堪的山路。这段路,火云马已经上不去了。但遥遥可见,前面陡峭的山崖处,有一个幽深的洞穴存在。徐青运出神魂,确实发现了三尾黑狐的气血火焰。「三尾黑狐就在前面。」徐青向着林天王他们说道。「那我们现在过去。」徐青这时却放松下来,说道:「不急,还不知道洞穴里面是什麽状况,而且可以再等它身上的毒力发作一段时间。」他说完之后,微微停顿,继续开口:「咱们去收集一些乾柴。」这时候是冬日,乾草枯枝很容易收集。林天王也明白徐青的意思。洞穴里面的地形他们不清楚,不如直接烟熏洞穴,将里面的三尾黑狐逼出来。即使烟熏不死对方,也能通过烟雾,让三尾黑狐难以恢复体力,达到消耗对方的目的。这读书人就是阴险。苏怜卿身上还有徐青吩咐准备的毒药粉末,准备待会火攻时,加点料进去。这也是徐青带上苏怜卿的用意。再差,也能当个人肉包裹用。而且她到底是专业的反贼,遇见危险时,也比平常人更冷静。 第89章 气血散和培元丹(第3更) 众人准备好枯枝干草,再加上徐青的「配料」,准备点火之前,徐青对林天王说道:「林大哥,开始吧。,虽然三尾黑狐中了毒针,又挨了林天王一枪,处于虚弱的状态,但到底是「驱物大成」的妖物,正常毒烟吹进去,对方遁出神魂念头,用驱物的方式,便能将烟雾往洞外驱赶。所以这时候便需要林天王动手了。只见烟雾缓缓升起,王护卫丶法月等各自用衣袍驱赶烟雾。另一边,林天王吐气开声,发出类似牛的啸声,爆裂的阳刚血气随之爆发。这就是武道对神魂的克制作用了。林天王在充足的准备下,声音宛如奔雷,爆发血气,足以让洞内的三尾黑狐难以凝聚神魂念头,即使凭其「驱物大成」的境界,强行神魂出壳,驱物的能力也会大减。挡不住法月他们扇出的劲风。只见法月扯出虎皮袈裟,扫出劲风,正是金光寺住持衍空老和尚的绝学流云飞袖。法月虽然功夫不及老和尚精纯,在洞外火堆旁,煽风点火属实绰绰有馀徐青不得不感慨,术业有专攻。论武力,他现在估计已经是众人之中,仅次于林天王的存在,但这种烧火扇风的功夫,当是不如法月师父的。法月和尚十分卖力,要是再丑一点,长出一些头发,在徐青看来,法月便活脱脱是一个火工头陀的形象了。没过多久,洞内出现极大的动静。只见到三尾黑狐硕大的身形冲出洞口,将火堆踩灭。巨大的爪子,好似蒲扇一样,扇向林天王。林天王早有准备,一招牛魔踏蹄迎上去,人矛合一,与三尾黑狐硬碰硬对了一下。这时林天王的体力气血已经不足以施展出先前使身形膨胀的「巨灵玄功」,依旧和三尾黑狐斗了个旗鼓相当。徐青判断出三尾黑狐的实力已经大减。虽然这次他也没了火云马的助力,依旧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瞅准机会,一刀破空,斩向三尾黑狐尾部先前被林天王捅伤的地方。这一刀开端是五虎断门刀的「雄霸群山」,收尾之处,却是「白虎跳涧」,前者蓄力,后者凌空。徐青步伐之间,还运用了牛魔踏蹄的劲力,一刀劈出,劲风之强烈让人胆寒。这也是有林天王牵制,徐青才有蓄力发力的空间。若是正儿八经的单打独斗,遇上同层次高手,根本不会给他这种前摇的机会。所以正道高手出招,为何威力强大?因为往往人家都是同道一起出手,起手式都是「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大家并肩子上。一来胆气粗壮,二来有足够的前摇,自然声势浩大,无可匹敌。王护卫丶马护卫也跟着动手。他们没有以众欺寡的耻辱感,毕竟兄弟二人闯荡江湖,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也是兄弟二人,对方人少,他们还是兄弟二人。不服,你也找兄弟组团罢!法月则是将虎皮袈裟凝成一束,化作齐眉棍,施展出横扫千军这一招棍法。至于苏怜卿,已经准备好香帕,待会给公子擦汗了。后勤要做到位。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另外几位黑风寨的头领,也使出看家绝活。众人围攻之下。三尾黑狐左支右出。加上徐青的补刀厉害,将它身上枪伤继续扩大,不时找准机会,对着谷道的来两下。三尾黑狐怎能想到,身边的人类如此无耻恶毒。渐渐地,气力大减。三尾黑狐心知活命无望,募地一声尖锐的狐啸发出,竟在一重重血气中,强行遁出神魂,化作一股恶风朝着徐青扑杀过去。它对徐青的恨意实在是太大了。徐青见三尾黑狐发出狐啸,便知道它要临死反扑。几乎不假思索地往后退,这里是山崖,腾挪空间不大。徐青刚拉开一段空间,三尾黑狐的神魂已经扑杀过来。徐青后撤的过程中,强行观想出夜叉王。可惜夜叉王先前被三尾黑狐重创过,现在根本没恢复过来。举起钢叉,在三尾黑狐的神魂冲击下,一触即溃。不过徐青藉助夜叉王的阻拦,得到一丝机会,迈出八卦身法,险险避开三尾黑狐的神魂扑杀。但三尾黑狐神魂状态下,反而比狐身时灵活。只见当空中,一股无形有质的恶风折转,袭击向徐青的侧身。徐青这一下,难以避开。好在,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直接神魂发出鹤唳。鹤唳之下,三尾黑狐的恶风微微迟滞。这时候,林天王踏步过来。一声牛,恶风的威力随即大减。徐青缓过气,连忙施展五虎断门刀,神魂融入意境中,一刀劈出,仿佛发出虎啸,斩向恶风。浑若猛虎的气势爆发出来,与林天王的牛交相辉映。另一边,众人围攻下,三尾黑狐的肉身彻底断气。肉身一破,三尾黑狐的神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散。徐青谨守心神,不敢大意。不过三尾黑狐神魂溃散前,却没有再找徐青麻烦,而是将最后的神魂之力,冲向众武者中,稍弱的一位黑风寨头领身上。只见这头领,当即身子软倒在地,双眼翻白。林天王大叹一口气,心知这位兄弟即使还能活着,往后也和白痴一样了。徐青则是提醒众人道:「大家不要放松心神,免得它还有残馀的念头作崇。」另一边,法月念起了金光寺的静心咒。在佛经声下,众人心神宁静下来。徐青则是心中默念《大学》静心,发觉一场恶战下来,神魂竟不自觉变得更加坚固。「果然实战是提升修为的最好途径。」林天王则是心志坚定如刚,熟练地拿出一把短刃以及一个密封好的兽皮袋,将三尾黑狐的血呈进去,即使如此,也浪费不少。另一边,苏怜卿消耗不大,而且本身有神魂修行在身,也在一旁掏出玉瓶和匕首,划破三尾黑狐的心口,将灵狐的心头血接进瓶子。心头血是妖物浑身灵血中,最精华的部分。不多时,众人也各自拿出容器接血。林天王道:「这黑狐成了气候,即使中了毒,身上的血肉也能慢慢将毒力消解,不过到时候,还是得徐兄弟将解药给我们,免得出现意外。」徐青倒是不在意,他有唐长老的毒经,知晓毒针上面的毒是以蛇毒配制的,在高温之下,自然就会失去毒性,但他不知道,加热之后,会不会让灵肉灵血的效果大打折扣。但茹毛饮血,颇有风险,再有好处,还是弄熟了安全一点。其实这个时代许多猎人也用毒箭,这类毒箭的毒和蛇毒差不多,都会在加热过程中丧失毒性。因此许多猎人也顶多是将猎物受伤的部位处理,经过放血之后,再将猎物正常烤熟便是了。何况蛇毒和猎人所用的箭毒本身也主要是进入血液循环之中,不会影响肉质。最差的结果,无非是灵血失效罢了。这方面的经验,林天王自然也是有的。他接下来的话,倒是打消了徐青对灵肉烤熟之后会不会失去效果的担忧。林天王解释,灵肉灵血生吃生饮效果最好,但也可以烤熟之后直接吃,或者将灵肉直接拿来泡药酒。但不宜存放太久。至于三尾黑狐的皮毛骨骼爪子这些部位,亦颇有价值。如何宰分猎物,则是徐青和林天王商量。两人商议之后,得出各自的份额。无论是徐青这边的人,还是林天王这边的人,都没有异议。他们已经各自习惯徐青和林天王给他们做主。这也是头人的作用。如果一个团队,没有首领,很快就会因为分赃的事情内江。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也不行。群龙无首,人人如龙,属于美好的想像,现实中,很难有这样的环境存在。幸好是冬日,天寒地冻,更能延长灵肉灵血的保存时间。众人分割清楚,便下山。至于山谷前的狼尸丶狐户,自有黑风寨的喽罗处理。其实,那些恶狐,经过妖术催化,早已丧失精气,没多少滋补的效果了,倒是狐皮丶狼皮颇具价值。这些小利,后面处理便是,徐青并不急于一时。而且他在刚才,悄悄遁出神魂在洞穴里逛了一遍,发现洞穴里,还有秘洞,只是被一层薄壁挡住了,外面瞧不出来。徐青没有急着探究,而是打算消化三尾黑狐的血肉之后,实力更强,悄悄摸上来看看。他直觉里面是个机缘。而且他用复社的名义,做了不少接济孤寡老幼的好事,近来为自己积攒出一缕福德之气,届时消耗福德之气,能增加自己获取机缘的可能性。福德之气,乃是徐青当日中县试案首之后获得的,并在青铜镜内出现了单独的一栏评价。相比起圣德之气与教化之道息息相关,福德之气的获取方式是以做善事为主,要简单一些。但积赞的速度感人。历朝历代的反贼头目,许多都喜欢在家乡积善行德,广结善缘。所以遇见王朝末年,起事之时,直接能一呼百应。因此一些喜欢打击豪强士族的酷吏眼中,这类喜欢积善行德,修桥补路的豪强士族,往往有造反的嫌疑。好的豪强士绅,难道不应该跟着官府一起鱼肉百姓吗?对泥腿子好,肯定是想图谋不轨。一些酷吏打击豪强时,便有类似的秘密奏章上报朝廷。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许多会在幕僚的建议下自污,不敢有什麽好名声。但大虞朝的太祖不吃这一套,有开国功臣自污,反而被太祖皇帝抓住把柄,直接问罪。徐青熟读历史,知晓当别人觉得你要造反时,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解,而是你真有造反的实力。他做这些准备,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剑可以不出鞘,但鞘里一定得有剑。徐青给林天王留了毒针的解药,然后众人下山。苏怜卿和徐青一起回到家中。虽然很疲劳,但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好在无论是唐长老的毒经,还是苏怜卿本身,都有一定处理妖物血肉的知识。徐青强忍着疲劳和苏怜卿开始处理这些东西,徐福则是在旁边打下手。其中步骤颇是繁琐,但徐青十分有耐心。相比起处理掉这些血肉的收获,眼前的麻烦,根本不算什麽。经过徐青和苏怜卿的讨论,这些血肉熟制之后,配合药材,可以制作气血散和培元丹。培元丹是唐长老毒经里的药方,原料也是妖物的血肉为主药,而且以三尾黑狐的品质,做出来之后,效果绝对不差。炼丹最重要的是对火候的把控。在这方面,徐福天赋不错,他以前在村里,白事喜事,都喜欢请他去烧火,其控火的本事,在当地属实是一绝。至于丹药的配比和份量,有徐青和苏怜卿这种修炼神魂的高手存在,也十分好把控。为了后面的好处,徐青硬撑着,进行前期的处理。一晃数日过去。第一批气血散和培元丹制作完成。徐青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好。这数日他只是间歇睡了几个时辰,虽然是深度睡眠,依旧撑住了。他有青铜镜内气运的黑气作为参考,如果气血散丶培元丹吃了有副作用,气运里的黑气会提醒他。因此徐青先服下一颗培元丹,没有立刻催动气血消化药力,观察气运的情况之后,发现无事,便直接服用。然后徐青沉沉睡去。只有充足的睡眠之后,养足精力,才能让身体完整地将药力消化掉。这一觉徐青睡得很沉。他睡的时候是夜里,醒来时,还是夜里。他起床之后,从月亮的大小和方位,推测出应该是睡了一天一夜。然后询问了在院外守着的婢女秋香,果然没有算错时间。此刻他浑身精气饱满,先前的疲劳一扫而空。让秋香退下,徐青在院子里活动身体,感知此刻身上的气血「筋骨肌肉,确实饱满了一点,气血也壮大了些许。」徐青见到效果,心中很是高兴,然后又服用了气血散和培元丹。一时间,体内气血激荡。徐青先演练起鹤形术,发现还不能发泄体内的精力,然后又练虎魔炼骨拳丶牛魔大力拳,来回练了好几遍,体内的药力才缓缓平息。但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血气翻滚,恨不得跳进井中降温。徐青当然没这样做,而是宁定心神,神魂发出鹤唳,与梧桐老树的阴气以及集聚的月华交融,进入「阴阳协调」的境界。在这种境界下,徐青的气血一部分进行转化,滋长神魂。「『阴阳协调』的境界下,神魂和气血互为滋补,我现在气血壮大,神魂便得以滋长。」徐青感受到神魂的强大,不禁生出期待。他已经见过三尾黑狐驱物大成境界的厉害,心中颇是向往。不知道自己将三尾黑狐的精华通过培元丹丶气血散消化完毕之后,能不能摸到「驱物」的境界。他心中还惦记着山中洞穴的秘密。虽然心里急切,徐青却没有着急。如果林天王察觉到里面的秘密,早就去了,他现在去也晚了。如果没发现,那短时间内,林天王发现的概率也不大。徐青平息心头的躁动,进入读书养神和练武强身的循环中。他这专注于打熬筋骨和参悟易经心得,不知时间流逝,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在这个过程中,徐青的个子没有继续长高,反而比先前略微缩了一点,除此之外,肌肉筋骨都肉眼可见缩水了。但是·徐青一拳打出,劲力的鸣声越发清脆。「筋骨之鸣,清澈透亮到这种程度,说明我的明劲功夫,已经接近上层。」徐青喜不自禁,这些日子,他虎魔炼骨拳的进度也跟看突飞猛进。至于身体尺寸和肌肉筋骨的缩水,并非坏事,而是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结实了。大块肉的肌肉,会影响身体的灵活性。他现在是流线型,兼具爆发力和力量。另外,徐青的躯干四肢和主要骨骼都有所增强,崩拳出拳的力道更大更乾脆,五虎断门刀的威力也随之长了一截。而且···他施展牛魔运皮的法门,看到自己的手臂变成深青色。此时皮肤变得极度坚硬,抗击打能力很强,不吝于披上了一层牛皮。「等我将牛魔运皮的劲力布满全身,气血加持之下,浑身的防护能力,绝对不逊色一些普通的内甲了。」这时候,徐青想到金钟罩丶铁布衫这类的功夫,如果他有这类的武功在身,怕是能做到寻常意义的刀枪不入。当然,面对高手的神兵利器,肯定得歇菜。但普通的刀枪不入,也很强了。去当神棍,绝对能糊弄人。比如在义和堂宣传一下,直接都可以改名义和团了!徐青暗自腹诽一声,随即一笑。现在他的感觉很不错,决定出门放松放松,顺便去复社看看,这段时间复社的发展如何。作为坐馆,还是要不时露面的。 第90章 灵肉合一 「大长老出关了。」「什麽,大长老不是五年前便开始闭关,再也没出现过。教中一向传言,大长老他——..」」「不错,连许多堂主都以为大长老已经去见『无生老母』了。」「太好了,大长老出关,本教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不用再继续四分五裂下去。」一个消息从东海之滨的黄石崖传出来,流散在各地的莲花教弟子得到消息,纷纷朝着黄石崖而去。那里是莲花教许久未曾出现的大长老闭关的地方,亦是一座天险之地。「大长老五年前已经是「驱物』的境界,这次出关,想必至少是驱物大成之境,当能从容驱使本教的圣器了。」「自从本教岭南起事失败之后,本教中,再无一个修成『驱物』境的高手,有大长老在,唐长老的事,总算有人做主了。」「唐长老出事前,曾传出话,若是她身陷江宁府,必然是罗教派来的圣姑所害。」「可是,唐长老他们不是被官府杀害的?」「谁知道呢,总之,罗教的人绝不可再信。」「对,我们得赶紧上黄石崖,告知大长老这个消息,免得他被罗教的人欺骗,步了唐长老的后尘。」徐青自然不知道莲花教大长老出关的事,他正在复社一一指点社员八股文章。「惟中,我记得你不是治易经的,怎麽最近改礼记了。」五经以礼记字数最多,不过春秋虽然本经字数很少,但『左传』为其传,字数庞大,加上其他的注释,所以「礼记」和「春秋」要学的内容是最多的。这就导致了,礼记和春秋的考生相对少许多。因为学的内容少,难度便低了。何况科举考试,写错只言片语,便很可能被发现,因此落榜。另外,乡试考试有五经房。其馀字数偏少的经房,考生极多,一般有两个以上的同考官,但礼记春秋这种考生偏少的经房,往往只有一个考官阅卷。经常研究作弊的人都清楚,搞定一个同考官和搞定两个及以上的同考官,难度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严山支支吾吾地看了左右一眼,附耳到徐青旁边:「礼记比较好考。」他言尽于此,显然是得了什麽风声。徐青猜想,多半是礼记房的同考官和严山能攀扯上一点关系。说不定恩科的消息,已经开始扩散了。哎,官场的风气都是被这群人败坏的。上面的政策,尚未出来,不仅下面的人提前知道了,说不定连敌国的人,都比普通老百姓先知道。「惟中,那你好好准备,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严山一惊:「莫非公明你也打算转礼记?」徐青负手道:「我要考就考最难的,考简单的,没意思。」他微微一顿,接着开口:「只是五经的内容,我早已熟极而流。你问我礼记的内容,我水平肯定也比你高。你要是不信,我倒着背给你听。」严山:「?他心里腹诽,「过目不忘了不起吗?」好吧,过目不忘是真的了不起。当朝首辅不只是可以过自不忘,还能左右开弓,同时书写不同的文字。在他看来,徐青简直是拿了首辅大人的模板。徐青也不是吹牛,复社的社员里,五经都有,徐青一路指点下来,引经据典,还能根据社员的水平,指出他们目前的缺陷,并指出他们接下来需要去看哪些内容···可以说,每次徐青过来,众社员都跟过节一样开心。而且徐青每次来,水平都比前次更高,从无例外。哪怕连普通社员,都能感受到徐青恐怖的成长速度。关键是徐青本来八股文的水平就很高了,还能提升这麽快。在这方面,徐青根本不需要藏拙。他就是要以学霸的姿态,将社员震住。如此,他们敬他就会如敬神。科举之神!何况读书人眼中,学霸是最值得敬佩的。当世的大儒讲学,往往应者云集。面对学术界的大咖,哪怕二甲三甲进士,也不敢无礼。有了徐青的专业辅导,复社社员的学习进度其实很快。只是他们自己对这种快,没有多少参考。毕竟每当他们觉得自己进步时,却会发现他们居然离徐青距离更远了。另外,复社的社员大都出身普通,向上攀爬的动力十足。有徐青提供的资源,使他们能全身心脱产学习,也不担心欠缺各种资料,还能不时和同水平的学员相互切。这比在府学丶县学学到的东西多了不知多少。当然,该去府学县学,还是得去。他们又不是徐青,就开学去过一次府学,还每次例考都拿第一。关键是,没人觉得徐青是靠关系拿的第一。虽然府学实际上是何知府说了算。别的不说,光是复社门外「风声雨声读书声」这一副家国天下情怀拉满的对联,如今已经在南直隶一带广为流传,假以时日,绝对能深入天下读书人内心。仅此一联,徐青已经深入南直隶士子之心了。这时候,徐青便是自翊「今亮」,起码也能得个「时人期许之」的评价,而不会如老前辈那样得个「时人莫许之」的评价。离开复社之后,徐青来到梅香小筑,这是苏怜卿在天香院单独的居所。苏怜卿驱散婢女,关好门,凝声道:「大事不好,莲花教的大长老出关了。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死。」徐青闻言,冷静地道:「怎麽回事?」苏怜卿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徐青。她手下有自己的一条独立暗线,因此掌握了不少莲花教的消息。可以说,现在苏怜卿最大的作用就是手上有一条徐青都不可忽视的情报网。由于罗教的特殊制度,这条线是由苏怜卿独立负责的,上面的人,虽然有名单,但下面的人,没法越过苏怜卿和上面直接接触。徐青仔细听了苏怜卿述说的内容。才明白,这人曾是一个莲花教中的实权人物,已经五年未曾出现,许多教中堂主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这麽一位有威望的人物出山,确实能给如今四分五裂的莲花教一剂强心剂。关键是,这位莲花教的大长老与唐长老关系密切,准确的说,两人年轻时是头关系。无论处于为唐长老复仇考虑,还是为收揽唐长老的部众,都有必要为唐长老报仇。「我现在得到消息,说唐长老曾经给手下留话,说她要是出事,肯定是我下的黑手。」苏怜卿说到此,又好气又好笑,「上面也派人问我,说此事是不是我乾的。」徐青:「你怎麽回的?」苏怜卿叹口气:「我只好承认了,这事是我借刀杀人。』苏怜卿也有自己的考量。唐长老一派是最反对罗教接管莲花教的,苏怜卿这个藉口,确实十分正当。如果苏怜卿抵死不承认,反而还会引起罗教总坛的怀疑。两害相权之下,她只有认了。总不能在罗教那边,她也成叛徒了吧。不过,罗教总体对苏怜卿借刀杀人之事,居然一点苛责都没有。果然,对于宗教而言,异端比异教徒还可恨。在罗教总坛眼中,唐长老不跟着总坛的路线走,那就是异端。苏怜卿干的事,十分漂亮。但这种事,也不好嘉奖。只是没批评,本身就是一种嘉许的态度了。苏怜卿对此,实际上是感到有些魔幻的。她以前兢兢业业,上面反倒是多有苛责,现在真成叛徒了,反而得到认可?什麽世道啊。徐青沉吟半响,说道:「这个大长老,你觉得什麽时候会来?」「怎麽也得过了上元节,那是莲花教的大节日,距离现在也就一个月了,何况很快就是除夕,在此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徐青点头:「那还有时间准备。」苏怜卿:「其实我可以出去避避风头?」徐青:「驱物大成的妖物咱们都杀过,怕他做什麽?」苏怜卿好奇:「你不怕此事对你有危险吗?」她觉得,如果是教中上面那些人,直接把自己卖了都是正常的。徐青:「你对我有用,这世上,想要得到好处,总归是要冒风险的。关键在于值不值得。」苏怜卿:「.—.虽然徐青的实话,很伤人,但苏怜卿却得到了安全感。无论如何,徐青真的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上司。她想起对战三尾黑狐时,徐青从始至终都是那麽冷静,历史上那些成功的造反头子,大都有这种心理素质。她大概是有点魔证。即使徐青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个反贼,总不自觉把徐青当成大反贼。苏怜卿禁不住想像,徐青要是做了开国皇帝,她也不奢求能进后宫,能当个女官也不错,还能替徐青盯着后宫。这麽一想,还挺刺激的。徐青看苏怜卿出神,敲了敲她脑袋,说道:「你今晚收拾一下,过来找我。」「啊,你想通了?」苏怜卿半是欢喜半是娇羞。徐青白眼,「通你个头,我打算再上一趟栖霞山,你跟我一起去。」他打算去探索那个三尾黑狐的洞穴了,此事需要一个在外面把风的人,目前看来,还是苏怜卿最合适。徐青直觉,那个洞穴中的密洞,很可能价值比三尾黑狐本身价值还大。徐青吩咐苏怜卿之后,回到家中。「公子,这是张队正送过来的皮袄。」徐福恭恭敬敬递上一件皮袍,色泽纯黑,正是三尾黑狐的毛皮为主要材料制作的。张军士便是替徐青养火云马的军士。徐青使了钱,打通应天府的关节,使他们这一队人马,可以长期驻扎在江宁府,名义上是为了明年开春之后的剿匪做准备。张军士也是个人才,不但会养马,也会制甲。徐青得了一部分三尾黑狐的毛皮,这玩意十分轻盈保暖,而且比牛皮还坚韧,完全可以制作成皮甲。只是皮甲属于违禁物品,所以徐青请张军士照着皮袍的样式制作,实际上就是一件皮甲,但外观上,也可以说是皮袍。有了这黑狐袍,徐青的防御能力自然是增强不少。除此之外,徐青还有一根狐尾以及一根后腿骨。苏怜卿建议他留着以后用来制作法器。徐青对黑狐袍及时送到,其实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积攒了一缕福德之气,决定过了今晚便上山去探索密洞之后,便将福德之气消耗。福德之气消耗之后,能化解厄难,增加获取机缘的可能性。眼前皮袍及时送到,显然是一种冥冥中的福缘庇佑的结果,这应该会使他上山的危险性,进一步降低,并且获取机缘的希望大增。而且目前来看,气运里没有出现新的黑气,也可以侧面反应出,此行没有较大的凶险存在。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趋吉避凶。但也需要个人的努力,不是白得来的。徐青吩咐徐福退下,烧了一个火盆,然后先尝试将皮袍靠近火盆,发现没有明显的灼烧感,渐渐大胆地尝试,最终得出结论。这黑狐袍,果然有避火的效果,他不是无缘无故尝试,而是上次见到三尾黑狐踩灭火堆,皮毛无损,心中就有这个感觉,结果证实了他的判断没有错。而且徐青让张军士制作皮袍时,添加的材料一定要选择可以耐火的材料,而且用的线都是三尾黑狐的毛发。事实上,在前朝还流行一种可以避火的衣袍,唤作火浣衣,但这种衣料,对人的肺脏有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渐渐就消失在历史中了。目前大虞朝的权贵圈子,还比较流行棕毛制作的蓑衣。棕毛属于珍稀材料,大多产自海外,这也使得东南之地有大量走私棕毛的海盗出现,因为其中利润太大了。蓑衣穿起来,主要是避雨的。因此权贵们」,很喜欢在下雨天穿看蓑衣泛舟出行,显得很有风度。但避水的,肯定没有徐青这种能避火的黑狐袍有逼格。徐青还剩了一些狐皮,打算再制作一件狐袍出来,以大虞朝权贵的习性,往后指不定能派上用场。栖霞山,黑风寨。「恭迎大统领出关。」林天王从闭关的石室走出来,他的皮肤比以往更加光泽晶莹,与此同时,整个人头顶都变得光溜溜的。这自然不是林天王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而是他终于迈入练脏之境,气血迈入新的境地。毛发为气血之梢。林天王练成巨灵玄功之后,刻意收敛气血,故而造成毛发掉落的现象。当然,他要长出来并不困难,只是会浪费气血。年纪大了,能省则省。林天王迈入练脏之后,吐故纳新,连上次和三尾黑狐战斗造成的内脏损伤,都在迈入练脏境界之后,开始修补。连带早年留下的一些暗伤,都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消失。练脏境,亦是迈入武学中「化劲」的标志。唯有练脏的武者,方可打出「化劲」。所谓化劲,便是浑身任何一处,都可以发出比明劲更高明的暗劲出来,所谓武学中的沾衣十八跌,不过是「化劲」的一种体现形式。当然,林天王刚迈入化劲,距离暗劲布满全身的大成境界,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这是水磨工夫,亦是「灵肉合一」的过程。因为暗劲练遍全身,实际上就是「灵肉合一」到了这一步,自身的神魂和肉身进行无比紧密的结合,可以随意调动全身各处的筋骨肌肉·—.·除此之外,神魂融入肉身,达到「灵肉合一」,还能肉眼看见神魂,并且反应更迅速。哪怕林天王现在只是是初级阶段的「灵肉合一」,也能肉眼看到神魂。不得不说,他能迈出这种境界,除开三尾黑狐的血肉精华加成之外,还和抓捕三尾黑狐的过程有关。对于武者而言,每一次凶险的战斗,都会激发自身的潜力。程度越是激烈的嘶杀,越能提升人的武道修为。在这种厮杀的过程里,自身的武功会自然而然融于一炉。「练脏,不过是迈向武圣境界的新起点而已,但我总算有这个资格了。」林天王感到幸运,如果再晚三五年的话,即使他成功击杀三尾黑狐,都未必能迈入练脏的境界,吐故纳新,重新洗炼气血。这是一个新起点,更给了他未来无限可能。若是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武圣,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来去自如。届时,莫说在海外建国,便是在大虞朝的偏远地区,称霸一方,也是有机会能做到的。为何不是一定,那是传闻中,当今世间,一共有四大武圣存在。其中大虞朝廷便占据了两位。修成武圣,能年过百岁而战力不衰退,顶多是耐力不及盛年,甚至能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最难能可贵的是,武圣已经能摆脱老病之苦,能够准确预言自己的死期,不会因为年纪大了,时刻担心自己会在哪一天一睡不醒。这种准确,跟寺庙和尚预言自己的死亡日期,完全不是一回事,寺庙里的大师预言自己死亡时期,那是骗无知小民的,实际上是到了那一天,即使自己不走,徒子徒孙也会把大师送走。 第91章 真正的「观想法」 林天王扫视山寨众人,缓缓开口:「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朝廷为了在栖霞山下的水道修建税关,下定了决心要清扫阻碍。」「朝廷的官军咱们不是没见过,都跟土鸡瓦犬一般。何况大当家如今已经神功大成,何惧朝廷的宵小之辈。要我说,不如将山下的徐秀才赚上山,将江宁府城打下来,咱们都做从龙功臣。」有山寨的头领开口。其馀人纷纷开口附和,说莲花教都敢起事,他们也敢之类的话。总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林天王等他们闹腾一阵开口道:「自古以来,率先举大事的人,都是为王前驱。我已经练脏,天下大可去得。但你个跟着我举事,一旦失败,哪里逃得掉。现在大虞朝廷气数未尽,并不是起事的良机。他们要建立税关,必然派出朝中精锐。咱们黑风寨树大招风,肯定是首要的目标。」「那依大当家之言,咱们该怎麽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有头领说道。他们已经在附近置办了产业,如果不抵抗,岂不是好不容易置办的家业也没了。林天王心知,到底是黑风寨在江宁府扎根太久,手下这些头领,一边在山上当土匪,一边做着黑市买卖,还有人帮本地的豪绅兼并土地,许多人都有钱路,让他们挪窝,实在是千难万难。「也罢,只有这种情况下,才看得出谁是能跟我一起创业的。」林天王心中早有定计,他知晓江宁府虽好,却不是能立下长久基业的地方,早打算转行去当海盗,那才是金山银海之处。只是转行不是说转行就转行的,海上的势力也颇为复杂,他没有练脏之前,即使在海上创下一块地盘,也必定落下许多暗伤。现在迈入练脏之境,不怕频繁搏杀留下暗伤,便有了去海上捞食的资本。他等众人吵闹一阵之后,开口道:「你们安静下来,听我说。」他说话也没有刻意的吐气开声,就这麽平平常常说话,声音却压过了众人的嘈杂,仿佛在每个人耳边说话一般。这份手段,已经有几分神魂「千里传音」神通的影子。那神魂所谓的千里传音,实则是神魂抵达「驱物」境后,用神魂震荡空气发声,能通过神魂,将声音传出很远且不衰减。林天王则是通过灵肉合一,使肉身生出类似神魂的效果。当然,论装神弄鬼,武道的灵肉合一,确实没法和神魂的「驱物」相比,但是实战的话,林天王根本不惧同级别的「神魂」高手,甚至在十丈范围内,能有极大把握,将其当场击毙。不过,神魂到达「驱物」之后,往往手段不少,极为擅长保命,而且也不会傻到和练脏的大高手近身。但练脏高手,气血勃发之下,其血气烈度,哪怕神魂驱物,近身之后,也会被震散念头,使其难以驱使物品,只有法器之类,能够近身。只是威力也会在阳刚血气下衰减。若是神魂高手,遇见那种久经沙场的军阵,哪怕驱物大成的神魂靠近,也会被军阵的煞气冲散。这也是林天王善待手下的原因。无论如何,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人马,在哪里都有他的一席之地。自古以来成大事的人,身边只要有十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哪怕再窘迫的境地,都能凭此点燃火种,东山再起。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筛选。林天王给了山匪们两条路,一条是跟着他去海外创业,干海盗的买卖。另一条是留在黑风寨,他藉助徐青的关系,和官府打配合,将这场功劳直接卖出去,不过他们也得解散,从此大家各走各的路。当然,卖这场功劳的钱,也不是全部给留下的山匪,林天王要拿走一半。卖功劳给官军这种事,倒不是什麽新鲜事,关键是得有门路。不然,那边极有可能反悔,假戏真做。林天王敢做这个生意,也是因为他是练脏的高手,如果对方违约,他自然能让对方付出代价。毕竟他这种高手,真下定了决心要刺杀谁,哪怕何知府这种级别,也难以保住他的项上人头。只不过,一旦这样做了定会引来大虞朝廷的震怒,被朝廷派出高手追杀。朝廷没法针对江湖中所有的高手,但只追杀一个,仅仅是发出重金悬赏,都足以让林天王在江湖中,无容身之处。何况朝廷还有内厂丶绣衣卫这种庞大的特务机构。刺杀朝廷官员这种事,一旦发生,哪怕文官内斗再激烈,都会在这方面形成一致的立场。这麽大的事,想留下的人,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表态。愿意跟林天王走的,倒是第一时间出列。林天王大致数了一下,里面不少是和官府豪绅有大仇的,也有一些是他的乡人,并且没成家,比如牛鹏—————这些出列的人,大约占了十分之一。林天王没有生气,兵贵精而不在多。少了累赘,往后可以轻装上阵。而剩下没出列的人,此刻心里也有些志志,如果没人出列,他们倒是心安理得了,现在的话,多少心里有点慌,生怕大当家生气。可是一想到,大部分人都没出列,足见他们的选择没错。大当家总不可能违逆众意吧。倒是牛鹏,对着没出列的头领大骂起来。这些人不免无地自容,更恨起牛鹏,「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想想我们是什麽情况。2,「他和徐秀才有仇,到时候想办法卖了他。」有头领心中生出恶意。林天王见局面有些失控,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林天王开口:「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咱们好聚好散。」他随即,让不愿走的下去,再考虑考虑。等众人做出决定之后,林天王再去找徐青商议此事。众人散去,牛鹏留在林天王身边,「大哥,这些人都是白眼狼,照我说,不如一分钱都别给他们,反正他们也有钱。」林天王笑道:「牛鹏,我都不生气,你生气做什麽。咱们要做大事,本来就不该要不是一条心的人。今后做不出兄弟,也没必要结仇。」牛鹏嘀咕一声:「你都功夫练到这地步了,还怕他们做什麽?」林天王微笑:「所以叫你平时多读书。我为了结交徐公明,找了塾师读书,渐渐明白一些道理。先生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在我看来,这不就是说,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跟拳术是一个道理,两强相遇,须得集中力量,攻破对方最薄弱的要害位置,自然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林天王:「那也不是。他们跟了我许久,事到临头,反而不如一些新来的弟兄。你骂他们,但凡他们有良心,总记得我一分好。而且骂了之后,他们内心的愧疚也会减少,怨也集中在你身上。」「那我岂不是成了靶子?」「哈哈哈,恩大反成仇。让他们有点怨,少点愧疚,至少不会成为咱们出海的阻碍。」「哎,人心太复杂了。还是大哥理得清楚,今后你怎麽说,我就怎麽做。」牛鹏被废了武功之后,反而心思纯净许多,近来还得了林天王赐以灵血滋补自身,竟不知不觉间,接续上了筋骨,颇有点破而后立的味道。林天王自然也看出这一点,猜测牛鹏是无意中得了武道中的上乘意境。这种事说破了反而不好,他任由牛鹏自行参悟。林天王又道:「徐公明得了三尾黑狐的血肉,想必也进步不小。可惜了他上次和徐青会猎时,见过徐青的手段,算是彻底死了赚徐青上山的心。以徐青的年纪,要是跟他一起干大事,指不定三五年之后,谁叫谁哥哥。「这小子心黑手辣,没我在江宁府之后,怕是江宁府的黑道,很快都会臣服于他,假以时日,整个南直隶的绿林,都可能被他暗中掌控。嘿嘿—··」林天王才不信徐青是个安分的人。他现在颇有点唐传奇里,虱髯客见太原公子的感觉。明明自己也是豪杰,可是面对如此人物,便知江宁府乃至于南直隶,不再是他能建立大业的地方。好在,有徐青的门路在,他出海之后的货物,便有了销路。其实海上其他势力,别看都是什麽东夷倭寇,或者南洋群盗-—」」」,归根结底,都是和陆地上的豪绅勾结在一起的。他们负责劫货,并为背后的豪绅商船走私保驾护航,豪绅则是给他们提供各种武器粮草以及其他资源,并负责销赃-··林天王原本是打算和赵太监丶武定侯合作,不过这两个老东西,眼看是要倒台了,林天王怎麽可能继续选择他们。「我这一去,便是蛟龙如海,得其所哉。只是不知你徐公明,何时能化真龙,得志于九天之上。」林天王想到。徐青没想到风雪这麽大,在山崖下,放下火云马,背着苏怜卿上山。「要不歇歇?」苏怜卿害怕至极,这山路也太陡了,万一公子一不小1算了,能和徐青死在一起,好像也还好。跟着徐青,她感觉做事有方向,也踏实。真没这个主子,她觉得自己会很迷茫。「你小看我。」「不是,我是怕有个万一。2「没有万一,真要掉下去的话,我肯定会提前将你丢下去,减轻负担。」他说话间,一只手从苏怜卿身上松开,五指成爪,硬生生抓进坚硬的峭壁寸许。这是虎魔炼骨,打磨出的虎爪手。现在徐青的五指关节,肉眼可见的粗壮,连修剪过的指甲,都显得锋利异常。『好吧。」苏怜卿就知道公子这里,听不到什麽好话。徐青只是说说而已,实则前面的地形,早已在他心里计算清楚。他甚至是赤足上山,脚趾也有强大的抓附力,根本不担心滑倒。这种在风雪上山的体验,甚至比飞檐走壁更刺激,徐青心中实是另有一番说不出的激荡之气。「眼前的山崖丶风雪算什麽,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飞到九天之上看看。」徐青豪气顿生。前方的山路崎岖,漫天风雪,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小小风霜罢了,他脚步轻盈,很快登上山崖,再看山野,只是银装素裹,茫茫天地,入得胸怀,精神为之一振。「那个,公子,你可以把我放下了。」苏怜卿轻声提醒。「哦,你下来吧。」苏怜卿老老实实下来,站在徐青身边,这风雪漫山的景色,确实罕见,她不知不觉都看入神。徐青欣赏一会儿之后,同时调理好气血,带着苏怜卿走到洞口。他说道:「我神魂出壳,入内一探,你在这里守护好我的肉身。」「唯。」苏怜卿心中大是激动,公子对她竟如此信任了吗?徐青淡淡道:「你出来前,我给你服用的气血散里加了东西,要是我回不去,即使你能下山,等走到回城路的一半,也该毒性发作了。」「啊,真的?」「骗你的。」徐青接着补了一句,「大概走不到一半的路。」苏怜卿翻了翻白眼,她也不知徐青的话是真是假,哎,真是琢磨不透这个人。徐青说完话,在洞口盘膝打坐,神魂出壳,却没有直接进洞,而是在暗处收敛神魂气息,守了许久,发现苏怜卿确实老老实实守在他肉身旁边,寸步不离,方才放下心,神魂往洞里面飘去。不过徐青还是留着夜叉王在旁边不远处。夜叉王到底是观想出的幻象,又不能驱物,真遇上凶残的野兽,也保护不了他的肉身。所以自然需要苏怜卿这种手下在旁边看护看。夜叉王主要是负责监视苏怜卿。一旦有异动,徐青立刻出来。其实他也相信苏怜卿不会害他,甚至气运里的黑气也没出现异常,更说明了这一点。何况他还消耗了一缕福气。但是徐青多少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事情总要做周全了,心里才踏实。这也不是说,徐青是一点风险不敢冒,只是说,能做好准备,自然要去做,冒险获得收益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冲突。他这一生如履薄冰,总得让他走到对岸吧。徐青的神魂穿过薄薄的山壁,来到里面。这密洞之中,无比黑暗。徐青只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黑暗的潮水淹没。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默默放出神魂凝聚的月华。这是梧桐老树在夜里凝聚的月华,徐青用神魂吸附之后,没有如往常一般炼化,而是将其藏匿于神魂中。月华从徐青的神魂散开,登时密洞有了微光,徐青看到了密洞的真实场景。在他面前是一处光滑的石壁,赫然画着一幅观想图。那是一个道人的形象,宛如黑暗的源头,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书籍。与此同时,徐青还看到了观想图旁边写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并不是什麽秘籍,而是刻画之人自述生平。做壁画的人,自称玄天道人,本是一名落第的秀才,科举不成,愤而入道,无意中从古籍中,发现了神魂的经脉。「神魂也有经脉?」徐青暗自吃惊。在玄天道人的描述中,人体肉身的经脉,称之为显脉,而神魂的经脉,称之为隐脉。天下显脉筑基之法,无过于金光咒,只不过金光咒出自五雷之法,练成的过程中,需要阴阳协调,不过这一步,却会导致神魂在不知不觉间受到暗损,犹如习武之人,内脏受损一样。如果没有修补神魂的手段,时间一长,整个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生出各种幻象。在道家佛家中,会认为这是心魔导致。实际上是神魂受损引起。修炼玄天观想法,便可探知自身的隐脉,并凭此引导魂息。从而通过玄天观想法如修炼肉身气血那般,不断地壮大神魂。此外,玄天道人观想图中,手持的黑书,又名为玄天密录。只要通过玄天观想法将神魂修炼到驱物大成之境,便可以开启玄天密录,得到玄天道人当年所创的各类道术。玄天道人的遗言里,还提过,后世如果有人得到他的传承,一定要找到金光咒的修炼法门,若无金光咒相助,便永无可能,窥见真正的丹道,将性命双修之道圆满。徐青暗自心道:「法月和尚说过,金光寺有一门红月禅师留下的金光咒,迄今为止,寺中无人练成。这麽说来,金光寺内舍利宝塔中,被镇压的大妖。莫非最先得了玄天道人的传承,因为凯金光咒,所以被红月禅师镇压。然后便是三尾黑狐,也无意中得到寺中大妖的指点,然后寻到了这里,修习了玄天道人的观想法,方才修炼到驱物大成的境界。」「这麽说,它那些催化恶狐,控制狼群的道术,很可能都来自玄天道人的玄天密录。1徐青冷静地分析一番,然后看向石壁的观想图,月华即将散去,不过徐青已经牢牢地将观想图记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获取到前代强大修炼者留下的道藏。「青铜镜,咱们一起看看,这玩意到底有多好的效果。」徐青心中默念一声,开始存神观想起来。 第92章 紫薇帝脉与本命神通 「怎麽了?」苏怜卿一脸紧张地看着徐青。刚才她守护在徐青身旁,看到徐青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很是骇人。苏怜卿清楚,这很可能是徐青的神魂出现问题。她不敢打扰,只能焦急地在旁边等待徐青苏醒。徐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回想起刚才自己观想「玄天道人」时,神魂生出一种大恐怖,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之所以能顺利从黑暗中脱身,乃是因为他点亮了自己的第一条神魂隐脉一一紫薇帝脉。神魂隐脉共有三十一条,其中有三大主脉,又称之为三垣帝脉,分别是紫薇丶太微丶天市。剩下二十八条支脉,则以二十八星宿命名,分别是东方苍龙七脉(角丶亢丶氏丶房丶心丶尾丶箕)丶北方玄武七脉(斗丶牛丶女丶虚丶危丶室丶壁)丶西方白虎七脉(奎丶娄丶胃丶昂丶毕丶丶参)丶南方朱雀七脉(井丶鬼丶柳丶星丶张丶翼丶)。徐青此刻神魂里,有一颗星辰点亮,正是「紫微星」的形象。在石壁的记载中,点亮的第一条隐脉,往往也是自身的「本命星辰」。他的本命星辰是「紫微星」?徐青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古怪之感。而且点亮的第一条隐脉是三垣帝脉,还不见得是什麽好事。因为打通隐脉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其中二十八支脉对气血的消耗,远比三垣帝脉小许多。还好徐青反应快,神魂中,紫薇帝脉点亮的瞬间,便神魂归壳。他之所以刚才神情痛苦,乃是因为点亮紫薇脉的代价太大,肉身气血严重损耗。现在仅仅是点亮而已,距离打通「紫薇脉」还早得很。与此同时,青铜镜内,道法一栏,出现了玄天道人的观想图,并点亮了紫薇脉,至于其他两大主脉以及二十八支脉都是灰扑扑的状态。这也是徐青玄天观想图目前进度的直观展示。先前,哪怕五大魔神观想法,出现的都是文字评价内容,然后包藏一些信息。唯独玄天道人观想图,直接在青铜镜内,出现了图形。可以说是独一份的待遇。足见玄天观想图逼格之高。『我知道你逼格高,问题是———」徐青暗自叹息,要是点亮的是支脉,以他目前的肉身气血,完全能承受打通支脉的消耗。偏偏是三大主脉中为首的紫薇脉,对肉身气血损耗之大,远超那些普通支脉。「无论是主脉还是支脉,越是往后打通,消耗的气血越是庞大。而且强行打通,肯定会动摇肉身根基,给自己的肉身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徐青意识到,正如石壁文字提到的那样,修炼金光咒会对神魂造成极大的损耗,反而言之,修炼玄天观想图也会对肉身造成极大的负担和损害。所以玄天道人才会如此强调金光咒的重要性。唯有两大奇功同时修炼,方可互相弥补功法先天存在的缺陷。当然,如果本身是武道强者,确实能负担玄天观想图前期的损耗,只是越到后面,负担越重,也没有金光咒那种和玄天观想图相辅相成的效果。反而言之,修炼金光咒的人,即使本身神魂很强,往后深入修炼,也迟早会神魂重创,变得疯疯癫癫,成为白痴。不管怎麽说,玄天观想图的价值确实难以估量。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神魂比先前变得厚实了一分。毫无疑问,坚持修炼玄天观想图,神魂的壮大是肉眼可见的。须知,他神魂到了日游境界之后,进度比夜游境界缓慢了许多。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神魂的精进。这在以往是不可能出现的。好在我虎魔炼骨拳尚未修炼完,气血和筋骨仍有较大的进步空间,暂时可以满足修炼玄天观想图的消耗,等修为停滞之后,再去谋划金光咒,届时把握更大。」徐青既然清楚了修炼玄天观想图的弊端,所以根本不用着急。先将自己目前的潜力兑现,化为真正的实力,再去解决困难,自然事半功倍。饭要一口一口吃。何况随着时间推移,金光寺对他的依赖会越来越深。这也会无形中降低他获取金光咒的难度。徐青沉思一阵之后,缓缓回苏怜卿道:「等我休息一会,咱们就下山。他取出气血散服用,然后在洞中施展鹤形术和虎魔炼骨拳,不多时就将气血散的药力消化,变得神采奕奕。苏怜卿见徐青没事,大松一口气。只是心里也好奇,徐青来这山洞做什麽?她没有多问。干她们这一行的规矩是,知道越少,活得越久。即使真知道,也得装不知道。徐青道:「走吧。」他没有回头看洞穴深处那层薄薄的石壁,也没有去毁坏石壁上的文字图案。因为他还会再回来。而且石壁的文字图案至今存在,徐青怀疑,这玩意根本不是一般手段能毁坏的,甚至刻意毁坏,还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甚至他都不担心别人学了去。因为在玄天观想图中,第一天隐脉的点亮序列中,三大主脉的序列是最高的,而紫薇脉更是三大主脉之首。这也算是福祸相依。序列最高,也意味着同级别的神魂下,紫薇脉的主命格,天然压制其他同修玄天观想图之人。除此之外,打通第一条隐脉之后,也会获得自身的本命神通。紫薇帝脉的本命神通亦是玄天观想图隐脉神通中最强的。「连玄天道人自述中,他自己点亮的第一条隐脉也不过是太微脉。虽然此脉对应的本命神通,在诸脉本命神通之中,号称最神妙莫测,综合而言,也稍逊于紫薇脉。」徐青甚至能从文字中,感受到玄天道人未能在第一时间点亮紫薇脉的遗憾情绪。因此,徐青点亮「紫薇脉」之后,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只是,他的本命星辰是紫微星,也是一桩不小的隐患。若是遇见厉害的风水相师之流,看出他的本命星辰,恐怕徐青的下场会非常不好。历朝历代的皇帝,对于有紫薇命格的人,都是十分防备的,甚至宁错杀也不放过。实际上,有紫薇命格,并不代表,一定能造反成功,问题是你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不成功。图识之类的事,帝王都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愿意冒半分风险。这件隐患,更坚定徐青积蓄实力的念头。他不能坐以待毙,指望自己运气好,不会因此出事。下山,骑上火云马,回到城里的梅香小筑。「那个,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东西?」苏怜卿弱弱一声。「哦,黑狐袍啊。」徐青将给苏怜卿披上的狐袍扯掉。苏怜卿冻了一下,咳嗽一声,「解药。」徐青笑了笑,取出一份胭脂。苏怜卿接住,一头雾水,这是解药?徐青不答,径自披上黑袍,骑马离去。「又让我猜!」苏怜卿气得一脚。这到底谁才是女人,成天要人猜,怎麽跟当今皇帝一个德行。说起来,如今的皇帝太喜欢当谜语人了,总是教人猜他的心思,以显示自己的深不可测。回到梅香小筑,苏怜卿先尝了一口胭脂,不管了,万一真被下了毒,这肯定是解药。若不是,倒也是徐少爷的一番心意。她只好进行一番自我安慰。其实她也升起一个念头,要不要偷偷去那个山洞看看。但又想起徐青平日的作风,如果她偷偷去,真有好处,徐青能不防备?何况她手里有太多把柄在徐青手里,搞小动作只会害死她自己。一念及此,苏怜卿熄了这心思。徐青回到家里,罕见地洗了个热水澡,还让秋香加了梅花进热水里,舒舒服服泡个澡。他并不担心苏怜卿背着自己偷偷去,以她的气血,连一条支脉的修炼,都是难以支撑的。「其实没有金光咒,修炼玄天观想图最终只会害人害己。」徐青暗自心想。他舒缓过来之后,心中又蠢蠢欲动,想要修炼「玄天观想图」。实在是神魂增长的滋味,令人欲罢不能。沉浸下去,仿佛真要成仙得道一般,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很难拒绝。徐青强自按压住心中的念头。他有青铜镜观察自身,知晓自己该有怎样的合适进度。现在频繁修炼玄天观想图,反而有害无益。纵然有一时的神魂增长,也只会给肉身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徐青自省,圣贤之言,果真是常读常新。道经也有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他安定住神魂里浮躁地想要修行玄天观想图的念头,神魂变得平实丶安定下来,有智慧滋生。他就这样躺在洗澡的木桶里,伴随梅花淡淡的香气,直到水温变凉,方才起身。接下来十天,徐青照着进度日常以玄天观想图修炼神魂,再配合读书练武,紫薇帝脉一分一分地往前打通。因为有气血散和培元丹的配合,他的进度其实不算慢。唯一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很快要消耗见底。「如果不修炼玄天观想图,这些药大约够我的虎魔炼骨拳能练到一百五十手,距离全部练成,也只差五十六手。但现在的进度继续消耗下去,估计只够我练到一百二十手的程度。不过,徐青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神魂距离下一个境界『驱物』不远了,而且他的明劲,也迈入上层。大约是神魂增强的缘故,徐青明显感觉到,他参悟出暗劲,也就在这几日了。」这种进步速度已经很快。可惜的是,资源跟不上。他还是太欠缺丹药之类的滋补物品,徐青为此感到可惜,也就在这时候,林天王派牛鹏过来寻他了,「老地方见。」徐青收到牛鹏带来的话。半柱香之后,徐青轻装出门,来到松鹤楼。这次是单刀赴会。因为叫来王护卫他们意义不大。他早就得到消息,林天王突破至练脏了。练脏的武者,在整个南直隶也不多见,关键是这类武者,已经不怕频繁的生死搏杀,更可以高来高去。一旦下决心隐藏自身,连绣衣卫丶内厂这种机构,都不好捕获行踪。「恭喜兄长迈入练脏之境。」徐青真心实意地祝贺道,眼中满是真诚的羡慕。这确实是不掺假的羡慕。若他有如今林天王的气血,估计已经彻底打通紫薇脉了,甚至连带还能再打通几条支脉。不过林天王练脏之后,迈入灵肉合一的阶段,已然无法修炼玄天观想图。灵肉合一是一个分水岭,决定了神魂和肉身的修炼从此开始分岔。只有徐青这种达到阴阳协调境界的人,才能两者兼具地继续修行下去。不过,光是阴阳协调的境界,也只是勉强兼修武道和道法,要想两者达到完美统一的层次,便得进入道家所谓的「道法自然」或者佛家「无法无念」的状态才行。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当然,徐青熟读四书五经,知晓儒家也有类似的一个状态,那就是「知行合一」如果他能成功悟道,进入这个「状态」,照样可以达到「道法自然」或者「无法无念」的效果。知行合一,亦是他前世所读心学的一个核心理念,亦是徐青积攒「圣德」之气的一大关键。林天王看着徐青眼中的羡慕,心中暗自一爽,嘴上谦虚道:「以你的年纪,迈入练脏之境是迟早的事,只是届时需要做好取舍了。」徐青:「这种事太远,先不想了。兄长找我,有什麽事吩咐?」他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人家林天王都是练脏的大高手了,徐青的态度当然要有变化,否则人家岂不是白升级了?何知府都知晓在吴大人升官之后,改变态度,一口一个吴大人的叫着,好不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同年加同窗似的。虽然徐青猜测,何知府估计心里也喊着「吴老狗」,但面子功夫是做足了。正因为地位的提升,有这麽多的好处,世间方有许多名利客,为此机关算尽。这也是人在世间,需要遵守的规则,想要跳出规则,首先就得有打破规则的实力。否则别人可不惯着你。山野名土,人家敬你叫你一声「居士」,不敬直接送你「居土」林天王见徐青的态度,心中快意,也有些舍不得离开江宁府了,有徐青这种人物捧着他,很爽啊。到底是练脏的武者,目标坚定,林天王很快摒弃杂念,说道:「此行是为了和公明贤弟做一笔生意。」「上次说的事?」「嗯,我打算去海外做买卖,黑风寨可以当做一桩功劳,送给公明贤弟。不过,价钱要合理。」徐青心中一动,「小弟的为人,大哥是知道的。钱我可以多给,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林天王:「你说。」「不知上次的药,大哥还剩多少,若是大哥用处不大了,小弟想全部收购了。」林天王略作沉吟,他突破练脏之后,虽然那些灵肉灵血还有些作用,却也不是必不可少了。何况海外资源丰富,他立足脚跟,还能抓捕海中的妖物。其实海里的妖物远比陆地多,但没有自己的海船和地盘,难以插手进去。现在他既然要去海外发展,海船和地盘肯定是会有的,从长远来看,这些东西,他并不是必须要带走。而且前期发展来看,他更欠缺兵器丶粮草这些轴重。至于海船,他倒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也是林天王之前有点拮据的原因,多馀的钱财,都暗中用来打造海船了。「我不要钱,不过你得给我提供这些-—---」林天王列出一串他没有或者相对稀少的物资。徐青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没有一口答应。与林天王进行了讨价还价。林天王倒是没生气。因为讨价还价,本身就意味着徐青已经答应此事了。林天王到最后,甚至愿意再出一笔钱购买军资。徐青盘算之后,倒是觉得此事不麻烦,因为剿匪的官军开拔,本身就有许多上面拨下来的军资被贪墨。这些军资本身是要销赃出去的。他有林天王这麽好的买家在手,上面的人,感谢都来不及。因为林天王是准备出海的,这样一来,东西卖出去,也不在本地出现手脚乾净。比冒着风险卖给当地的豪绅既安全又划算。做了这笔生意,官军还不用有攻打黑风寨的死伤,更有功劳可领。像刘参将这些人,得了功劳,还有升官的机会,再不济也能得到恩荫之类的赏赐。要多爽有多爽。而且朝廷也能达到建立税关的目的,从而增加财赋。这简直不是双赢,而是多赢。徐青点点头:「那就依兄长所言,不过小弟还有个私人的请求。不管兄长答不答应,都和这笔买卖无关。而且小弟也没什麽报酬,就当欠了兄长一笔人情吧。」林天王哈哈大笑:「公明的人情,价值千金,快说,什麽好买卖。」徐青微微一笑,欠人情,才能继续有来有往,这也是他故意为之,而且确实需要林天王的帮助。另一方面,帮你的人,往往害你的可能性极低,还会在方便的时候,继续帮助你。他缓缓开口,说了莲花教大长老的事。便是驱物大成的神魂高手又如何,他这回请来练脏的武学大高手,看对方怎麽抵挡! 第93章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徐青送走林天王,算是了结一件心事。林天王已经答应,上元节前便下山,呆在苏怜卿的梅香小筑附近,只等莲花教的大长老动手,便将老家伙了结。在练脏之前,林天王不能灵肉合一,故而武道气血,在出壳的神魂眼中,宛如夜中的灯火一般明亮。可是林天王现在灵肉合一,收敛气血,连太阳穴都不再鼓起。他刻意隐藏下,除非有武道宗师来到他跟前,否则很难瞧出他功夫有多厉害。顶多从体格看出,他是个比普通人强壮不少的壮汉而已。徐青深知,似林天王这种高手,真要是专注于刺杀一道,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会寝食难安。毕竟深宅大院,也隔绝不了林天王这种高手的潜入。至于高门大户,反而不怕神魂高手刺杀。一来是有王朝气运庇护,二来这种人家都会圈养有灵性的犬之类巡逻,这些畜生对神魂气息极为敏感,一旦有神魂潜入,立时就警觉了。像武定侯那种,主要是是旁支小宗取代大宗,崛起时间太短,没有原本主宗的底蕴,才没有养出血统纯正的犬,不过武定侯要是再经营几年,绝对能培养出一批有灵性的畜生看宅护院。至于徐青,也在想办法弄这类的畜生给自己看家。他有些可惜,如果能降服一只三尾黑狐,别说看宅护院,便是面对莲花教大长老这种高手刺杀也没啥好担心的了。堂堂一个大长老,修为也只是疑似和畜生一个级别罢了!徐青直接忽略掉,为了杀这畜生,他们还是群殴,又是毒针,又是毒烟火攻,使了不少力气。人嘛,要往前看。倘使三尾黑狐复生,他和天王哥哥两人联手,足以摆平三尾黑狐。甚至他不出手都行。徐青回去之后,开始给自己的老恩师写信,还有应天府神武营的刘参将等官员·——因为为养马的张军士运作留在江宁府的事,徐青和刘参将也熟络起来。关键是刘参将作为这次剿匪的军方代表人物,本来也有点怯战,不想啃黑风寨这种硬骨头,不久前也写信过来,询问徐青这江宁及时雨的意见。刘参将是个亮人,他的建议是能不打就不打。而且老刘还振振有词,说山匪多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要解决山匪的问题,得靠地方官治理有方,而不是靠军队。如果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谁愿意上山当土匪?不得不说,老刘打仗不行,道理还一套一套的。难怪说应天府文风鼎盛,一个武官,都能讲出治理天下的大道理。信里,当然不能明说买卖的事,只是聊了聊徐青对剿匪之事的看法,以及上元节之后,徐青打算往应天府去一趟。这件事操作难度不大,不过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如今距离上元节也就不到二十天,马上又是除夕,徐青当然不可能出远门。连李巡检李大人,今日都回李宅住了。没办法,给李巡检服了求子汤,最近又找了个能生养的小妾,加上周氏亲自上阵,李巡检好列也是个低级武者,竟然都因此瘦脱相了。回家是应付周氏一个,留在官宅里是应付周氏和小妾两个。熟轻敦重,李巡检分得清。也难为他找藉口,把小妾留在巡检衙门了!徐青见老李回来,倒也不急着练功读书,在李巡检的央求下,留在西院和他聊起正事。周氏倒也识趣,没有打扰。等到周氏离开,李巡检先说了会其他的事,然后压低声音,「青哥儿,我得到消息,说莲花教有一位厉害的老东西出关,如今四分五裂的莲花教,竟有重新整合的架势。他们会不会来找你麻烦?」李巡检多少知晓一些徐青的事,因此不免为侄儿担忧。徐青微微惊讶:「这事连叔父也知道了?」「江宁河道,往来商船极多,人员复杂。我干了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人。」李巡检倒是有些得意。换做李衙役时期的他,根本不会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现在当了巡检,这交朋友的本事自然就会了。因为很简单。哪怕他不会说话,别人也会为了迎合他,努力找话茬。以前李衙役想跟人打交道,为了说一句话,都得想半天,最后人家都走了,他一个字都还没蹦出来。现在别人自己动,他完全不用费心思。这叫无招胜有招。徐青笑道:「看来叔父这官当得舒服,本来我还想着给你往上动一动呢。看来是不用了。」「啊-—」李巡检咳嗽一声,说道:「青哥儿,你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感觉我现在能力比以前提升了,要不还是多承担点责任吧。徐青莞尔,说道:「放心,叔父但衙里安坐,外面的事,我自然能为你料理乾净,你也不用操心。D李巡检心知,那一场大病之后,侄儿简直脱胎换骨,仿佛活神仙一样,一年时间不到,李家便在侄儿的谋划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过往一桩桩事印证,李巡检当然明白,徐青既然这麽说,那绝对是有把握了。他也放下心来。他上辈子也不知道赞了多大的福气,才能养育徐青。人家都是望子成龙,到了他这,直接是随侄躺赢。虽说也失去了一步一步往上爬的痛苦,却也获得了步步高升的快乐。有得必有失吧。而且也不能说他没吃苦,前面十年,养青哥儿,他还是吃了不少苦的!聊了许多话之后,李巡检偷偷拿出一笔银子。徐青好奇道:「叔父是打算让我帮你存这笔私房钱。」李巡检摇头:「我听说你组建的复社经常接济贫苦人家,还教人读书写字,这些都是要花钱的事,但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情。叔父没啥能帮到你的地方,这笔银子你拿去继续行善吧。用你的名义,叔父跟着你享福就好了》「好,我收下了。」徐青点头。回到院子里,徐青心中还有些和叔父相处的温情残留。他心里隐隐有些触动。他这些日子,已经到了拳术突破至「暗劲」,神魂突破至「驱物」的临界点,其实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但是总是不能捅破。今夜情绪起伏,似乎让他把握住了一些东西。「修炼之道,不但要勤快,要全身心投入,也要有一股『感动』的力量吧。」徐青想起一首歌。「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无论是神魂「驱物」,还是拳术「暗劲」,实际上都需要有一股坚韧的意志统摄。这股意志,便需要来源于让自己感动的事物。正如大诗人做诗,没有感动,白居易便写不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样的诗句。「人是万物之灵,便在于情感丰富,有了感情,有了七情六欲,人生才会生动鲜活,长生才有意义———」即使理学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也不是说灭绝人性,而是强调克制欲望,并非要人断绝七情六欲。「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哪怕作为理学大家的朱熹,其创作诗歌,也是追求诗歌中,情感的自然流露。臂如万紫千红总是春,分明是肯定世间万物的多样性和差异性。理学的诞生,并不是为了人的思想,只是有人需要用理学来禁人的思想,就像是后面的心学,发展几十年之后,一样会流毒无穷。武学和道法亦然,正邪之分,在于人心自己,而不是用的什麽邪功和邪术·—『譬如有个关于佛教的故事,魔王波旬对佛祖说,在末法时代之后,他的徒子徒孙,会穿上佛子的袈裟,敲响佛子的木鱼,曲解佛祖的经义——-—」·佛祖听了,因此流泪——」故事未必是真的佛经故事,道理却是真的道理。「我想着长生不老,想着让叔父等好好活着,这是没错的,但如果为了实现这一切,令洪水滔天,那便是魔王波旬了。夫子说,从心所欲,这是极高的境界,但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不逾矩。」「有了克制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自由是我能干什麽,也是我能决定自己不干什麽。并非让自己成为欲望的奴隶」徐青来到书房,铺开白纸,研墨,狼毫吸饱墨汁,然后落笔:「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徐青终于捅破了暗劲这一层窗户纸。他的筋骨,开始出现缓慢的抖动震荡。神魂发出悠长的鹤鸣。不是鹤唳,而是清澈的鸣叫之声,宛如山泉流动。徐青感受神魂和气血的震荡,心中再无半分杂念。他的神魂,仿佛有了一股坚硬如钢铁的意志注入。相信自己所相信,坚定自己所坚定。不知过了多久,徐青身体的震荡之声停歇,神魂的鹤鸣消失不见。他推开窗子,冬日的暖阳照耀在大地上。院中依旧有积雪,寒冷刺骨。可是·徐青走到梧桐老树前,昨日还是枯枝的地方,竟然抽出青色的嫩芽。似乎有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即将萌发在眼前一般。「果然,有道自然有术。」「我昨夜神魂突破,领会武道中的暗劲,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昨夜最大的收获是我无意中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因此感染了树兄,引发出这一缕生机。」嫩芽新生,随着树枝,随风摇曳,有一种「道」的韵律。「可惜,还不够深刻具体。否则我的神魂,起码是驱物大成的境界了。」徐青颇有些遗憾。他观察青铜镜,自己的武道评价里,果然多了「暗劲」的内容,除此之外,道法来到「驱物」境界,并且连紫薇脉的打通进度,都往前迈进数分。他注视嫩芽,不多时,嫩芽竟然逆风而动。这便是神魂驱物的力量。徐青开始用神魂尝试驱动其他物品尝试一圈之后,徐青得出结论,他没法直接用神魂驱使自己的肉身。另外,他现在神魂驱物的力量不大,现在只有十数斤的力气。若是凝聚在毒针上。徐青心念一动,神魂念头附着在手指的一根毒针上,只见这根毒针上下飞舞,任凭他心意而动。不多时,徐青额头冒出汗珠。「神魂驱物,进行精微的控制,对于神魂的消耗不小。」他心念一动,用指甲划破指肚,一滴鲜血落在毒针上。再试试!过了一会,徐青将神魂念头剥离毒针,心道:「上次三尾黑狐发出那些石子染上的鲜血,果然是它自己的血。用自己的血液祭炼过后的物品,神魂操控起来,更加精细,消耗的神魂力量也会减少。」他明白了,若是长期用自己的鲜血祭炼一件事物,时间一长,便成了自己血炼的法器。这种法器驾驭起来,自然威力更大,更省力,操控更加容易。只是也有弊端,血祭的法器和心神相连,一旦遇见道术高手,施展神通,反而能通过血祭法器伤害到他的心神。何况血祭法器,也会消耗肉身精血,三尾黑狐身躯庞大,气血充盈,倒是不在意这点损耗。徐青与三尾黑狐相比,体型差距过大,这麽搞的话,多少会影响他修炼的进度。「还是缺乏相关的专业知识,暂时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徐青暗自一叹。他现在竟然希望莲花教大长老早点过来了,让他拿下,爆点装备和秘籍也好啊。看看人家唐长老,重要的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希望莲花教的大长老也养成这个好习惯。徐青暗自腹诽两句,面上则是说不出的欢喜。他回到书房,将「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字帖装裱在书房里。这两行字已然有了神韵,可以说,有了真正的艺术价值。如果是神魂高手,还能从中参悟出一点「大道」来。可惜昨夜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可遇不可求。不知什麽时候,他还能再次进入那种顿悟的状态。那种状态下,他进步速度比绝对专注状态快许多。不过绝对专注状态胜在可以随时开启,长远来看,远比偶尔一次的顿悟更有意义。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徐青心中一动,观想出夜叉王。这次夜叉王,比之前强大了许多。足见哪怕没有足够的恶念滋养,只要徐青的神魂取得重大突破,夜叉王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他驱使夜叉王来到阳光之中。越来越多的阳光往夜叉王身上汇聚,徐青感受到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息存在。准确的说是一团类似火焰的光影出现了。他丢出一张白纸,不多时,白纸变得焦黄。「看来夜叉王已经可以在白日下,凝聚日光,增加自身的杀伤了,但还没到直接凝聚出火焰的程度。」「若是周围有火堆的话。」徐青心中一动,正好院子里备着柴火和烤火架,他藉机尝试。「火焰燃烧源于木柴,如果没有燃料,很快就会熄灭。但是夜叉王驱物的力气,还不如我自己的神魂,因此只能驱使小小的木柴。好在是不怕灼烧,关键时刻,用来装神弄鬼吓唬人倒是不错——·..」」徐青刚刚「驱物」,需要各种尝试,开发技能。甚至像小孩子得到新玩具,玩得乐此不疲。尤其是他穿着黑狐袍,周围不时有东西漂浮,譬如燃烧的木柴之类···,看起来活脱脱是个黑巫师。徐青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发自内心地感受神魂驱物带来的快乐。如今也快除夕了,徐青靠着自己的本事,硬生生给自己弄出一些年味来。他甚至还叠了纸飞机,用神魂念头驾驭,使其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好玩。」徐青的脸上,罕见露出童趣之色。说到底,这具身体,要到正月十五,才满十五岁。仍是少年啊。正月十五又叫天官节,乃是天官大帝的诞辰。道教神话里,天官大帝掌控着人间的福禄,会在天官节这一天,来人间进行赐福。除此之外,天官大帝在道教的完整称号是是一一「上品一品九赐福天官曜灵元阳大帝紫微帝君」。正好对应了徐青的紫薇星辰命格。他在江宁府重生以来,乾的也是掌控人间福禄的事。多少有点玄学。「即使我是紫薇大帝下凡,没有力量,别人也不会认的。」徐青来到院中的古井之旁,他右手握拳,沉腰坠肘,迈出半步。此刻,徐青的脊椎骨开始颤动,带动全身筋骨以及附着其上的肌肉,头发好似电击一般炸起来。全身气血随之沸腾,劲力往出拳的右手汇聚过去。当徐青将所有劲力汇聚在这一记崩拳之中后,拳头的毛孔一松,劲力奔涌狂泄,犹如洪水冲开堤坝。轰!只见被一层厚厚坚冰冻住的并沿,石屑丶冰屑乱飞,随即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拳窝,里面伴随有细细密密的针孔。如此惊人的破坏力,连徐青都感到意外。并且他的拳头还丝毫无损。「这便是暗劲加上崩拳的威力吗。」徐青感觉,现在即使一头称霸山林的老虎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能赤手空拳将其打死。 第94章 春雷炸响,虎豹雷音 府衙,演武场。徐青原地不动,马护卫绕着徐青奔跑,不断拍出自己的铁砂掌。足足数十掌打在徐青身上,徐青一掌都没闪避。结果马护卫大叫一声,「不打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掌,肿胀不已,比平时大了好几圈。不知道得擦多少药酒才能消肿。王护卫在旁边也惊叹道:「公明,你这是什麽功夫。」徐青击败马护卫,甚至他们师兄弟联手,实是不足为怪的事。但眼前发生的事,更让人惊骇,徐青原地不动,接了马护卫数十记铁砂掌,不但毫发无损,还震伤了马护卫。何况马护卫也得了一些灵狐的血肉,加上修炼牛魔大力拳,力量大增,更已经练成明劲中层级数的劲力。他不信徐青短短时间,已经将金钟罩丶铁布衫这类硬气功练到大成。不是练出大成的硬气功,眼前的事,同样难以解释。徐青笑了笑:「其实就是牛魔运皮的功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马护卫摇头。这牛魔大力拳的诀窍他们也会,光是牛魔运皮怎麽可能抵挡住他的铁砂掌。徐青微笑不答,走到一个木人桩子,沉腰坠肘,朝着木人桩用力一拍。王丶马两护卫靠近,看了一下。按理说,以徐青的实力,这用力一拍之下,莫说是木人桩,铁人桩都得扭曲,甚至折断。然后木人桩纹丝不动,连掌印都没留下。王护卫眉头紧皱,忽地心中一动,朝着徐青落掌的地盘用指头一戳。他虽然没特意修炼大力金刚指之类的功夫,这一戳之下,也有寻常铁指功的威力。谁知道,他这一戳,一点阻力没感觉到,好似戳进豆腐块一般。这自然不是他指力所致。王护卫收回手指。身旁的马护卫惊呼一声。只见到王护卫戳出的指洞,有粉末状的木屑沙沙流出,散了一地。王护卫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暗劲。」徐青点点头。王护卫震惊无比,心中泛起一个念头,「徐公明不到十五罗就练成暗劲,难道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一位武圣诞生?」以徐青如今的年纪练成暗劲,将来成为武圣的可能性非常大,即使不成,武道修到练脏,将暗劲练到全身的化劲层次,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这种人物即使不当官,也能开宗立派,教出一大堆徒子徒孙,在武道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徐青在刚才和马护卫的交手过程中,也验证了自己练到暗劲之后的一个猜想。暗劲是对全身筋骨肌肉的深层次调动。而徐青神魂之强,又非寻常暗劲高手可以比拟。他练到暗劲,本来就对筋骨肌肉控制力上了一个台阶,再加上神魂的控制力。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完全能洞悉马护卫的进攻角度,然后料敌机先,提前在对方即将攻击的部位施展牛魔运皮的功夫,集中气血,调动筋骨肌肉之力,在局部范围内,让表皮和内里变得无比坚硬,抗打击能力大为增加。甚至还能在对方击打自己时,利用筋肉的力量,进行反击。若是其他暗劲高手,即使能调动气血筋肉,也没有徐青这般精准的掌控力,自然在实战中,用不出徐青这种效果。往后他出门有黑狐袍挡住第一层攻击作为缓冲,又有这运皮的功夫傍身,自身的防御能力,当然增强了不少。不过这玩意比起铁布衫之类的硬气功,最大的缺陷就是面对群攻没啥效果。因为群攻的时候,周身到处都可能是敌人攻击的部位,没法特意针对。尤其是身陷刀枪剑戟的建制军队之时,更是避无可避。王护卫丶马护卫也是大禅寺出身,天下的武学正宗,知道徐青练成暗劲之后,便明白徐青牛魔运皮抵挡马护卫铁砂掌的原理。知道归知道,学不会啊!就好比,马护卫也知道大力金刚掌比自己铁砂掌厉害许多,他的气血和筋骨,也不够支撑他修炼这种上乘佛门武学。「好好好,我们师兄弟,再过一年半载,怕是连给你试招的资格都没有了。」王护卫哈哈大笑。马护卫笑道:「到时候,等左大人来吧。」左千户那天开悟之后,便请假回了崂山上清宫武院闭关。要不说,有背景就是不一样。说休假就休假。不得不说,由于天子崇道,崂山上清宫等道门传承,如今在朝堂有不低的话语权,许多崂山门人在绣衣卫丶内厂都担任了要职。这让王护卫师兄弟羡慕不已。论底蕴,大禅寺比崂山上清宫更强,可惜没有遇到如来天子,甚至当朝权贵之中,也没大禅寺的代言人,王护卫心中一动,老皇帝年事已高,徐公明却才十五岁不到。自古以来,新皇为了发泄自己当储君的憋屈之感,都会下意识清除老皇帝的故旧。故而才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子崇道,下一任天子就未必了。那时候,徐青也正值盛年,如果进入朝堂,为大禅寺代言,岂不是-」可惜他们师兄弟只是俗家弟子,在寺内没啥话语权。这事倒是可以找金光寺的衍空老和尚合计一番。反正金光寺已经和徐青深度绑定了。王护卫细思之下,发现老和尚真的是老辣,通过香火钱一事,直接上了徐青的船。法月小师父在前面出生入死,老和尚直接就把好处享受了,还解决了金光寺最大的财源问题。别以为金光寺有高手,挣钱就很容易。他们走黑道的话,已经有黑风寨占据了江宁府最好的地形。走白道,原本是行得通,却因为莲花教的事,受到牵连。要不是徐青伸出援手,金光寺现在都只能搞点装神弄鬼的事,来糊弄寺庙的支出。这不是长久之计。世道本是如此,赚一时的快钱办法不少,但赚长久的钱,必须得有强力靠山,否则赚了钱,也是被当年猪宰。天香院到了年节时,反倒是生意清淡下来。毕竟平时再花天酒地,年节时,总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那些平日来苏怜卿这里上课的秋娘丶善才,如今都到街上去感受年节的气氛了。一时间,天香院好不冷清。苏怜卿倒是挺享受独处的。但这时候,梅香小筑里,来了不速之客。对方是天香院的老钨陆妈妈。「陆妈妈,好。」苏怜卿连忙见礼。陆妈妈微笑:「苏姑娘,江宁府不比应天府繁华,倒是委屈你了。」苏怜卿:「江宁府风光好,陆妈妈人也好。」陆妈妈笑:「这些日子,老身看你你和徐三元关系愈发亲密。老身不免有句话想说。」「陆妈妈请说。」「女子的颜色就这几年,少年人喜新厌旧,更是人之常情,苏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嗯,不知陆妈妈对此有何指教?」陆妈妈:「你来江宁府前,陈妈妈应该跟你提过,老身背后有大人物。其实你现在估计也清楚,天香院是内厂办的。我意思是,你要不正式加入内厂。我好给你个身份,将来立下功劳,定为你除去乐籍。」苏怜卿:「那陆妈妈当算让我立下什麽功劳?」陆妈妈:「这一批,你教的学员里,有一个叫孙香的姑娘,你可记得?」「是她啊,这小姑娘身上有股异香,与常人不同。」陆妈妈微笑:「过不久,会有人接触考察她,如果通过的话,她会顺利加入这个组织。若是有一天,她想拉拢你进那个组织,你且答应下来。」「阿。」「放心,这是我们内厂的一个渗透计划,苏姑娘只需要将计就计便好了苏怜卿:「我再考虑考虑吧。陆妈妈微笑:「接下来一个月,苏姑娘都可以好好想一想此事。内厂不会亏待自己人的。」「嗯,此事我也不会跟任何人透露的,请陆妈妈放心。」陆妈妈:「苏姑娘是伶俐人,这一点我是放心的。」苏怜卿送走陆妈妈,忍不住皱眉。她忍不住想将面前的花瓶砸掉,想着动静太大,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这个孙香是罗教总坛发下的任务,说是教中金法王遗落在外的血脉后人,让她将人接引回本教。没曾想,她这边还没开始行动,人家内厂已经准备将人安排进来了。总坛干什麽吃的。主动找个内鬼?这江宁府的内鬼,有她一个人就行了。哎。「不行,这麽大的事,还是得让公子爷做主。」苏怜卿行动力还行,但是决断力不够,而且这种事也不能越过公子。还好天香院距离李宅不远,这点距离,入夜之后,她神魂出游过去说说便好了。徐青这次去找王护卫丶马护卫,不单是为了切,验证自身的实力,也是通过此事,展示出自己如今的实力和潜力。他让王护卫丶马护卫意识到自己的极大价值之后,便说起了灵狐血肉的事。他们师兄弟二人到底年纪大了,灵狐血肉对他们的效果也就那样。助他们将明劲练到上层便到头了,再进一步,那一点灵狐血肉是不够的。因此徐青旁敲侧击之下,花了一大笔银子将他们手中剩下的血肉买下来。因为是冬天,天气寒冷,加上是用玉盒保存的,灵狐血肉又经过特别的处理,效果还是保存了不少。徐青打算藉助这些血肉再炼制一份气血散,加上他原本剩下的气血散和培元丹,以他如今的神魂,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将虎魔炼骨拳的两百零六手尽数练完。如此一来,对他的暗劲威力增强,亦是有所益的。甚至虎魔炼骨拳练完之后,还能对修炼玄天观想图有所益,加快打通紫薇帝脉的速度。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何况在青铜镜的评价里,徐青仍旧是个短命鬼。王护卫等人以为他年纪小,时间还很多,却不知道,徐青身上的问题大着呢!甚至他隐隐怀疑,自己这紫薇命格,搞不好和他的身世有关,也就是徐家灭门之事,说不定就是紫薇命格招惹出来的。只是那个将他原身救出来交给李公抚养的神秘瞎子又是谁呢?为何徐家灭门案的幕后凶手,没有继续追杀徐青?这里面的事,当真迷雾重重。「难道那个神秘瞎子,其实本就是跟凶手一夥的?」徐青心中有时候也冒出大胆的念头。都是迷啊。他打算在莲花教大长老的事处理完之后,研究一下本地的县志和江宁府的府志。一来是看有没有什麽蛛丝马迹,二来徐青决定拓展一下自己的财源。地方的府志丶县志,往往会隐藏一些常人不易觉察到的重要线索。比如本地的山川地理,有时候会蕴藏一些特别的机缘,譬如矿脉之类紫微星的命,是造反的命,他不得不做足准备。还好他不姓叶,否则岂不是还得当天帝?徐青入夜,开始进行观想。子时,正是一天中阴气最盛,阳气初生之时,暗自与神魂负阴抱阳的韵味吻合。乃是一天之中,最适合修炼玄天观想图的时间节点。徐青沉浸在观想法之中,运转神魂之力,好似工兵,一点点开凿紫薇帝脉。期间,气血亦飞速消耗着。过了子时,气血沉寂,神魂力竭,徐青缓缓睁开眼,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有什麽事?」他询问在院子里久候的苏怜卿,苏怜卿是神魂状态,古怪地看了梧桐老树一眼,「这树———」徐青的院子,她来过好几次,因此对院中老树颇是熟悉,今夜过来,发现对方在天寒地冻的气候之下,竟然抽出嫩芽。别看是小小的嫩芽,实则是侵日月玄机,夺天地造化的事。徐青:「偶有所悟,不必大惊小怪。说事情吧。」「公子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苏怜卿暗自心惊,随后说了天香院的事徐青:「你正式加入内厂是迟早的事,不必大惊小怪。反正做卧底也是你的特长,将计就计吧。「唯。」她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也必须过来汇报徐青略作思索,又道:「正月初十之后,我便在梅香小筑住一段时间,你准备准备。」「奴家领命。」徐青:「趁这段时间,我指点你一些功夫,方便你日后行事。」「我这根骨,怕是不行吧。」苏怜卿唯唯诺诺道。徐青:「我自有办法。」苏怜卿只好领命,女子练武,其实比男子更辛苦,收获还少。要不是徐青压着她,她不是很想练。反正她现在这点功夫也足够了,再提升一点,似乎没多少用处。说到底,还是在天香院过得太安逸,凡事有徐青遮风挡雨,她自然心里就放松了。徐青见状,提醒道:「我知道,对你,还是郭壮他们,有时候要求太高,甚至显得苛刻。但你仔细想一想,咱们干的事,稍不注意,便关乎性命。我要求严一点,你们出事的概率就小一点。」苏怜卿难得见徐青这麽严肃,闻言心中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主要是加入罗教之后,日子从未有现在这般轻松,自然便松懈了。谁叫徐公子多智近妖呢,凡事照着吩咐去做,准没错。不过,道理她还是听进去了,反省之后,心知自己犯了毛病。她认真道:「公子,奴家回去之后,一定努力练功。.,徐青知晓苏怜卿为人有个好处,那就是闻过则改,这一点,已经比他前世都强。他前世说到底是普通人,缺点不少。这一世是有寿命的事逼看,加上青铜镜事事都有反馈,颇有点打游戏通关的感觉,方才一步步改变了自己。旁人没有这个机缘,加上现实里反馈微乎其微,改不掉自身的缺点,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要不咋说,科举太富有魅力。因为它再有缺点,也是给底层一个实实在在的上升阶梯,不是画大饼。徐青对苏怜卿说,指点她功夫,更不是无的放矢。因为虎魔炼骨拳一共两百零六手,尽数练成之后,加上他已经练成暗劲,便能在春雷炸响之际,参悟出虎魔炼骨拳中,最重要的一门秘法一一虎豹雷音。这些年来,大虞朝的气候愈发反常,二十四节气的真实时间,实则往前靠了,何况江宁府算是南方。故而春雷炸响,原本应该是正月廿五左右,那也是二十四节气中一一惊蛰的时间点附近。但徐青根据近几年春雷记录,已经发现,春雷的时间,竟然提前到了正月初十附近。也就是这一天,才是二十四节气中一一惊蛰的时间点。「真是古怪的时代,气候和节气都越来越反常,颠倒阴阳,乾坤逆转——.」徐青读史,每每这种时代出现,往往有许多妖孽诞生。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此所谓,圣人见一叶落知天下秋。接下来时间,徐青连春节都没过,全身心投入虎魔炼骨拳的修炼当中,将气血散这些补药消耗殆尽。终于在正月初十这一天的傍晚,徐青将虎魔炼骨拳的两百零六手一手不落地练成。 第95章 煌煌天威 徐青盘膝坐定,平息气血。「自我从青铜镜脱困,再世为人,到如今正好是十一个月。短短一年不到,将神魂和武道修炼到我如今的地步,便是此道中的天才,怕也是要花费十年苦功。」徐青一念及此,颇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一路走来,取得如今成就,又十分理所当然。这一年来,他正好应了易经所言「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无咎。呵!暂时的罢了。往后的路,照样不能松解,须得一直如履薄冰走下去。徐青待得气血彻底平复,念头亦归于寂静,不再泛起波澜。以他如今的神魂,能感应到,今夜地气翻滚,颇不寻常。大约是春雷将至了。他神魂沉寂,谨守识海,没有半个念头逸出肉身之外。盖因春雷一响,最是摄人心魄,此时莫说神魂出壳,便是有念头冒出来,都会对神魂造成伤害。故而每逢雷雨,无论是修炼神魂的人,还是山中精怪妖物,都不会贸然出门,直到雷声消寂,方才冒出神魂,采摘雷霆过后,天地间弥漫的纯粹生机。雷者,阴阳之造化,有大道之玄机。是以世间道术,无论是何门何派,皆以雷法为尊。时间缓缓过去,不知不觉间,来到子时,这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阴极阳生。突然之间,天空之中,轰隆隆一声,春雷炸响!就在此刻。在雷声掩盖天地间,一切杂音之时。徐青发出一声虎啸。这一声虎啸,如天地间风饶水荡之声,融入雷声之中。与雷声一般无二,皆为天地之物。藉助这一声虎啸,徐青恍惚间,再次抵达「天人合一」的境地。轰!雷声和虎啸再不分彼此,从徐青心底响起,好似春雷从徐青的识海炸响。无比恐怖的情绪随之滋生,来自天地的无边威压,瞬息间将徐青的神魂镇压住。徐青的心神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断坠落。仿佛徐青的神魂,将要坠入深不见底的九幽,永世不得翻身。便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颗星辰点亮。这是神魂的紫薇帝脉亮起。黑暗驱散。徐青缓缓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难怪王护卫说,在大禅寺中,没听说过有谁修炼虎魔炼骨拳后,练成虎豹雷音。」徐青原本以为是将虎魔炼骨拳两百零六手修炼完全,其中难度太大,导致大禅寺罕有人修成虎豹雷音。其实不止于此。藉助春雷,参悟虎豹雷音这一关,实则也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纵使比不上道家修炼中,所谓的「接天雷」。却也非同小可。他刚才在以虎啸融入雷声的过程中,雷声侵入心神,神魂念头几乎不能凝聚。还好徐青早有准备,留着一丝念头,时刻准备启动「玄天观想图」,方在关键时刻,凭藉紫薇帝脉的牵引,重新稳固神魂。「以我的底蕴,参悟虎豹雷音尚且如此艰难,若是换了其他人,要参悟成功,其根骨资质,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了。」越是艰难之事,成功之后,收获越大。徐青散去刚才经历中诞生的恐怖情绪,知止而定。待得神魂和气血皆自平息,此时春雷刚好散去不久。徐青自丹田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啸,带动浑身的筋骨肌肉皮肤,出现轻微的颤动,所有的颤动声音汇聚到一处,宛如闷雷滚过。他的血液流淌震荡之间,宛如山泉,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徐青想起他去金光寺时,听到的钟声。古人云「暮鼓晨钟,发人深省」寺庙的和尚,长期在这种环境下身体受到钟声的洗礼,其实也有一点虎豹雷音的效果。若是心境修为足够,长此以往下来,多少会有点脱胎换骨的效果。譬如高僧长期打坐,不生痔疮,多少和庙里的钟声和经文声有些关系。「可惜,我的功夫还没到练脏的程度,如今的虎豹雷音仅仅深入血液,尚未深入五脏六腑,乃至于骨髓之中。」虎豹雷音精纯到一定程度,便有伐毛洗髓的效果,大禅寺内有一卷《洗髓经》,专门论述了「伐毛洗髓」的手段和效果。亦是大禅寺的宝典之一。其实,当世各门各派,功夫到了高深处,都要经历洗髓换血的过程,届时炼血如铅汞,气血凝聚,哪怕普通人的身材,亦能藏匿堪比狮象的气血。一旦爆发,生出掷象之能,有九牛二虎之力,那也是不奇怪的。「牛魔练肉,虎魔练骨,鹤形术练筋,这是三者各有其长。再以八卦游身掌中的易经妙谛统摄,方成就了我这一身当世一流的武学根基。」徐青现在于武道一途,宛如乡试中了五经魁一般,前途不可限量。但他还打算更进一步。若能得到金光咒的修炼法门,配合玄天观想图,他这一身根基,才能铸就得毫无瑕疵,将来才有希望成为这个时代的修炼者中,无可争议的宗师级人物。梅香小筑。徐青和林天王再次碰面。「公明贤弟,你这——」」林天王现在是练脏的大高手,灵肉合一,眼力何等毒辣,一眼看出徐青这些日子,再度精进不少。他本以为徐青要花好几年时光,才能有如今的根基,现在看来,他属实小看了这位贤弟。林天王又道:「不好。」「怎麽了?」林天王:「你这一身气血,太过不俗。怕是难以瞒过修炼神魂的高手。有你在这,怕是那人未必敢来。」徐青点头:「我会一点收敛气血的功夫,正好藉此向兄长请教一下。」他当然知晓会有这个弊端在,只是想藉此看看,林天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林天王:「我如今收敛气血,全靠灵肉合一,身体和魂魄处于阴阳混元的状态。不过你神魂强大,未必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他反正要去海外了,与徐青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不吝惜拿出自己的武道经验。何况他也需要和徐青这样的奇才交流,互相印证。今后到了海上,要找到徐青这样的朋友与他交流修炼心得,属实困难得紧。林天王便开了和徐青交流这些经验心得。徐青自也不隐瞒他关于修炼一途的见解。两人越聊越是投机,倒是将一旁的苏怜卿晾在一边。苏怜卿老老实实做后勤活,负责倒酒。她想得明白,这人一喝酒,嘴里就不把门。如此一来,公子能从林天王嘴里得到更多的修炼心得。这种机会,可不常有。她殷勤向林天王劝酒,而徐青的杯子,则是故意拿小了一圈,一杯杯的积累下来,公子总能比林天王少喝许多酒。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林天王和徐青也谈得尽兴。「公明,你这小婢子倒是爱护你得紧,故意给老哥哥灌这麽多酒,生怕哥哥我不吐真言啊。」林天王似笑非笑。他是老江湖,如何看不出苏怜卿的使俩。苏怜卿忙向林天王赔礼:「小婢知错了。」她没有辩解,在这种粗中有细的江湖豪杰面前,辩解只会增加对方的反感,不如老老实实认错。林天王哈哈大笑:「别怕,你也是忠心为主。林某平生,最喜欢忠义之人。」徐青面皮一抽,你个大反贼,好意思提「忠义」。好吧,在场的反贼还真不少。比如他的小婢女。徐青道:「兄长手下的忠义之士可比我多,我要是出海,也就她和少数几个人,愿意跟我呢。」林天王微笑:「公明,咱们是推心置腹的交情。哪一天,你要是遭人冤枉,或是受了气,尽管来海上寻我。咱们兄弟联手,天下何处不能立足?」徐青洒然道:「那我可记住兄长的话了,兄长到时候切莫不认帐。」林天王笑了笑,拿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离开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这句诗学了许久,今日到底是用上了,他一个起落,消失在月色里,连徐青都察觉不到他跑到哪里去睡觉。不过,徐青坚信,自己距离练成林天王这种功夫,不会等太久的。「公子,我已经吩咐人,给你准备好热水。你要不泡个澡,去去酒气?」苏怜卿询问。「好。」徐青泡澡的过程,正好逼出酒气,尝试用神魂控制气血,将自己气息收敛。经过多番尝试之后,得益于林天王的指点,徐青差不多能将自身气血收敛十分之七八,到这种程度,也不怕会惊退莲花教的大长老。现在只等上元节一过,请君入瓮。徐青趁着这几日闲暇,练习雷音,顺道让苏怜卿呆在自己身边,通过感受雷音,改善一点根骨。效果还是有的。主要是苏怜卿的基础差,提升空间足够大。学渣从四十分到六十分及格容易。徐青现在是九十五分,想要到一百分,这五分,每一分提升的难度,都是十分惊人的。他倒也不急躁,路一步步走,坚持不懈,总能走通。譬如紫薇帝脉的打通,固然艰难,他持之以恒下,通这条神魂隐脉是迟早的事。他对打通紫薇帝脉获取的本命神通,亦是颇有期待,在玄天道人的石壁留言里,紫薇帝脉的本命神通唤作「补天劫手」,与罗教的大九天手,道家的先天十二缠·---这些奇功秘技,并称当世。若论神妙莫测,补天劫手,犹自在大九天手这等奇功秘技之上。上元夜。江宁府,城里张灯结彩,繁华如昼。「鹰王,这次多谢你千里迢迢过来相助。」城中一座酒楼的包间里,一名额头生出红印,状若莲花的百发青年对着一名中年男子说道。白发青年便是莲花教的大长老,出关之后,他已是「驱物大成」的境界,凭藉一手邪术,练成抱婴儿的气血状态,让自己返老还童。从外表看,完全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只不过他满头白发,却不能由白转黑。如此一来,却让他身上更添数分难以言喻的邪气。中年男子则是南直隶松州鹰爪门的门主,外号「鹰王」,一手鹰爪功出神入化。不过江湖之中,鹰爪门也只是二流门派,远远不能和大禅寺这种泰山北斗相比。但鹰爪门的鹰爪功确实有独到的地方,曾有大禅寺的高僧用龙爪功与鹰爪门的一位奇才相斗,那位高僧足足用了三百招,才侥幸胜了对方半招。至此之后,便夸赞鹰爪门的鹰爪功可为当世一流的爪功,比大禅寺的龙爪功也不多让。也是那一场相斗,令鹰爪门在南直隶起了名气。当然,事情是真的,却也是大禅寺一贯的套路。因为大禅寺内,绝学太多,不免引人。故而大禅寺会不时派出高僧和武林中那些有一技之长的门派高手论武,不管输赢,事后总是要夸赞对方一番。如此一来,对方得了名气,也让外界知晓,大禅寺的绝学,在外面也有同等级的存在。大家不要光惦记大禅寺的绝学。这招祸水东引l,实是阳谋。因为鹰爪门这种二三流的门派,急需要碰瓷大派,来助涨自己的名声。许多江湖中人,想碰都没这机会呢。同时,大禅寺通过这样的例子,也显示出武学圣地的气度,无形中加强了自己在外界的好形象,方便广收门徒。若不是遇上当今天子这种性格古怪之人,凭大禅寺的营销套路,如今也不会式微,给道门挤压得现在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不过道门往往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难以持久。千年以来,江湖中尚无任何一家道门门派,成为与大禅寺并驾齐驱的武学圣地。哪怕崂山上清宫也只是近年来,隐然有对大禅寺望其项背的意思。但道门如今不止崂山上清宫一家对天子有影响力,神都的朝天观,龙虎山的天使宫,皆对天子有极大的影响力。说到底,当今天子玩平衡已经深入骨髓之中,哪怕自己的爱好,都要搞平衡那一套。鹰王说道:「我这次也不知是为白兄的事来,这江宁府的徐公明,上次害惨了松州徐氏,有人请我为松州徐氏出一口气,我便来了。可以说,正好和白兄不谋而合。」白长老冷笑道:「那江宁徐生,收了贱婢当外宅,我唐师妹遇害,他肯定脱不开干系。只是此人颇有实力,我本来不打算动他,没想到鹰王竟然对他有意,那我就没什麽好忌惮的了。」他知晓鹰爪门背后站着南直隶的一位大贵族,松州徐氏也不过是那贵人手下的走狗,这次动徐青,显然也是那贵人的意思。白长老知晓莲花教如今大不如前,也想靠一株大树,暂作休整,自然和鹰爪门主不谋而合了。何况他出关之后,收集资料,也清楚徐青对莲花教造成多大的破坏。他甚至怀疑,徐青也是罗教的人。乃是罗教总坛为了彻底掌控莲花教,推出的棋子。若不然,徐青怎麽能每次击中莲花教的要害?不管怎麽样,这次无论是徐青,还是苏怜卿这个罗教总坛派来的圣姑,都休想逃过他的手。其实,苏怜卿圣姑的身份,亦是他掌控莲花教大权的阻碍。于公于私,白长老都不能放过对方。白长老和鹰爪门主在包间里畅谈到子夜时分,等到人烟稀少时,开始行动起来。因为他们已经踩过点,知晓天香院有不少护院,带人手硬闯,反而不如两大高手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那贱婢也修炼神魂,为了防止她神魂出壳,察觉鹰王的气血,鹰王可以将这玉符带在身上。」白长老取出一枚灵龟形状的玉符。鹰爪门门主接过玉符,带在身上,果然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覆盖体表。「鹰王只要不猛烈爆发气血,哪怕有人神魂出壳,也是瞧不出你身上的气血有多猛烈的。」白长老微微一笑。鹰王叹息:「道术果然玄妙。可惜我仅是在年前突破至暗劲层次,远远未到练脏的境界,若不然灵肉合一之下,动念也可收敛气血。」「江湖中,不是名门大派出身的武者,能修炼到练脏的人,根本没多少。鹰王背后有贵人相助,将来练脏的希望,在我看来,比那黑风寨的林天生还要大。」林天生就是林天王,鹰王久有耳闻,说道:「此人天生神力,哪怕只是暗劲,也非一般练脏武者能比。我若遇到他,怕是撑不过十招。」白长老轻笑一声:「我倒是不怕他,凭我手中的道术法器,只消他没到灵肉合一的层次,耗也被我耗死了。」他这次出关,掌握了莲花教的一件圣器,根本不惧练脏层次以下的武者。驱物大成的厉害,哪怕是鹰爪门主这样的武者,也是根本想像不到的。若非顾忌对方身后的贵人,白长老才不会对鹰爪门主如此客气。他这等高手,再上一步,便是神魂显形之境,可以称作真人,在普通人眼里,实是跟活神仙一般无二了。 第96章 飞剑 徐青盘膝坐定,浑身有轻微的颤栗。如果有人凑近他的身子,必然能听到,一阵类似晚钟敲过之后的馀音颤动。在这种低微的颤音下,徐青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暖烘烘的,骨头都仿佛酥酥麻麻。这是通过他初阶的虎豹雷音,清除血液的杂质,而且浑身骨头,都在这种颤音的影响下,进一步发育,变得更加坚硬。良久之后,徐青吐出一口气。「如果没有参悟出虎豹雷音,我的虎魔炼骨拳修炼到这种程度之后,便很难再进一步了。」徐青清楚,他此刻的骨骼,对比常人,可以称得上炼骨如铁。但在虎豹雷音的加持下,逐渐朝练骨如钢转变。不仅增加了硬度,还有一丝丝韧性在不断增加,「初阶的虎豹雷音便有这样的好处,若是练脏之后-———.」徐青忍不住生出期待。虎豹雷音的妙处,甚至比寻常的灵药效果还好。因为是药三分毒,哪怕气血散丶培元丹,长期服用下,也会对脏腑造成一定的负担,形成难以化解的丹毒。当他迈入练脏层次之后,毫无疑问,虎豹雷音可以清新脏腑,祛除丹毒。「各家各派,在练脏之后,或许有独门的秘传,来清除脏腑的丹毒,但毫无疑问,虎豹雷音这种由内而外的效果,绝对属于上乘法门。即使大禅寺内,都罕有人修炼出『虎豹雷音』,由此可见一斑。」「神魂其实对武道修炼的帮助很大,但是练脏之后,寻常武者不选择灵肉合一,几乎不可能再进步。可以说,性命双修,虽然是通往大道的必经之路,却也是最艰难崎岖的道路。」「好在我有了明确的目标,同时兼修玄天观想图丶金光咒,必然在性命双修的道路上有所成就。何况我已经参悟出阴阳协调的境界,即使无法灵肉合一,武道也能继续前进,只是不能灵肉合一的情况下,光是武道的战力,比同境界肯定要差一些。3世间之法,想要双全,本就是逆天而行。不难,不足为「道」。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馀。都知道天道才是对的,但世间行事,多是人道。因为损不足更容易。是以,天道之下,自有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否极泰来。损不足到了极致,必然迎来毁灭。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徐青心有所悟,踏起八卦身法,双袖飘摇,竟轻而易举上了房梁。原来他刚才施展了林天王指点藏匿气血的法门」,再将八封身法和鹤形术结合,身子如谷之虚,如竹之空,脚上好似踩了弹簧一样,一下子窜起老高。他又再次落地,想要复刻前一次的奇妙之感,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次轻轻松松跃上房梁。「到底差了哪一点?」徐青起眉头,他似乎抓住了什麽,却又缺少了一点关键的东西,导致刚才的灵光乍现,一闪而逝。「有高手来了。」徐青神魂修炼到驱物之后,感知更加敏锐他推开窗,朝着南边的院墙瞧过去,神魂运转下,却没看到什麽明亮的气血火焰,也没看到有阴魂鬼物靠近。奇怪。「公子怎麽了?」苏怜卿在里屋,听到徐青开窗的声音,忙出来察看。「他们应该来了。」徐青眉。他自然相信自己的感知,却察觉不到对方位置所在,不过明显「看到」青铜镜气运里的黑气骤然加深,足见来了厉害的对头,而且杀意不浅,令他生命受到一丝威胁。这种气运里的黑气突然变深,徐青也叫它「厄运当头」,属于凶兆。徐青话音未落,感觉到全身汗毛炸起,一股恐怖之感油然生出,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按住苏怜卿的脑袋,两人身子一下子矮下去。「小心。」林天王的暴喝之声,宛如雷响,在院中炸起来。与此同时,屋顶的天窗破碎,林天王一跃而下,牛魔大力拳盖世之威进发,一拳击中一把悬空的刻满符文的木剑。那木剑吃了林天王一拳,居然没有炸裂粉碎,而是立刻冲出天窗。「想走?」林天王冷笑一声,身子一跃,留下一道残影,追着木剑去。徐青没有松口气,而是朝着窗外冷哼一声,「给我滚出来。」只见到,窗外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走出,长身长腿,一双手青黑,宛如鹰爪,指甲锋利,反射月光,格外森然。「这麽警觉,可惜了。」黑衣人没有废话,身子犹如苍鹰扑食,朝着徐青杀过来。但是他刚一动作,便见到一抹森白刀光斩向面门」。黑衣人没想到徐青的刀如此之迅猛酷烈,「五虎断门刀。」他毕竟是老江湖,一眼认出刀法的来路。黑衣人立刻手做鹰爪,要抓徐青的刀柄。原来他的手套了铁爪,连指甲,都是精铁打造,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厉害的短兵。他这二十年的鹰爪功,更是非同小可。手臂的肌肉鼓起,青筋暴露,筋肉纠缠在一起,好似蟒蛇一般,充满爆炸的力量。这一抓,直接与徐青的五虎断门刀硬碰硬。两人在电光石火间,斗了几个回合,黑衣人感受到徐青刀法的可怕,忍不住叫一声「好。」一喝之下,脚步滑动,仿佛贴地飞行,来到徐青身侧,用鹰爪功抓徐青的腰肋要害。什麽?黑衣人一抓之下,非但没有洞穿徐青的腰肋要害,反而好似探进一团柔软至极的棉花,然后触到底,则是坚韧无比的牛皮。他气血为之凝滞。就在此刻,徐青另一只手,探出虎爪,反手抓向黑衣人的眼晴。徐青这变招之快,虎爪之猛烈迅疾,超乎黑衣人的想像。他强行侧过头,避开眼睛被抓瞎的危险,但眼角已经被虎爪抓破,一大层皮被刮下来,血肉模糊。黑衣人尚未生出火辣辣的刺痛,徐青的五虎断门刀已经抹向他的喉咙。他立时一个铁板桥,身子往后一翻。徐青一刀扑空,却没丧气,紧接着又是一招牛魔踏蹄,朝着黑衣人的下身踩过去。黑衣人立刻身子着地,懒驴打滚,依旧被徐青踩中大腿一侧,他这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无暇感受身体的疼痛,铁爪勾住旁边的椅子,朝着徐青砸过去。徐青皱眉,一拳轰碎椅子。木块炸开。黑衣人趁着这一下,冲到院落里。徐青迈出八卦步追上去。黑衣人随即踢腿。他脚尖有短刀弹出,一记撩阴短刃,直击徐青的下身要害。徐青八卦步迈起,直接闪过去,来到黑衣人侧身位置。黑衣人强扭过身子,鹰爪抓向徐青的面门。砰!刀爪相交,虚空中有火花进闪。黑衣人刚才强行扭过身子,力气没使足,半膝跪在地面上,虎口已经被徐青的刀震裂开。这时候,徐青终于有了蓄力的机会,一记崩拳打出,暗劲狂涌,拍中黑衣人后脑勺下面,正是脊椎骨的顶部。人体脊椎,乃是躯干最重要的位置,哪怕黑衣人筋骨强健,乃是练出暗劲的高手,挨了这一下,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整个人直接瘫痪倒地。「暗劲。」黑衣人惊骇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徐青懒得跟他废话,「他的肉身在哪里?」黑衣人咬紧牙关,没有开口。徐青:「不说,我灭了你鹰爪门满门。」他现在对江湖上的事不是一眼抹黑,刚才的交手中,已经认出黑衣人的来历。黑衣人惊惧道,「你敢。」「说出来!」徐青直直盯着黑衣人,神魂发出一声鹤唳,动摇黑衣人的神魂。这是个厉害的武道高手,如果不提前刺激对方的心神,鹤喉难以起到作用。徐青发出鹤喉的同时,直接用虎魔炼骨拳,击打黑衣人的骨头。虎魔炼骨拳将人体两百零六块骨头全数都囊括其中。徐青虽然没有专门学习分筋错骨手,但这分筋错骨的手段,也不逊色一般练成分筋错骨手的高手。黑衣人浑身疼痛,神魂又被鹤喉刺激,连凝聚念头,陷入假死的状态躲避疼痛都不行。他下意识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徐青旋即明了,对苏怜卿道:「别让他死了。」他话音一落,牛魔踏蹄的功夫施展出来,身子出墙外,往黑衣人指出的方向杀过去。刚才那飞刺进来的木剑太危险了,不杀了对方,徐青睡不着觉。他不管林天王是否拿下飞剑,总之一定是要追上去,找到对方肉身的位置,将其打死,才肯安心。一间暗室之中。有木剑穿堂过户,来到里面。莲花教的白长老募地在暗室中睁开眼,「练脏的高手。」他一头冷汗。刚才那人气血之酷烈,乃是他平生仅见。哪怕他的桃木剑是雷击木所制作的本教圣器,神魂寄居其中,不怕武道气血,却也挨不住对方多少拳脚。故而一击之后,白长老立刻驾驭桃木剑远遁,并故意将林天王引开。同时,也是给鹰爪门主创造单杀徐青和那个贱婢的机会。 第97章 击杀!(月初求保底月票) 「不管那边结果如何,我得赶快走。」白长老虽然仗着飞剑的灵活和敏捷,暂时甩开了林天王。但是这种级别的高手,五感和直觉非常惊人,难保不会再追上来。他随即在桃木剑上贴了一张符纸,如此一来,桃木剑的气息便即收敛住。白长老自己也佩戴了敛息的玉符,从暗室中悄无声息地摸出去。「兄长。」徐青刚追出院子,便遇到折转回来的林天王。「公明,这家伙的飞剑太能钻缝,我追丢了。」林天王暗叹一口气,这便是道术高手的厉害之处,即使打不过同层次的武道高手,但保命的手段非常多,而且有厉害的法器下,根本不跟你直接碰面。战斗之前,人直接藏在二三里外,哪怕林天王是练脏的高手,一旦跟丢法器,也找不出对方的具体位置来。另外,他回来也是看看徐青这边的情况。见徐青无事,放下心来。毕竟他还有许多好处,得从徐青这里才能变现。「兄长跟我来,我知道他大概的方位。」徐青回道。他和鹰爪门门主交手的过程说来很长,实际时间很短。厉害的武道高手交手本就是这样。常人一抬手的时间,说不定他们已经过了好几个回合。驱物大成的高手驾驭飞剑的速度确实很快,但是肉身的速度,肯定没法和飞剑相比,除非对方的肉身也到了练脏的层次,才能在短距离的速度爆发上和飞剑较量一二。当然,飞剑的敏捷和矫健,确然不是血肉之躯能比的。饶是林天王,在第一时间没有拿住飞剑之后,也被飞剑仗着自身的先天优势以及地利跑脱。不过林天王的出现,也让白长老不敢硬碰下去。因为一旦飞剑给林天王截住,后果不堪设想。届时白长老便是神魂遁出剑外,也大概率会被林天王酷烈的气血冲散。林天王在徐青引路下,很快两人到了一片民房附近。「驱物大成,驾驭飞剑,要真正发挥威力,一般都在数里范围内。所以他大概就在这一片房区。」徐青和林天王踩在这片民房的屋顶,轻声说道。林天王:「这地方鱼龙混杂,神魂高手只要神魂出壳,咱们也不好找他。」「我有办法。」徐青不假思索地说道。随即,徐青忽地凝立不动。原来他已经神魂出壳,并且观想出夜叉王。只见到,徐青的神魂凝聚月光,一个银白的光影若隐若现。而夜叉王在林天王眼里,则是通身幽黑,手持钢叉。只不过,普通人是瞧不见夜叉王的。徐青的神魂和夜叉王在这一片民房游荡,宛如黑白无常,勾魂索命。与此同时,徐青还不断用神魂发出鹤喉,来观察周围普通人的反应。如果是真正的普通人,在鹤喉所到之处,会出现恍惚眩晕,好似低血糖一般。而修炼者的反应,会比普通人轻微许多,甚至厉害的修炼者,能不受影响。夜叉王所过之处,恶气逼人。同样能将普通人和修炼者区分开。「找到他了。」徐青募地睁开眼,低沉地说了一声。他先动身,迅速迫近一个往外逃走的身影。夜叉王直接纠缠过去。白长老驱物大成的修为,直接可以看到神魂,见到夜叉王纠缠过来,大吃一惊。他来不及思考夜叉王的事,直接祭出桃木剑,将夜叉王斩杀。不过这一耽搁,徐青和林天王已经追上来。他不由大是后悔,早知道用龟息术,躲在暗室里不出来了。没想到他刚跑出来,对方便找到这片民房,简直不给活路。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没有后悔药。何况白长老也担心时间一长,对方直接找到他躲藏的暗室。除非开天眼,否则直接逃走,绝对算不上错误的选择。要怪就怪徐青和林天王追得太快太紧。白长老祭出桃木剑,护在身前,冷声对林天王道:「阁下贵为练脏的大高手,竟然沦为朝廷走狗,真教人痛惜。」林天王冷笑一声:「不用说这些废话,我看你现在怎麽跑。」他始终全神贯注,盯着白长老。对方有飞剑护身,如果贸然动手,容易露出破绽,反而给对方伤到自己的机会。林天王为人粗中有细,现在有徐青在身旁相助,没必要那麽急切地动手。何况他一动手,万一这老家伙打算和徐青同归于尽,飞剑速度极快,又十分灵活,林天王自付,未必能反应过来。白长老见林天王不动,心下惧意更增。练脏的高手,五感惊人。一旦他先动手,露出破绽,怕是会给对方一击毙命的机会。这也是练脏武者的可怕之处,尤其是林天王这种天赋异禀的存在。哪怕白长老这等道术高手,一旦肉身出现在林天王眼前,也免不了成为对方的猎物。白长老咬牙道:「开个价,怎麽才愿意放我离开。」他这番是栽跟头了。但凡知晓对方请来练脏的大高手,白长老根本不可能下山,而且徐青和那贱婢,居然能请动如此高手,更非他提前所能想到的。这样的人物,要麽该在某个大势力享尽尊荣,要麽逍遥江湖才对。他也是太倒霉了!说实话,他有桃木剑在手,哪怕面对三五个暗劲高手,也能从容来去,偏偏对方是灵肉合一的练脏武者。气血压迫之下,桃木剑要是一般法器,先前一照面,已经四分五裂了。林天王听到白长老的话,看了徐青一眼,但精神始终关注着白长老的一举一动。白长老知道自己气机被林天王锁定着,亦不敢有异动。徐青淡淡开口:「我不可能放你走。」他说完话,手中刀光一闪。刀气破空之际,一声闷雷滚过来。白长老一惊。「雷法!」随即,他察觉不到,真要是雷法,他估计念头都转不动。只是雷声终归是修炼神魂之人最为惧怕的声音,白长老这一愣神,徐青便施展出五虎断门刀威力奇大的一招「雄霸群山」。白长老反应过来,用飞剑格挡。这桃木剑,不愧是莲花教的圣器,在白长老驱物大成的神魂加持下,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徐青的五虎断门刀。反震之力,让徐青的虎口都破裂了,但徐青不是单打独斗。飞剑格挡住徐青的刀,却挡不住林天王的拳。林天王虽然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但想着徐青给的好处太多,这时候可不能丢份儿。抖擞精神,一声牛2发出。这是一种「运气」的法门,唤作「牛魔啸月」,乃是通过牛的呼吸之力,调动心脏的力量,爆发气血,然后将自身的潜能激发出来,能在一瞬之间,力量大增。若非他已经练脏,能修补脏腑的暗伤,决计是不愿意使出这一招。白长老挡住徐青的五虎断门刀,然后回撤,却力道无法使足。而林天王则是蓄力一击。此消彼长之下。纵使桃木剑,也挡不住林天王凶悍的一拳。直接给打飞。与此同时,这一拳馀力不减,落在了白长老身上。白长老的武道不过是练骨的层次,能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发出暗劲,还比不上鹰爪门门主,如何能抵挡林天王这当世牛魔蓄力而发的一拳。当即凌空飞起,撞到不远处的土墙上,身体镶嵌了进去。打人如挂画!徐青以往只是听说过,这回是见着了。徐青上前,犹豫一下,还是一刀直接捅穿了对方的心脏。这是驱物大成的神魂高手,即使生擒对方,也难保对方有其他诡秘的道术。犯不着冒着这麽大的风险去套出对方的秘密。毕竟林天王不可能随时随地守在徐青身边。「不可能。」当徐青一刀捅穿白长老的心脏,这位莲花教的大长老,兀自不敢相信,他一个驱物大成的道术高手,会被人破了肉身,当场杀死。他死死盯着徐青,肉身眨眼间从童颜鹤发的状态,变得满是褶皱,像是乾的老树根。随即,眼晴一闭,没了呼吸。只是!一股阴风从他躯壳里刮出,朝着徐青扑过去。不过徐青知晓他是驱物大成的高手,怎麽会没有准备。一刀捅穿白长老之后,徐青便立即松手,往林天王身后退去。哪怕白长老临死反扑已经极快,依日慢了一拍。林天王挡在好兄弟身前,气血爆发,酷烈的阳刚血气,好似大日一样,将白长老残存的阴魂照得冰消雪融。徐青生怕对方还有神魂残念遗漏,再度观想出夜叉王,将残存的神魂念头一一剿灭掉。他清楚,要不是林天王在,先破了对方的飞剑,以他如今的实力,绝无可能独自应付这种驱物大成的高手。林天王哈哈大笑,一手抄起白长老的尸体,一手抓住桃木剑,纵身飞出。徐青跟上前去。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四周有人过来察看。徐青和林天王自然没必要留在原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林天王将白长老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拿着桃木剑对着月光,仔细把玩,神情有些纠结。他要是修炼神魂的高手,这把桃木剑用处便大了。而且,此剑是莲花教的圣器,落在他手里,即使往后莲花教不来找他,罗教也会找来。他人在江湖,又不是独来独往之人,对于罗教这种大势力,多少还是忌惮的。「兄长,这桃木剑给我,我另外加一笔钱。」徐青很是直接。这时候没必要打感情牌。或者说,钱就是最大的感情。林天王不好意思道:「说好这次是帮你的—」徐青:「哥哥已经助我除了此人,至于他身上留下的东西,那自然又是另外的价钱。」林天王抱拳道:「公明贤弟,哥哥这番出海,确实开销甚大,就不和你客气了。」他不问徐青加多少钱,大家都是亮人,难道徐公明还会让他吃亏?可惜可惜!时间太仓促,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徐青倒不在乎加钱的事,这种适合驱物高手用的法器,可以说是有价无市。能买到就是占便宜了。至于白长老身上的秘籍之类,徐青要走道术的内容,武学秘要则是抄录。林天王则是刚好相反。至于白长老身上值钱的其他物品,徐青一概没取,直接给了林天王。这一点,让林天王大是满意。徐青也没觉得吃亏。能杀死白长老,得到桃木剑,他已经大占便宜。见识过驱物大成神魂高手驾驭法器的厉害之后,徐青心中涌出更强烈的危机感。他现在的实力,遇见真正的强者,还是不够看啊。分赃过后,徐青回到梅香小筑休整,至于鹰爪门的门主,苏怜卿已经直接交给郭壮暂时看管起来。徐青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但也没进入深度睡眠来恢复精神。一场恶战过来,总归是要复盘,总结得失的。而且和鹰爪门门主交手的经验,对于他的修炼,自是有所益。这些都是要尽快消化吸收的。他打起精神,先消化了先前的战斗经验,然后将桃木剑放在膝盖前,细细揣摩。这桃木剑先前被林天王重创,仅仅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总体无损。里面的神魂念头,也被林天王的血气冲散,不用担心白长老怨念作祟。虽然如此,徐青也在之前用夜叉王潜入进去,清扫了一遍。「明明是桃木所制,可是重量竟然犹如金铁一般,真是不可思议。」徐青拿到桃木剑时,便知道此剑很重。现在仔细掂量,更是惊奇。徐青遁出神魂,钻入桃木剑内。与使用夜叉王进入其中不同的是,他油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桃木剑也是一具肉身,有鲜活的生机存在。不过!他试图将桃木剑驱动,结果这剑只在膝盖上颤动一下,根本没飞起来。「说到底,我的神魂和驱物大成境界的神魂力量差距还是很大的。而且我尚未正式祭炼它,驱使它的难度自然更大了不少———」徐青体验过桃木剑之后,得出结论。此剑必须正式祭炼之后才能使用。而且没到驱物大成的境界,很难将其操纵自如。还是得尽快提升实力,不然有好东西都用不上,甚至保不住。徐青心知,这样的法器落在自己手里,罗教探查到之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好在我已经收服了苏怜卿,有她做内应,罗教要对我有什麽动作,大概率会通知她。除非罗教已经发现她是我的人了。」徐青对此早有防范,已经让苏怜卿向罗教总坛禀报她加入内厂的事,并说了详细情况。对此罗教总坛暂时还没回复,不过有内厂吸引注意力,苏怜卿在他这边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会降低不少。这女人演戏是一把好手,如今天天琢磨,在内厂和总坛的人面前,应该如何说话,才比较合理。多面间谍的表演,极需要层次感,十分考验演技。若非她也是易容高手,哪怕天生戏精,也难以驾驭这麽多身份。徐青也不好将桃木剑的事推到林天王身上。他能拿下此物,多少有林天王不想留着此物,招惹莲花教丶罗教上门的心思存在。这种圣器,罗教丶莲花教中,很可能有追踪此物的秘法存在。徐青希望白长老留下的道术相关内容中,能寻到解决这类隐患的办法。他翻阅了半天,将白长老留下的资料,仔仔细细地揣摩,依旧没有将解决隐患的办法找到。徐青不禁遗憾,决定后面再想想办法。他又看了自己抄录的武道秘籍,目光落在一页纸上:「雷神九斩第一式虎啸龙吟。」这一页纸的原件也是白长老从别的地方抄录出来的,还只是残篇。徐青仗着自己神魂不俗,几乎将这一式内容复刻抄录下来,「雷神九斩是比五虎断门刀更厉害的刀法,需要领悟出刀意才能修炼。可惜我得到的只是残篇。」徐青对着这一式思考,心中灵光一闪。「五虎断门刀最后两招需要我自己创造,我何不从这一斩中汲取灵感,助我自己悟出五虎断门刀最后两招?」徐青知晓雷神九斩只是残篇,即使练了,这种残篇也只能当奇招用。假如他汲取其中精华,融入五虎断门刀中,那意义就不一样了。「武道的修炼,越到后面,越需要将百家之长融于一炉,创造出自己的东西。我既然能创出『崩拳』,自然也能藉此尝试融合创造别的武功。」他现在近战有五虎断门刀,将来祭炼桃木剑之后,便有了远程进攻的利器,以后应对突发情况以及各种困难,手段自然更丰富了。徐青心情好起来。他吩咐苏怜卿一番之后,直接回到李宅,到了自家房间里,呼呼大睡起来。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正午。天光明亮,宛如徐青此刻的心情。他用过饭之后,来到县衙的刑房。郭壮恭恭敬敬递上一沓纸,说道:「公子,这是他招供的东西。」徐青翻了一遍之后,敲着桌子道:「他没供出背后的人?」郭壮:「这人会龟息法,一问到他不想说的东西,便直接假死过去。我怕把他弄死,坏了公子的大事,所以没敢上大刑。」徐青点头,让郭壮将人抬出来。这鹰爪门主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指甲尽数被拔掉,浑身都是烙铁硬。要不是有龟息假死的手段,饶是他意志坚定,也是扛不住的。指定什麽都得招出来。郭壮到底是专业的,对方看起来这麽惨,实际上根本没性命之忧,伤口处都做了处理,既让对方痛感明显,也能起到疗伤的效果。徐青只让郭壮留下,其他人都退到外面。他坐在鹰爪门主面前,「薛鹰,万寿十三年生人,江湖人称鹰王,这是你吧。」「都知道的事,何必多问。」薛鹰痛哼着回道。徐青淡淡一笑:「那我想知道一点,我不知道的事,你能不能配合一下他指着面前的纸堆,其中最上面的一张,凭空飞起来。薛鹰一惊,「驱物?」他昨晚已经试过徐青的功夫,知晓对方功夫非常高,哪怕他再来一次,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只是他依旧想不到,对方的神魂,竟然来到驱物的层次。「不错。」薛鹰冷笑一声:「可惜了,你的资质,本可以在武道之上走得很远,却沉迷神魂小道,注定此生成就有限。」徐青:「这事不劳你操心。认得这个嘛?」他拍了拍腰间,露出剑柄。薛鹰看清楚之后,神色大变,「白如镜死了?」他清楚,这是莲花教的圣器,剑在人在。既然此剑已经落到徐青手里,白长老的下场可想而知。徐青淡淡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出来。」薛鹰忍不住发自内心颤栗,不管白如镜是怎麽死的,对方的死,肯定和徐青脱不开干系,何况对方还是神魂高手。「薛门主,你是有血气的人。徐某一向佩服你们这些骨头硬的人,也知道对付你们的办法。」他拿起桃木剑,拍了拍薛鹰的脸。「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辱我,有失士人的风度。」「那你也应该听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说我是对你报德,还是报怨?」「你想做什麽?」徐青凑近身子,平静说道:「薛门主,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配合我,我说灭你满门,那就灭你满门。0,他说完话后,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郭壮补充一句,「江宁府黑白两道都知道,我们公子一向是言出必行。他接着补了一句,「说杀你全家,那肯定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会少。」薛鹰:「徐公明,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徐青冷笑一声:「郭壮,拿认罪书过来。」郭壮立时领命,徐青随即口述,却是鹰爪门勾结山匪丶水匪和莲花教教匪的事,细节之丰富,内容之详实,连薛鹰都觉得是不是他自己亲口招认了。「朝廷要建税关剿匪,你们鹰爪门离江宁府不远,也在应天府旁边,勾结匪类,证据确凿,你说这份认罪书交上去,应天府的吴巡按信不信?你说你们鹰爪门是不是有勾结匪徒?你说这上面,有没有一个字冤枉你?」徐青字字诛心。薛鹰不禁心神大震。这时徐青遁出神魂,侵入薛鹰的心神,夜叉王也一并举着钢叉杀进去。薛鹰饶是武学高手,意志坚定,在徐青一连串打击下,也心神失守,被徐青震住神魂,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徐青问清楚之后,收了神魂,等薛鹰签字画押之后,再令其恢复神智。薛鹰看着自己画押过的认罪书,神色大骇。而且里面还供出,他最不想供出的背后主使。「你杀了我吧。」薛鹰神情扭曲。徐青起身,转过身去,低声道:「郭壮,给他个痛快。」「唯。」薛鹰听到这一句,露出解脱之色,「师父,弟子来见你了。」郭壮将他头抓住,脖子一扭,薛鹰当场气绝,他低语一声:「下辈子,别想着报仇了。不然,还杀你。」他将薛鹰的眼皮合上。郭壮心里实有说不出的兴奋。鹰爪门主,这在南直隶江湖中,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便如此死在了他手里。放在一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跟着公子,他才能见识到广阔的天地,方才不再是井底之蛙。至于会惹上什麽人,郭壮根本不在意。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当五鼎烹!徐青在刑房门口等郭壮出来。「公子,人已经死了。尸体怎麽处理?」「给他收拾一下,派人送回鹰爪门。」「唯。」郭壮领命,随即犹豫一下,说道:「听说两日之后,新的县尊要来了。」「打听过了吗?」「只知道是北直隶的人,不清楚具体的来历。」「他老家是北直隶哪里?」「金阳府。」徐青点头。清水县是他的老巢,新任知县过来,暂时有何知府压着,肯定不会找他麻烦,但何知府肯定比他先离任。这事情得斟酌一番。吴巡按只有一年任期,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最迟明年九月,便要升官去其他地方或者直接进京。徐青心里琢磨一番。吴巡按当了南直隶的巡按御史,自然不可能再在南直隶为官,不然的话,失去巡按御史身份之后,在南直隶落差会很大。运作一下,将人安排到金阳府如何?金阳府紧邻神都,干得好,也容易引起上面的关注。如果直接进京,里面的水太深,吴巡按不一定能把握住。徐青心思缜密,总觉得这个新知县,多半和他不会对付,故而开始未雨绸缪起来。「这些都是小事。没想到松州徐氏的背后是魏国公府。这可是无冕的东南王,南直隶最顶级的权贵世家。」徐青感到事情棘手起来。目前来看,他是绝无撼动这等大权贵的可能。老吴,这次麻烦大了啊。 第98章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徐青心知,他得罪魏国公是表象,实际上吴巡按和他算是做了朝廷的过河卒子,用来对付魏国公这等地方诸侯一般的存在。天下蛋糕就这麽大,王朝内部的变法,无非是抢别人的蛋糕,而不是做大蛋糕。除非皇帝有胆魄将天下重新犁一遍,不然古代王朝的变法,注定是要以失败告终,免不了人亡政息的结局。不过若是能做到在位时,将国库充盈,终归是能止住国势下颓的,但也会与地方愈发离心离德。「这是历史的大势,对于我个人而言,在滔滔大势之下,一个浪花,都堪比泰山压顶,使我基业付诸东流。」「魏国公府想对付我,我也不会任其鱼肉的。」大人物固然厉害,却也珍惜性命,见到小人物亡命的架势,也不敢逼得太紧。徐青送回薛鹰的户体,什麽也不说,都够那边思量许久了。「不能等了,今天就得去取金光咒。」徐青意识到魏国公府的庞大威胁,提升实力的心情愈发迫切。做大事,成败往往就在关键的三五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出得县衙,径自取了火云马,孤身一人,疾驰来到金光寺。至于郭壮和苏怜卿等,徐青已经吩咐他们请了王护卫两人动身,去处理剩下的杂事。「已经下午了,我们门主还没回来。」城外的义庄,两队人马,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我们的人,已经去城里打探消息了,何况咱们大长老同样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怎麽可能,大长老可是驱物大成的高手,再进一步,便可显形,那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你们知道什麽?」「装神弄鬼之徒而已。」「你再说一遍。」双方见各自头领依旧不回来,冒出火气。这时候,有人回到义庄。「不好了,大长老的尸首被扒光,挂在了城门口。」那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满脸惊恐。扒光挂尸城门口,乃是朝廷对反贼最严厉的惩罚。大虞人相信,这样的方式,能够让人永坠九幽,万劫不得翻身。「怎麽可能,那本教的雷神剑?」「不知道。」义庄内,莲花教众人,一团丧气。个个都露出迷茫之色,不知何去何从。因为莲花教大长老为了收揽大权,又清除了一遍异己。现在莲花教虽然还有不少好手,却已经没有真正能做领袖的人物了。鹰爪门的人,十分紧张地问道:「我们门主呢?」「已经被抓到县衙的刑房里了。」「啊。」虽然已经有所预料,鹰爪门的门徒依旧十分震惊。门主便是他们的天,门主被抓到县衙的刑房,这个消息,比门主直接死掉还令人惊恐。「门主知道的事很多,万一熬不过大刑。」有鹰爪门的门人喃喃自语。他们想到门主背后牵扯的东西,忍不住不寒而栗。莲花教的人说道:「我们走。」大长老这等驱物大成的高手已经死了,他们留在这里还能有什麽用处?「走不了!」一名姓风的堂主忽然开口。紧接着,义庄内的教众们,闻到一股异香。「这是唐长老的酥骨香。」有莲花教的高手惊骇一声,随即又接着道:「你还在我们的早饭里,下了软筋散。」义庄里的人,一个个倒下。哪怕其中有练骨的高手,在酥骨香出现之后,体内软筋散的药力,迅速发挥出来,也免不了手足酸软,失去行动能力。鹰爪门的人,同样如此。只有姓风的堂主和他身边几个亲信早早服用解药,方才平安无事。「风堂主,大长老待你不薄啊。」「不薄?」风堂主冷笑一声,说道:「我要不是早早示弱,大长老能留我到现在。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什麽意思?你要拿兄弟们的头颅,去投靠官府吗?」风堂主:「把他们都带走,其馀人就不用管了。」他和几个亲信,将平日里相熟的教中兄弟喂了解药,然后带着众人立刻离开义庄。足足走出数里地,风堂主带他们来到一片废弃的农舍,忽然手作莲花,朝着农舍内拜倒在地。其馀人见风堂主手势,便知屋舍中有本教的重要人物。『风堂主,这件事你干得很不错,往后你便是莲花教的执法长老了。」屋舍内,有个飘渺的声音传出来。「都是圣姑教导有方,属下不过是遵照圣姑的圣训行事而已。2其馀人才醒悟过来,里面的人,竟是本教的圣姑。这圣姑是罗教总坛来的,居然不知不觉间,收服了风堂主。他们之中,要麽是风堂主的亲信,要麽是风堂主平日里拉拢的人,此时见得形势,自然明白该如何做,纷纷倒地拜伏在地。「圣姑仙福永享,青春永驻!」不要钱的马屁,从一个个教中嘴里说出。「好了,本座也是奉圣子指令。」「圣子?」「白如镜大逆不道,竟然想谋害我和圣子,圣子已经将他杀死。」「白长老竟然是死在圣子的手中。」教众们大惊。同时,他们一个个若寒蝉,不敢言语。这是教中最高层的权势斗争,他们哪敢掺合。何况现在白长老已经死了,显然圣子彻底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还好有风堂主在,否则很难想像,他们此刻是什麽下场。「虞廷气数未尽,圣子让你等保存实力。今后你们便在南直隶做些买卖,等待时机,同时继续为圣子收集情报。,「唯。」潜伏,收集情报,这都是他们的老本行,比打打杀杀安全许多。毕竟莲花教起事以来,敢打敢拼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多有血勇的,要不死在徐青手里,要不死在内部的权力斗争中。活着的人,都想苟住性命。圣姑的令谕,正合他们的心思。他们现在对圣子和圣姑更加拥戴了,一时间热情许多。「这些是圣子给你们用来经营的本钱,都拿去吧。」只见屋子里,两个铁箱子出来。风堂主将盖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铜钱,满满当当。这些教众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和普通教众不同,普通教众是贫苦出身,早已经被教义洗脑,而他们跟着莲花教造反,为的便是财富和女人。有了钱,还怕没女人。圣子丶圣姑的大恩大德,他们一辈子都还不清!一时间,众人的赞美之声愈发真诚起来。其实这些钱也是白长老带下山的财货,被风堂主暗中探知了位置,正在这片农舍中。而风堂主则是苏怜卿早就发展的下线。原来徐青睡觉的时候,苏怜卿一刻不停地在暗中做事,为公子的大业添砖加瓦。当然,她这些事,主要是领会公子的意图为主,然后随即酌情发挥了一些。反正有备无患。指不定哪天天冷了,还能给公子加件衣服。届时,她的身份也能见光了。从出身来讲,苏怜卿比徐青手下任何人,都希望徐青爬到最高处去。不过她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免得惹恼公子。这种事,只能一步步来。而且以她的专业角度来看,公子乾的哪一件事,不是奔着为了将来造反去的。上行下效,自古如此。臂如复社,结交了本地中下层的士子阶级,这群人最有往上爬的动力。金光寺的香火钱,拉拢了没有背景的商户。复社和金光寺的善举,则是拉拢了本地的贫苦百姓。莲花教如此专业的造反势力,打下的基础,都不如徐青牢固。徐青这一桩桩事,日积月累之功下去,真到了有朝一日,天下大乱的时候。立时能拉拢起足够的人马,且各类人才齐备,还极有凝聚力。因为这些都是利益共同体。有了共同利益的团体,在乱世中的破坏力,远比如蝗虫过境的义军可怕。其凝聚力,也远非官军能比。「公子还年轻,再等二十年天下大乱,那时候公子也还是壮年。何况公子的武道修为那麽高,一旦练脏,六十岁也不过是旁人刚刚迈入中年的时候,正是打拼的好年纪。」苏怜卿暗自寻思。无论如何,经此一役,徐青的情报网变得更加广泛,而且收揽了更多的专业人才。「师父,近几日,不知为何,后山的红月洞的石壁,总有佛光泛起。」法月进入禅房,向住持衍空大法师禀报。衍空幽幽道:「你可进洞里察看过。」法月小心翼翼道:「弟子刚进去看过,发现里面祖师面壁的地方,那石壁之上,依稀有金光泛出文字的痕迹。」衍空:「这是祖师所言的缘法要到了。』他又深深看了法月一眼,说道:「你可认得那石壁上的文字?」法月道:「认不得,上面的字迹还是太过模糊了。」衍空:「走,咱们去看看吧。」他带着法月来到后山红月洞的石壁前,只见一条条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衍空凌空一掌朝面前的石壁挥过去。石壁上不断有石屑刮落。法月惊骇不已,老和尚的大力金刚掌,竟然能将暗劲凌空发出了。他按捺住心中惊惧,看向石壁上露出的文字真容,忍不住念道:「天地玄宗,万本根。」 第99章 红月往事 「这便是本寺无上绝学金光咒的总纲。」衍空轻飘飘一句开口。法月如遭雷击,艰难地出声询问:「这八字真言,分明是道家的玄理。」衍空微微一笑:「痴儿,世间正法玄理,何来佛,何来道?如来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你拘泥佛道,是为着相。」法月忙合十道:「弟子愚钝了。」衍空随即打个哈哈,声如晨钟暮鼓。法月听到之后,竟感觉到浑身骨头酥酥麻麻,效果仿佛堪比修炼虎魔炼骨拳,心里隐隐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他接着又听老和尚说道:「不过,这八字总纲,确实是道家玄理。」法月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一想到老和尚向来记仇,忍住了。这数月之内,老和尚实是愈发深不可测,连带回来灵狐血肉,都被老和尚拿走。难道老和尚这一把年纪,还能在武道上有重大突破?没等老和尚继续说下去,洞外有知客僧找过来,说徐青上门拜访。衍空随即叫上法月,前去招待「金主」。见了徐三元,老和尚脸都要笑出花,热情地吩咐知客僧上最好的茶,宾主落座,徐青说明来意。衍空闻言打量徐青一番,悠悠说道:「徐三元是否已经练成本寺的虎魔炼骨拳?」徐青知晓瞒不过衍空这个老行家,乾脆爽快承认。而且他这番再见衍空,发觉老和尚浑身一点武者的血气阳刚都没有了,浑如平常老僧,却没有那种「老人迟暮」的味道。上一个能让徐青看不出血气的武者是「林天王」。徐青悚然一惊。林天王藉助灵狐血肉练脏,徐青不奇怪。老和尚这把年纪,凭什麽还能有如此重大的突破?还是老和尚早已是练脏高手,只是一直以来深藏不漏?他有如此本事,金光寺怎麽还缺钱?徐青眼中,老和尚愈发高深莫测,他不禁心下反省,到底还是魏国公府的压力太大,令他失了分寸,急着上门讨要金光咒。只是老和尚如此实力,即使他再等几个月来,也没啥区别。若是再等几年?且不说魏国公府的压力,便是几年后,他到底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他现在算是理解古人说的那句话,「日暮途穷,故而倒行逆施。」在死亡威胁下,人做出什麽不计后果的事,真是理所当然。再差不过一死罢了,有什麽不敢拼的。金光咒涉及徐青最根本的利益,他不得不来,不得不谋。天底下的大事,哪有那麽多未雨绸缪,许多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左右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而且金光寺要钱,就不能断绝和徐青的合作。还有何知府站在徐青后面呢。知县都算是百里侯,知府比知县更大,只要金光寺还是白道,就绕不开官府。一晃神之间,徐青想了许多,面上却不露痕迹。衍空合十道:「盖金光寺自红月祖师圆寂以来,除开老僧之外,尚无人将虎魔炼骨拳两百零六手尽数练成,徐三元不愧是当世的武学奇才。」徐青:「大师也练完了虎魔炼骨拳?」衍空:「正是托了徐三元的福,没有那灵狐血肉,老僧也练不完虎魔炼骨拳。」「怎麽可能?」徐青和法月几乎同时开口。衍空:「此事另有机缘,而且老僧练全虎魔炼骨拳的意义,与徐三元相比,着实天差地远。不值一晒。」徐青心里不太信,甚至怀疑,老和尚是否也参悟了虎豹雷音。他隐约觉得衍空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徐青乾脆回到正题,道:「不知金光咒之事,大师怎麽看?在下愿意用莲花教的修行秘要来换,另外加上一大笔香火钱。」衍空轻轻叹口气,说道:「徐三元可知这金光咒是如何到红月祖师手里的?」徐青摇头:「这些陈年往事,晚生实是不得而知。」衍空:「世人皆知,红月祖师出身大禅寺,却不知红月祖师为何离开大禅寺。不知徐三元愿意听老朽崂叨一番麽?」徐青:「愿闻其详。」法月听闻此事,同样忍不住侧耳倾听。关于红月祖师离开大禅寺的缘故,寺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衍空:「红月祖师本非在大禅寺自幼出家,而是带艺投师。他拜师之前,已经是当时江湖中赫赫有名之辈,人称铁脚仙。」徐青失声道:「铁脚仙?那不是早已消失的全真道昔年七子之一的玉阳子真人?」衍空:「徐三元果真是博闻强记。』徐青又燮眉道:「不对,玉阳子真人,乃是三百年前的人物,贵寺红月祖师却是百年前圆寂的。」衍空:「所以徐生员相信轮回转世之说吗?」徐青:「这等事,多是无稽之谈,但也无法证伪。」他当然不会说,确实有,比如在下。衍空:「此身虽异性长存。红月祖师觉醒作为铁脚仙的宿慧之后,本就是玉阳子真人再世了。他后来拜入大禅寺前,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只说自己是得了前人的传承。并在大雪天里,跪了七天七夜,终于打动了当世大禅寺的晦明神僧。后来红月祖师在大禅寺内修持佛法,不过数年间,除却当时寺内的四大神僧之外,再无人能在佛法上与红月祖师一较高低。本来正常发展下去,红月祖师该当做大禅寺的方丈。」「那红月祖师又是为何破寺而出?」衍空轻轻叹息一声:「红月祖师为求大道,竟不惜以身试法,与大禅寺镇压的黑狐王的神魂论道,这一论就出了大事。」「什麽大事?」「红月祖师论道入迷,竟打算解开黑狐王的封印。当时大禅寺上下劝阻,他也不听。后来晦明神僧为了让红月祖师放弃这个念头,便用大禅寺的一百零八罗汉伏魔大阵阻拦他。」「谁知————」衍空说到此,神情格外复杂。「想必是红月祖师破了罗汉伏魔大阵吧。」徐青说道。衍空点了点头,「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红月祖师破罗汉伏魔大阵所用的手段,便是全真道的天罡北斗阵。当时,他一身七化,一身成阵。直到那时起,寺中上下才知晓,红月祖师非但武道到了接近武圣的程度,连神魂也「附体」大成。大禅寺的罗汉伏魔阵和全真道的天罡北斗阵,本来都是阵法中极高的境界,难分高下。只是红月祖师一身七化,其心如一,远非布阵的武僧们可比,故而被红月祖师破阵。」他说到此,顿了顿,「晦明神僧见红月祖师破阵,按先前定下的规矩,本该答应红月祖师解开黑狐王的封印。只是晦明神僧心知,黑狐王的神魂一旦出去,必将惹出滔天大祸,竟然当场反悔。亲身阻拦自己的得意弟子。最后,晦明神僧以受了红月祖师一掌的代价,以大禅寺的一指禅修炼出的先天罡劲,隔空一指,破了红月祖师的金刚护体神功。红月祖师败在晦明神僧,当即下山,扬言要找一门比金刚护体神功更厉害的至阳法门了,再会嗨明神僧的先天罡劲。」「那法门便是金光咒?」徐青忍不住问道。衍空:「不错。金光咒本系道门雷法所出,乃是世间第一等武学筑基法门,其修炼大成,金光护体,犹自在金刚护体神功之上。此法本是天师道的不传之秘,红月祖师曾为道家前辈,对天师道了如指掌,竟孤身一人,潜入天师道中,获取了金光咒的秘法。不过天师道当时,恰好没有天师在世,根本无人能修炼金光咒。更不知为何,在金光咒被红月祖师取走之后,没有为难红月祖师,而是派了一位道童前来告知红月祖师,金光咒若无天师度相助,练之不详。」他说到此,顿了顿,「红月祖师当时参悟金光咒,确实遇上疑难,便以金光咒的内容考问对方,谁知道童对答如流,并说,若是红月祖师改佛归道,拜入天师道中,自当借天师度给红月祖师参悟金光咒。红月祖师没有答应,不过却是将金光咒归还,仅留下自己抄录的副本。不止如此,还将自己关于金光咒的种种感悟,交给了天师道。十年之后,那道童便成了天师道的上代天师。」「那红月祖师后来怎麽样?」徐青又问道。衍空:「红月祖师有宿慧,本身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即使当时的道童告诫他金光咒若无天师度,练之不详。红月祖师也执意修行下去,并成为天师道之外,唯一修成金光咒的人。」「再后来呢?」衍空悠悠道:「世人皆知,红月祖师年五十而圆寂,却不知红月祖师晚年,时常丧失理智,下山屠戮强梁恶霸,做下许多杀孽。后来,祖师自知此皆他强练金光咒惹出的祸根。祖师深感罪孽深重,于是自绝于一口黑棺中,并嘱附后辈,三年之后方可开棺,再将他的户体烧成舍利子,用来镇压本寺的那个妖孽。三年后,寺中僧人依照红月祖师所言,掘土开启黑棺。却发现棺材里的红月祖师竟长满····他说到此,竟忍不住神色惊惧。「长满什麽?」「当时大家打开棺材,竟发现红月祖师的尸体,竟长满红毛,充斥着不祥之意。」衍空幽幽地说道,他接着继续开口,「而且大家发现,棺材的内盖上,竟有一行字迹——·. 第100章 金光咒(第3更求订阅) 「那字莫非是红月禅师所留,他自困黑棺时,其实依旧活了一段时间?」徐青询问道。衍空点了点头:「不错。至于上面的字迹,正是『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十六字,这也是金光咒的总纲。」法月震惊道:「那后山洞中石壁是红月祖师的棺材板?」衍空看了法月一眼,淡淡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红月洞,便是当年埋红月祖师的地方?那口黑棺其实是一口石棺?」法月:「.衍空道:「金光咒的总纲便在那石壁中,自徐三元上山问起金光咒的事,我便知,石壁出现佛光所应验的缘法,正是徐三元。徐三元既然想学金光咒,那就跟我们走吧。」徐青本是为金光咒而来,自然不可能拒绝。他跟着衍空师徒,来到金光寺的后山石洞。果真有一面石壁,上面泛起佛光,有「天地玄宗,万本根」八个字,许多走到石壁前,说道:「还有八个字呢?」衍空微微一笑:「自然也在石壁上,徐三元自己观看吧。」说完话,他拉着法月出去。徐青闻言沉思一会,然后拍出暗劲,石壁上不断有石屑脱落,不但露出「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还有密密麻麻的细小金文以及图形。他还发现,这壁上文字,竟然和玄天道人的石壁文字,笔迹如出一辙。「这些文字,难道不是红月祖师留下的。怎麽会和玄天道人的笔迹如出一辙?」徐青对衍空说的故事,产生了怀疑。他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谎言,便是九分真,一分假。因此衍空的故事,肯定大半是真的,但石壁文字是红月所留这件事,徐青保留怀疑的态度。「先不管,将这些文字图形记住再说。」徐青有玄天观想法,不可能错过修炼金光咒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是砥霜,他也有机会将其配成仙丹。人生难得几回搏!徐青凭藉强大的神魂以及绝对专注的状态,硬生生将眼前石壁的图文记下。他还不放心,反覆记忆多次,直到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之后,方才松一口气。然后感到饥肠滚滚,四肢百骸中气血空虚,这是开启绝对专注太久,记忆太过耗神导致。他连忙服了随身携带的滋补药丸,好一会儿过去,缓了过来。因为石壁图文泛着金光,全身心投入下,直到他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他出得石洞,明月在天,只有法月在旁边候着。「徐三元,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客房和素斋,你要不先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城?」「好,有劳法月大师了。」法月笑了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徐青点头:「这次多谢贵寺指点我学金光咒,事后必有香火和其他供奉送上。」法月一向清楚徐青大方,知晓徐青不会食言,眉间颇有喜色,那金光咒再好,他们也学不了,能以此交好徐青,再获得一大笔香火,着实是无比划算的买卖。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徐三元若是修炼金光咒有什麽不适之处,切勿强行修炼下去。总之,身体最重要。」他是个通晓世情的和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徐青,大家都一起出生入死好几遭,没必要端着高僧的架子,纯当方外之交相处。何况大家都是年轻人,想必老家伙个了,肯定更有共同语言。不过法月察言观色,见徐青心思不在聊天上,也没多言,送徐青去客房休息,便即离开去见老和尚衍空。「住持,徐三元已经出来了。』「嗯,知道了。」法月犹豫一番,忍不住问:「住持,先前你跟徐三元讲的事,都是真的?红月祖师当真晚年不祥?」衍空淡淡开口:「法月,我送你一偈,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法月这回是真忍不住翻白眼了,咳嗽一声:「这佛偈好像是徐三元闲聊时,跟我说的,我再和你说的。「「你告诉我的,我就不能转赠给你?」衍空用看智障的目光,关爱自己的爱徒。法月腹诽:「你倒是把灵狐血肉再转赠给我啊。」他想到此事,悲从中来。他就不该信老和尚的话,说什麽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妖物的血肉,非要跟他「借」老和尚不讲武德,搞不好还偷吃了佛祖的香火!法月只恨自己咋不是住持,想吃「谁」·-—-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睡谁,就睡谁!「阿弥陀佛,都怪老和尚,害他动了妄念!」法月心中向佛祖告罪。衍空又道:「这佛偈确实妙,徐三元果真是大有慧根之人。咱们金光寺要想摆脱大禅寺的影响,成为南方大宗,须应在此人身上。』法月:「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我知道你疑问很多,想问就问,免得成天在肚子里腹诽老僧。」衍空打个哈欠,侧躺着。法月:「所以那故事是你编的?」衍空:「你说本朝太祖出生时,其母梦日月入怀,出生时,满室异香,也是史家编撰的吗?」法月:「即使是编的,那现在也是真的。」衍空:「所以真假不重要,因为死人的话,都是活人来说的。你觉得是真,那就是真,你觉得是假,那也不一定是假。」法月心里腹诽:「你这整了半天,不还是打机锋。」他知晓,老和尚不想说,那再问也是白搭。要说老和尚是编的,法月也觉得不像,总之肯定有掺假的地方。不过对徐青而言,只要金光咒是真的,其他的真假,确实不重要。法月一念及此,倒也没有继续好奇下去。对于现世的人而言,敬天法祖只是因为现实需要,所以祖宗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拿来敬的。老和尚扯这麽多,根子上还是要落实徐青是金光寺的有缘人这件事。只是那些金光又是怎麽一回事?从装神弄鬼的老本行来看,以法月的专业性,也看不出石壁上佛光到底是怎麽弄出来的。应该是真的佛光。红月祖师当真如此厉害,算得到百年后的缘法?那咋不算算,他多少岁当住持。寺庙的传承很重要的。法月颇有些惆怅,老和尚现在事业焕发第二春,肯定是不肯让位的。希望徐青给力点,早点成为大人物,到时候支持他当金光寺的话事人。他懒得和衍空继续打机锋下去,随即告辞,等法月离开之后,衍空身体冒出一股黑烟,有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都传你为大威天龙菩萨观了,这是当世一流的观想法。你什麽时候助我的本体脱困?」衍空打个哈欠道:「急什麽,你出来之后能做什麽?」「自然是快点恢复修为。」「怎麽快点恢复修为?」「人是万物灵长,多吃点人肉喝点人血就行了。」「然后被正道高人发现,再被封印,若是运气不好,甚至可能被高人用雷法打得魂飞魄散。」「你放屁。」「你说,这些事会发生吗?」「本座神通广大,不怕你们这些阴险的正道中人。」衍空:「你现在住在我身上不好吗?每天有气血供养,还不用担心被人抓住。我死后,要是神魂有这待遇,我天天给佛祖烧香。」「你————」,佛门怎麽出了你这种败类。」『那你又错了。贫僧若非佛法高深,怎麽能有如此纯正的佛光?」只见衍空身上,佛光闪烁,黑烟忍不住吃痛,叫道:「好了,好了!」衍空微微一笑,收了佛光,说道:「你看你,非要我动手才肯讲道理。「早知道我就不传你大威天龙菩萨观,以至于让你炼化了红月的舍利子,有了如今的成就。」「你不也是想让贫僧将舍利子炼化,好助你本体脱困麽。」「哼,你知道的。没了舍利子,你即使反悔,我本体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听我一句劝,他大概是能练成金光咒的。你本体要是出来,能抗住人家的雷法不成?」「不听,我才不惧什麽雷法———」它虽然如此说,语气不免色厉内荏。说是不惧,实则是大惧,然后黑烟重新钻入衍空体内。衍空见状,泛起笑容,只是眼眸深处,有一丝愁色一闪而逝如果有人在他身边,往他胸口看过去,会发现有几根细微的红毛。李宅,梧桐小院。徐青白天睡了许久,才回到城里,又从苏怜卿那里了解莲花教的事务,加上郭壮这边的事亦一并了解,解决了俗务之后,开始养神,澄清思绪。直到夜深人静时,脑海里泛起金光咒的种种秘诀,开始着手修炼起来。这金光咒涉及人体经脉,通过搬运气血,来壮大肉身,与此同时,修炼金光咒的阳火会非常旺盛,对神魂有剧烈的伤害。徐青一开始尝试,便感受到了金光咒对神魂的损害。他很快停下来,用玄天观想法修补神魂,同时吸收金光咒产生的气血。如果他不修炼金光咒,修炼玄天观想法,气血损耗巨大,同样会损害肉身的根基。金光咒是阳盛阴消,玄天观想法是阴盛阳衰。两者一起修炼,正好中和各自的弊端,不过修炼所需的元气,并不是凭空来的。如果没有灵狐血肉这等珍贵的灵物,便只有通过大量进食血食来抽取精气。排便频繁是一方面,而且这些血食固然营养丰富,杂质也远比灵狐血肉以及制成的丹药多,反而言之,也会加重徐青的身体负担,影响脏腑和肠道。徐青现在有虎豹雷音,暂且能排出一些食物带来的毒素,但长期以往下去,哪怕虎豹雷音到了高阶,也一样会在身体积累出难以排出的毒素。其实连丹药都有丹毒积累,何况普通血食。食不厌精,用在修炼上,更是恰如其分。「还是需要更多的灵丹妙药相助才行。」「相比起普通食物带来的血毒之类,丹毒的副作用其实轻微许多。」徐青深知,修行的四要素,财侣法地,一个不能缺少。侣其实不只是道侣,也指能够相互促进交流的同道。也就是修行的夥伴。当然,道侣之间,肉交神交,关系亲密,利益一致。所以许多修炼者,都会用心物色合适的双修道侣。至于鼎炉,其实跟所需的丹药没啥区别,属于财货一类。这就跟达官贵人的妾室一样,属于财产的一部分。「我身上秘密太多,找道侣必须慎之又慎,其实不找也行。青铜镜基本上能起到道侣的作用,还不会作妖。」徐青暗自心想。他修炼金光咒的过程,更发现了一件事。如果修炼金光咒之人,神魂不够强大,在前期就会阳火焚身,伤及神魂。这时候,恐怕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解决这个弊端,比如「自宫」。道士修炼自宫的事,其实也不算没有。徐青前世读史,在明初时期,便有一个道土,得了皇帝赐下的两个宫女。为了遵守其修持之道需要不近女色的戒律,选择了自宫。如此也不算违抗皇命。细细思来,或许也有其修炼出了类似问题的缘故,这也只是他猜想,当不得真。但修炼者追求阴阳相济的丹道,认为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所以自宫修道,也存在一定的理论可行性。不过,更多正统修炼者认为,肉身要保持完整性,才有成道的希望。抱着类似自残理念的修炼者,往往是容易走极端的,可以说是剑走偏锋,入了旁门邪道。其实大道三千,玄门正道也好,旁门邪道也罢,谁成了道果,谁便是有理的。玄门正道之所以是正道,那也是人家成功的人多,力量大。如大禅寺贵为天下武学圣地,难道是江湖人抬举出来的。人家巅峰时期,号称三千武僧呢!哪怕现在被削弱,估计也有好几百。要是他出门,带着三千训练有素,有武道弟子的军队,他跟皇帝都能讲道理。「养脱产士兵都如此耗钱,别说三千武僧了。大禅寺鼎盛时期能养三千武僧,那是前朝属于异族当政,搞的包税制度。让大禅寺趁着天下大乱时,急速扩张。加上前朝本身十分信奉佛教。纯属于天时地利人和了。」徐青也清楚,正因为佛门扩张起来太过可怕,所以历朝历代,既要用佛门迎合统治者需要的愚民理念,也要防备佛门。前世历史中的三武一宗灭佛,这个世界同样有类似的事发生。故而阳光之下,说到底是没有新鲜事的。有些事的发生是注定的。因为矛盾不可调和,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会爆发。如果没有玄天观想法,修炼金光咒的人,哪怕神魂再强大,最后也会出问题。毕竟根子上的问题没有解决。若是红月禅师没有修炼玄天观想法,晚年发疯确实是很可能发生的事。「舍利子是高僧修为的精华,如果红月禅师晚年不祥,那麽他的舍利子岂不是有问题?」徐青想到另外一件事。他修炼金光咒和玄天观想法,对佛门的舍利子有了新的见解。舍利子对于修炼者而言,尤其是同修一脉的修炼者,无疑是一种强大的灵药。「衍空和尚如果之前不是隐藏实力,那麽这段时间的突飞猛进,怕是不止和灵狐血肉有关。」徐青知晓,法月带回去的灵狐血肉份额不多,根本不可能和林天王以及徐青的份额相比,让衍空的修为提升这麽多,非常不现实。如果衍空炼化了红月的舍利子,反而说得通。「假如我推测对了,那麽为何衍空之前没能炼化红月舍利,现在却能了?」徐青脑海里泛起种种细节。「三尾黑狐去过金光寺,法月说他的灵狐血肉又被衍空服用。两者是不是有什麽关系?」「人说谎时,往往是有痕迹可寻,无中生有很少。衍空讲的故事里,红月禅师执意要解救大禅寺镇压的黑狐王的神魂,从它身上,获取修道的心得,这是不是一种心理上的映射?」徐青忍不住细细推敲起来。「如果我将故事里的红月禅师在大禅寺内,试图解救黑狐王神魂的故事主角换成衍空和尚?」徐青心里泛起一阵惊骇。「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老和尚肯定和寺中镇压的妖孽建立联系了。」徐青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起伏。「这——.」徐青很不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但他知道,当你觉得事情很糟糕时,事情往往会比你想像的更糟糕。他看了看青铜镜内,气运一栏,黑气确实深了一些,但还不到威胁生命的程度。先前他以为是魏国公府的事,现在倒是不好说。「无论如何,金光咒是真的。这件事我一旦挑破了,才是真的麻烦。现在···」徐青左思右想,这到底是他的猜测,即使是对的,也暂时没啥办法应对,不如先继续装作不知道。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第101章 黑榜 不知不觉间,十日过去,莲花教大长老死于林天王之手的事情在江湖中发酵。与此同时,徐青得到苏怜卿送来的一张榜单。「黑榜?」徐青听苏怜卿解释之后,才明白,这是内厂对江湖中凶险人物的评级机制。名字上了黑榜,皆被内厂定义为十分危险的江湖人物。如果在大虞朝造成极大的危害性事件,一定会被内厂丶绣衣卫不惜代价地追杀或者铲除。当然,名字上黑榜之后,小打小闹的犯禁,地方上的监察特务机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一个月俸禄就那麽点,犯不看拼命。大虞朝两京十三省,江湖中,名字能上黑榜的不过五十左右,有时多,有时少。林天王之前在江宁府黑道称霸,不过放眼全国,还是差了不少。这回击杀莲花教大长老的事迹传出去,名声比之前高了许多。其实也是林天王特意要求徐青将此事传出去的。因为出来混,名声都是自己给的。他杀了莲花教大长老,对他江湖中的声望很有帮助,往后出海,招牌一亮,大家都知道有这麽一号人,自然会掂量一二。不过黑榜属于绣衣卫河内厂的内部资料,比朝廷邸报私密性强许多,以前徐青没这门路,唯一认识的左千户,又是个正派的人,当然不会跟徐青私下搞得这麽关系密切,何况人家已经回崂山闭关了。当然,黑榜的意义也有限,榜上许多名字,徐青都听过。毕竟不是江湖中有名之辈,也上不了黑榜。倒是黑榜第一的家伙,令徐青不由多关注了几眼。「雄禅。」这是大禅寺如今的方丈,现年不过四十岁出头,武功已经冠绝大禅寺,并修炼了大禅寺十三门绝学,拳脚擒拿以及各种兵器无一不精,更将大禅寺的金刚护体神功练到了最高境界,乃是江湖中公认,最有希望领袖群论的新一代武学大宗师。若不是于是佛法衰微之世,以雄禅的实力和地位,完全可以在前朝那种崇佛的环境里,竞争国师的位置了。「有意思,内厂眼里,雄禅居然是黑榜第一。足见当今陛下对大禅寺的忌惮了。」徐青窥一斑而知全豹。不过他对雄禅的练武经历,也有说不出的震撼之感,「肯定开了什麽挂。」徐青眼里,凡是修炼进度能和他一比的,都有开挂的嫌疑。武道和道法,越到后面,进步越是艰难。哪怕徐青有金光咒和玄天观想法在身,没有其他奇遇的话,徐青也不敢说自己能在四十岁之前,武功练到雄禅那种可以说是半步武圣的层次。这好比前世高考,到了后面,每加一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纵然是天才,要取得旁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也不能缺少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打下的基础。「金刚护体神功练到最高境界,那就是红月禅师当年的层次,比起金光咒的最高境界还是差了一筹。」徐青心生追赶上雄禅的豪气,同时为接下来修炼的资源发愁。「先把林天王的事办了,拿到他那份灵狐血肉再说。」徐青金光咒已经正式修炼,感受到效果,继续修炼下去的心思越发迫切。他一念及此,便骑着火云马去应天府找老恩师吴巡按,商议剿匪的事。这笔答应好的买卖,事情得办漂亮,让天王哥哥安心离开。他现在出去,没必要带太多人手,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普通的护卫,根本就是累赘,不如他骑着火云马来去自如。真遇到林天王那种高手,他仗着火云马的耐力和速度,还有机会在大道上甩脱对方。他有秀才的身份腰牌,出门不需要特别去衙门办手续,免得很多麻烦。这也是秀才的一大特权。这个时代说游学,但没秀才的腰牌,要出去游学是特别麻烦的事,开路引也一般是到指定地方。不过现在也是王朝中后期,找人造假的路引或者腰牌,也是常有的事。说白了,制度再好,都得人来执行。但能走正规路子,自然不用走野路子。徐青一路疾驰,不过一日功夫便来到应天府,这可比走车队快许多。等他练脏之后,耐力大增,每日能往返的距离,肯定比许多良马都强。只是比火云马这种异种,肯定要差一些。但养火云马的消耗,比养几个武师开销还大,一匹两匹徐青还承受得住,多了,他也负担不起。自来王朝能组建大量骑兵,出征漠北,都得在国力上行时期才能做到。这也是个效率问题。国力上升时期,十两银子,起码有三两能花到实处,下行的时候,一百两有没有三两落实,都是问题。徐青现在盘子小,人心齐,也好监察,等他盘子一大,照样得面对这些问题。他今天怎麽挖大虞朝的墙角,来日别人就怎麽挖他。但不做大是不可能的。体量一大,效率再不行,也比盘子小的时候强许多。徐青来到城里,在驿站休整一番,然后去见吴巡按。「公明,你来的正是时候。我现在为黑风寨这事,头都大了。」徐青的来信里,已经暗示过,他有办法搞定黑风寨,但具体事,需要他亲自来说。这边朝廷也关注到了黑风寨。尤其是林天王名列的黑榜的事,由绣衣卫交给了吴巡按。黑风寨的事,往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要在栖霞山下的水道建立关卡,这事情就不能忽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林天王看得很明白。朝廷虽然日渐下行,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动真格,他即使是练脏的大高手也扛不住。他这招也是以退为进。不过旁人他信不过,要不是有徐青当中间人,林天王也是有点进退两难的。毕竟平白舍弃这麽大的基业,下面交代不了。他要出海,没钱更不行。徐青微笑:「学生正是来为恩师解忧的。」他便说了自己和林天王的交易内容,不过徐青也加了一笔钱,这是他的中介费。都是朝廷的钱,他不捞,别人也要捞。师生之间商议之后,吴巡按又找了刘参将等人。刘参将知晓不用和这种大高手硬碰硬,高兴还来不及。他这种沙场老将,最怕就是这种厉害的高手。毕竟人家武力太凶,要想破局,一般都是斩将夺旗。刘参将就是那个「将」。听到要剿黑风寨,他当天都有些腿软,还好有徐青的信件暗示,他这些日子才睡得安稳。事情不难办,关键是双方都得有信得过的人。徐青的角色暂时是没人能替代的。吴巡按的作用,大抵比印章强一些,「打仗好啊。」吴巡按算了一笔帐,这次出征,他捞个两万贯不成问题。要不咋说,打仗就没有省钱的。再小的仗,打起来都是金山银海的事。徐青前世读史,乾隆打大小金川花了几千万两银子才打下来。大小金川一共多少人?几万人而已。真要是能直接打款,给这几万人,一人一千两,来一个就发钱,当天晚上,就得全跑下山。但帐不是这麽算的。徐青不禁感慨,这几千万两银子下去,上面的人,估计人均都能捞几十万两,真是发财!他这忙里忙外,也就挣人家的零头。比不得!不得不说,大清能捞钱的地方确实多,他读史时,看到过一个案子,有一家国库的库丁,利用值班的机会,将银子塞到谷道里,前前后后三十年,贪了足足二十万两银子。听起来都很离谱。毕竟说到底,也就是个库丁。所以上面贪,下面只会更贪。徐青一人之力是澄清不了世道的,只能跟着随波逐流。小民恨贪官污吏,但往往也是恨自己不能成为其中一员。儒门想用道德名声约束教化人心,可是名教的名,同样能令儒士贪心。有名必有利,归根到底是要失败的。所以「致良知」是有必要的。有底线,总比没底线强。再垃圾的秩序,也比混乱更能保障大部分人的生命安全。知道这一仗必赢,刘参将等人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兵马粮草很快动员起来。其实行军粮草里面的草,并不主要是喂马的草料,而是稻草。徐青小时候生活在农村,那时许多人都是用稻草取暖的。尤其是现在,天气尚未转暖。晚上天气冷,没稻草铺在地面或者自己找地方抱着稻草睡,一晚上下来,许多士兵都得生病。而且稻草作为保暖的物资,成本也低。现在城里能置办起被褥的人家其实不多。所以民间嫁娶,能陪嫁一床被褥,在当地都是十分有面儿的事。徐青的下一个生意,便是打算进军纺织行业。一来这个行业对人工需求大,而且多有女工,控制一个女工在后方,也等于控制了将来在前线的壮男子。这样的话,一家人都靠他养活,自然就能形成强大的利益共同体。而且工人的组织纪律性,天然就比其他行业强。比如戚继光招兵员,就很喜欢招矿工。另外,纺织的生意一旦做起来,再配合林天王的海船,那赚钱就太容易了。如此,他修炼的资源,就更容易获取了。毕竟这世上银子买不到的东西,还是很少的。 第102章 祭炼飞剑 徐青一番奔波之后,回到江宁府。有了这笔生意的钱,加上苏怜卿代他接了莲花教残馀的班底,哪怕除去要给林天王的财货加上从金光寺买金光咒的钱,他依旧颇有富馀。钱到位,势力发展起来,自是又快又稳。不过新知县已经上任,姓郑。出自金阳郑氏,不过不是嫡系,只是旁支。这类的破落士族子弟在当今的大虞朝很多。中古时代,他们哪怕坠落成寒门,再差也是地主。放在如今,读书人太多,反而家境坠落很快。因此郑知县来南直隶的目标很纯粹,那就是搞钱。但徐青从应天府回来时,得到一个消息,郑知县分配到江宁府的府治清水县,那是走了魏国公府的关系。何知府亦派王护卫暗示徐青,如果是公事,他也不好压制郑知县。不过何知府并不知道,魏国公派了鹰爪门的门主来杀徐青。徐青心里很清楚,这家伙名义上是过来捞钱,实际上怕是有魏国公交代的任务。「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无非见招拆招而已。魏国公府固然可怕,但是打疼了对方,这种家大业大的,反而会心生顾忌。徐青对此,也不是没有防备。他修炼之馀,已经开始着手祭炼「桃木剑」。桃木剑的祭炼方式说复杂也不复杂。除了传统的心血浇灌,建立心神联系的血炼方式外,还需要摸透它的呼吸。这把剑的特殊之处也在此。寻常法器多是死物。桃木剑不一样,这是一整块雷击木制成的法剑。雷霆亦有造化道。它体内有雷霆造化出的生机,加上莲花教历代祭炼,有了独特的生命。它的呼吸方式很特别,介于神魂和肉身之间。并且有主人祭炼的情况下,能够吸收日精月华。徐青若不是修炼金光咒,每日诞生的气血充沛,也决计难以抗住祭炼桃木剑的消耗。莲花教的大长老用的是一门邪功,通过采补的方式,从少男少女中汲取气血精华,来供给祭炼桃木剑所需的气血,并藉此让身体保持在一个接近巅峰的状态。只是接近而已。他没有练脏,脏腑的暗伤是没法修复的,随着时间流逝,不练脏的武者,外表再年轻,内里的老化速度也不会减缓。修炼者所谓吐故纳新,只有到了练脏这一步,才算得上登堂入室。而且很多肉身的暗伤,都需要练脏的境界才能彻底痊愈。当然,也有医术极高的大夫,能通过医术,达到修补脏腑暗伤的效果。这种大夫,其实比练脏武者还稀少。每一个都可以称之为国手。高明的大夫,往往也是武者,他们的医术也并非玄之又玄,而是讲究实际操作,对于人体很是了解。所以好大夫,往往也很容易转行成厉害的杀手,用毒一样很厉害。如今大虞朝,称得上国手的大夫,往往不在太医院。因为太医院的大夫,看病的对象往往是大人物,再不济也是颇有来历的,用药偏向于保守,接触的病例也相对少,经验累积不行。而民间厉害的大夫进去,则容易受到太医院的大夫排挤。当今陛下喜欢道士,便是因为道士里,也不乏有精通医理,甚至比太医院的大夫更厉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道士是外来的,不容易被渗透。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就是因为整天都有人琢磨他。总有刁民想害朕,说起来是玩笑话,但也是实话。高处不胜寒。越是精通帝王权术,对身边人越是猜疑。徐青以后要是不能修炼到武圣,肯定一样会疑神疑鬼的。好在他有青铜镜,对自身祸福有较好的预判。可如果有一天,青铜镜的气运评价出了差错,徐青还会再信?天地万物,终究无一可恃,可恃者唯我而已!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庭院中,梧桐树变得绿意盎然。大约是徐青每日修炼金光咒,气血充盈的缘故,他的阳气使得梧桐老树今年生机格外浓郁。与此同时,紫薇帝脉距离打通只有一分的距离了。但这是个难关,不能心急。除此之外,林天王给的那一份灵狐血肉也消耗殆尽,徐青的武道修炼进度也因此慢了许多。习惯了灵药的辅助,再回到正常修炼水平,很是让人烦躁的。徐青压抑住心中的烦躁,依旧每日按部就班的修炼。修炼,有勇猛精进的时候,也有水滴石穿的时候。无论如何,他有青铜镜在身,看得到反馈。而且他的修炼进度当真不慢了,不到一年时间,已经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的修炼者,超过别人十几二十年的积累。这时候,停下来打磨打磨也是好事。徐青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桃木剑悬浮在他身边。以他如今的神魂力量,已经能正常驱使桃木剑,只是远不及当日莲花教大长老那样迅捷如电。另外,祭炼成功之后,还有一个好处。先前桃木剑极重,堪比金铁。经过祭炼之后,它的重量在徐青神魂感知中逐渐消失了。这也是法器经过祭炼之后的一个特徵。徐青凝神操纵桃木剑,开始施展各种剑术。因为不需要用手来操纵,飞剑的自由度,远非寻常手持利剑的剑客可比「大道至简,其实飞剑之道,也是如此。我若是看出对方的破绽,一剑飞过去,直指要害,胜负立分。」『有点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的意思了。」「可惜,若是遇到气血强大的武者,人家血气阳刚直接能压制飞剑里的神魂念头。不过要是对付低层次的武者,飞剑的作用那就大了。」十步之外,飞剑很快:十步之内,飞剑文快文准。徐青念头一动,对着梧桐老树的树枝乱飞一阵。看似乱飞,实则是替树兄修剪仪容,相当于剪头发。过了一会,徐青满意地看了会自己的杰作,仿佛梧桐树在面朝他问好一般。落下的枝叶也不能浪费,晾乾之后,用来烧烤,有种特殊的树木清香味道,十分可口。「公子,金光寺来了个小师父,说是县尊的长随郑三拿着一张香火凭证,到金光寺取回了香火钱。金光寺这边已经将香火钱给了,不过对方说数目不对,非多要了一份香火钱。衍空住持这边也给了,但送走对方之后,派了小师父过来知会你,想问问你的意见。」徐福向徐青禀报此事。他现在是院子里的管家,鸡场那边的事,已经交给秋香负责对帐。徐公子不养闲人,身边的人都要做事。当然,身边的仆从要是太闲,那成天都是在琢磨主子了。徐青沉思之中,另一边秋香也回来了,说鸡场那边遇到麻烦,开始闹鸡瘟了。说实话,鸡场的利益不算多,关键是细水长流,另外,鸡场也负责给府学丶县学提供肉食,因此徐青在江宁府进学的秀才们心中,评价很好。再加上复社,他这及时雨的外号,在士子圈子里,如今是很受推崇的。鸡场闹鸡瘟,本来是正常的事。虽然徐青平日里,让他们多注意这方面的事,不过许多事实际执行下去,总会打折扣,何况即使什麽都做好,也会出岔子。「但是时间过于凑巧。.金光寺的香火钱生意,实际上类似钱庄的作用。而且有复社背书,来交钱的,往往都是亲善徐青的商户或者本地势力。这桩买卖做不下去,其实也意味着徐青在当地的威信出了问题。「公明,现在县学丶府学都在传言,说你送的鸡肉是闹了鸡瘟的鸡肉。大家很担心。」严山也来了。他说的事是徐青料到最坏的情况。谣言这种事,不能澄清,只会越描越黑,另外,大概过不久,便有许多人找藉口,去金光寺支取回来自己的香火钱。这时候,徐福丶严山他们都有些焦急。徐青反而笑起来,说道:「他们的动作比我预计得反而慢一些,现在剿匪的事,都快结束了,他们才来。到底胆子小了些。」其实徐青预计他们会在剿匪的事上做文章。因此徐青早就设下陷阱。剿匪建立税关,那是朝廷在南直隶进来最大的事。上面盯看呢。只要对方来搞事,徐青做点文章,就能把事情闹大,到时指不定谁吃亏。没曾想,剿匪的事进行得无比顺利,「也算是高估了他们和朝廷对抗的胆量。」「既然知道怕,那又有什麽好怕的?」徐青心情很平静,该来的,迟早会来。「惟中,你是秀才,有资格当讼师。来替我写一份状纸。」「你要告谁?递到府衙吗?』「不,这份状纸要递到县衙。我要告的是郑知县身边的长随郑三。」「啊。」严山一惊。这跟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有啥区别?徐青淡淡说了一句:「写吧。」县衙。郑知县看着手中的状纸,拍案大怒,「这人简直无法无天,是觉得本官的刀不利吗?」 第103章 反击与新的突破!(第3更求订阅) 「来人,升堂。本官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郑知县按捺住怒气,叫人开始升堂。一声「威武」之后,郑知县看着堂下的少年人,「生员徐青,便是你要状告本官的长随郑三?」郑知县一拍惊堂木。「正是。」徐青神情平静。郑知县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他偷了你家的一只鸡,可有证据?」徐青:「状纸里写了,人证物证都在。」郑知县:「胡扯,他一直在本官身边,怎麽可能去你家偷鸡摸狗?」『大人莫要忘了,不久前,他才去过金光寺呢。」徐青缓缓开口。郑知县冷笑:「果然还是为这档子事来的。你也不要在本官这里胡搅蛮缠。」他见徐青说破此事,也乾脆不装了。大家都是有后台的。一个小小生员,能比得上他这正派的朝廷命官,乡试举人?徐青有背景,而郑知县更有背景,他背后是魏国公府。这次朝廷顺利剿匪,建立税关,魏国公府是出过力的。此事便是郑知县收拾徐青的底气。魏国公已经让了一步,要对付一个小小生员,上面的人也得让一步。这就是大人物之间的游戏规则。也是徐青该有的觉悟。小人物声势再大,也还是小人物。什麽狗屁江宁及时雨,什麽江东猛虎。他一个百里侯,还收拾不了此人吗?徐青淡然一笑:「站着太累了,大人给我来把椅子。」「做梦。」郑知县冷声道。不过他说的话,似乎不管用,因为徐青话音一落,便有人端来椅子。「你们在干什麽?」郑知县看着眼前的衙役,似乎不敢置信。徐青坐上椅子,平淡道:「大人优待生员,特意赐我座椅。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胡说,本官才没有这样说过。」徐青:「你们说,大人刚才说过没有?」「说过。」众衙役异口同声。开玩笑,知县老爷是流官,干几年就走,可徐三元那可是江宁及时雨,现在城里城外不知多少人受了金光寺和复社的恩惠。他们都是本地人,知道孰轻熟重。何况他们的头儿郭壮,早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县衙里没有这山高,那山高,天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徐三元。郑知县从没想过,自己身为朝廷命官,说的话竟然在自己县衙里不管用了。同时,他遍体生寒。这些衙役怎麽敢的?有机灵的衙役已经暗自叹口气。得罪你知县老爷有什麽好怕的,要是得罪了徐三元,人家赵捕头满门的坟头草都又长出来了。破家的县令还是另说,而人家徐三元真敢灭人满门。徐青平静地瞧着郑知县,「大老爷,你看大家都这麽说,你好生想一想,到底说没说过?」郑知县脸色铁青,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你想怎样?」徐青这一番操作,令郑知县想到了历史上的指鹿为马。他现在已经不敢把县衙当做自己的县衙,反而有种身处龙潭虎穴,孤掌难鸣的感觉。只是他以举人的身份坐上这个知县的位置,靠的不是家族馀荫,而是魏国公的支持。这差事办不好,也就别想有以后了。敌势甚大,须得从长计议。还是那边动手太急了,再给他几个月时间,他就能把县衙重新梳理一遍,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被动。说到底,他上任不过一个月而已,人都没认全。徐青说道:「徐某只是要一个公道而已。」「什麽公道?一只鸡而已,本官替他认了,陪你便是。徐青:「大人,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鸡。它每日吃的都是名贵的药材,前前后后,小民为它花了上百两银子。」「所以你弄这麽大动静,也就是为了这一百两?」徐青摇头:「按本朝律令,盗窃财货,价值百贯者,当受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什麽,你要本官判他一百杖?」「大人,国法如此,还请您大义灭亲。」「不可能。」「请大人大义灭亲!」只见一声声齐整的话,从衙役口中说出。「您———」郑知县气倒在案。他也是无可奈何,现在的形势,他没法拒绝,只能装晕。「秦典史,还愣着干嘛,大人被贱奴的恶举气倒了,你帮大人用印吧。」徐青向旁边的秦典史打招呼。「唯。」秦典史讨好地一笑,将知县老爷挪到一旁,享受了一番县太爷的待遇。判词,用印,一气呵成。郑知县听到动静,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在用印之后,悠悠醒转,看着眼前判词,怒道:「徐公明,你莫要欺人太甚。」徐青起身,来到郑知县面前,淡然说道:「要欺负,也是你们先欺负的。眼晴擦亮点,过河的可不是卒子。」他贴身到郑知县跟前,轻轻说了一句:「是车。」「你如此倒行逆施,覆灭之日,定然不远。」郑知县继续开口,「以下犯上,乃是官场大忌,没有人能保住你的。」徐青冷笑一声,难道他呆在原地,任人宰割,才叫规矩?什麽道理!「记住,是我给大家饭吃。我没饭吃,大家也没得吃。」「懂吗?」徐青背手离开县衙,至于郑三,早被控制了,徐青踏出大堂时,他正被押进来行刑。旁边郭壮开口:「给我着实打。」衙门里,着实打,就是用力打的意思。一百杖下来,寻常武者都扛不住。郑知县脸色铁青地看着衙役们当着自己的面行刑,他差点就忍不住上前动手,但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徐青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万一这人真敢杀了他,那他的功名都成了空。他舍不得。哪怕办不好这差事,他回乡之后,依旧是个举人,将来还是有机会当官的。再不济,也能鱼肉乡里。他赌不起。郭壮小步跟上徐青,徐青说道:「去库房找董秤长支取五百两银子送到金光寺,以县尊的名义,说是恶奴冒着他的名头,为非作歹,现在已经被县尊大义灭亲。县尊深感惭愧,所以决定拿出自己的火耗向金光寺赔礼。事情要敲锣打鼓地做。」「唯。」天香院,梅香小筑。「公子,人都查到了。这是名单以及他们如今的住址和落脚点。」事情一发生,苏怜卿作为徐青手下头号情报头子,便迅速行动起来。半天的功夫,已经让她查到那些散布谣言的人的信息。徐青没看名单,说道:「直接处理吧。』「唯。」苏怜卿迟疑一会,又开口:「公子,郑知县那里怎麽收尾?」徐青:「朝廷命官是不能直接杀的,我们做事情,一定要有底线。」苏怜卿:「??」她觉得自己对「底线」这个词的意思是不是有什麽误解。徐青咳嗽一声:「总之,暂时不能杀。」苏怜卿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就怕他后面再搞事。毕竟是知县大老爷,他真要是舍得面子,找一些本地的豪绅支持他,再加上他背后的势力继续派人过来,咱们依旧会很被动。」徐青在江宁府还不够一手遮天,而且他还不是举人,始终欠缺一份让人信服的大义。这次的行动,实则是过于激烈了。小事大作,才能起到威胁的作用。徐青这次要是忍了,反而会让手下人离心,并且让对方步步紧逼。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他现在局势再恶劣,也比不得前世那场立国之战。那可是和世界第一强国,刚打过二战的精锐硬碰硬,徐青:「你担心的事,不无道理。不过何知府和我恩师会帮我解决后续的。」「闹这麽大,他们还会帮你?」苏怜卿将信将疑?不过她也不怕,本来她就是反贼一个,公子要是这回真栽了,她就和公子爷直接搞新莲花教,再把罗教也吞了,乾死大虞朝上上下下的王八蛋。至于事情也不成,也不过一死而已。若论跟随徐青意志之坚定,苏怜卿甚至在郭壮这些身边人之上。徐青心里清楚,这是立场决定的。因此一些大事,徐青也不会瞒苏怜卿,而且人家也是专业的,能多个商量的对象,帮徐青补一补细节。他说道:「我来之前,写了一篇奏章。上面是关于改稻为桑的内容。」「改稻为桑?」「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接下来的国策。将从江宁府开始试点。」徐青说了大概内容。苏怜卿对这些事比较懂,禁不住说道:「如果改稻为桑,粮食怎麽办?」「走海运。」徐青要涉足纺织行业的生意,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深思熟虑。他用改稻为桑的奏章当诱饵,不管这事成果有多大,但看起来确实可行性十足。而且有江宁府作为试点,不会一下子铺开,完全是折中的方式。以首辅的性格,不会不同意。同样,作为守旧派的何知府,也很难拒绝这个提议。因为何知府的家族是丝绸生产大户,拒绝不了便宜的生丝。他要是敢拒绝此事,家族知晓,能把他父母的牌位从祠堂移出去,死后也别想葬进祖坟。而且此事徐青也是必然要交给吴巡按操作的,何知府非但不能拒绝,还得联名。因为吴巡按是监察南直隶的巡按御史,他都看出此事的好处,作为地方官的何知府不跟上,岂不是对吴巡按有意见?虽然吴大人不能管何知府在吏部的考评,但可以参他啊,这更要命!如果想在江宁府顺利改稻为桑,还真少不了徐青的帮助。因为徐青可不是江宁府的大地主,所以改稻为桑,他的利益不会受损。至于其馀豪绅,则是不愿意改稻为桑的。他们控制土地,本质上也是通过粮食来控制人口,这才是豪绅最大的底气。如果土地不种粮食,他们的生丝种出来,就得拿去卖,而不是囤起来。所以就得看朝廷织造局和其他掌握丝绸产业的大家族脸色。这不就成要饭的了?没有粮食,就没有直接的人身依附。熟轻敦重,他们分得清。除非他们自己也能成为丝绸生意的主导者。然而,这种利益不是本地的豪绅能轻易染指的。而且朝廷变强,豪绅也得乖乖做人,故而何知府要顺利在江宁府推行此事,离不开徐青的帮助。「好文章,你来看看。」郑知县被徐青摆了一道,没敢再去找徐青,而是直接来何知府这里告状。这是侮辱朝廷命官,何知府总不能装瞎,总该有点兔死狐悲才对。然而何知府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拿出一篇奏章给郑知县看。他无奈下,只好接过来看了一遍,一开始郑知县还不以为意,看到后面,禁不住浑身发颤。「好一个改稻为桑。」郑知县看得很清楚,这件事成不成另说,但一旦这奏章送到中枢,定然会是接下来的国策。徐青有这个国策当护身符,至少此事结果出来之前,上面的人,包括何知府都会保他的。在变法的大势下,这种极具影响力的国策重要性,根本不是一个小知县能比的。你说你受委屈了?那好,换个能受委屈的来。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人。何知府微微一笑:「郑大人,你终归是朝廷的知县,不是某个人的仆役。位置要摆正。此事,你往后要和徐生员多多配合,不要让我难做才是。」「下官知道了。」郑知县背后冒出冷汗。何知府的意思很明显,他看在郑知县背后大人物的面子上,可以不整他,但郑知县也得配合。他总算明白,徐青这雏凤之名,如何来的。果真没有取错的外号。他先前还以为对方是南蛮子,空有江宁猛虎的勇力,没曾想对方的杀招在这里。难怪他在县衙那麽有底气。一封奏章,瞬息就逆转了局势,纵横阖,谈笑间就搅动南直隶风云。这是古代纵横之士的风采。在徐青的这盘棋局上,哪怕何知府都成了棋子。关键在于,何知府还不得不做这个棋子。「他才十五岁。」郑知县不寒而栗,随后安慰自己,「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此人如此早慧,听说也十分有情有义,看来是活不久的。」一场能撼动徐青基业的风波就此平息,不过徐青却没有打算如此算了。「公子,这是魏国公府,手下黑白道势力的资料,我目前只查到这些。」苏怜卿拿出厚厚的帐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此事是徐青知晓魏国公府之后,便吩咐苏怜卿去做的,到了如今,已经搜集到许多情报了。「自大虞朝开国以来,魏国公府便在南直隶扎根,两百多年下来,魏国公府不但暗地里把持了南直隶许多绿林势力,还圈养道观佛寺,烧香练拳,又从这些练拳的武者中,选拔人才,开设镖局,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暗中力量。鹰爪门也不过是其中一只而已,连指头都算不上-」苏怜卿侃侃而谈。徐青一边翻阅帐本,一边听苏怜卿述说。等苏怜卿说完之后,徐青合上本子,问道:「你觉得从哪里下手比较好?」苏怜卿沉思一会,说道:「青云观。」她拿出一张草纸,在上面勾勒出一副草图,指着其中一座山脉,说道:「青云观正处于江宁府和松州府交界的地带,在南直隶江湖中颇有名气,魏国公府的人要再来寻公子麻烦,很可能会路过此地休整。而且青云门烧香练拳,应该积攒了不少对神魂和武道修炼有用的秘药,这些对公子肯定是大有用处的。」徐青点头:「接下来你就重点搜集青云观的信息。」「公子不打算在近日行动?」苏怜卿见徐青先前动作那麽猛烈,还以为公子要一气呵成。没曾想,似乎公子的意思似乎是先就这样子。真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徐青:「要动手也是等我驱物大成,叫上衍空老和尚一起。」「还是公子思虑周全。」苏怜卿忙拍马屁,心想,「这也太稳了。」她先前见徐青反击激烈,还觉得公子总算像个少年人了,血气上涌。没想到,后面一步步居然如此稳健。她心中也不禁跟着踏实下来。公子不缺乏血勇,做事又稳健,将来成事的机率当真是越来越大。其实她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改稻为桑,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弄出一大批无地的百姓,这些力量,迟早会被公子掌控的。她细想之下,公子怕是也有这个意思。「郭力,你找个理由出个公差,带我的口讯给林天王,告诉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请他务必在外地多屯一些粮食给我海运过来。」改稻为桑的关键是粮食。徐青有林天王这个渠道,就不愁粮食来源了。拿下青云观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此地极适合屯粮。他轻轻抚摸手中的桃木剑,似乎听到剑的颤鸣,「别急,很快就会让你见血的。」养剑不光是要用自己的血,也得有敌人的血。徐青就这样,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一直抱剑坐到深夜。白天的事,太过刺激惊险。事成之后,他念头也通达畅快。今夜月缺,紫微星极为明亮,正是徐青打通紫薇帝脉的时机。子时,此是阴气最盛之时,一直闭目抱剑的徐青睁开眼,轻轻吐了一句「给我破!」 第104章 驱物大成与补天劫手 当紫薇帝脉彻底打通的那一刻,徐青只感觉自己和天上的紫微星建立了一种心神联系,微妙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轰!他的识海之中,紫微星彻底点亮,与天生的紫微星遥相呼应。紫薇星力以一种常人看不见的方式,注入徐青的双手之中,一种缓慢却又坚定的变化,确实缓慢地发生在他的双手上。「我还需要更多的星力,树兄助我。」徐青下意识呼唤能凝聚月华的梧桐老树。老树似乎感应到了,它的呼吸比以往更加沉闷有力。方圆数里地,洒落人间的紫微星力,皆往徐青的梧桐小院汇聚过来。紫微星何等庞大,即使方圆数里的星力汇聚到一起,对于紫微星洒落人间的星力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的份量。如果不是有人神魂出壳,靠近徐青的小院,根本瞧不出什麽来,然而,于徐青而言,梧桐老树聚集的星力,宛如乾柴遇上烈火,令他识海中的紫薇星愈发明亮起来。直到后半夜,徐青感受到神魂出现灼烧的感觉,便知到了过犹不及的阶段。他缓缓收功。他双手生出奇妙的变化,轻微的夜风,淡不可察的气流,甚至能感触到星光—·这种触感太过微妙了。他双手触碰到梧桐老树的树干,瞬息间便感知到了梧桐老树的呼吸声,枝叶的颤动,甚至树干上潜伏的虫子,也被他朦胧察知。这种绝对的触感,令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产生绝妙的变化。过了一会,徐青感到精神有些疲惫,收回双手,结束这种「绝对触感」。「这便是补天劫手吗?」徐青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甚至有种自己双手能替代双眼的感觉,甚至触觉比视觉更真实。他观察青铜镜,果然在道法一栏,出现了本命神通的字样:「补天劫手(粗通)。」仅仅是粗通而已,连入门都算不上。徐青清楚,自己的双手还需要漫长的星力洗炼,才能完成真正的蜕变。幸好梧桐老树有凝聚星光月华的能力,否则徐青今晚上,有可能因为星力不够,中断补天劫手这门本命神通诞生的过程。一旦中断,即使事后补全,肯定也是有缺憾的。「既然已经练出补天劫手,往后只需要不断积累熟练度,提升等级便好了。」徐青放下对补天劫手的思虑。这门神通,实际上也是颇为消耗神魂之力的。要想完美发挥它的作用,仍需要更为强大的神魂才行。当然,现在徐青的神魂已经颇为强大了。神魂来到驱物大成的境界之后,与之前最大的区别便是,徐青完全不用存心观想,运转神魂。他直接心念一动,便能神魂出壳。这种好处在于,像之前那样,在林天王那种强大的武道气血压制的情况下,不能神魂出壳的弊端没有了。因为气血威压的本质是会让神魂的念头难以凝聚,故而没法出壳。驱物大成的神魂格外坚实,再往前进一步,便是神魂显形的境界,届时可以直接将神魂显化在普通人面前,甚至可以隐藏下,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到了这一步,神魂可以称之为「阴神」。即使肉身死亡,阴神也能短暂地在尘世存活一段时间。阴神再进一步,便是附体,能够强行占用活人的肉身,但依然不能放弃自己的肉身,否则时间一长,阴神依旧会出问题。徐青能借尸还魂「重生」,显然和青铜镜的帮助有关。他越是修炼神魂,越能感受到青铜镜层次之高。徐青念头一动。横在膝盖上的桃木剑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在星光下,化为一团剑光,绕着徐青来来去去,时而如飞鸟投林,绕在梧桐老树的枝叶中,时而鹰击长空,飞出数里外。「二里!」徐青默默推算了一番。离他肉身二里的范围内,乃是桃木剑威力不会衰减的距离。超出这个范围,飞剑的威力就会急剧衰减,甚至容易被人打落夺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了。可以说,徐青现在掌握桃木剑,驾驭剑光,面对练脏以下的任何武者,都有种降维打击的感觉。因为这种层次的武者,根本跟不上他操纵飞剑的反应和灵活。好比火器对上冷兵器。如燧发枪遇上弓箭。「驱物大成确实可怕,但练脏武者的气血已经开始发生本质的蜕变,对能显形的阴神都能有强烈的克制效果,论驱物大成了。」徐青比较战力,驱物大成的高手更适合用来刺杀,在正面战场上,遇到那种见过血的建制军队,神魂也会受到剧烈的影响,导致实力被削减。「难怪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因为王朝鼎盛时期,大小官员都能得到王朝气运的庇佑,对于神魂一类的阴鬼邪抵抗力自然很强。一旦王朝衰落,他们护身的王朝气运也会大为衰减,届时神魂高手自然大有用武之地。」这个世界的黄币道丶天师道以及佛门这些宗教,都是在王朝末年或者割据时期大为兴盛,在大一统之后,则是势力消退。不过前世的历史也是。徐青隐隐怀疑,难道前世也存在这些东西,只是他作为普通人,接触不到。而且他那个时代,建国之后,号称一切魅都扫除了。佛祖都得按规矩转世呢。他小时候,好像还见过「没有gcd,就没有如来佛」的标语。尝试过驱物大成操纵飞剑的厉害之后,徐青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桃木剑没法变成剑丸之类。反正他出门都要带刀,再带把剑也没什麽。这叫一刀一剑任平生。随后,徐青感到肚子十分饥饿,唤来婢女,开始烤肉。用的是梧桐老树那些不结实,所以被桃木剑斩落的树枝,增加风味,这一餐,足足吃了二十斤肉,徐青才微微有些饱意。他同时修炼神魂和肉身,加上还是发育期,食量很恐怖。徐青很发愁。现在都这样了,将来要是修炼到武圣,一天怕是能吃掉半头牛。光吃药也不行,长期以往,体内积攒的药毒过多,哪怕练脏加上虎豹雷音,都肯定会有顽固的毒素残留。「还是得找寻适合练武修道的精致食物。」徐青暗自心想。这方面,大禅寺是专业的。看来他得再找衍空老和尚问问大禅寺情况才行。毕竟大禅寺内比较高深的东西,王护卫丶马护卫已经不清楚了。不过老和尚也是穷鬼,也是没有利于气血修行的精致食粮。这也说明老和尚有需求,正好和徐青进行合作。如此过了两日。徐青都在稳固神魂,打磨肉身,顺便适应飞剑术。这两日,他闭门不见客。着实将江宁府一众商户和中小地主们急坏了。两日来,李宅外面,想送礼的本地商人和中小地主络绎不绝,可惜没有一人能见到徐公子。当日的风波一闹,他们许多人坐不住,昏了头想去金光寺将香火钱提走,又有人跟着说鸡场的坏话,结果不到半日时光,风云突变。郑知县主动向金光寺赔礼道歉,送上香火钱。还亲自去县学,当着众生员面,享用鸡场出产的腊鸡。谣言不攻自破。这让一些想趁机从徐三元身上捞好处的人,一下子傻了眼。小民正欲死战,县尊何故先降!这下子他们傻了眼,想再将香火钱还回去,谁曾想,金光寺那边说没有徐三元的同意,不敢再收他们的香火钱。更绝的是,金光寺还贴了退香火钱的名单。这些商户做生意,在乎的是那点退回去的香火钱吗?谁不知道,现在江宁府城里,上到府衙,下到县衙,连江宁河水道的巡检衙役,都自称是徐三元的门生。人家也是真爱学习,复社给贫苦百姓家的小孩讲课,多少都去听过一次。自称门生,倒是没错。他们名单在金光寺的退香火榜上,事情传出去之后,自然随便一个衙役都敢来他们的店铺摊位吃卡拿要。长此以往下去,生意也不要做了。如此一来,不但便宜没沾着,还落得家里人埋怨,「公明,这些人到底怎麽处理,总得拿个说法吧。」严山因为是复社二把手,许多人求到他这里来,他也不好推脱。何况剑悬着,大家都睡不着。徐青倒不是有意晾着,而是他刚突破,哪有闲心管这些。而且这些人急,他更不用急。经过两日的发酵,当日县衙的事传出来,再一番添油加醋,徐青的威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怕了。不得不说,郑知县直接当了徐青的踏脚石。要是以前,吴老恩师在的时候,徐青还不能这麽嚣张,那叫欺师灭祖。徐青沉吟一会,对严山说道:「这些人加上那些中小地主,都是不缺衣食的人家。仓禀食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按理说,他们应该知礼节,明荣辱才是。没想到,竟然一遇到事,便这麽沉不住气。我看,还是缺乏组织性。」「公明之意,莫非是学复社,在他们之间,搞个社团?」徐青笑了笑:「惟中如此精通实务,将来怕不是要做首辅。」严山咳嗽一声,随即跟着玩笑道,「我做次辅就好了,首辅你来当。」徐青:「为人首者,难免经历风风雨雨。惟中是能替我遮风挡雨的人,以后许多事都要仰仗惟中。这次的事,给了我个启发。这些人,涉及城里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咱们就这四个方面,成立商会。便以义和堂的义和为名,今后入会的都是义商义民,教他们晓以大义。另外,往后他们进货出货这些价钱,包括那些地主家里的粮食,都得统一好价格,不能轻易变更。」严山:「这和县衙的市曹之类有什麽区别?」「区别在于,他们更愿意听我们的。」徐青轻轻说了一句。严山若有所思。真将这件事办成了,徐青以及复社,往后在江宁府民间的影响力就更大了。皇帝都管不到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徐青却能管到。而他作为复社的二把手,其中好处之大,实是不言而喻。说实话,他内心觉得此事发展下去,长此以往,朝廷在江宁府的根基都要被挖没。但—严山实在很难拒绝这件事。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江宁是江宁人的江宁。朝廷损失一个江宁府能有什麽大不了。南直隶还有几十个直隶府呢。何况又不是不交税。「此事也是为了咱们本地人谋福祉,往后大家进城买东西,至少很大程度上,能做到童叟无欺了。」严山感叹一声。「而且大家团结起来,也能防止朝廷的贪官污吏与民争利。」严山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徐青点头:「我只是提大致的构想,真正要实行,还得惟中多做谋虑。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影响你后面乡试?」「不会,做官也是为国为民。现在就有这个机会,做不做官有什麽大不了的?」严山义正言辞。其实是他已经走了门路,加上徐青指点他八股文,以现在他的水平,去考乡试,已经把握很大了。何况他又不求中五经魁,哪怕吊车尾的举人,那也是举人。相比起来,还是徐公明的大业比较重要。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历史中有名的开国贤相上了自己的身。幻觉,都是幻觉。这种事不能细思。他肯定是想多了。徐青吩咐一番之后,严山立刻行动起来。他手下有一大票复社的社员,这些人都是秀才身份,在民间本来就有不错的舆论影响力,加上有徐青的名义,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徐青并不是放心严山,而是他只有这些人能用。而且要做大事,最重要的是人事权和财权,把握住这两样,其他事情,根本没必要过问太细。也不用担心能力问题。只要智商没问题,能力都是可以锻炼出来的。大家都是人,谁比谁差啊?还有一点很重要,徐青自身便有强大的武力,手底下人敢反叛,他就能镇压。「公子,这是早先派去北直隶金阳府的教众,从郑知县家乡弄来的画像。上面是郑知县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此事是郑知县赴任前,徐青打听到对方籍贯之后,便吩咐苏怜卿去做的但画像还没送回来,郑知县这边就直接动手了。现在到手,多少有些鸡肋。徐青沉吟一会,说道:「先放着吧。这种事只能说是非常手段,现在既然震镊住了对方,没必要进一步刺激老郑。苏怜卿意外道:「公子,真的不用它吗?」徐青:「人皆有父母妻儿,为自己的软肋。这种事,不是说不能做,但不到万不得已,实属没必要的。你想想,我们要是做人这样子,将来手底下的人,也会有样学样,人人自危,不是开玩笑的。」苏怜卿闻言,禁不住有些心酸的感觉,说道:「属下没有父母妻儿,所以想不到这些。一,徐青拍了拍她肩膀,没说什麽。苏怜卿忽然想到,公子也是孤儿啊,像戏文里赵氏孤儿那样。苏怜卿忍不住又道:「公子,你觉得什麽世界才能像真空家乡那样?」徐青摇头:「我不知道。」苏怜卿:「公子是想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2徐青沉吟一会,说道:「总不能因为我们变得更糟糕。」苏怜卿合十道:「公子有大善。」她以前对造反的事业处于本能,总有些朦朦胧胧,现在突然更清晰了。愿将来,像她这样的孤儿越来越少吧。徐青笑了笑:「这不叫大善,是良知。」「良知麽?这和善有什麽区别?1「我现在也说不太明白。」徐青前世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有研究文史的爱好,但对世界的认知,还是很浅薄的。他走到如今层次,巧合和机缘更多。换做别人有他这样的机缘,应该也不会差的。所以他也说不清「致良知」到底是什麽。只是像刚才郑知县家人画像那种事。如果他落入逆风,他肯定会拿出来,现在则不想拿出来了。果然人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徐青觉得还是得继续做事,实力变强了,才有胡思乱想的容错率。现在,他的资本还不够雄厚。徐青握住手中的腰刀,往前一劈,顿时有虎啸之声,气流冲出,将前面的木桩劈成两半。这是五虎断门刀最后两招中的一招,更是补天劫手的另一个妙处。在补天劫手的加持下,五虎断门刀凭空多出一些精妙来,而且徐青轻易将雷神九斩之一的虎啸龙吟,融入了刀法中。比他想像的更快,更精妙。尤其是最后劈出的气流,虽然比不上武道宗师打出的凌空罡气,却也颇具杀伤力了。「可惜,我没有找到特别好的宝刀。」徐青现在有桃木剑这等法剑,能发挥极强的远程作战能力,但是近身战,依旧需要一把宝刀,来发挥他的刀法威力。赤手空拳和用神兵利器,战力实是两回事!听说青云观有一口羽衣刀,应该配得上他吧。 第105章 平生不修善果 徐青安睡了一夜,养足精神。一大早用过饭食之后,骑着火云马出城,往金光寺去。这条官道他来过多次,走到山脚下,忽然听得寺内钟声格外急促,山门内外,历历在耳。徐青运出神魂一观,看见山道上,多了十几个新鲜的马蹄印,陆续还有民夫挑担上山。他神魂归壳,心中暗思:「金光寺今日来了许多不速之客。」他一向知晓老和尚神通不弱,今日撞上,正好暗地里瞧一瞧老和尚的手段。真需要帮忙时,他再动手。徐青随即到了山脚下,寻了茶摊,写了手书,让火云马就近去张军士他们的营寨,带一队人马过来。而他径自上山。金光寺他来过多次,极其熟悉。徐青不走正门,从寺院黄墙外翻了进去,一路避开旁人眼目,悄无声息地上了大雄宝殿的房顶。他有莲花教白长老留下的敛息玉符,戴上之后,再配合林天王传授收敛气血的法门,哪怕是显形的神魂高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徐青寻了个好观察的角度,注意力放在大殿中。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使没有神魂出壳,仅凭耳目,也能将大殿内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如今金光寺内,举寺两百馀名僧人皆在殿外,殿内还有十馀名武僧手持戒刀和铁棍,严阵以待。而大殿内,主客分明。来的不速之客,有四名中年僧人,个个都太阳穴高高鼓起,气血饱满,筋骨强健。除此之外,各自身边,都跟着两个武僧,皆是气血不俗的武者。然后还有十来个江湖好汉,衣着不一,个个眉宇带着煞气,手上多半沾着不少人命。只见人到齐之后,四名外僧和衍空师徒见礼,齐齐拜了殿中佛像,然后宾主落座。徐青听了之后,才知道对方僧人的来历,竟然是大禅寺来的四位执事。这些江湖好汉,大部分是大禅寺的俗家弟子,剩下的,也和大禅寺交情匪浅。四位执事,都是大禅寺慧字辈僧人,属于大禅寺如今的中生代。「四位师兄,皆是大宗真传,不知来小寺有何贵干?」法月代替衍空,接待众僧。论辈分,衍空从红月那里算起,其实比如今大禅寺的雄禅方丈还高一辈不过金光寺是小宗,辈分不和大禅寺一起算。何况红月当年和大禅寺闹了矛盾,两家往来并不是很密切。为首的执事僧人开口:「今次前来,没有别的事,是奉方丈之命,为取红月禅师的舍利而来。」法月不禁动怒道:「红月禅师乃本寺的初祖,他的舍利子如何能交给贵寺?」那僧人道:「金光寺内诸般武学,皆是出自大禅寺,今次只向汝等讨要舍利子,已经是方丈格外开恩。若不然,收了尔等的武学,也是理所应当的。」法月:「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那僧人看了法月,却不再和法月说话,目光落在衍空身上,说道:「衍空住持,话已经带到,还请你回个准信。若肯交还舍利子,武学传承之事,便不再追究。」衍空淡淡开口:「金光寺传承红月祖师,已经过了百年,为何贵寺如今才找上门?」那僧人:「那是前代方丈叮嘱过,我寺才没来找你们。现在本寺只是需要舍利子一用,还请衍空住持仔细斟酌。」衍空点点头:「虚空方丈,胸襟宽广。我少年时,便多与他书信往来,受他佛法薰陶。」那僧人道:「若衍空住持念得老方丈的好,便做这一场功德,成就一番善果。」衍空看了那僧人一眼,说道:「可惜,可惜———」那僧人问:「可惜什麽?」「洒家平生不修善果。」只见到衍空浑身冒起金色佛光,在其头顶处,金色佛光之中,冒出一尊威猛无比的大菩萨,一脚踏金龙,一脚踏白象,浑身更无半件法器,只捏出一个拳印。这菩萨一出现,无论是大禅寺来的僧人,还是殿中的江湖好汉,一瞬之间,都感到气血被压制住。「显形!」「大威天龙菩萨观!」大禅寺的僧人均自骇然色变。他们虽然武艺不俗,却没到练脏的层次,而老和尚是实打实的神魂显形境界。武道气血克制神魂不假,但人家境界高你太多,便不是寻常武者气血能克制的了。何况大威天龙菩萨观乃是佛门中,最为刚猛勇烈的观想法,本身对气血阳刚的畏惧就比正常神魂小许多。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出乎殿中众人的意料。只见衍空捏了一个法印,浑身气血竟然和头顶的大威天龙菩萨结合起来老和尚往地一按,那大威天龙菩萨便即出拳。神魂中,带有老和尚的气血烈性,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轰向四名大禅寺的执事。只见四人,纷纷爆发气血抵抗,却一招都接不下,纷纷骨骼哗啦啦作响,栽倒在地。而老和尚径自收了身上佛光,起身负手道:「金光寺虽小,却也供得起祖师舍利,还请你们回去转告雄禅方丈,他要舍利子,便自己来吧。」他这一手显形的大神通施展出来,满殿皆惊。四名执事,心知今日势必不能建功,暗呼倒霉之馀,也对本寺的情报渠道产生严重怀疑。他们给衍空神通震住,只得唯唯诺诺应称,没有先前桀骜的样子。徐青旁观震叹之馀,倒也发现,老和尚这一招消耗不小,背负的双手,还在手抖呢。只是·——·这就是显形吗?且不说威力,确实很——·.·徐青现在是真的羡慕了。难怪那些出名的真人丶神僧装神弄鬼的本事这麽厉害。这显形的神通用出来,确实跟神佛在世一般。显形尚且如此,不知道更厉害的「附体」,乃至于传说中的「鬼仙」,能不能搞出法天象地的场面。四名执事被老和尚一招降服,灰头土脸,正要离去。这时候,徐青喊的官军也上山来。现在全江宁府的人都知晓金光寺是他徐公子罩的地方,大禅寺这番不招呼上门,属于捞过界了。徐青自然不能轻松放他们走。徐青下了房顶,到了张军士他们身前,领着他们入殿。殿内的江湖人立刻紧张起来。虽然平日里口口声声骂朝廷鹰犬,但真光天化日下遇到了,心里还是怂的。「张队正,这四个和尚跑来金光寺寻滋事,把他们抓了,带回衙门审一审。」那为首的执事道:「我们是大禅寺的僧人,有正式的度。」徐青:「那更得抓你们回去。大禅寺远在数千里之外,你们跑这里来做什麽,莫不是想造反?」现在道长佛消,这执事哪敢当看官军的面和造反扯上关系。他道:「我们就是为寺内的事而来,怎麽可能造反。」徐青:「反正进了衙门再说。」「对了,你们也不是衙门的人,无权抓我们。」徐青心中暗笑,「我们的确不是衙门的人,不过衙门都是我的人。」他让张队正他们直接动手,将四名执事拿下。这四名执事也不敢当着众人对官军动手,否则当真是造反了,而且法月也毫不客气带着武僧们围过来,徐青环视其馀江湖好汉,说道:「各位也留下名号,万一他真是造反的,我到时候还得请你们一起来衙门走一趟。」「不是,不是!」这些江湖好汉,都是过来助拳的,哪怕其中有大禅寺的俗家弟子,这时候也不敢出来顶嘴。不管徐青是不是衙门的人,这些官军总不可能是假冒的。私下里杀人放火跟明面上反抗朝廷那是两码事。这些江湖好汉见机不妙,个个都推脱,然后溜走。见徐青不拦阻,自是走得更快了。有俗家弟子良心发作,也是说要去托关系找人,问问到底怎麽回事。至于直接去衙门要人,那也是不敢的。四名执事被官军围住,加上法月带看武僧拦看,他们也不敢真动手。主要是老和尚还在那里看着。这老东西神魂显形,气血又是练脏的级别,还练了大威天龙菩萨观,他们着实招惹不起。为首的执事只好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等下了山,再想办法脱身。「诸位施主不用动手,我们跟你们去衙门走一趟,澄清我们的来意。」为首的执事,拿出一颗金珠,递给张队正。张队正看了一眼徐青。徐青点头。他于是收下,说道:「都老实点。」徐青走到为首的执事前,拍着他肩膀说道:「诸位武功高强,我们得先卸了你们关节。」他话音未落,出手如电。「虎魔炼骨拳!」为首的执事惊一声。却是眨眼间给徐青卸掉关节。原来这也是补天劫手的厉害之处。徐青拍他肩膀的过程,便用补天劫手的绝对触感,察知他气血走向,一动手就阻住这个僧人的气血运转,然后再施展虎魔炼骨拳分筋错骨的手段,当即使他再无反抗之力。另外三个僧人,见到为首的僧人被拿下,各自要动手,这时候衍空出手,大力金刚掌连拍三僧,使三僧都瞬间失去战斗力。跟着他们来的武僧,也被法月他们围拢。饶是他们武功不弱,可是法月他们配合默契,加上铁棍戒刀直接招呼过来,这些武僧都来不及亮出兵器,直接给放倒。本来衍空也只是摆一下谱,吓走这群大禅寺的僧人,没想到徐青也来了,而且对大禅寺的僧人动了手。他便借东风,直接将这些僧人拿下。反正出事,有徐青兜底。这就是在朝中有关系的好处。没关系,他私下里也惹不起大禅寺。现在有官府背景的徐青出面,大禅寺那边也得顾忌。毕竟大禅寺势力再大,也不敢来攻打江宁府。徐青自身也不怕大禅寺,毕竟现在皇帝不喜欢佛门,他打击大禅寺,属于立场正确。这也是刚才那为首的执事,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真要动了手,大禅寺还得受牵连,也保不住他们。眼下这番遭遇,也更坚定了他们对方丈雄禅的拥护。儒教的圣贤说得对,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大虞朝一直以来都有意无意打压大禅寺,到如今更甚,他们着实是忍无可忍了。徐青让法月和张军士他们将这些僧人关押起来,等县衙派人过来。说起来,王护卫他们也是大禅寺俗家弟子,且看这事情,两人什麽态度吧。他们念着大禅寺好,徐青能理解,但是立场该站在哪里,徐青还是要看看的。人,终归是要以己方的利益为主。后殿。徐青喝了待客的茶水,说道:「大师佛法精湛,有金刚之断,在下佩服他是想不到老和尚如此勇烈,说动手就动手。衍空洒然一笑:「我又不可能交出舍利子,他们也不可能放弃,那只能动手了。」「这便是见心明性麽?」「算不得,只是事情复杂了,不如直接斩断根源。」衍空自然清楚,雄禅讨要舍利子,必然是有情由的。可是那又如何?他不可能为了对方的情由,舍弃舍利子。立场分明,那自然无话可说。徐青:「这大威天龙菩萨观,不知———·衍空微微一笑:「公子,你已经金光咒入门,将来能练成雷法,何必贪图大威天龙菩萨观此等神通小道。」徐青笑了笑:「只是好奇而已。我观大师气血已经达到练脏的层次,不过和此前黑风寨的林天王大有不同,还请解惑。」衍空:「公子是想说,我的气血不及林施主酷烈吧。」「这就是没有灵肉合一的原因吗?」衍空颌首:「不错。老僧没有灵肉合一,除非另有奇遇,否则武道到了练脏,基本上是到头了。没有灵肉合一的气血,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没法形意相合,难以窥到武学上乘境界。」「形意相合?」「准确的说是内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公子的筋骨皮已经练到位,明劲暗劲信手拈来。但要练脏,非得领悟心意结合的妙理,才能悟到练脏的本质。否则金光咒也只是提升公子的武学根基,并无法帮助公子窥到武学上乘的境界。老僧现在就是只得练脏之术,能发出龙象之音,滋养脏腑,却也只能到这里了。」「还请大师指教一二。」徐青正色,拱手一礼。衍空含笑:「公子怕是也猜到了,老僧凭藉外物达到此境,非自己所悟,实是教不了公子。」徐青闻言一惬,然后点头:「天道本不假他人而成,大师之言,也是颇有道理的。」衍空听到徐青这一句话,禁不住神情一震,良久才道:「天道不假他人而成,确然如此。可惜老僧资质寻常,也只能假证。」徐青见打击了老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安慰说道:「佛门说四大皆空,道家称借假修真。大师也不必沮丧。」衍空禁不住一笑,「公子大有慧根,可惜不是我道中人。」徐青:「都是从前贤手摘里看到的,又不是我自己所悟。」「见天地,见众生,然后见如来,公子现在是见天地众生的阶段,这些积累迟早能用上的。」衍空幽幽说道。徐青见扯到玄理,再谈下去,过于空泛,于是说道:「我欲拿下青云观,想请大师出手相助。」衍空抚须道:「公子是为了青云观的秘药?」「然也。」「老僧也对此有意。」「善。」徐青继续开口,「等我处理了大禅寺这些僧人的事,咱们再定下时期。」「善哉善哉,那老僧先送公子下山。」徐青和衍空各自得到保证,对今日的事都感到满意。更让衍空欣喜的事是徐青对道佛两家的态度,没有啥区别。只看对自己有没有用。这种人物,值得金光寺深度绑定下去。其实金光寺变成金光观也没区别,红月祖师前世还是道士呢。只要金光寺的道统能传出去,他一样可以拜道祖,拜天帝。何况自佛法传入中土以来,早已变形,加了儒门道教许多私活进去,否则也不可能兴盛起来。别说佛家,便是儒家也是抄袭百家,不断进化到现在的样子。天道之下,皆是适者生存。等送走徐青,衍空回到禅房,身体里黑烟冒出,有声音出现,「老和尚,那小子练成金光咒,可是看他眼神清澈,念头必然坚定,说明他神魂没有受损,真是奇怪。」「徐公明乃非常之人,他修炼金光咒,不受其害,我根本不奇怪。」「你就这麽信任他,不过是一个秀才而已。」「汉高不过一亭长,昭烈帝昔年更是织席贩履之徒,英雄不问出身。他说老僧决断非常,可他何尝不是如此。再说我已日暮途穷,不抓紧机会,找个人渡我,怕是要继续沉沦苦海,难以翻身了。」衍空看得很清楚,便是红月祖师那等前代道家真人转世,也得有大禅寺的晦明神僧来渡他一回。 第106章 黄粱米和第二幅魔神观想图 县衙,刑房。「公子,问出来了,这些和尚说大禅寺有种特殊的灵米,叫做黄粱米,专门供给寺中的大人勿。接下来怎麽办?」「暂时关着吧,也不用刑讯审问,我看看外面有什麽反应。」「唯。」天香院。王护卫和马护卫师兄弟摆了一桌酒席请徐青过来。王护卫举杯道:「公明,咱们的交情,就不说那些虚的客套话。师门有人求到我们这里来,你合老哥哥我交个底,人能不能放。要什麽代价?」」徐青端起酒敬了王护卫一杯,说道:「王大哥,你知道的。前不久金光寺才出了事,现在大禅又派人来强讨金光寺的舍利子,我知晓,这两回事不是一件事,只是恰好前后脚接上,你说外人是不是会觉得,我这里出了问题?」王护卫又连饮三杯,沉吟道:「公明,你说吧,这事怎麽处理,我们师兄弟二人,绝不叫你为主。徐青洒然一笑:「我听说大禅寺专门有种供给武者吃的一种粮食,叫做黄粱米,我想出钱买一些给自己吃。」哪怕经过本朝的打压,大禅寺依旧保留了极多的土地,乃是北直隶有数的大地主。「改稻为桑」这件国策,无论成功与否,都需要大量的粮食做坚实的后盾。只要粮食足够,哪白失败,也不会闹出乱子。徐青虽然有林天王那边走海运运粮的路子,但只有一个渠道,也太不保险。王护卫:「寺中存粮其实极多,而且北直隶多为平原,种粮容易,粮食卖不上价,要运到别处去,也缺乏门路。公明此举,实则是帮大禅寺解决了一桩难题。」实际上,大禅寺当然也有自己的销路,不过王护卫这麽说,也是给双方台阶下。而且他隐隐看出,徐青本质上不是想要和大禅寺交恶的。此举是以进为退。「官面上的人,对于结交大禅寺还是颇有顾虑的。」王护卫心思精细,猜到徐青的顾忌。好在有王护卫做中间人,徐青和大禅寺在粮食上的贸易达成一致意见。他甚至打了包票,最少给徐青弄来三石黄粱米。别看就三石,换做普通白米,能抵上千石。种黄粱米的灵田,都是大禅寺历代用佛法丶妖兽的血肉等浇灌改善出来的。寺内只有首座丶方丈等少数地位极高的僧人才能日常享用。其馀僧人,都得为本寺立下不小的功劳后受到赏赐嘉许,或者等到孟兰节等特殊日子,才能享月一小碗。「工师单2那边乍力总?」总迁的人是应工府龙门锤已的当锤斗苦工卢卫是雄猫座下十八罗这也是雄禅上位以来的策略,着重在江湖中进行深远布局,而且派出的都是俗家弟子,渗透在宫场中下层的方方面面。雄禅是总结了过去大禅寺的经验,扎根上层,实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如将重点放在民间,走底层和中层路线,如此还能避开上位者的猜忌。这次是大禅寺没摸清江宁府的真正格局,而且低估了衍空的实力,才猛然栽了跟头。黄天虎是走镖局的人,消息灵通。一得知大禅寺派人来取舍利子,便知道事情要搞砸,连夜过,还是慢了一步,只好努力做出补救。故而第一时间找到王护卫来说情。他属于雄禅的嫡系,事先已经做主,开了不少条件出来告知王护卫。大禅寺的势力之大,远非徐青所能比。但大禅寺是绝不愿意这种时候和徐青交恶的。雄禅布局多年,总归是隐忍低调为主,等待时机。一旦将大禅寺的真实力量暴露出来,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掉。王护卫将徐青的条件说出来,黄天虎大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徐青会趁机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竟然是以合作为主。「徐三元果真不愧是江宁及时雨,有古信陵君无忌公子之风。」要是徐青听到黄天虎的评价,不知该哭该笑。信陵君的历史评价很高,不过下场也不好,立下大功,最后被君主猜忌,然后很快郁郁而终。但江湖游侠,对信陵君这样的人物也是真心推崇。出身高贵,却能折节下士,结交侠客,养士数千。谈笑间便能改变天下大势,何等威风。黄天虎这边得了的承诺.大松一口气,连忙派人用镖局自已配置的八百里加急传信回去。数日之内,便可以将消息传达回去。海上,一处海盗聚集的荒岛。「大胆,这里是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你们是哪里来的?」面对突然杀上岛的不速之客,在此也聚集的海寇,第一时间报出家门。毕竟面对这麽一群来历不明的凶人,万一不报出家门,给对方重创或者灭了,那就搞笑了。出来混,哪怕是海盗,也讲出身背景的。「老子在陆地上怕官府,到了茫茫大海,还能被你们这些权贵欺负?」林天王率着一众兄弟,合哈大笑地大踏步上前。不等这群海盗动手,林天王手一挥。身后的匪徒两翼展开,亮出明晃晃的弓弩。「弩箭!」这些海盗大骇。此处只是他们临时的落脚地,营寨简陋。他们手中的兵器,也远不如林天王精良。说到底,他们只是魏国公府的外围势力,像弓弩这种东西,根本分不到他们身上。其中一个海盗是出身青云观的道土,见状临死反扑,咬破舌尖,精血躁动神魂,刮出一阵阴风一十兔人刀争一或!没有任何花招,眼前的阴风被血气一冲,烟消云散,随后众匪徒冲上去,将一众海盗剿灭,霸占了此岛。林天王道:「牛鹏,你带人把他们身上仔细搜搜,看看他们的海图。」原来在海外称王称霸,海图是必不可少的物资。林天王虽然有海图,却也不是很精细。他来这片海域插旗,也是打听清楚,附近的海盗不强,直接灭了,弄个落脚地再说。至于对方亮出魏国公府,林天王根本不怕,反而更加欢喜。这些有背景的海盗,身上肯定有海图。一番清扫之后,牛鹏不止找到了海图,还寻到他们附近的联络点。林天王高兴不已,「干得好,咱们休整一番,将他们周围的据点全扫了。」林天王一口气连续扫了三四个据点,还获得了一大批粮食和淡水。清点收获之后,高兴不已。「早就该出海了。江宁府繁华,咱们又打不下来,这外面天地,海阔天高,大有可为。」林天王豪情荡漾。此番出海收获,不枉费他为此精心准备多时。果然在海上,规矩最简单,谁拳头大就行了。他心意畅快之下,连拳意都逐渐凝结出来,有种无法无天的心境在孕育。「在陆地上,官府豪绅江湖各方势力复杂,如同锁捆住拳脚,在茫茫大海上,遇到敌人,哪那麽多麻烦,杀了便是,事后将人和证据直接丢进海里,谁也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来,也难以在「不过多亏了陆上有徐公明,没他在陆上支持,我补充物资和兵器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没把他兼出来,反而是好事。」林天王暗自感慨。没多久,他上岸补充物资,见到了郭力。江宁府水道,有直通海口的位置,只是港湾不适合大船来往,需要许多小船搬运物资。仅仅用来给林天王补充物资,倒也足够了。「要粮食吗?这事简单。」林天王听到徐青的要求之后,爽快应下此事,顺到拿出一幅观想图。「这是罗刹图,我清剿敌寇时,从一个箱子里寻到的。此图和上次我送你家公子的那幅图,都一个人的手笔,你家公子肯定用得上。」林天王剿灭魏国公府外围势力时,无意中寻到此物。反正他不修炼神魂,就拿来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徐青。「多谢天王。」徐青没想到派郭力去找林天王搞粮食贸易,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罗刹观想图。」他展开图画,看到里面的内容。这是五大魔神观想法的第二幅图了,里面画的罗刹王蠢蠢欲动,杀气透出纸面,令人不寒而部大上都不动打 第107章 拿下青云观 「五大魔神之中,恶念是夜叉王,杀念是罗刹王,凶念是修罗王,战斗之念是金刚王,愤怒灭之念是毁灭明王。」「毁灭明王在佛门中,乃是佛祖的忿怒相,为佛的化身,所以地位在其馀四大魔神之上,也是最难修炼的中央魔神。」「莲花教本身就参杂了大量佛教精义,五大魔神观想法和佛门自然是脱不开干系的。」徐青不得不承认,佛门许多教义,其实天然适合当造反组织的宗旨,用来洗脑造反。而且每逢乱世,许多大佛寺,都可以看做小型的独立王国。有钱有粮有兵器还有忠诚度极高的人。徐青念头闪过,然后端详罗刹王的观想图。这幅图实际上对神魂的冲击比夜叉王更大。说明罗刹王的威力还在夜叉王只上。只见罗刹王手持锯轮,长着三头六臂,眼晴猩红,獠牙白发。图上,它的眼睛好似活的一般丁着徐青。忽然间,这尊魔神好似从画中跳出来,徐青宛如置身血海之中,鼻子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大胆!」徐青神魂识海之中,紫微星的星光亮起,直接驱散罗刹王带出的种种幻象。接下米,他不停观想岁刹土出现在目己的识海中,然后用点亮的紫微星降伏。那紫微星象徵天官大帝,乃是道教的至高神之一,掌管人间福禄,岂是区区罗刹王可以比拟勺。在紫微星的星光下,观想出的罗刹王不断被降伏。只用了一夜,徐青便将其收服,令其任由自己驱使,指哪打哪。「以我现在驱物大成的神魂杀念观想出罗刹王,其幻象制造出的压力,足以降伏一个驱物境界勺神魂高手了,哪怕同样驱物大成的神魂,都要受到强烈影响。」徐青不得不承认,五大魔神的可白之处。这还只是罗刹王,真让他将五大魔神全部观想出来,并修炼到显形的地步,出门对敌,将五大神观想显形,不说威力,阵仗也能吓退许多神魂高手。「方阁老居然凭自身的神魂,将莲花教的五大魔神传承夺走,其神魂修为当真令人难以想泉。」徐青想起,他居然和这样一位神魂高手喝过酒,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说起来,方阁老也是读书人出身,中过二甲第一名的传胪,还是当世顶级的神魂高手,属于现口今徐青的全方位加强版了。「老方如此厉害的人物,一把年纪都要出来给皇帝的变法站台,看来大虞皇权现今仍是不可撼力。而且我之前能借力打力,也是借了皇权收拾地方的东风,不是自己的实力有多厉害,还是不能目我膨胀。」徐青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的作为,基本上还是地方豪绅常干的事,没什麽特别越矩的也方。欺负大禅寺,也是跟着皇权一起欺负。何况暗地里还是跟人家搞合作的。哎,这如履薄冰的日子,什麽时候到头啊。先干了青云观再说!魏国公府是东南一带,丝绸贸易的走私巨头,与许多豪绅联手,挖空朝廷在东南的财富根基。他要帮朝廷搞改稻为桑,实际上也是动以魏国公为首的地方走私大族的利益。这个立场已经是注定的,没啥好说。徐青哪怕不动手,魏国公府那边不一样派人过来搞他的基业。你要干我,那我就乾死你,管你是谁。出来混,抢地盘,赚钱,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绣花,不是过家家,不是请客吃饭,不需要温良恭俭让。徐青虽然动了扫除青云观的念头,却没有急着干此事。这段日子,他不断熟悉飞剑术,修炼五虎断门刀最后两招。一招是「虎啸」,一招是「如虎添翼」另外,他也将虎魔炼骨拳和鹤形术刚柔并济,修炼出一套拳法出来,名为虎鹤双形。以金光咒修炼出的劲力为基础,融合鹤形术和虎魔炼骨拳的长处,这门拳法的威力决计不俗。如今他有飞剑术作为远程攻击,五虎断门刀防身,还有空手的牛魔大力拳和虎鹤双形拳,可谓面面俱到。在这段日子里,黄粱米也送到了,加上和大禅寺丶林天王的粮食贸易已经顺利展开,徐青通过夏社,教学的许多贫苦百姓,有一部分通过了县试,接下来通过府试的问题也不大。至于院试,院试本身的录取率都有三四成,所以不用特意打招呼。而且今年的恩科时间已经出来,乡试就在今年九月,会试在明年开春。与此同时,在三月底,募春时候,徐青还收到了冯西风的信件。信纸最后,还有女师父冯芜的问候。徐青想了想,拿来一坛冬天酿造的梅花酒。写了回信,「江南无所有,聊赠一坛春。」算是给冯师傅高中传胪的庆贺吧。希望老冯知趣一点,回他一坛女儿红。成亲肯定是要成亲的,他基业已经立起来,且不说他到底能活几年,关键是他不成亲,人心是不拢的。这个时代,不成亲,无后,底下人很容易离心离德。而且早生孩子,真当天下有变,那时候孩子已经成年,自然是事业上最好的帮手。再不济混官场,有儿子帮忙也是非常好的。看看人家严惟中,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老严能当阁老的话,儿子就是小阁老!其实大虞朝父子同朝为官是正常的事,方阁老的儿子便在他在位时做了工部侍郎,专门负责搞基建工程,油水海了去。如今方阁老的方园,也是南直隶的顶级园林。南直隶的大官,致仕之后,都喜欢造园林,这也是时代风气。而且造园林,自然花销极大,许多百姓也有工钱领,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百姓眼里,给致仕的大官修园子比给皇帝老儿修帝陵强许多。因为给皇帝老儿干活那叫服役,不给钱,还得自带乾粮。四月初八,徐青选好日子,从今年的黄历来看。这一天宜祭祀,破土,主杀伐。徐青便一大早召集人马,招呼衍空师徒和金光寺一干武僧,朝着青云观去。到了山脚下,徐青和衍空老住持开了小灶,吃着金黄发亮的黄梁米饭。这米饭不说效果,光是香气,都给老和尚香迷糊了,他不禁感慨:「我以前也在黑市买过黄粱米,但品质比这差远了。」似乎发现说漏嘴,衍空咳嗽一声:「都是为了修炼武道,不得不如此。」徐青脸皮一抽,感情以前金光寺穷,有你老和尚一份功劳。吃饱之后,徐青对老和尚说道:「虽然早已经搜集了情报,不过青云观具体的防御措施,还得自们去探一探。」他和老和尚,自林天王离开江宁府之后,老少组合,可以说是罕逢敌手了。现在大业初创,所人徐青不得不亲自来干斥候的活。别人来,他也不放心。「好。」衍空也不拒绝,攻打下青云观,也有他一份好处。若是往常,他就算已经是练脏武者,神魂显形,胡乱火并依旧会给金光寺带来灭顶之灾。现在有徐青撑着,心里就没什麽负担了。其实做大事,不光是要有实力,也得首领能背锅才行。衍空属于有实力,却不想背锅的。/JJ,H,//×=IIT,C/J/八I:/JLu/I以UJP旦当那是没得挑。」衍空先前在金光寺香火钱被恶意支取时,还以为徐青会忍一忍,或者放弃金光导,没想到徐青居然这麽硬,直接不管郑知县背后有魏国公,直接硬干。人家不光干赢了,还能收尾。这就是气量,这就是本事。加上大禅寺的事,徐青也主动出面摆平。衍空还能不上徐青的船?任谁都希望自己的上面能抗事啊。所以自古都说,良才易得,明主难逢。所以要讲知遇之恩。尤其是他们搞宗教这一行,若生不逢明主,那比死后下地狱还惨。因为活着的时候,对佛门大业没贡献!那自然没功德果位。这一世,岂不是白忙活?徐青随即吩咐其馀人原地待命,自己和衍空摸上山。这时候已经夜色降临,不过今夜群星璀璨,寻常武者视物都没问题,何况徐青和衍空。青云观便在半山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两人通过神魂感应,确定周围暗哨的位置,再经过耳目仔细排查,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徐青驾又桃木剑,一个个地将暗哨剪除。用飞剑杀敌,遇到不厉害的武者,当真是剪除杂草一样轻松。儿共是夕刹土,本就延休月仲东忍疑家,仕休月犬取后一「咱明之口,见有点吸体川正时保势。徐青用紫微星教训它一顿,罗刹王才老实起来。「到底是魔神,实力一强,就不安分。但实力不强,我用它干什麽?」徐青暗思之后,驾驭飞下山传信,招呼人马上来。他走之前,已经和苏怜卿约定了暗号,见到飞剑绕空飞三圈,便可以开启行动。苏怜卿一直注意天上动静,见到飞剑出现在天空上,绕了三圈,便即明白公子他们已经剪除暗肖,随即招呼人马行动起来。这段日子,她已经查探清楚了地形,由她带着众人上山,绝不会走错路。徐青收回飞剑,便对衍空和尚说道:「咱们进去瞧瞧。」「好。」衍空刚才见得徐青的飞剑术,亦是暗自惊叹。两人悄无声息,摸进青云观。徐青和衍空禁不住对视一眼。「这麽多不俗的气血火焰在里面?」徐青暗自惊讶。他们悄悄靠近青云观的大殿,里面灯火通明。「小公爷说了,要给小贼颜色瞧瞧。咱们聚起人手,到了城里,扮作莲花教的反贼,摸黑对他宅子烧杀抢掠一番,然后便走密道出城。」「小贼在江宁府颇有人望,耳目众多,咱们请来江湖中有名的摸金校尉,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将密道准备好。动手得尽快,否则时间一长,怕是容易被人察觉。」「那个郑知县已经被小贼吓破胆,宁愿辞官,都不愿意再和小贼斗,否则有他里应外合,也不徐青听得杀念陡增,罗刹王都控制不住了。果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杀念溢出,罗刹王的气息再也藏不住。观中有武道高手,立时起了感应。「什麽人。」徐青的罗刹王破体而出,持着锯轮朝着那武道高手杀过去。「放肆!」那武道高手,显然气血强大,感应到一阵恶风袭来过来,当头暴喝一声。罗刹王到底是徐青驱物大成的杀念凝聚,现在又在徐青陡生的杀念加持下,比寻常时候厉害不竟迎着这人的气血,冲上去。这武道高手立时感到额头发冷,一阵天旋地转,眼中闪现血海,口鼻尽是血腥味。此时,观中众人也反应过来。然而更令人惊骇的事出现了。灯火通亮的大殿,出现了一尊威猛的菩萨,捏出拳印,对着观中众人轰杀过来。「神魂显形!」「大威天龙菩萨观!」一名老道认出手段,骇然莫名,随即祭出一张张符纸,在空中点燃,形成恐怖的火焰向着大威天龙菩萨观烧过去。「雕虫小技!」衍空大和尚跳出来,浑身气血和大威天龙菩萨相融,捏出龙象印,一拳轰散了火焰。这时,有武者挥动流星锤杀过来。衍空袍袖一挥,乃是流云飞袖的功夫,硬生生用袍袖将流星锤打回去。不过其馀武者也跟看杀上来。殿中众人的气血集中爆发,连显形的大威天龙菩萨都一下子黯淡许多。众人正以为要将衍空合围时,忽然间,一声虎啸响起。先前驱使符纸的老道士眼前一阵气流劈来。他竟来不及做出反应,面门挨了一记刀光,痛苦嚎叫一声。徐青持刀出现,与衍空呼应,宛如两头猛虎,撞入狼群中。「大家一起上。」来自魏国公府的管事高呼一声,身子本能往后退去。徐青早就盯上他,哪里能容许他跑路周围武者围上来,却被他用八卦身法躲开。只见徐青仿佛游龙一般,将八卦游身掌的「游」字诀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比在场的武者更快更灵活,加上绝对专注的状态和强大神魂,恐怖的反应力,使他能每次精主避开旁人的兵器拳脚。不过这种极限的反应,使他的身体气血沸腾起来,肉身负担极大。但徐青恍若未觉。何况他还穿了防御力极强的黑狐袍。这过程说来很长,实则也就数个呼吸,徐青越过一众武者,到了那管事身边。这个管事也颇有武艺,感应到身后猛烈的劲风,回身就是一刀。然而,只见徐青在极限情况下,竟然还能凌空跃起。如虎添翼!管事拿刀的胳膊,居然被徐青一刀斩落。紧接着,他腰眼又中了徐青一记虎爪,当场失去反抗之力。不过这一起落间,被徐青甩开的武者又冲过来。这时候,衍空周围围的人更多。老和尚临危不乱,一套大力金刚掌拍出去,沾着非死即伤,凶残骇人。但大殿如此大的动静,瞒不过外面的人,随后,进入大殿的人越来越多,徐青和衍空陷入包围。尤其是里面,不少人都是气血旺盛的武者,哪怕许多都层次不高,可是人一多,气血集中爆发,对神魂压制厉害。徐青和衍空许多道术手段都没法用出来。「走!」徐青和衍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追过来的众人下意识闪躲。趁着此时,衍空施展壁虎游墙功,顺着壁柱上去。有武者发暗器,也被衍空用流云飞袖挡落。屋顶很快破碎,大量的瓦片碎木头落下来。另一边,徐青直接甩出毒烟,再发射出一蓬毒针,趁着混乱,轻松从另一侧杀出去。「难怪说侠以武犯禁,我功夫还没到林天王那种程度,已经能在一群武者中杀进杀出了,再往练脏,以及更可怕的境界,其实力真是难以想像。」他之前读一些游侠的书籍,里面说武者不能受辱,此时格外理解。有如此厉害的本事,真的是不愿意受委屈。所以历史上的绝世猛将,都很难收服。徐青明白林天王为何练脏之后,便要去海外发展,那里天高皇帝远,他一去,如蛟龙入海,何其快意。「可惜,修炼的资源,总归是要从世俗中获取,没有自己的势力,光靠自己动手,效率太低,力夫很难保持住,更别说进步了。』越是厉害的武者,越是需要有势力支撑,才能不受俗事牵连,继续勇猛精进。神魂修炼,其实也一样。财侣法地,修炼四要素,财排在首位不是没道理的。大殿一阵混乱之后,还是很快有人冲出来。衍空这时候到了青云观撞钟的地方。于是青云观愈发混乱起来。徐青一出来之后,也不着急。有几个武者追上来,徐青拉扯一番,等他们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忽然驾驭飞剑,对着最靠近勺人一刺。这名武者,当即咽喉中剑。原来大殿到底空间有限,武者气血集中,便会影响神魂驱物。到了大殿外的空旷场所,徐青又故意拉开距离,用放风筝的手段,立时找到机会,用飞剑杀了个敌人。他也趁着这个机会,缓了一口气。刚才在大殿中,心神丶气血都极度集中,这种状态是不能持久的。反观衍空大和尚,虽然年纪比徐青大,依旧从容。练脏和不练脏,在身体耐力上的差别,着实不小。准确的说,现在徐青不是筋骨血肉比衍空差许多,而是极限状态下,脏腑受不住。这其实就是徐青的长板不比衍空差多少,但短板太明显,影响了他爆发的持续性。脏腑也是气血汇聚之处,尤其是暗劲爆发,对脏腑的负担能力要求极高,所以练脏高手,才能直意施展暗劲,这种境界也称之为「化劲」。能够暗劲随心而发,遍及全身!经过徐青几次放风筝,死了几个武者之后,观中众人发现不对。徐青观察了下,对方光是有一定基础的武者,都还有二十多个,加上观中其他身体强壮的道兵差不多有上百人。这还只是魏国公府的外围爪牙而已。顶级权贵世家两百年的积累,确实不是盖的。徐青和衍空各自给这些人制造压力,让他们不敢分散,等大部人聚拢之后,衍空将观门大开,苏怜卿带着一众弓弩手进来。「放箭吧!」徐青一声令下。虽然是夜晚,但一众武者和道士举着火把聚在一起,目标再明显不过。这次徐青特意找刘参将打了招呼,拿的是剿匪的文书,加上领队的是和他相熟的张队正,带了批弩箭过来,分派给自己的人手。院中众人,一直注意力放在徐青和衍空两个强者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已经有一批人上了道观。等他们反应过来,弩箭当空射出,十分无情。其实,青云观也藏有弩箭,但在老巢里,谁会随身带着。何况这次还是事发突然,外面的暗哨一点反应都没有。三轮箭雨过后,伤的伤,残的残。徐青和衍空也稍作喘息,盯住里面剩馀武者中,气血旺盛的,各自施展手段,将对方当场击杀这次行动除了留几个重要的活口,其他人都是要当场清理掉的。徐青看了弩箭的威力,心中暗自感慨,这还只是弩箭,要是这个世界搞出燧发枪,搞排队枪战争成本,亦是影响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同样的成本,能制作更多精良厉害的武器,先天优势就大得不得了。在成建制的情况下,养一个武者的效果,远不如养十个精兵效果好。组织纪律和武器对战力的提升,远比练拳效率高。若是本钱雄厚,那又是另说。说到底,穷才需要考虑成本,资本雄厚,直接可以力大砖飞。拿下青云观之后,便是开始清点收获,苏怜卿给徐青端来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黄粱米饭,虽然冷了,照样能滋补气血。徐青用完之后,苏怜卿面带惭愧道:「公子,奴家没收集到还有魏国公府派人过来的消息,着实失职,还请责罚。」徐青摆手:「这些人也是刚来不久,你又不是神仙,怎麽算得到。」苏怜卿摇头:「奴家的错误是没有提前布置好人手在上山的官道附近盯梢,如果布置好了,他门上山,我们就能发现。」徐青点头:「我也没有考虑周全。」他心知,到底自己对这种行军打仗的事不是专业出身的,纸上谈兵容易,真实际操作起来,要面面俱到,需要花许多心思,和长期的专业训练才行。苏怜卿虽然是搞情报的,也不自觉忽略了这一点。两人就着今日的行动,商讨起来。主要是看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总结得失之后,再记录下来,累积经验,慢慢地做事便有章程可以依据。而且今天参与行动之后,许多人见了血,有了第一次的适应,后面成长起来也更快。事情不怕难,不怕麻烦,就怕不去做,徐青其实没有一定要造反的心思,只是他觉得,做足准备,总不是坏事。而且经过今夜的武道感悟,他心中有一个念头不禁萌发,若是他武道和神魂都非常强大了,甚至比方阁老还厉害,他真的能忍受自己头上还有一个人能决定他的生死祸福吗?一人之下,那也还是上面有人。生而为人,谁不想做自己的主?这是天性。他禁不住抬头,夜空中紫微星放出光明。这颗星辰的位置几乎恒定不变,充满神秘和尊贵,他方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第108章 乌鸦道人和第三幅魔神观想图 天亮时分,在法月和苏怜卿的神魂搜寻下,清风观里里外外都被清查一遍,导出观中的金银财货丶粮食以及兵器。盘点一番之后,徐青等人还发现这些兵器和粮食,竟然有一部分来自江宁府勺仓库和武库。有的兵器和粮袋连标记都没磨掉。徐青看得脸皮一抽,不知说什麽好。清点之后,便是安插人手留守清风观的问题。这些人主要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原本黑风寨留下来的人,这些人不愿意跟木天王出海,徐青仔细挑了一批接收,都是在江宁府有家有业,跑不掉的。还有一部分是徐青手下的老人,有衙门的白役,郭壮的族人,加上义和堂的打手,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和徐青绑在一块,忠诚度很高。第三部分是金光寺的武僧,共有五个。山下还留了莲花教的探子,在当道开了酒铺,负责监视清风寨山下往来行客这些杂事,需要好些日子才能理顺,因此徐青暂时留在清风观。至于衍空老和尚,拿了一部分清风观的秘药,随即事了拂衣去。但把法月留因此没有劝说他留下来。此次行动中,衍空出力确实很大,徐青更清楚,老和尚展露的实力,甚至还有所保留。到底是神魂显形加武道练脏的存在,综合实力算下来,说不得还在林天王之只是林天的武道纯粹,年轻力壮,生死搏杀下,徐青目前是猜不出谁胜算更此外强者相斗,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胜败往往在于细节,一个修忽,可能便是生与死的差别。清风观密室里,一把宝刀烨烨生辉。徐青打量宝刀良久,「这便是清风观的羽衣刀?」苏怜卿扯了一根头发,落在朝上的刀刃上,然后轻轻一吹,青丝断为两截。「果真是吹毛断发的神兵。」徐青赞叹不已,幸好夜袭清风观时,观中道土没人带着此刀,否则还真能给他造成麻烦。如此利器,黑狐袍和他现如今的金光咒是挡不住的。金光咒共有十二层,徐青目前刚练到第三层。这是他底子比较好以及前面有灵药丶黄粱米服用的缘故,再往后,如果没有新的灵药,仅仅是靠剩下的黄粱米修炼进度会慢许多。但清风刀法的轻巧灵便,值得徐青参考。而且清风刀法固然威力不强,可若是配上吹毛断发的羽衣刀,这一缺点刚好能被掩盖住。他拿起羽衣刀,来到密室外的院子里,如今正是春空夏始的阶段,天色薄暮,晚风中,蝉唱虫鸣,一派清幽之意。徐青信口吟道:「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这是清风刀法最精妙的一招。出刀之际,融入风声中,有种闲云野鹤之感。刀光曼妙悠扬。院中一株槐树,枝繁叶茂,正有知了虫在阔叶上蜕皮成蝉。徐青的刀光一勺,一只知了虫立刻破壳而出。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其壳上有一道整齐的刀痕,然而破壳而出的蝉身上,即无半分伤痕。若是清风观中,还有人活着,见到徐青这一刀,定会惊叹无比。在这一招的造诣上,除了清风观的创派祖师,恐怕无人能达到徐青如今的境尺也个可能捕茹可怕的控制。切为巩恢的妞十「这补天劫手用来学习天下任何手上兵器或者武功,也是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甚至用在做手术的外科上,也是十分恐怖的金手指。」徐青暗自感慨。当然,外科手术,更需要仰仗外部条件,仅凭精准的手法,仍是不够的。此外,羽衣刀的材质十分特殊。如果说桃木剑本质沉重的话,那麽羽衣刀恰相反,刀身薄如蝉翼,连带上刀柄,都没有多少重量。徐青甚至不需要祭炼,便能用神魂轻易驾驭它。当然,用来当驱物的武器,羽衣刀依旧远不如桃木剑。桃木剑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神魂寄存剑身时,能抵消一部分气血阳对神魂的伤害,而且神魂寄存里面,有种进入肉身的感觉,这是其他法器或者兵器所不具备的功能。归根到底,桃木剑有雷击过后,诞生的一团特殊造化生机存在。「此刀用来施展五虎断门刀,由于份量过轻,反而令五虎断门刀原本的凶猛艮恶之威大是消减。无妨,正好藉此领会武道中『举轻若重』的发力诀窍。」「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皆是近乎上乘的发力技巧,参悟之后,有利于参悟「化劲」之妙,从而进阶「练脏」。练脏之前,好似打铁,淬炼自身武学的杂质,练脏之后,便是将自身诸般武学逐渐熔于一炉,如同炼丹,将自身修炼圆满,从而取得一代武学宗师的成就,些才能真正站在剪人膀上;,继续煎开拓适合身身的修炼路。m心麽A一业八之馀,则是翻阅清风观历代的修炼笔记,顺便指点手下。至于俗务,自有苏怜卿和法月操持。徐青作为首领,坐镇在此处,足以产生强大的向心力,让周围人围着自已运专。这好似紫薇垣众星拱卫紫微星一般。打通紫薇帝脉之后,徐青接下来修炼的隐脉是从东方苍龙七脉中的「角」脉干始。紫薇斗数的命盘中,紫微星和角宿同宫时,属于吉兆,恰好角脉也是东方苍龙七脉的第一条隐脉。吉凶的事,如果对自己有利,那肯定是要信的。如果对自己不利,那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总之,尽人事,掌天命。徐青翻阅清风观的修炼心得过程中,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可能是大禅寺的武学细糠吃多了,再看清风观的修炼心得,竟然有种粗糙的感觉,觉得里面有些武学道理,简直狗屁不通。这就像是,他平时看会试八股文章看多了,再看府试院试的八股时文,会有中,「就这」的落差感?他现在是来都来了的心态,哪怕清风观的修炼心得狗屁不通,也要看完,万能屎里淘金呢?其实想想也是,当今陛下好道,清风观有底蕴的话,直接去京城混了,何必王南直隶江宁府的边缘地带,给魏国公府当外围爪牙。徐青沉思之际,忽然听到「哇哇」叫声。乌鸦叫?他心中生出一个疑惑,随即眼前天地陷入黑暗之中。「大胆。」徐青随即明白,这是幻象。但没啥好怕的,青铜镜内,气运都没有冒出黑气警示,足见来者的实力也就那样。徐青心神镇定,神魂观想出「紫微星」。星光璀璨,瞬息间将黑暗一扫而空。徐青不假思索,运起桃木剑,往窗外破空而去,不多时,没入观外松坡之中,杀入一片乌鸦群里。片刻间,十几只乌鸦坠落在地。徐青出现在一株大松树上,飞剑环伺己身,冷眼瞧着前方的乌鸦群,里面是个黑袍道人的身影。「你刚才用了道家的周天星神观,你是朝天观的弟子,还是来自龙虎山丶崂在他印象里,唯有顶级的道门势力,才有观憩星的法门。一口上人臂如数百年前的全真道,有观想天罡北斗的法门,曾经凭此横压一个时代。不过,他的道术幻象被破,残念只感应到可怕的星光碟机散自身的暗黑迷魂犬,却没看到徐青观想的星辰是什麽。徐青淡然道:「你会驱使乌鸦,这是御兽的道术吗?瞧着挺有意思的。」「这是我们禾山道的招牌道术,你居然不知道,看来也不是什麽大家子弟。」黑袍道人见徐青都不认识他们禾山道的乌鸦阵,心下惧意大减。他这次下山,遇见魏国公家的小公爷,被人好生招待一番,接下来了这次的则杀任务。没想到居然踢到一块铁板。还好对方没什麽大背景。至于徐青的朝廷背景,他根本不怕。因为禾山道和南疆土司联系密切。大虞月廷两百年来对南疆土司都是拉拢为主,使他们这些南疆土人,缺少对朝廷的敬畏之心。而且闹出了事,往十万大山一躲,朝廷也没办法。他就怕徐青出身大派,事后被那些老不死施展万里追踪的道术追杀,届时逃利十万山里也没用。「哦。」徐青轻轻哦了一声。他惊骇一声。发现自己周围尽是血海,满鼻孔都是血腥味。「罗刹王。」黑袍道人惊呼一声。看到血海中,一头手持锯轮,三头六臂的怪物出现,朝着他杀来。他连忙吹起口哨,暗哑嘈杂,许多乌鸦出现在血海中,朝着罗刹王围拢过去。罗刹王的幻象出现破碎的迹象。没等他高兴过来,突然觉得脖子一凉。眼前的幻象消失,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颅狠狠砸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个同样栽落下来的无头身。「那是我的身体?」他神魂中,冒出最后一个念头。这时罗刹王和夜叉王同时出现,对着他残留的神魂猛烈冲击。直接将黑袍道人的神魂冲散。紧接着,一只只乌鸦从空中掉落,没了气息。门徐青从黑袍道人身上搜出一幅字画。他展开一看,「五大魔神之一的修罗王观想图?」徐青有种命运齿轮转动的感觉。应天,乌衣巷,魏国公府。「老爷,小公爷他已经跪了一天,要不让他起来吧。」书房里,正坐着一个锦衣华服,一身贵气的中年男子。他站起身,浑身笔直,身躯好似神魔雕塑一般,伟岸威严。旁边的大管家毕恭毕敬地递上紫金冠。「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迟早把一家人害死,还不如让你跪死在这里。」中年男子朝着书房门外跪下的世子淡淡开口。大管家劝说:「小公爷不过是一时忍不住气而已,那江宁府的徐青,仅仅是个秀才,杀了他不会怎样吧。」魏国公扫了大管家一眼:「你不必为这孽畜开脱。一个小小的秀才,杀是可「父亲,你知道现在南直隶多少豪绅权贵在笑话咱们家吗。他们都说父亲是老乌龟,孩儿是气不过。」魏国公世子气愤道。魏国公:「他们说这些话,还不是等着你爹为他们出头。到头来,好处他们得了,雷你爹扛了,你就满意了。你是不是想早点继承国公府的爵位,你要是恩,现在就可以拿去。」「孩儿不敢。」世子听到老子这麽说,立时唯唯诺诺道。他很清楚,现在国公府一切,将来都是他的,包括那几个美若天仙的姨娘。旦他爹只要还在一天,他就不能要。魏国公:「知道不敢就好,记住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南直隶只有一片天,这片天不是我们,是陛下。你下去吧,将陛下的皇虞圣训抄一百遍,明天交给我。」「唯。」旁边的大管家连忙扶世子起来,手掌生出颤音,这是至少练脏高手才能生出勺颤音,现在却拿来替世子推宫过血。世子却不领情,挥手推开大管家,朝着魏国公躬身一礼,缓缓退出院外。魏国公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魏斯。」「老奴在。」「年迩贡疼些否。将埔Ⅱ美成日由工人的性子不道旦对旦「咱们的陛下,心思太深。如果我什麽动作都没有,他肯定以为我要学司马恣。但要是我派人出手,杀不死那小子,陛下肯定以为我是故意表演给他看。所以不能不动手,也不能下死手。无论如何,博儿这番作为的结果是,分寸刚刚子。」「可是,小公爷第二次找的人消息还没回来,老爷怎麽知道,对方不会有事。」「先前在青云观那批人的实力我清楚,不是练脏级别的高手出马,他们不可能全军覆没。禾山道的妖道不知天高地厚,听了博儿的缀,焉有成功的道理,无非是送人头过去罢了。」「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居然能使唤练脏的高手。」大管家颇是惊讶。魏国公嘿嘿一笑:「江宁徐氏。」他细细咀嚼这四个字,似乎回味无穷。大管家听到「江宁徐氏」,仿佛感到耳熟,却不太想得起来。魏国公接着淡淡道:「这次博儿被我责罚,自然不用再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斯混了。是时候传授他『六贼养神法』了。」他说完话,将一幅青竹观想图丢给大管家。大管家仿佛拿到一件稀世珍宝,手掌都有些颤抖。这是天下一流的观想法门。大的真传观想法能够稳稳压住它。而且修炼「六贼养神法」,也意味着国公真正认可了世子的地位。从此之后,世子的地位,那真是牢不可破。「瞧你激动的样子。其实只有无敌的人,哪有无敌的功法。方阁老没修炼过任何当世已知的修炼法门,却凭藉对道藏的感悟,领悟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直,几乎迈入鬼仙之境,这等成就,百年来又有几人呢?」魏国公说起方阁老无是敬佩,也是忌惮。当今陛下将这麽一位致任的文官大佬安排在应天府,不就是为了监视他麽。别看老家伙,一副油尽灯枯,随时要死的样子,搞不好活得比他还久。「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徐青没有先看修罗王的画像,而是目光集中在方图老的铃印下方留下的一行字上。「这一句话,出自道经。方阁老写在此处,应该大有玄妙。」 第109章 鹤形术的蜕变——先天一炁! 徐青研究了一会,心中隐隐抓住了什麽,却始终不得具体。「在这里修炼,不如在梧桐小院时能进入「阴阳协调』的状态。此间的事步人正轨,短时间应该没什麽波折了。回去之后,请刘参将那边开个文书,在此地没置一个剿匪的营寨,由张队正在名义上把手,私下却是我的人,先过渡一段时司再说。」徐青暗自做下决定。魏国公府既然只敢派禾山道这种南疆的旁门道士过来找茬,足见是心中存有寸朝廷的忌惮,不愿意再多生是非。乌鸦道人纯属于送过来的炮灰,有效果最好,没效果那边估计也只能认了。徐青往深处想,隐隐觉得,如果魏国公老谋神算,按理说是不该有清风观和乌鸦道人两波人过来送命的。虽然先前拷问清风观活口,其中魏国公府的一个管事交代是魏国公府小公爷麽下的行动。可是一个正值盛年的国公,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小动作?第一次是忽视了,总不至于乌鸦道人的事也忽视过去。归根到底,魏国公府没有伤到根本,却在外人看来吃了亏。「等等,如果魏国公后面不再动手,忍下这口气,谁还能说魏国公府是无冕勺东南王,也不能指摘国公府飞扬跋扈了。」徐青站在魏国公的视角来看,两次吃,正好是个藉口,让魏国公府从带头寸抗朝廷的漩涡中摘身。徐青品味出其中的玄妙,随即心想:「到底是朝廷势大,哪怕魏国公府树大艮深,在中枢态度强硬的情况下,也选择了暂时隐退。这是一种妥协,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权谋终归是小道,若是魏国公府能真正在南直隶一手遮天,投鼠忌器的便是朝廷。」徐青理清思绪,反而有种见心明性的感觉。接下来除去修炼的事,便是好好准备恩科的乡试了,只有中了举人,甚至拿南直隶解元的头衔,才能让身边的人心真正安定聚拢。现在是四月底,乡试在九月初,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出头的时间。回到梧桐小院,徐青好好睡了一觉,用过黄粱米饭,然后开始服用清风观搜来的秘药一一身净丹。身净丹的药力远不如灵狐血肉,甚至还不如黄粱米饭,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给身体排毒,略微还有点清新脏腑的效果。因为虎豹雷音能更好地将药力吸收消化,达到「身净」的效果。这自然是连清风观的人都想不到的好处。除此之外,清风观内还有安神香。对于修炼神魂的人,有宁心定神的效果,旦徐青有「绝对专注」的状态,所以安神香对他是可有可无。关于身净丹和安神香,徐青都搜出了配方,直接交给徐福去研究。其中还包括清风观的观想法门。这个观想法叫做清风明月观想法,从观想法的层次来看,属于比较低级的,艮苏怜卿修炼的莲花观想法相比都颇有不如。好处是,有安神香的辅助,入门比较简单,而且修炼进度十分缓慢。至于有多缓慢,看清风观便知道了,只有一个老道士,神魂勉强到了驱物的层次,而且申魂制造幻象的能力都十分薄弱。正是因为神魂制造幻象的能力差,也使其心魔滋生的幻象恐怖程度很一般。斤以没啥走火入魔的风险。观想法也不是越高级越好,譬如徐青的玄天观想法,乃是道家顶级的周天星观,对心境要求很高,稍不注意便可能走火入魔。徐青反而因为修炼五大魔神,提前将自己的恶念丶杀念观想成夜叉王丶罗刹三,削弱了玄天观想法滋生的心魔幻象。何况徐青的底子,也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修炼五大魔神观想法,固然有魔神矢控的风险,但另一万面,有利于修炼页级的观想法。另一边,禾山道的乌鸦道人身上还有禾山道的一些东西,不过缺乏最核心的必药丶蛊虫等。蛊虫正是乌鸦道人,控制那些可以制造幻象的黑乌鸦的关键。好在,这些东西,足够让徐青对禾山道这种旁门有了深刻认知。免得日后再遇到,一无所知。算是增长了见识。随后,徐青摒弃杂念,专心用虎豹雷音激发身净丹的药力,待得身心洁净之后,再次取出修罗王的观想图。他的注意力依旧先放在方阁老留下的字上。这一行字,有种说不出的玄机在里面。徐青隐约感觉,参悟之后,必然大有益。「专气致柔,能婴儿乎。」他一身所学,若说纯正的道家功夫,当属家传的鹤形术和金光咒。徐青心中一动,鹤形术有炼精化气的效果,这个「气」与方阁老所写的「气,会不会是同一个?他沉下心,开始修炼鹤形术。恍惚间,将自己代入一只无忧无虑的白鹤。「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婴儿?赤子之心!徐青有绝对专注的状态,很快进入一种毫无杂念的境地。鹤喉自然而然在神鬼里发出,与梧桐老树的呼吸交融。阴阳协调,浑然忘我。不知不觉间,修炼鹤形术的热气产生。不知何时,方阁老写的九个字,出现在徐青的心神中,流淌而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动体内的热气,一口浑浊的气息喷了出去,浑身清,宛如莲叶那样,一尘不染。随即,徐青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直入九霄,经久不绝,好似鹤鸣九天云外。「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瓦。」徐青脑海里闪过一首诗。他现在心比总有种畅游天地的闲适之感。滋滋滋!院中的木人桩明明包裹了铁皮,却在他一刀之下,化为两截,露出整齐的断面,光滑如镜。羽衣刀纵然吹毛断发,达到这种效果,也颇为令人震惊。因为他刚才挥动羽衣刀,那种举轻若重之感,格外明显。羽衣刀本来适合施展轻灵一脉的招式,他藉此施展五虎断门刀,反而通过「举轻若重」的刀法境,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刀身无损,除此之外,他明显感觉到一丝气息附着在了刀身上,形成气膜。这是?徐青观察自身丹田中,出现了一个很微小的气流漩涡,不断有神魂之力和气血汇入其中。小小的气流漩涡好似恐怖的深谷,不断吞噬神魂之力和气血精气。于是乎,他身体经脉运转气血之时,有种说不出空荡感。当真是如谷之虚,如竹之空。「天地玄宗,万本根。这气流漩涡,便是先天一。亦是鹤形术的蜕变升他通过方阁老留下的字,明悟了「赤子婴儿」的境界,将鹤形术蜕变,从而吏金光咒水到渠成进入第四层,孕育出了先天一烈。这先天一,便是道家内丹法的炼丹之基,亦是道经所言的「道生一」的「』,亦是阴阳二气相冲的和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也!「果然要在阴阳协调状态下,才能真正领会这一行道经文字的妙谛,从而助成功修炼出金光咒的根本一一『先天一』出来。,有了这「先天一」,他不但可以凭此附着外物,使其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匕,还可以凭此修炼雷法,譬如金光咒入门的神通「掌心雷」,其对付神魂的效果,比武道气血爆发对神魂的克制效果要强许多。尤其擅长破除法器丶符篆之类的事物。道家法术,到了高深处,一法破万法,便是说的「雷法」。「光从这一行字的境界,便可以知晓,方阁老的神魂修炼,已经到达负阴抱日的境界,阴阳并济,天人化生,绝对能反馈肉身。他衰老的模样,不过是一种装饰,像是我们普通人穿一件破烂衣服一般。」「可惜,人的肉身和神魂皆不能如天地一般长久。方阁老年过八十,到底能舌多久,谁也不知道。」徐青想起被青铜镜评价只有三年多的寿命,顿时冲淡了修成先天一的喜兑。不过这个寿命,始终给他一种宿命末劫的感觉。他活不了很久,并非身体或者神魂出了问题,而是源于原身的宿命末劫。我现在身份不足以行使太多圣德教化的活动,还是要等乡试过后,起码有个举人身份,讲学才更有效果。」如果是南直隶的解元,论逼格已经堪比一般二甲进士了。尤其是南直隶的士林中,若是解元,互相介绍时,哪怕已经是二甲进士,也主往称呼解元。这是独属于南直隶士大夫的一种殊荣。毕竟南直隶乡试的难度,号称天下第一。大虞朝两百年以来,还没听说过,有直隶的解元会试名次落到三甲的事发生。「听严山说,这次各大书院,都派了精英弟子来参加本次恩科乡试,想要力发头筹。这一科乡试的难度,比往年还要大。凭我的水平要中举容易,想要考中解元,光凭那篇易经心得,怕是还不够十拿九稳。」「可惜老吴七月就要从巡按御史离任了,不知道新来的巡按御史是谁。巡按即史乃是南直隶文官体系第四巨头,话语权自然不轻。虽然影响不到主考官,但同考官往往是本地的官员,自然要看巡按御史的脸色。」虽然乡试的文章会由专人重新眷写,看不出笔迹,不过文风这些东西,一眼部可以看出来的。再严密的制度,玩了两百年,哪怕不断打补丁,只要是人来执厅,总有办法。以以八体上定限麽十。徐青不担心自身水平的问题,但是要防止有人坏他事。他自然需要提前未雨周缪,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而且乡试是有排名的,要是有人故意恶心他,将他这个小三元排到中后段,也足够恶心了。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哎,却也不小。他得罪了魏国公府,即使魏国公退让一步,也把徐青弄到了风尖浪口,加上篇改稻为桑的奏章,稍微打听便知是谁的手笔。徐青现在看似在江宁府十分威风,实则在整个南直隶,属于地方势力的一朵奇葩,他大约是被本土派敌视孤立了。甚至可以把「大约」去掉。走到这一步,他也没得选。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哪怕借势,也是身不由己。他能呼风唤雨,那也是因为上面有人需要他呼风唤雨。不是他有这个神通。「若得我命皆由我,方能火里种金莲。」徐青当然不会甘心情愿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紫微星的命,是不认命!还好,徐青平时叮嘱过,自己修炼时,有什麽异象,不要大惊小怪,所以刚于长啸,也没有人来询问,何况秋香等婢女正守在外面。至于邻居。反正扰民也已经扰了,明天送点礼物赔罪便是。徐青经过此事,也考虑到,寻找什麽隔音的阵法,来掩盖梧桐小院的动静。到了第二日,徐青收到消息,吴巡按来了江宁府,目前正在天香院等他巡按御史,本就要在南直隶各处巡查,当然,也可以选择派人代替自己走访各处,然后收集汇总,得到准确情报,再实地查验。说白了,巡按御史最大的作用是一把利剑,悬在南直隶大小人物的头顶,让也们知晓天子的威严。剑出不出鞘不重要,知道有剑就行。「学生拜见恩师。」劳不小,可以直接去督察院,也可以去北直隶做个知府,或者出任南直隶以外的-个肥缺,更或者在吏部丶户部安排一个位置。公明,对此你怎麽看?」这些官位都是好去处,虽然权势比不得巡按御史,但都是让普通官员抢破头的位置。徐青猜想吴巡按那位吏部故人,显然位置不低,大概率是侍郎的位置。原先吴巡按和这位故人自然交情不深厚,但这次吴巡按做了一任巡按御史,立下功劳,前途自然不同,那边当然比以往亲近许多。吴巡按也急需要靠山,双方算是郎情妾意。「恩师,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好话?」「当然是听实话了。」徐青拱手道:「实话的话,不怎麽中听,还请恩师怒罪。」吴巡按捻须道:「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还请公明以实言教我。」徐青道:「恩师问我,是不是心里已经想着去做京官。甚至是进督察院,成勺清流。」「是有这麽一点想法。」「学生斗胆猜测,不知恩师这麽想,恩师那位故人,怕是也有这个意思。」保背:亲胃:怒密,清请态季了怒密是于索流转夜是空面录然枪;咳家叫你参谁,你就得参谁,根本容不得你自己做主。」他说到此,轻轻一叹:「恩师,请恕学生斗胆再直言,京城水深,非恩师一个三甲进士且毫无家族背景的人能把握的。」吴巡按老脸一红,好一会,吴巡按长长叹一口气:「公明,你说的道理我也青楚,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啊!」徐青:「恩师若是信我,这回听学生为你谋划便是,管教恩师三年之后,再进一大步,甚至有望九卿或者六部侍郎的位置。」吴巡按听徐青画大饼,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徐公明就是如此申奇的人。他能从一个附郭府城的小知县,混到南直隶巡按的位置,甚至马上官升数及,绝对离不开徐公明这凤的运筹帷啊。「公明,吾之卧龙凤也。为师对你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你有何谋划,且兑来听听。」京城,首辅府邸,偃月堂。「南直隶下一任巡按御史,不知恩相属意何人?」 第110章 王者归来 京城,南直隶会馆。「青儿,准备收拾行李,咱们得准备回应天府了。」新晋的二甲传胪冯西风冯进士打着哈欠说道。昨晚他又是出去吃了一顿酒,喝到很晚才回来。冯芜对这类事已经见怪不怪。她听见能回应天府,倒是非常高兴,唯一不满的是,怎麽不是回江宁府。但老爹按理说考中二甲进士之后,应该留在京城,参加朝考,选拔进入翰林院庶常馆学习,然后成为庶吉士才对,怎麽能直接回南直隶应天府呢?这流程不对。「爹,你不会是请了探亲假吧?」冯芜好奇问道。冯西风呵呵一笑,「你也太小瞧你爹我了。按部就班走流程做官,那是庸人才选的路。首辅变法,要有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这回是陛下和首辅亲自点你爹去南直隶代天巡查,做新一任的巡按御史。」因为巡按御史属于天子耳目,只要内阁不强力反对,天子直接可以决定。现在是首辅这边主动举荐人选,天子答应,所以冯西风直接越过二甲进士观政和朝考的流程,属于皇权和相权特许。虽然很不合规矩,但皇帝和首辅都定下了,这就是最大的规矩。「爹爹,虽说巡按御史不是地方官,做一年就走,用南直隶人也没什麽,可朝廷为什麽非要选你?」冯芜一脸古怪。冯西风咳嗽一声:「为父自然有别人取代不了的作用。好了,官场的事少打听。」冯芜一脸无语,谁平日里最喜欢和她讲官场的事了?心里没数是吧。谁稀罕听似的。冯西风却是想到,昨天自己在东洲书院的老同学提醒自己那句话,「改稻为桑是国策,君此行便是为此保驾护航的,其馀诸事皆不足为虑。」联系前因后果,他便懂了。老何现在是江宁府的知府,正是「改稻为桑」的试点。其一,他和老何虽然一向不对付,到底是师出同门;其二—····「老子都没说要嫁女儿给那臭小子,怎麽谁都说我是他未来老丈人————-」冯西风暗自愤愤。他也是没想到,徐青能整出一个「改稻为桑」的奏章来,老何来信中,对徐青简直当亲儿子一般称赞。甚至直接暗示,老冯要是不打算嫁女儿,他大女儿虽然比冯芜小三岁,却也不是不行。「轮也轮不到你。」冯西风回信骂道。不过冯西风还是有一桩隐忧,对冯芜道:「青儿,你要是不想嫁人,我也不逼你。」「爹,怎麽突然说这事?」「原本我觉得徐青那小子不错,只是他又太好,你修炼灭情道的灭情天书,最难的一关便是灭情这一步,若是你将来不能斩断情丝,怕是要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忧。」冯西风说出自己的担忧。他暗自后悔,当年颓废了一段时间,竟一时失察,让自己女儿被妖人蛊惑,修炼了「灭情天书」。等他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这灭情天书,一旦修炼就不能停下来。他见木已成舟,只能听之任之。冯芜洒脱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有那麽多将来的事可以考虑,活在当下就好了。爹爹如果不想我嫁人,我就不嫁。」冯西风:「你若是能嫁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冯芜笑了笑:「也是,没我的话,以爹爹现在的条件,取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也不难。」冯西风道:「有你,我照样能娶。」「你娶呗,我又不拦着。」冯芜嘻嘻一笑。冯西风脸一黑,「真是愈发没大没小了。」「还不是你惯的。」冯芜抿嘴一笑,然后屋子里的箱子之类的收纳物件竟然自行打开,然后一件件小物件飞了进去,整整齐齐摆放好。冯西风见怪不怪。这女儿神魂已经到驱物之境,前段时间还得了朝天观主的赏识,送了她法器和丹药。那朝天观主是当朝国师,不知道为何对女儿如此青睐。冯西风担心有不好的事,所以对于能离开京城这个是非漩涡,也是乐见其成的。「出去之后,少显摆这些道术。而且我身上有王朝气运加身,你小心一点,神魂别被伤到。「知道了,那王朝气运也就是压制神魂而已,而且神魂若是修炼到显形,也就三品之上的大官,能形成明显的压制。你一个破巡按御史,也就七品官儿。」冯西风脸皮一抽,禁不住反驳:「你也没修炼到显形。」冯芜:「对对对,我就怕爹爹你还没当到三品官,我就显形了。」冯西风闻言,不由压力甚大。父纲不振啊!他随后不跟好女儿说话,回到书房里,开始给何知府这些在南直隶的同学好友写信。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不过信里信外只透出一个意思,知不知道什麽叫「王者归来?」古人云,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以前对此不屑,现在觉得,终于轮到自己了!「所以,公明你说了一大堆,就是想让我去金阳府当知府?」吴巡按一脸古怪地瞧着好学生。徐青:「郑知县的老家在金阳府,恩师做了金阳府知府,他自然不敢乱来。学生在此办事自然容易。」「好吧,本来你不说,我也觉得当个北直隶的知府是好事。」吴巡按先前是抱有幻想,但徐青分析利弊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背景去京城就是炮灰,还不如当地方官舒坦,而且容易出政绩,徐青还拿前朝苏大学士举例子,人家也是一路被贬,但是在地方出政绩,官声越来越好,巅峰时期,也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吴巡按很想说,人家有个当副相的弟弟。徐青自信回他,恩师也有个好徒弟。小小秀才,怎敢如此狂妄!吴巡按心里腹诽一句,不过这学生是个妖孽,才十五岁,已经懂这麽多东西,将来哪怕吃一些亏,熬也能熬死许多老东西。年轻就是好。有无限可能。当然,他心里清楚,不当京官,最好的去处便是当巡盐御史丶巡漕御史或者直隶府知府,盐业和漕运一样水很深,所以直隶府的知府确实是极好的选择。何况金阳府靠着京城,逢年过节送冰敬炭敬都比外地官方便快捷,容易跑关系。除此之外,金阳府还靠海,有大码头。所以徐青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请朝廷在金阳府试点,将南方的粮食,经过海运送过来。量不多,仅够金阳府一府所用就足够了,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是建议朝廷在金阳府养一支军队,专门走海运供给粮食,减少消耗。自古以来,没军队支持,变法断无成功的可能。这个建议私下走关系,递给首辅,绝对能得到支持。当然,海运送粮食,肯定会动漕运的利益。能不能实行,全看首辅的手腕够不够硬以及天子的意志坚不坚定。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向首辅表现的机会,而且这种机会,也是要面对漕运派系方面的压力,其他人即使想到,也不敢要。吴巡按此举确实有一定风险,但比直接卷进漕运丶盐业的漩涡里要好。自来升官发财,哪有不冒险的。吴巡按当然愿意一试。若他不想进步,也可以安安稳稳做一任直隶府知府,在老吴家也是光宗耀祖了。徐青对于说服吴巡按一点不奇怪,老吴其实自己也明白,当知府才是下一步最好的选择,就是舍不得清流的牌坊。现在徐青把事情的利弊说开,要面子还是里子,这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吴巡按找徐青,正是为了做出决断,现在决心一下,轻松许多。他又道:「我一走,你得小心了。赵太监和武定侯走了司礼监的关系,向内库进献了一大笔银子,所以这次算是平安落地。我在的时候,他们不一定会拿你怎麽样,若是我有一走,他们明面上不敢阻拦改稻为桑的大事,可是私底下,给你本人使绊子,比如让你乡试排名靠后,还是能做到的。」徐青点头,他很清楚,改稻为桑虽然是国策,但天高皇帝远,真到地方执行起来,各方阻力会异常之大。赵太监和武定侯绝对有可能下阴招。其他阴招,徐青倒是不怕,最担心还是乡试这一关,考中解元对他而言才是利益最大的事,再不济也得五经魁若是连五经魁都没有,哪怕乡试排名第六,也意义不是很大了。主要是,他现在不止得罪了赵太监丶武定侯,连魏国公一派的南直隶本土派都得罪了。只是不得罪这些人,徐青不可能有现在的资源。金光咒也不可能有他的份。指不定已经被林天王赚上山,出了海。「真到那一天,出海也不见得是坏事。」徐青想了想,现在能玩下去最好,真玩不下去,谁也别玩了。他只要把叔父安排好,再和苏怜卿转入地下,玩不死这群王八蛋。他现在之所以难,那是因为徐青还讲规矩,要搞建设。真把他逼急了,他也来搞破坏。不让他吃饭,大家都别吃。只要他神魂修炼到显形,武道练脏,天下哪里不是容身之处?顶多由明转暗而已。到时候,大不了吞掉罗教,他来当教主。当然,做大事,最好还是有根据地。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放弃自己的基业。一旦他能撑过前期压力,稳固住基本盘,那就是蛇化蛟,成了气候,只待天下有变了。徐青按捺住暴躁的念头。吴巡按和他商议之后,便即离开了天香院。他在任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时间捞钱。只能说,许多东西,直到要失去时,才懂得珍惜。现在对吴大人而言,这巡按御史的位置,好比快是别人的老婆了,可不得使劲蹬。「公子,属下刚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等吴巡按走之后,徐青来到梅香小筑,苏怜卿向他禀报导。「什麽事?」「公子可还记得,上次内厂安插了一个叫孙香的女子拜入罗教,这女子是罗教金蜈法王的后人。现在金蜈法王用分神附体的方式,已经上了她身。」她说到此,顿了顿,继续开口:「还好,我照着公子的吩咐,提前将内厂的事禀报了罗教,不然金蜈法王附体之后,查清楚事情,肯定会怀疑奴家。」「金蜈法王修炼到『附体」了?」「属下也是刚得知的。现在他和教主两人都是附体的境界,道术层出不穷。还好,附体分神,最多也就是驱物大成的层次,只是她身上肯定有许多诡秘的手段,公子近日要小心一些。」徐青知晓苏怜卿的意思,江宁府平白多了个罗教附体强者的分神,对徐青而言,绝对是不安分因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是内厂的人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得内厂自己解决。」徐青暗自寻思,他决定先等一等,修书一封去崂山上清宫,以自己参悟五虎断门刀颇有收获当做藉口,问左千户出关没有。只要左千户一回江宁府,这金法王的分神,自然要更忌惮这位江宁府的内厂头子,转移注意力。他倒不是怕一个驱物大成的分神,只是对方背后是金法王,如果在他乡试关键时候,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些事上,得不偿失。「可惜我五大魔神没有集全,否则五大魔神出手,也能和驱物大成的附体分神斗一斗。」他不打算用本体的实力,比如飞剑丶羽衣刀这些动手,这样容易打草惊蛇。通过五大魔神出手,看不出来路,即使对方也不知道是徐青在背后。毕竟知晓徐青修炼五大魔神的人,都是徐青身边的亲近人。徐青计议一定,回到梧桐小院,开始观想修罗王。修罗王也是一尊三头六臂的凶恶魔神,手持各种可怕武器,乃是徐青凶念的化身。这魔神最厉害的是一双魔爪。徐青观想之时,融入了虎魔练骨拳的虎爪意境,此魔神一出,连夜叉王丶罗刹王都在旁边轻微颤栗。显然修罗王比罗刹王丶夜叉王更可怕。徐青如今神魂也不怕他,紫微星将修罗王狠狠镇压。不过这修罗王凶性很重,不停反抗。徐青废了很大的劲,才将其第一次降伏,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如此反反覆覆,修罗王最终还是屈服了。只不过其凶性依旧令人心惊。如同养了一只恶犬,主人稍不注意,都可能受到撕咬。「它自狠来它自恶,我自一口真足。」徐青见修罗王还不老实,直接激发出丹田的一丝先天一。这先天一是雷法的雏形,自带雷法的威严,在徐青的驱使下,如煌煌天威,将修罗王的凶恶反抗之念磨平。「这先天一果然厉害无比,我还是得专精于金光咒和玄天观想法。只要将这金光咒不断往上提升,凭藉先天一修成雷法,什麽道术都不怕。」徐青愈发体会到先天一的精妙。一法破万法的名头,果真不是吹出来的。他降伏了修罗王,不再去管,沉下心观想东方苍龙七脉之首的「角」脉。这条隐脉观想之时,徐青明显感觉到,应天府有一股庞大的龙脉在沉睡,王气内敛。「应天府果真有龙脉。大虞朝开国时,定都如此,确然无差。」徐青暗自感慨。虽然自古以来,以应天府为首都的王朝大都短命,但确实是建立了割据一方的霸权,本朝更是以此为根基形成大一统。徐青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他修炼东方苍龙七脉,或许在应天府修炼更合适而且紫微帝脉在应天府,说不定还有加持。只是这又有另外的难题,那就是梧桐老树在江宁府,他需要藉助梧桐老树,进入阴阳协调的状态,不然的话,修炼先天一也有麻烦。真是世事两难全。反正后面乡试要去,到时候试试看。徐青不着急,他的势力迟早要渗透进应天府的。要是吴大人这巡按御史再当一年,等徐青考中举人之后,要在应天府发展势力,那就容易许多。徐青暗自可惜。巡按御史正是因为影响力太大,所以才只能当一年。毕竟直隶总督,未必能在南直隶办成任何事,但巡按御史却能在南直隶坏任何一件事。官场上,谁不怕能直接跟皇帝打小报告的啊。「不知新任的巡按御史是谁。」徐青不禁幽幽地想着此事。「赵公公,咱们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等吴老狗一走,那小子来应天府参加乡试,一定给他颜色瞧瞧。」武定侯这次花了一大笔钱才涉险过关,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而且他也不怕徐青。他毕竟是皇帝的亲信武勋,虽然犯了错,但在皇城有根。如果他跟文官走得近,反而会让皇帝真正震怒。最关键是,这次他和赵太监受挫之后,南直隶的文官和武勋接管了两人的差事,上贡给陛下的钱少了一大半。此事已经让陛下震怒,准备恢复两人的差事。赵太监点头,「没了巡按御史的庇护,咱们肯定要羞辱他一番。」两人是皇帝亲信,只要不是被巡按御史这类能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的人弹劾,在南直隶根本不存在什麽天敌。哪怕魏国公丶直隶总督这等在南直隶掌握大权的存在,平时都对两人很客气。 第111章 投那及时雨徐公明去 这一日,林天王的海船运着大批粮食来到江宁府吴中县的秘密海港上。一条条渔民的小船往来搬运粮食。这些渔民都是江宁府鱼市的,与徐青魔下的义和堂利益相关。听着运粮食有钱挣,当然高兴地开船过来。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徐青交易的对象是谁。其实就算知道,渔民也不关心。不会真有人去报官的。现在谁不知道,江宁府的衙门,一半是徐公明的,剩下一半才是朝廷的。反倒是,徐青手里有大量粮食的消息传了出去。随着「改稻为桑」的风声传出来,许多江宁府豪绅都坐不住了,想要高价买徐青手里的粮食。只是都被徐青用准备乡试的藉口打发走。与此同时,徐青还让苏怜卿加大了对本地豪绅的监视力度,而且内厂的缇骑最近十分活跃,许多豪绅都心惊胆颤,没敢明面上做什麽大动作,但私下的串联是越来越密集。不时还有应天府的人过来打探消息,整个江宁府开始暗流涌动。林天王对此漠不关心,他现在主要目标是经营东南海域立,自己打下的一片群岛。他将最大的一座岛屿取名东岛,当老巢一样经营。一路拼杀之馀,还招揽了不少平民阶层的海盗,声势越来越大。长期在海上,唯一不好的是缺少娱乐活动。林天王趁着下货的时候,独自一人溜达进了吴中县的县城。手下里,其实也有人悄摸摸溜出来,他也懒得管。林天王治理下属,主打一个亲民,作风粗狂。因此能得人心,作战时,手下也肯拼命,就是纪律性非常差,每次作战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一些人。好在海上最不缺亡命之徒,他补充人手也容易。他来到城里最大的酒楼,正喝着花雕酒。忽然,楼上来了一个青衣人。林天王警了一眼,微微惊讶,「东海病虎韩泰。」他记得此人是东海县的一个土财主,跟他以前一样。此人也喜欢打熬筋骨,功夫不俗。看样子,如今是练骨的境界,估摸着是修炼出「暗劲」了。青衣人韩泰没有认出林天王。盖因现在林天王是练脏的大高手,灵肉合一。在海上多次搏杀之后,武道经验愈发丰富,境界更深,隐约有成为武道宗师的迹象。他进城之后,收敛气血,连筋骨都暗自缩短,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壮汉与以往林天王那种气概当世的豪杰形象,相去甚远。青衣人叫了一大壶酒,十斤牛肉,正在桌子上大快朵颐。没过多久,酒楼一阵吵吵,楼梯口出现了一批人,为首的右臂上绑着铁索,上面还有钢锥。光这兵器,便不下数十斤之重。此人绑在手臂上,浑如无物一般。一看便知,其人筋骨强健。「夺命追魂索,这是应天府的捕头苏烈,倒是有意思。」林天王旁边之馀,暗自分析。对方估计是来找韩泰的。「苏烈,你到底是追来了。」青衣人喝一大碗酒下肚,又接了一碗酒,朝苏烈掷过去。这一砸,劲风扑面,力道如有千钧,可是苏烈竟然用手中铁索,轻巧地将酒碗接住。他这一下,实是举重若轻,拿着铁棒做出绣花针的活儿一般。「好功夫。可惜是官府的走狗一条。」「韩泰,你劫了东海知县给魏国公送的生辰纲,真是胆大包天。应天府的许大人,已经下了海捕文书,我奉命来捉拿你。你要是识趣,便跟我走,不然定受皮肉之苦。」苏烈也是豪气,不怕韩泰的酒里有毒,一饮而尽。韩泰将剩下的酒叽里咕噜下肚,骂咧咧道:「魏国公底下的豪奴,把老子家的良田全部占了去,换成下田。老子劫他一笔生辰纲怎麽了。你们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苏烈叹了口气:「那毕竟是魏国公府。这次是我来,还能一路上招待你,换做别人来,你以为你能落个好?」「不用你假惺悍的,老子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怕你们。」韩泰冷笑一声,抄起一双铁朝苏烈杀去。苏烈自也不客气,拿起铁索,与韩泰斗起来。他这次带来的都是南直隶的名捕,个个实力不弱。围攻起来,很快韩泰落入下风。眼见韩泰吃了一记铁索,后背鲜血淋漓,苏烈欲要再乘胜追击时,忽然间,一只手抓住他的铁索。只见到,布满钢锥的铁索,被这人从苏烈手中扯走,然后如拧麻花一样,随意丢在地上。这份手段,简直惊世骇俗。苏烈刚才还以为这人是来吃酒的酒客,见他们动手,被吓傻了,都不敢动。没想到竟是一个武功绝顶之辈。那人哈哈大笑,对着韩泰道:「韩泰,老子当年叫你来栖霞山跟我混,你不肯。现在成了丧家之犬,还要老子救你,这滋味如何?」韩泰这时忍住疼痛,仔细看了林天王一眼,惊骇道:「林天王,是你!」「不是老子,还是你爹来救你不成。」苏烈:「你是栖霞山黑风寨的林天王?怎麽,你还在江宁府?」林天王冷笑一声,忽地来到苏烈面前,对着他胸口轻轻拍了一掌,「滚吧。北苏烈立时如见鬼神,招呼手下离去,刚翻身上马,一大口鲜血喷出,连内脏碎片都出来了。他不敢留下,强撑着内伤离开。林天王随后叫店家拿来烈酒,给韩泰的伤口洗了洗,然后带着韩泰出城,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对着韩泰的肩膀一拍,韩泰浑身颤栗不已,而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立时反应过来,「这是练脏才有的雷音,你练脏了?」「怎麽,你不知道?」「我这半年身上发生了许多事,哪有心情打听江湖上的事。只是听说,你被官军从黑风寨赶走了。」「谁说的,我是不想在陆地上玩了。』韩泰尴尬一笑,随即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麽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招呼我。」林天王呵呵一笑:「瞧你样子,不想跟我混?」韩泰伤感道:「我被魏国公破家灭门,此生只想报仇。跟你去了海上,还怎麽报仇?」林天王:「你小子脾气像我,大丈夫有仇不报,还有脸生于天地之间麽?既然你不想跟我去海上,要留在南直隶找机会报仇,你爷爷我给你安排一个去处。」韩泰也不管林天王言语的粗鄙,问:「你又和哪个官府人物勾结上了?』林天王:「什麽勾结,你小子这破嘴,不惹事才怪。不过反正要跟你说的。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信去投靠那江宁府的徐公明,他见了信,自然会收留你。」韩泰:「莫非是江宁及时雨徐公明?」「难道江宁府还有第二个徐公明?」林天王翻了翻白眼。韩泰:「我一向听说此人仗义,不看出身,对许多贫苦百姓都十分好。只是没机会结识。只是我得罪了魏国公府,他敢收留我麽?」「你要是不得罪,他还不收留你呢。」林天王大笑一声,随后对韩泰解释一番。韩泰大喜,没想到在南直隶还有敢和魏国公府硬碰硬的豪杰。他一个人势单力孤,若是能投入徐青魔下,那就有一点报仇的希望。其实他原本是想以命换命,浑没想到,还能在吴中县误打误撞出一个机会来。他对着林天王磕头道:「林天王,多谢了。」林天王:「老子刚救你一命,也没见你这麽感谢。怎麽介绍你去徐公明那里,比老子救你一命恩情还大。」韩泰:「我的命和为全家人报仇相比,实是微不足道。」林天王:「好小子,老子平生最喜欢你们这种汉子,可惜你不跟我,只能便宜徐公明了。」韩泰拱手:「天王之恩,韩某没齿不忘。』林天王摆手:「这些繁文节便免了,你要是想着报答我,便好好为徐公明效力,你爷爷我,现在也是靠他吃饭。」「自当报效死力。」他从韩泰身上扯下布条,让韩泰划开指肚出血,沾着人血胡乱写了一封信,交给韩泰。「那就别过吧。」林天王身形如电离开。韩泰看得羡慕不已。他也是有天赋的人,不然不可能将江湖中二流的功夫奔雷掌练到练骨的层次,只是没有更高层次的武学和秘药支持,也是止步于此。好在,他还有一套不俗的法。可惜,遇见真正的高手,还是有差距。但这套法本也是适合上阵杀敌用的。在这东南繁华之地,以往确实没啥用武之处。其实他家学渊源,还有兵书。但东南多年没有大的战事,武将圈子封闭,他为了练武,家财不多,全部拿出来打点,也顶多就是个候补的巡检官儿,难以落到实缺。再不然,就是凭藉武艺,卖身豪门。那还不如当土财主。只是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家里本有数百亩上等良田,足够子孙安稳生活,却被魏国公家的豪奴巧取豪夺,换成下等的劣田。他一气之下,劫了魏国公府的生辰纲,由此引来大祸。他上酒楼,也是被追捕得走投无路,当断头饭吃的,没想到绝处逢生。韩泰捏着血书,心想:「那江宁及时雨徐公明纵然看在林天王面子上收留我,但我空手去投靠,怕是容易被人小。」他先前劫了生辰纲,有一箱子的古董字画,对方追查甚紧。韩泰将这一箱子东西藏到了隐秘的地方。这次上门投靠,自然要拿出诚意来。先前他是心生绝望,才给苏烈等人追到,现在有了报仇的一丝希望,求生念头起来,做事谨慎起来。一路走的荒无人烟的小路,回到老家,在一个极为僻静的地方,挖出箱子。他一路翻山越岭,躲着官道走,终于到了林天王在血书里指点的青云观山脚下。徐青收到林天王的血书,从苏怜卿那里,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这麽说,倒是一位好汉了?」「嗯,奴家安排他在青云观暂住,私下去将他身份事迹统统调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差错。」徐青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人既然和魏国公府有血海深仇,自然得见一见。」他叫来火云马,骑着马和苏怜卿出城徐福研究出的身净丹和定神香,徐青用在了火云马上。吃了身净丹之后,火云马身体杂质排出去,耐力更涨,而且每日有安神香清心凝神,脾气也好了许多,比以往更通人性。徐青甚至想着,要是传这马儿观想法,指不定能培养出一头三尾黑狐出来。但他对妖物不了解,没有贸然尝试,「韩泰拜见公明哥哥。」韩泰对着徐青下拜。哪怕徐青年纪比他小许多,按江湖规矩,他来投靠,自然叫哥哥比较合适。若是叫公子,又少了点江湖气。徐青伸手扶起他。味!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开裂。原来徐青这一扶,大有讲究,用上了暗劲。韩泰下意识反击。两人的劲力碰触,散落脚下,将青石板震裂开。徐青是一脸从容,而韩泰则全身好似刚泡了温泉,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虽然他刚才暗劲是被动发出,却也使出全力。「好厉害的功夫,怕是暗劲快练透全身,将要化劲练脏了。」韩泰心里一下子做出评价。他见了林天王练脏,已经大惊,没想到眼前少年,竟然也将近练脏的层次,当真是难以想像。以此人的年纪,将来怕是有望武圣,若是武圣,那他报仇的希望,可不止一丝了。徐青哈哈大笑:「韩兄果然功夫不俗。」他现在真的是高兴。因为手下平白多出一个暗劲高手。得此一人,千金不换。「韩某微末之技,怎麽能入公明哥哥的法眼。」徐青拍了拍他肩膀,「请坐。」随后双方交谈起来,徐青待人娴熟,使人如沐春风。韩泰当了一辈子粗鄙武夫,何曾受过这样的恩遇,一时间有种跨越阶层的感觉。往常这种士人,那是瞧都不瞧他们一眼的啊。这种感动,实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以往对江湖传说,孟尝君丶信陵君养士数千,大侠郭解丶朱家等得人效死的事迹,不以为然。现在竟有点感悟了。这些人,确实愿意给他们尊严。武者不能受辱,若是有人打心底里尊敬他们,也愿意以身回报。徐青通过和韩泰的交流,对于这个时代的底层武者的心态有了更多了解。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现在大虞朝的武将以军户卫所为主,滋养出一批将门。哪怕开了武举,对于底层武夫而言,上升渠道也是十分受限的。然而东南之地,占了天下财富三分之一还多,何等富庶。民间练拳读书之风大盛。于是诞生了许多武夫和读书人,却没有太多的上升渠道,只能郁郁不得志,或者投身豪绅之家。因为不得志,加上朝廷在东南的赋税也重,反而让这些人对朝廷日益不满。徐青心里盘算,或许可以通过韩泰,来招揽一批能用的武者过来。他也不求个个都有韩泰这般质量,能用便行。反正他不招揽,也被魏国公府这些本土派招揽或者打压了。而且是打压居多。毕竟豪门的饭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满足那麽多底层武夫和读书人的需求。这也是徐青的复社能发展很快的原因徐青用顶级的八股文水平征服了复社的学员,形成强大的口碑效应。只要想走科举仕途,谁不想提升自己的八股文水平,不过徐青尚未中举,等他考中解元,一定会迎来口碑的大爆发。解元啊,当真是不简单的事。徐青现在对于南直隶乡试解元的事,把握不是特别大。只能说,那篇易经心得,只能说让他有机会考中解元。但因为他现在得罪了魏国公,加上赵太监丶武定侯等渡过危机,使得他的形势不是很乐观丶这也是当初周提学指点他时,未能预料到的。「起码还得有一位南直隶强力人物支持我才行。」徐青不担心自己的水平,但文章的高低,太自由心证了。人家就是不想让你第一,总能找到理由。实在不行,将易经房的同考官家底摸清楚,软的不行,来硬的。徐青看了看青铜镜内,自己的寿命评价。日暮途穷,只能倒行逆施!他将韩泰暂时安顿好,又命苏怜卿给韩泰做个铁面具,往后韩泰便可以跟在他身边,当个护卫,干点脏活。越是有才的人越要用他。徐青安排之后,回到城里。苏怜卿这边派人将韩泰的献礼送来。徐青倒是没拒绝,毕竟不收,反而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何况徐爷从不会让底下人吃亏的。他收下之后,没啥心理负担。而且听说里面是古董字画,徐青自然也有点兴趣。古董字画,在官场上一向是硬通货。他打开箱子,略了一遍之后,目光最终落在一幅字画上,随即一惬。「当真是命运吗?」徐青喃喃自语。 第112章 第四幅魔神观想图 徐青展开观想图,这幅观想图上,方阁老的钞印下,仅有两个字「般若」,徐青心知,般若在佛门的含义是代表「智慧」的意思。他反覆揣摩「两字」,暂时没得出什麽奥妙。徐青心想,「不如先修行这幅观想图再说。」他看向图画中的魔神形象。这头魔神是金刚王,依旧是三头六臂的造型,手臂中各自拿着一样兵器,其中最显目的是手持的一件特异的铃铛。徐青认得此物,乃是佛门中一种法器的样式,唤作「金刚铃」,象徵般若智慧。他开始观想魔神。不多时,识海里出现了许多场景。无数杂念纷至香来,唯独不见观想出的金刚王。徐青的杂念越来越多,心神烦躁,无奈下,神魂中「鹤唳」响起,杂念纷纷破碎,他的心神得到平静。徐青目光再度落在「金刚铃」上。他回味刚才那些杂念,竟然是自己过去学到的那些知识,同一时间出现,纷纷扰扰,有点迷惑心神的意思。「观想这个金刚铃试试?」徐青心中一动,神魂之力狂涌而出,逐渐一枚铃铛成形。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徐青额头冒出冷汗,迅速撤销了对「金刚铃」的观想。「不行,我现在的神魂修为还不足以观想出它。」徐青几番尝试之后,若有所思,他心里的脉络大致清晰起来。观想「金刚王」的关键是先观想出「金刚铃」,然后用金刚铃的般若智慧,消除杂念,金刚王便能被观想出来。「我现在的神魂修为竟然还不够观想出金刚王,这还只是第四幅魔神观想图,那麽第五幅魔神观想图,怕是显形都未必能观想出来。到底是莲花教的核心传承,以我驱物大成的神魂修为,若是五大魔神都能齐齐观想出来,那就奇怪了。」徐青定住心神,重新观察方阁老留下的「般若」二字。恍恍惚惚间,他眼中的般若二字消失,化为一枚铃铛。徐青下意识伸出指尖,在虚空中摹刻勾勒出「般若」二字,图中的铃铛渐渐消失,与之相反,徐青的识海里出现了一枚铃铛。神魂之力,仿佛水流一般注入铃铛之中,先天一更是分出一丝,成为铃铛的核心部件。轰!不知何时,徐青识海中,一件完整的铃铛成形。「魂器:金刚铃。」徐青感觉到神魂极为虚弱,但是青铜镜内,出现了一栏新的内容。「魂器?」「看来我藉助方阁老留下的封印之力,到底将金刚铃观想出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件魂器。」他通过青铜镜的评价,知晓了这件魂器的作用。「增强智慧,破除梦境类道术———」徐青知晓,譬如上次禾山道的乌鸦道人,便用乌鸦迷魂阵,化出黑暗梦境,对他形成类似梦魔的镇压效果,当时他是用紫微星的星光将其破除。不过,这只是紫微星附带的效果,并非其所特长。遇见厉害的梦魔类道术,紫微星顶多帮他维持住清醒,要破除梦境,怕是未必了。而且紫微星作为周天星神观最神秘尊贵的一枚观想星辰,如果暴露出去,显然不是什麽好事。有了金刚铃,那麽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方便许多。而且金刚铃作为魂器,可以祭炼观想出体外,作用在外界。不过,要到这一步,须得修炼到显形境界才行。徐青有了「金刚铃」,继续观想「金刚王」那些杂念再度出现,徐青用金刚铃一一除灭,金刚王的模样渐渐出现,只是·.「还是神魂修为的问题,看来只有显形的修为才能完整地观想出金刚王。」徐青观察识海里,半截身子的金刚王,心中若有所思。经过这麽一番操作,徐青休息起来。待得精神饱满,他开始复习八股文。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开启金刚铃,对于写文章极有帮助。「绝对专注」能帮助徐青集中精神,大脑高速运转,但金刚铃的作用是帮他激发灵感,使他写出的文章,出现妙笔的概率越来越高。不知不觉间,来到七月。徐青目前的神魂和武道都来到瓶颈。至于文章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而且期间,他不断给复社的成员讲课,尤其是包括严山为首的复社七子,成为徐青重点的补习对象。这些人本就有科举的天赋,再加上徐青的指点,已经有了中举的水平,只是能不能中,还得看发挥和运气。对徐青来说,中举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关键在于能不能考中「解元」。有了「解元」的头衔,以他目前的学术水平,坐稳南直隶新一代文坛的文宗位置也是大有机会。那句周提学寄予厚望的天下土,自然也能「坐实」。「算算时间,泰山大人还有几日就应该到应天府了,我且去迎一迎。」不错,徐青已经收到冯西风的书信,知晓新任巡按御史是谁了。看来紫微星的命格不是开玩笑的,这边刚走一个老吴,马上就来了个关系上更铁的老岳父当巡按御史。徐青有种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唯一不好的事,老岳父一看就是特别有主见的,不似老吴那麽好忽———.老吴的优点还是明显的,乐意听人意见,这是他的长处。徐青这次去应天府,没有轻车简装,而是准备了许多东西,还有江宁府的土特产,胭脂水粉等,自然也准备了不少,还有林天王海船带过来的罕见西洋货。好在有苏怜卿在旁边打理,这些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准备出发时,应天府那边,关于新任巡按御史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什麽,新任巡按御史冯西风是那小子的未来老丈人?」武定侯从赵太监这里得到消息,心碎了一地。「此子莫非克我?」他喃喃道。武定侯一向有点迷信,这回是不服不行。武定侯看向赵太监,斟酌地问道:「这不是还没成亲麽,你说能不能搞破坏?」「咱家得到消息,说是那小子的八股文都是冯西风的女儿指点的。你说这关系,还能破坏吗?」武定候:「.—.过了一会,他忍不住骂道:「这成何体统。哪有女人当先生的。「赵太监到底是心细,叹了口气:「此事说明冯西风不是死板的人,不一定那麽讲规矩。」武定侯:「他来的时候,正是咱们拿回差事的时候。」赵太监朝着北方拱手一拜,「皇爷到底是高深莫测,咱们还是小心点。」武定侯自然明白,这关节点冯西风接任巡按御史,且是他们有过节的徐青的未来老丈人,皇爷的意思很明显了,要他们接下来老实点,好好干活。离开京城太久,他都有点忘了皇帝的帝王权术有多厉害。现在算是又体会到了。赵太监亦心中冒出寒意,都传闻皇爷最近身体不好,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看来是假的。只从冯西风接任巡按御史这一件事来看,足见皇爷对外朝的事了解很详细。所以这次用人,既打破常规,又是恰到好处。他们这些人若不能欺上瞒下,就只能老实一点了。「听说这次冯西风还是首辅亲自举荐的。看来他对陛下的心思,猜得是越来越准了。」赵太监到底是内朝出身,最善于揣摩人心。「赵公公,那咱们怎麽办?」武定侯憋了许多活,想给徐青安排上,现在有种前戏折腾完,然后临门一脚软了的感觉。赵太监憋了半响,说道:「我觉得徐公明这人,其实也不坏。」「不坏?」武定侯一愣。赵太监拱手告辞。开玩笑,武定侯是武勋,即使被皇帝降罪,也大概能保住性命。他是天子家奴,惹陛下不高兴,说打死也就打死了。内朝的大太监,哪怕放到外地的,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可以说,个个都是皇宫这口大火炉里锻炼出来的人才。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保命是第一要务,至于面子,面子有啥用?都是太监了,还要什麽面子?不需要为不存在的东西做考虑。赵太监连忙回去,让自己手下人准备少年人喜欢的事物,还有各种文房墨宝,珍奇孤本。徐青的船靠在了天京城的码头,他正准备上岸,便见有人招手,小步上前。来者面白无须,体格雄壮,此时是员外的打扮,对着徐青嘘寒问暖道:「这路上天气炎热,我特意教人备了冰块和酸梅汤,世侄来喝一点,解解暑气。」现在是七月,刚入秋,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徐青看了来人一眼,心中震惊,这不是赵太监?不过他现实里没和对方打过照面,因此装作不认识,拱手道:「老先生如何称呼?」「老先生不敢当,鄙人添为应天府镇守太监,姓赵。我久仰世侄才名,一直以来缘一面,诚为憾事。贤侄不如跟我去城中抱天揽月楼一叙,老夫已经在城里摆好酒席为贤侄接风洗尘。」徐青:「..他暗自腹诽,老阴阳人,咱们很熟吗?不过人家低声下气,徐青也不好得罪。他绞尽脑汁,准备找个藉口。不曾想,另一边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江宁猛虎徐公明,是吧。」只见一个华服大汉,下了马,带着长随来到徐青身边,亲热道:「本人是应天府的武定侯杨忠,久闻徐公明为当今湖海之士,豪气冠绝东南。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徐青??赵太监见到武定侯来,脸皮一抽,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邀请武定侯和徐青同去抱天揽月楼。双方的热情,都把徐青吓着了。搞得他差点真以为,两人对他颇有好感,被其才华人品折服。这就是官场老油条吗?徐青还是更欣赏两人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武定侯,赵公公,请让一让。本官有公事找生员徐青。」这时,周提学来到,解了徐青的围。徐青如蒙大赦,立马跟着周提学走,另外让苏怜卿等人将带来的行李等搬到徐青在天京城提前准备的一间宅院去。到了周宅。徐青在此前,已经通过青铜镜观察了气运内黑气的变化。虽说赵太监丶武定侯的态度很抽象,但从气运反馈来看,起码不像是恶意的。来真的啊?徐青对两人倒是佩服起来。能屈能伸的对手,反而更可怕。他清楚,两个老家伙目前亲善的态度是暂时的。大概是因为冯西风的缘故。徐青仔细一琢磨,便即明白,两人刚得回差事,这时候要是冯西风上眼药,对两人而言,绝对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使功不如使过,皇帝老子这时候派老冯过来当巡按御史,怕是敲打之意更多,根本没有换人的心思。」徐青暗自揣摩。两人是皇帝派到南直隶的亲信,只要皇帝不想换人,两人的地位始终是稳固的。两人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次来接风,除了表明亲善的态度外,怕也是为了向上面表明立场。说到底还是表演成分居多。最好的影帝都在官场,诚不虚也。徐青神魂里,金刚铃响起,心思更加清明。到了周提学的书房,徐青拱手道:「多谢大人解围。」周提学笑道:「许久未见。公明却是疏远了。」徐青咳嗽一声,「那我叫『舅父』」了?」周提学莞尔:「想叫就叫。他和徐青寒暄一阵,长时间不见的生分很快消散,周提学说起正事,「院试之后,我马上要到岭南省做一任布政使,那里去年才遭了兵灾,今年至今未能恢复元气。朝廷让我去治理此地,公明有什麽看法?」徐青:「小子没什麽高见,不过前朝韩大学士丶苏大学士,到了岭南之后皆以教化为主,由此平息地方。既然前贤有迹可循,我的看法是,大人可以参考一二。周提学抚须:「公明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只是岭南之地,向来文风不盛,中原之地的读书人,也不愿意前去教化民众。若无读书人,这教化之功可不易获取。」其实朝廷派周提学去岭南施政,也是结合了前朝的经验。周提学做过学政,在这方面自然是专业的。不过周提学出身的西州学派以士绅阶级为主,罕有寒门,故而周提学想找同学派的人相助,也不好找人。何况教化之事,在于读书人的数量,对于质量反而没啥要求。徐青闻弦歌而知雅意,这种苦只有底层读书人才吃得下去,复社恰恰是底层读书人为主体的社团。老周这是向他挖墙脚。徐青心里琢磨一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来他有莲花教的班底,在岭南不是没有基础,借着此事,正好将莲花教在岭南的残馀势力整合,壮大根基;二来复社提倡实务,救济斯民,此事正好是实践复社理念的大好时机。何况徐青也能安顿好复社社员的后方,使其去岭南做事,没有后顾之忧。徐青旋即表明态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人若需要读书人,我复社诸生自当义无反顾追随大人。」周提学眼前一亮,「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明果真是天下士,心怀苍生。此事,我会和沈君山细说一番,为公明请功。一沈君山便是沈墨,乃是首辅的得意门生,做了十年的翰林院编修,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关键此人还是玉亲王的老师。皇帝有五子,眼下没有立下太子,不过玉亲王年纪最长。当今无嫡子,作为长子的玉亲王,自然是满朝文臣最心仪的国本人选。徐青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后,青铜镜内,一丝丝圣德之气开始冒出。他一点不奇怪。不过圣德教化之事,需要结合时运,他才能得到圣德之气,而不是随便空口说一句口号,便能获取。如果没有周提学这件事存在,徐青便不可能获取这句话蕴藏的圣德之气。若是事情做好,自然能得到更多。周提学了解过复社,因此在遇到此事之后,便想起徐青的复社。在他如今的心里,徐青已经不是一个晚辈了,而是官场上能够合作的对象。尤其是在南直隶,复社这种读书人社团,如果做大做强,再好好运用,便是徐青不当官,也能在官场中呼风唤雨。其实这也是徐青前世党派的雏形。站在台前的人是面子,幕后的党魁是里子。一内一外。不过人事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复杂的,不能一句话概括。如果徐青没有强大的实力,即使一直当着复社的坐馆,人家也不会服他。人心易变,但弱肉强食的道理不会变。周提学便就着此事与徐青细细商议起来。徐青有绝对专注的状态,加上金刚铃,越聊越是思路清晰,不时提出灵感令周提学眼前一亮。他心里也由此有些吃味。外甥女婿到底是比不得亲女婿的。一念及此,周提学油然有玉树芝兰生在别人家庭院的失落感生出。 第113章 冯芜归来 一场暴雨刚走,泥泞的官道上,一拨车队正在前行。周围还有官军护卫,巡按御史的官衔牌高高举着。这一行,正是新任巡按御史冯西风的仪仗队伍。「冯大人,前面便是大江的渡口,乘船过去,便是应天府的地界了。」一路奔波,官军们也十分疲劳。这个时代舟车劳顿不是空话。哪怕官道上,也经常坑坑洼洼,加上两轮马车的舒适度极差,许多时候赶路还不如骑马丶坐轿子。冯西风便选择了骑马。他一路过来,饱览山川地理丶风土人情,提前做了许多准备。毕竟他现在是南直隶的新任巡按御史,过几年就说不定了。即将到渡口时,一大波人堵在渡口,都是粗布麻衣的百姓打扮。官军前去问话,很快问明了情况。「冯大人,这些都是松州府丶江宁府逃难过来的百姓,说是朝廷有奸臣『改稻为桑』,夺走他们的田地,他们没有活路了。听说巡按御史要从这里过,便聚集过来,请大人做主。」民间戏文里,南直隶的巡按御史,又叫「八府巡按」,属于皇帝派下来的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当然,实际情况差距很大,但老百姓往往信这些。冯西风眉头一。这时候,女扮男装的冯芜骑马到冯西风跟前,说道:「爹爹,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百姓,里面有几个为首的,体格健壮,定然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来她刚才已经神魂出壳,将前面的人查验了一遍。冯西风当然知晓女儿的手段,随即下命令道:「去,抓那几个身形健壮的人,本官要审一审。」他知道这是南直隶的豪绅对他的试探。冯西风自是不手软。官军一动手,为首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引起骚乱,挡住官军。为了防止造成民乱,官军没有冯西风的命令,也不敢下狠手。眼见为首的几人,要往江边逃走。这时,一根根箭矢,居然不知从何处射来,射中他们的膝盖。他们登时失去了逃跑的能力。过了一会,官军总算分开百姓,追上去,将这几人带走来见冯西风。其实冯西风手下的官军,也不知道是谁射中的他们。但见得冯大人胸有成竹,便知道肯定是自己人。有人免不了心想,难道还有内厂丶绣衣卫的高手暗中保护冯大人?冯西风将中箭的人抓来,没想到这些人倒是硬气,居然统一服毒自杀。但官军也有厉害的人物,将其中一人及时催吐,不过人也去掉半条命,如果不及时就医,大概率也活不了多久。冯芜对冯西风道:「爹爹,我带着人过江,去丹溪翁那里,他医术通玄,应该能救下此人。」丹溪翁是天京城一位江湖神医,脾气古怪,与冯芜颇有交情。天京城一条偏僻的古巷。「苏烈,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往后绝不能再使用暗劲,否则活不过三年。」「多谢丹溪先生。」应天府的捕头苏烈,上次中了林天王一掌之后,伤及脏腑,服下丹溪翁此前给的保命药丸,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天京城寻到丹溪翁。在他妙手回春下,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往后不能再使用暗劲,一身功夫,可以说去了大半。而且他这次没完成任务,许大人那里也颇有微词。丹溪翁冷笑一声:「不用谢我,那林天王是要试验他自己的掌力,特意给了你一线生机。换做一般的练脏高手,那一掌化劲下去,伤及脏腑,力道绝对控制不到那般微妙的程度,你当场就得死,活不到来见我的时候。」苏烈心有馀悸道:「这人练脏之后,功夫入化,只怕过不了几年,便会是一代武道宗师。朝廷上次剿匪,放走了他,将来必成大患。」丹溪翁嘲讽道:「这种人物,你以为凭朝廷的剿匪官军能抓住,我看多半是人家故意要走。朝廷这次剿匪如此顺利,其中猫腻肯定不少。」作为大夫,他不懂军事,可他懂人,苏烈长叹一口气:「你说得对。」他这边和丹溪翁交谈,不多时,有个捕快过来,低声耳语一番,苏烈听完之后,面如死灰。那捕快不敢多留,说完就走。丹溪翁耳目通灵,笑道:「不就是丢了捕头的位置吗,丧气做什麽。」苏烈苦笑连连。说的轻巧。这可是南直隶首府应天府的捕头,还是大虞朝的南京。他坐在这位置上,往常南直隶多少绿林道的好汉,不敬他三分。现在丢了捕头的位置,又功夫失去大半,往后谁高看他一眼?想起以前那些巴结他的人,往后看他的眼神,苏烈真恨不得当日就死在林天王掌下。「丹溪翁,帮我救个人。」一声清脆之音出现在巷子里。丹溪翁听见,忙出去瞧,看见一个青衫少年,笑道:「算算日子,你也该跟着你父亲回来了。那琴我一直给你保管着,你空了记得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听。」「你把此人救下来,我给你弹三首曲子。」青衫少年身后有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有个面色发黑的病人。丹溪翁瞧了一眼,说道:「服毒自杀的?还是个死士。这人,你救了他,也未必能问出什麽话。」「我自有办法,你先救人。」「行。」丹溪翁便让人将担架抬进去,开始动手。青衫少年在外面等着,打量了苏烈一眼,说道:「阁下瞧着眼熟,莫非是应天府的苏捕头?」「女公子又是谁?」苏烈何等眼力,自然瞧出少女是女扮男装。他现在有点心灰意懒,说话也没以往的滴水不漏,直接点出对方的身份。「家父是新上任的巡按御史。」少女淡淡道。「巡按御史?」苏烈想起最近官场传闻,新任的巡按御史是去年乡试第五名的举人冯西风。当真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去年人家还是个酸秀才,今年便做了巡按御史,成为南直隶文官体系权势排名第四的巨头。苏烈下意识拱手道:「苏某见过冯小姐。」少女问:「苏捕头发生什麽事了吗?」她在京城,也经常看何知府给老爹写的信,知晓徐青现在是江宁府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想着自己读史书,那些豪杰都要招揽大批人才。见苏烈神情,猜想对方怕是遇到什麽难事,下意识动了招揽之心。反正老冯在应天府也需要帮手,等老冯离任,这人还能留给徐青用。其实她对徐青没什麽特别深的感情,不过身为灭情道的传人,总归是要动情的。给谁动不是动,不如就找徐青试试。而且人在红尘,许多事身不由己。以往冯西风只是秀才,她自然无所谓,现在老冯青云直上,她再拖后腿就不好了。所以和徐青成亲,也是时势使然。她要是拒绝此事,对身边人都不好。灭情的功夫是入情越深,将来要抽身而出的难度越大,好处是,入情越深将来斩断情丝,成就越大。如果少女没有自报家门,苏烈才懒得跟她说自己的事。不过对方的父亲是巡按御史,苏烈心里本能生出一丝期盼,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少女听完,笑了笑:「我道是什麽大事,不过是丢了一个捕头的差事。堂堂大丈夫,为这点事丧气?」「冯小姐,你们这种贵人,怎麽知晓我们底层的辛苦。」少女:「你在南直隶江湖,也算一号人物,功夫又不俗,怎麽算底层。」「在魏国公府这等人家眼里,苏某便和奴仆走狗有什麽区别。我为他们魏国公府的事受了苦,至今没人来问候过。」苏烈自嘲道。少女:「读书人有句话,天行健以自强不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应天府不要你,你难道不会去谋其他去处?」苏烈:「冯小姐打算招揽我吗?可是我受了内伤,功夫废去大半,对你们父女,不见得有多少用处。」少女:「丹溪翁没跟你说全,你这伤也不是不能痊愈,只是他做不到而已。》「什麽叫做不到,若是能找到那些灵药,让我炼制成丹,我怎麽就不能治好他,问题是,他能找到吗?」丹溪翁走出来,嘟囊一声。少女微微一笑:「不用灵药也可以,若是有练脏的高手,又精通医理,治他的伤势,能有多难?」丹溪翁:「他就是被练脏的大高手打伤的,你问他,这辈子见过几个练脏的高手,这等人物,且不说精通医理的事,便是有,又凭什麽救他?你说的轻巧,那你找一个给我看看?」少女:「我现在自然是找不到的,不过我父亲那边说不定有机会认识。」她虽然口中这麽说,心中却想到,徐青很会交朋友,说不定以后会认识这种人物,反正先将人骗来再说。她看重的不光是苏烈的本事,更是因为此人当了许多年应天府的捕头,熟知南直隶江湖和官场上的事,对老冯来说,着实大有用处。恰好对方落魄。这叫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苏烈不免心中一动,主要是他现在被应天府免了差事,如果不迅速找个新靠山,以往那些带点灰色的产业也怕是保不住了。应天府可是不缺落并下石的人。「冯小姐,若是你们父女不嫌弃在下无能,在下愿意为冯大人效劳,只是你父亲那边——「这点事,我能做主。」「苏某拜见小姐。」苏烈也不再犹豫。他现在是落汤鸡,能找个新靠山就不错了。至于此举到底有没有风险。对于他这种半个江湖人来说,风险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机会。底层武夫要出头,得拼命抓住任何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才行。何况为了子孙后代,也得拼一拼。丹溪翁摇头,走到旁边的琴房去,悠悠吟道:「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苏烈明白丹溪翁这是嘲讽他,脸皮一红,倒是没反驳。他心里却想着,说得再好听,终南隐士也不会去当牧童。当隐士还不是为了做官!少女没管丹溪翁念的诗,心里想着,啥时候让徐青给自己作一首诗词。这小子要是不用心,那肯定是不在乎自己,自己也不用为他操太多心。她随后叫上苏烈,走进屋子,见那人醒转,双眼好似漩涡一般,对着那人问话。那人自杀不成,一下子心气泄了许多,再被少女的迷魂法镇住,很快少女问啥,他就回答什麽。少女一边问,一边叫苏烈记录,还让苏烈也帮忙问事情。毕竟是个老刑名,肯定比她专业。苏烈这参与进来,问出许多事,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了,但现在他是骑虎难下。这也是少女的用意。管你有多少忠心,先拉下水再说。史书里,这类事讲得很明白。一条船上的人,才是最可靠的。苏烈自己做了记录,白纸黑字,想赖都赖不掉。而且他也看出,少女非同寻常。光是这迷魂法,便见得手段。而且人家父亲是巡按御史,背后有皇权支持。若是此番他跟着立功,能藉此混进绣衣卫丶内厂,那也不用怕被报复了。他现在是上了船,只能安慰自己。并且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少女能让他参与进这种机密事,至少不是拿他当炮灰用。「小姐,这人接下来带到哪里去?」「带去官驿。」「唯。」苏烈迅速进入角色。参与进这种大事,他感觉自己又有活力了。少女有巡按御史的腰牌,去了驿站之后,直接占了最好的院子。苏烈则是在少女吩附下,开始串联自己的老部下。趁着现在天京城的大小人物,都跑去迎接巡按御史,少女需要借这个机会,多搜集一些信息出来。「我搞这些事的能力,到底不如徐青。算了,先去舅舅家。」她留了信,然后径自去了周提学的宅子。她在应天府住了好几个月,对城里颇为熟悉。因为周宅的仆人,都是太苍周氏的家生子,以前也是伺候或者见过冯芜母亲的,故而纷纷来向冯芜见礼。冯芜便从管家那里,听说徐青也住在这里,心中一动。她到底是女儿家,不好直接过去见面,因此吩咐一个婢女,过去问徐青讨要一首诗词。自己则是留着和周提学纳的姨娘闲聊。徐青因为要在周提学这里躲避武定侯丶赵太监,所以没直接走人,而是住下来。反正他之前也住过,这次还是上回的院子,住起来心安理得。徐青观想出「金刚铃」之后,参悟般若智慧,逐渐地触摸到了练脏的玄妙。他只觉得,自己距离练脏的境界仅剩下一层窗户纸。徐青不着急。因为练脏除了参悟境界之外,也需要灵药将药力渗透进脏腑中,方能完成蜕变。不过没有境界,光有灵药是肯定不行的。反之亦然。好处是,呆在应天府,他的玄天观想法在东方苍龙七脉之首的「角脉」停滞的进度,再度有所进展。距离打通也不远了。「应天府的龙脉,对我温养紫微星,打通东方苍龙七脉果真大有好处。」周提学的官宅,还不是应天府龙脉最好的位置。最好的位置在旧皇城,也称台城。如今没人敢进去住,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其次便是魏国公府为首的权贵所居住的乌衣巷。自八王之乱后,五马过江以来,乌衣巷便是顶级权贵居住的地方。「周宅虽然龙气相对稀少,不过也足够助我在数日内打通角脉了。」这是徐青打通的第一条普通隐脉,他还是很好奇打通之后,有什麽效果的。周提学考虑到影响问题,没让徐青去给冯西风接风,这是私事,没必要和公事混在一起。他觉得徐青和冯西风父女见面,还是等到冯西风忙完应酬之后再说。只是周提学没想到,冯芜不按常理出牌,私自到了周宅。这时周提学已经去码头接风了。冯芜派人过来找徐青要诗词,徐青也感应到周宅的动静,神魂出壳观察了一下,知晓是冯芜来了。他对此,也是静观其变,没有过去见面。毕竟大庭广众下过去,容易惹人看笑话。镇守太监的官衙。「老爷,这古董字画还送不送?」赵太监手下的管事向他询问。赵太监本来想拉着徐青去吃一顿酒,套套话,顺便攀扯一下关系,没想到却被周提学拉走。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周提学可是冯西风的大舅哥,老赵现在不太想招惹,而且周提学是学政,找一个秀才生员说公事,那是天经地义的,谁也不能拦。这两日,赵太监找了许多机会,都没见到徐青。人都没见到,准备的古董字画自然不好先送过去。恰逢巡按御史的仪仗到了码头。赵太监心思一动,既然徐青这边找不到机会送礼,乾脆直接送到驿站去。他越想觉得越妙,「大家都是天子派到南直隶的耳目,你要是退了我的礼物,我在陛下那里自然可以说,这些文官瞧不起他这种阉人。」如此一来,冯西风要是弹劾他,在陛下那里也是先入为主,觉得冯西风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把里面的精品挑出来,送到驿站去。」赵太监于是吩咐道。管事又问:「里面有一幅盐商送来的明王佛像,听说是方阁老都鉴赏过的绝妙精品,老爷,这画也要送过去吗?」赵太监淡淡道:「送礼自然是要挑好的送,既然方阁老都称赞过,定然很符合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胃口,一并送过去便是。」「诺。」 第114章 打通苍龙角脉 徐青在周宅的客院见了周宅的婢女,得知冯芜要他写一首诗词。还没成亲呢,让写就写啊。既然人家要,不给也不好。徐青琢磨了一下,决定开抄。他取出文房四宝,挥毫落笔,信笺纸浮现了七个字。字体是莫得感情的馆阁体。练馆阁体是科考的一部分,徐青作为职业选手,很有素养,不放过任何一个练习馆阁体的机会。功夫在诗外——-——-哦,不对,功夫在日常细节里。周氏的婢子都是专门训练过,不说有秀才的学问,起码还是有点文学素养,看了纸上七个字,不由着迷。徐青咳嗽一声,「拿回去交给你们表小姐。』小婢子惊讶道:「下面呢,没啦?」徐青:「时间太短,就这一句。」小婢子小心翼翼道:「表小姐没说什麽时候给她,要不姑-—-—-徐三元再琢磨琢磨?」徐青:「你教我做事啊?」小婢子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姑娘,见准表姑爷发了脾气,只能委委屈屈地告辞退下。「下面呢?」冯芜一脸狐疑地看着小婢女。「表姑爷说『时间太短,就这一句』。」小婢女吓得一哆嗦,原封不动地拿徐青的话回表小姐。冯芜俏脸微红,了一口,「呸,什麽表姑爷。」她倒是没责怪小婢女,又吩咐她退下。小婢女如蒙大赦,赶紧离开。冯芜拿起信笺,瞧着七个没有感情色彩的馆阁体,轻轻低语:「人生若只如初见。」要说徐青心里没她,怎麽能做出这麽妙的句子,若是心里有她,怎麽下面没了呢?冯芜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件事,连晚饭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到了夜里,她心里琢磨着,「不行,我得问他后面的诗句是什麽。」她乾脆神魂出壳,飘到徐青的客院。「啊!」一股灼热不已的气息扑魂而至,吓出冯芜的魂吟。徐青同样神魂出壳,没好气地看向冯芜的神魂。还好他发现得快,及时收手,不然把女师父的神魂打散,岂不是欺师灭祖了!「你的武道,怎麽练到这地步了。」冯芜依旧心有馀悸,她差点被未婚夫打散神魂。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灭情道历代祖师会不会被气活过来。灭情道最狠的祖师,也没杀过情人呢。她要是被情人反杀,这叫啥?逆练灭情天书?好吧,最狠的祖师把情人制成了情奴,生则同念,死则同穴,也挺变态的。「神魂也比你强。」「你————-好徒弟,你要欺师灭祖?」徐青心中腹诽:「骑还差不多。」可怜他徐公明,这一世还是童子鸡。幸好有梧桐老树配合他进入阴阳协调的状态。若不然,徐青的血气阳刚长期没有疏导,肯定会出问题。因为神魂状态下,情绪很难掩藏。冯芜体会到了徐青情绪的微妙变化,禁不住道:「想什麽呢。」「你这半夜来找我做什麽?」徐青连忙转移话题。许久未见,师徒二人本来有点生疏。这麽阴差阳错一闹,反而打消生分。该说不说,冯芜很喜欢和徐青相处的状态。从根子里来看,徐青和冯西风,皆是不拘俗礼的人,所以冯芜和徐青见面,没有什麽不自然的感觉。修炼灭情天书的人,在最后慧剑斩情丝前,实际上情感比常人更加丰富细腻。若是一开始便讲究道家的「十二少」,清心寡欲,浑如冰雪仙子,并不会在灭情天书上有所成就。「人生若只如初见,下面呢?」冯芜想起来意,直接询问。『那是从古文里摘抄出来的,就这一句合适。』「哪里的古文,我怎麽没读过?」冯芜有些不舒服,她又不考科举,本身也是过目不忘的,闲杂书一样没少看。如此妙句,她若是看过听过,绝不可能没有印象。「世间文字,浩如烟海,你没读过的不是多了去。我考你一考,流波将月去,下一句是什麽?」「隋炀帝的诗嘛,『潮水带星来』。这昏君的文采是有的,而且此诗不算冷僻。」冯芜侃侃而谈,忽然想到什麽,骂道:「你还想齐人之福啊。」原来这诗最后一句是「湘水值二妃」,取娥皇女英的典故。徐青大呼冤枉,他还真没这样想。不过紫微星的命格,没学黄帝御女三千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冯芜想到自己修的「灭情天书」,迟早要脱身红尘里,念头一转,「我舅舅的表妹,生得国色天香,你要是告诉我『人生只如初见』的下一句,等你考中状元,娶她当平妻也不是不行。」大虞律其实是不认平妻的,民间的平妻,在律法上,依旧是妾。当然也有兼桃两房,各房一妻,除开律法而言,基本算是平等的。不过对于掌权者而言,这些俗礼都不算事,历史上还有并立五个皇后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既然咱们都修炼神魂,不如交流交流?」徐青心想来都来了,不好好学习一下,也是浪费。他其实颇有些求知癖。而且修炼之道,闭门造车总归是不好的。只是神魂一道的修炼,他能交流的人很少。既然冯芜是此道高手,不如趁机交流一番。何况有共同爱好,方便培养感情。「我的修炼之法,你确定想知晓?」「有什麽问题吗?」「我担心你知晓之后,睡不着觉。」「你这麽说,我更好奇了。」冯芜见徐青非要问,倒是没打算隐瞒。若是连这点坦诚都做不到,也不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徐青听了冯芜的大致修行理念,想到前世读小说里,那些魔门断红尘的手段,譬如收个弟子,为了让其没有亲情羁绊,直接把人全家杀了—-—」「你这斩情丝,不会直接把我·——·冯芜不屑一笑:「杀情人那是下乘的手段,我熟读儒释道经典,自然知晓何为道法自然丶天人合一丶无法无念。岂不闻南华经有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响注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佛宗也有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上乘之境,终究知晓,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这世上,可不只是你徐公明一个人是修行奇才。」徐青听了少女一席话,心想:「你能说出这番话,确实是修行奇才。我可不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青铜镜以及诸多机缘,他大概率是不如少女天生慧根的。只是世间良才美玉,终归是要经历磨砺雕琢才能成器,尘世苦海经历塑造的人,更能经得起风吹雨打的考验。所以不经磨难,不历苦海,不足以成如来。他说道:「徒儿谨受教。」冯芜忍不住一笑,「你这人,不要老是逗我笑。」她复又一本正经,「情绪起起伏伏,对神魂修炼不好。」「风平浪静,风高浪急,黑水湖始终是黑水湖。」徐青微微一笑。「算你说得对,你是真不想告诉我下一句吗?」冯芜回归正题,其实她已经不在意后面的话了。徐青也清楚,跟女孩子聊天,话题不重要,有趣就行,不必顺着她说有时候胡乱打岔,反而让人觉得新鲜。男人则不一样,聊天时,往往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等我考中解元,剩下的内容,全部写给你瞧。」「那也行,不过,你真有这麽大的把握?」「冯先生能帮帮忙,自然是更好的。」「噗。」两人又神魂交流说笑一会儿,然后冯芜离去。回到闺房里,冯芜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乾脆在房间里,练起八卦掌。好一会,心神平息下来。少女随后酣然入梦,梦里出现了女驸马的片段,「为救徐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梦里,徐青不知犯了什麽事,被关进天牢里———·说起来,她修炼以来,许久未曾做梦过。「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徐青许久没有和人聊天这麽高兴了。同样也睡不着。于是起来写字,宁静心神。「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徐青目光悠悠,望着窗外明月。他说到底,还是烦心事有些过多了。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也不好。徐青心情放松下来,在院子里仰观明月。月明星稀,东方苍龙七宿的角宿,却烨烨生辉。徐青盯着苍龙角宿,恍然失神。此时,地底龙气翻翻滚滚,一丝丝地涌进徐青的神魂里,豁然间,识海中,紫微星旁边苍龙七宿的角宿点亮。神魂隐脉中,苍龙角宿一脉,由此贯通。如水到渠成,浑无半分室碍。徐青心中泛起丝丝欣喜之意。打通苍龙角宿,虽然没有紫微星那样厉害的本命神通补天劫手出现,却可以修炼苍龙角宿的道术。徐青回到房中,识海中角宿大亮,有奇妙的道术之力滋生,覆盖桃木剑的剑身。于是,渐渐地桃木剑剑身上,多了一层无形有质的角膜。这是苍龙角宿的道术,能角质化法器,使其多一层保护膜,来应对外来攻击。如果当日莲花教大长老在桃木剑上附着一层苍龙角膜,也不会被林天王将桃木剑轰出裂纹来。因为林天王那一拳,桃木剑比在白长老手中时,已经受损了一些。徐青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办法。若是遇见厉害人物,桃木剑身上的裂纹,便是这件法器的破绽,容易被人抓住。现在有角膜保护,防护性提升了一些。如果能打通整个苍龙角宿,在玄天观想法里,便有一门防御性的道术可以修行,那就是紫皇龙铠。这是紫微星作为本命星专有的苍龙神通,连玄天道人也没修炼过。玄天道人修炼的是玄武道铠。这两门神通,皆是以保护神魂为主。但紫皇龙铠,还带有不俗的攻击力。只是相比玄武道铠,在绝对防御力上,有些许不如。此外,紫皇龙铠,还能增强神魂的灵活性,这又是玄武道铠所不具备的优点。不过,要修炼紫皇龙铠。起码得有显形级别的神魂底蕴,有了老冯转移目光,徐青不用再躲着武定侯丶赵太监等人。第二天,徐青一大早回到自己在应天府的住宅。「公子,这是吴大人留下的信。」徐青心想,老吴这巡按御史一卸任,人走茶凉也太明显了,应天府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徐青没有去送,不过命苏怜卿给老吴准备了满满当当,两大箱土特产。徐青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串名单,乃是老吴在任期间,摸清楚的一些南直隶各府各家豪绅之间的人脉关系。比如谁家和谁家有师生之谊,或者亲戚关系————·其实按理说,这些人脉信息,应该直接给下一任巡按御史用。吴巡按为了徐青考虑,故意留着此信,让徐青交给冯西风,算是给未来老岳父的聘礼。吴大人务实不行,务虚绝对是一把好手。其中有几个重点名字,乃是吴大人同一个战壕结交出来的好友,但明面上和吴大人往来甚少。徐青明白,这几人都是潜在盟友。能够陪他打顺风局。至于逆风局?在官场上,怕是首辅都找不出几个能陪他打逆风局的。权力面前,亲父子反目的都不少呢。徐青在信中内容反覆琢磨,直到心中有数,才收起来。他不急着交给冯西风。好东西要在恰当时候送出去,方可体现出其价值来。徐青旋即对苏怜卿说了和周提学商议的事。「此事明面上由严山来组织,私下里,你须得将社员们的态度调查清楚,另外,岭南方面,莲花教的底子要重新搭建起来。不过,不能再用莲花教的名义。我打算对莲花教进行改组,重新换个名字。」因为岭南起义的事,如今莲花教的名字确实树大招风,改个名字正好。不知公子打算改什麽名字?」「红花白莲是一家,往后便叫红花会吧。」徐青缓缓开口。经过这些日子对莲花教原本势力的消化,徐青和苏怜卿已经在莲花教掌握了真正的话语权,有不安分的人也剔除掉。现在改组,不会引起抵抗。而且是回到岭南,重新扎下根基。信仰方面,岭南的汉人以莲花教为主,而夷民则是禾山道以及各类本土苗巫丶祭司等为主。汉夷之间的矛盾,同样十分激烈。这也是莲花教起事失败的一大原因,底层矛盾同样十分尖锐。苏怜卿:「那我也去?」「不急,你先派人将架子搭起来,我过了乡试之后,再做具体部署。」乡试在九月,距离现在也就两个月。岭南教化之事,乃是徐青谋求「圣德」之气的一个好机会。他心里有关于此事的谋划。其实徐青目前是不想急着会试。若是南直隶解元身份到手,足够他施展拳脚了。毕竟南直隶「解元」,论学历含金量,已经不输二甲进士。此外,京城水太深,他没有把握之前,不是很想进京。比如前世有个南直隶的唐解元,进京之后,踩了一个大坑,一辈子都没爬出来。徐青心里计较得很清楚,会试的事还早,暂时不做具体的考虑。完全可以审时度势,再做具体行动。势这种东西很微妙。厉害的人物可以藉助时势达成目的,而真正的棋手可以为了某个目标去造势。两者的效果或许会差不多,本质却有区别。这是他读史的经验,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两者相辅相成。完全否定关键人物的作用,并不可取。另外,苏怜卿不亲自去,也是对莲花教原本班子的一个考验,如果不合格,还能做进一步筛选。其实这样做,会降低做事的效率。徐青心里也清楚,忠诚和效率,往往难以兼得。这些都是要经过实践,才能把握好分寸的。而且人心易变,还得不断总结规律。世事如麻,犹如天道之变幻莫测。参悟人事的过程,亦是领悟天道的过程。人法地,地法天,不外乎如是。苏怜卿牢牢记住徐青的吩咐,随后禀报导:「少夫人昨日收了一个属下。」「谁?」徐青没有纠结称呼,询问道。苏怜卿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向徐青凛报一番。「应天府的原捕头苏烈,这人被林天王重伤,然后被天京城的江湖名医丹溪翁所救—..徐青听着苏怜卿说起此事来龙去脉。「她一来便能掌握苏烈这麽一个重要棋子,确实眼光不差。」徐青点头,说道:「我们的人不用掺合进去,不过你暗中盯着苏烈,看他到底会不会耍滑头。」苏怜卿:「派韩护卫去怎麽样?」韩泰是练骨高手,又有苏怜卿帮他做了易容的处理,平时带着铁面具,让他去盯已经功夫大减的苏烈确实合适。而且两人之间有过节。徐青:「这块敛息玉符你交给韩泰,命他这些日子好生盯着苏烈,若是有急事,直接来向我通报。」「唯。」天京城,官驿之内。「爹爹,这幅字画有问题。」冯芜俏脸煞白,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青儿,你没事吧。」冯西风连忙扶着女儿坐下,一脸怒,赵尽忠这老阉狗,竟然跟他玩阴的? 第115章 集齐五大魔神观想图(求订阅) 冯西风心中恨上了赵太监,同时为冯芜的情况揪心不已。「青儿,你怎麽样了?」「爹,我一时大意,观想了此图,此事未必和赵太监有关。」冯芜忍着痛苦,轻声说道。她现在头疼欲裂,几乎没法凝聚神魂。修炼神魂,本是十分凶险的事,她一路顺风顺水,少了顾忌。见到赵太监送来古董字画,好奇之下,也是为了防止对方暗中使坏,亲自盘点,结果见到魔神观想图之后,作为修行者,本能受其吸引l,观想起来,结果惹祸上身。「你现在这样子,我该怎麽帮你?」冯西风对武道兵法颇为精通,但神魂一道,实是一知半解,面对冯芜此刻的状况,着实是一筹莫展。冯芜抱着头,强忍着痛苦道:「先送我去丹溪翁那里,然后请徐青也去。」「他能帮上什麽忙?」冯西风心中疑惑之馀,没有问出口。他清楚女儿现在不能过于消耗心神,连忙招呼人找徐青,请对方去丹溪翁的家。冯西风本不知晓徐青现在住哪里,不过徐青回自己的宅子之后,周提学派人来知会过,如今正好用上了这个消息。「先生,冯姑娘她怎麽样了?」徐青收到消息,毫不迟疑赶到丹溪翁所在的巷子。这时候,冯西风正守在外面,心急如焚。「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拿出使冯芜受伤的字画,继续开口:「切勿观想,根子在此处。」他知晓女儿因此受伤,所以将字画一并带来。徐青展开字画一看,暗自心惊。这命运也太玄妙难测了。他平复内心波动,沉声道:「冯姑娘她观想了这画?」「嗯。」徐青心里一沉,第四幅魔神观想图金刚王已经需要显形级别的神魂才能观想完整,何况第五魔神观想图,乃是毁灭明王。此为五大魔神之首,在佛门的传说里,属于佛陀的化身,主愤怒灭世之念。如今的他,都不敢尝试。冯芜贸然观想,神魂怕是已经受到重创。他将字画收起来,说道:「先生,此物凶险,你给保管吧。」「你小心点。」冯西风知晓这是祸根,见徐青主动收起,着实很有担当,心中不免有点感动。他至今未曾再娶妻生子,便是存了一份为冯芜着想的心思,总得为她找到值得托付的人再考虑自己,若是冯芜执意不嫁人,他也由她去,自己照顾她一辈子便是。他也正是因为自身「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性子,才以区区秀才的身份,得了冯芜母亲这名门贵女的青睐。这时里面屋子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走出,神情颇有些憔悴。先前因为要集中心力在冯芜的头上下针,不能受外界打扰,所以丹溪翁让冯西风在外面等着。若是旁人,肯定会有所迟疑。冯西风更关心女儿性命,自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怎麽样?」「你们送来的及时,命是保住了。只是今后怕是会有病根落下。」「什麽病根?」冯西风焦急询问。丹溪翁看了徐青一眼,问:「这位是谁?」「晚生徐青,见过老伯。」「你便是江宁及时雨徐公明?」「正是晚生。」「近些日子,多听江湖上的同道提起你。没想到,你居然这麽年轻,刚二十出头吧。」丹溪翁年纪大了,禁不住有点嘴碎。「额,晚生今年十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十五岁的人,怎麽可能气血如此充盈完满。」丹溪翁惊讶不已。徐青暗自惊讶,他佩戴了莲花教的敛息玉符,平日出门,更是下意识收敛气血,也就林天王丶衍空老和尚那等存在能看出一些端倪,没想到这老翁,竟然一眼瞧出徐青的内在。果然是不负盛名的江湖名医。「丹溪先生,你还是快告诉我青儿的病情吧。」冯西风忍不住插话。丹溪翁瞧了徐青一眼,仔细斟酌道:「今后可能身子会不断虚弱,若是要生孩子的话,怕是——..」他说到此,迟疑片刻,继续开口:「有我开药为她悉心调养,倒也能生,但不宜过早行房便是。不过,终归是有风险的。」他是老江湖,很快猜到徐青和冯西风父女关系不浅,但又不能隐瞒这等大事,犹豫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徐青问道:「此病不能治?」「徐相公可知道术?」「略知一二。」「既然懂,那我就直说了。她是伤及神魂,需要以气血滋养,才能维持神魂,不使其恶化。久而久之,难免会身体虚弱。」「神魂的伤势,难道不能直接治疗?」丹溪翁摇头:「神魂又不是人体,有经脉可循,能用上医理。我倒是听说,大禅寺有一本无上真经,能够治疗神魂,那是历代方丈的不传之秘,徐相公若能求得此物,或许能尝试一下。」「神魂,经脉?」徐青心中一动,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丹溪翁摇头:「恕我才疏学浅,只知道这些办法。」徐青好奇道:「老伯为何认为神魂没有经脉?」「额-—」丹溪翁一想,好像也没任何医书说过这事,他只以为这是常理,随即丹溪翁又不免生气:「徐相公不知医理,若神魂有经脉,我等医家,怎麽会没一个前贤提到过此事。」徐青告罪一声,又道:「晚生冲撞老伯,还请老伯勿怪,只是晚生是书生,不免讲究格物致知,所以在想,若是神魂有经脉,又当如何治疗神魂?」「道经有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神魂既然存在,自也不离此道。若神魂有经脉,必然有其阴阳平衡所在,神魂受伤,自然是经脉阴阳失衡,究其内里,对症施法即可。」「原来如此,晚生受教了。」「这也是我根据医理的阴阳五行推论,实则当不得真。肉身是神魂的根基,从肉身着手,虽然不能祛除病根,却也能保住她性命,小心养护,至少能和普通人差不多,顶多不时会头疼发作。」「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冯西风在一旁听到丹溪翁这麽说,心里大松一口气。他又低声对徐青道:「眼下是这般情况,你改主意还来得及。若是愿意继续的话,她后面又恢复不好,不合适生子,我也请你你莫为难她。」他说到最后,颇有些低声下气。徐青连忙回道:「先生,我们尽量想办法,至于改不改主意,此言休要再提。咱们先进去看看冯姑娘吧。」「好。」徐青和冯西风走进屋子里,看到冯芜头上插着许多金针,沉沉睡去,脸色也比送来时红润许多。旁边还有丹溪翁特制的安神香点着。冯西风见女儿没有大碍,状态比意料中好,不由又向丹溪翁致谢。丹溪翁:「冯大人,你身兼南直隶重任,她是你的女儿,百姓也是你的儿女,切勿厚此薄彼。你现在呆这里,也帮不了什麽忙,若是信得过老夫,派一二婢女过来照料便是。」「那我去请她舅舅家派人过来照拂,公明,你若是无事,也陪这里和她说说话,你身上的事,我自会尽力而为。」冯西风心想着,女儿性子跳脱,养病的时候,有徐青照看,能踏实不少。至于礼节之防,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冯西风和丹溪翁寒暄一会,依依不舍告辞。徐青则是留下。「徐青,我怎麽样了?」冯芜醒来,见到徐青,直接问道。神魂上的问题,徐青肯定比丹溪翁懂。徐青没隐瞒,照实说了。「我是一路修炼过来,顺风顺水惯了,该有此劫。」冯芜倒是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并反省自身,她顿了顿,又开口:「那字画你既然收走,一定要小心。」徐青点头:「我知道的。1「哎,你和我还不一样,你从一开始便是独自修行,不像我,刚开始还有师父指点,但你就没像我这样轻桃大意,修为更在我之上。足见你的道途比我走得稳。我刚才这话,倒是多嘴了。」「丹溪老先生虽然医术高明,但神魂一道,并非其所长。他说没什麽办法,其实也未必。此事我细心斟酌,应该有转机。」徐青转移话题。玄天观想法的秘密太大,他自然不可能传给冯芜,而且以冯芜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修炼此法。但通过玄天观想法的隐脉之学,推导神魂的医理,确实是可行的路子。他觉得丹溪翁对道法了解太少,不可能这世上修炼神魂的人,除了大禅寺外,便没有其他的治疗神魂伤势的手段。只是大禅寺树大招风,故而被人记住此事罢了。他说完之后,握住冯芜的手。冯芜颇感意外,倒不是觉得徐青轻薄,只以为他是安慰自己。没想到,片刻间,冯芜浑身颤栗起来。面色一下子红润不少,连神魂也好似受到气血滋润,如泡在温泉里,有点暖洋洋的感觉。她禁不住呻吟一下,然后羞红地瞧了徐青一眼。徐青好一会才收回手,缓缓道:「感觉怎麽样?」「很舒服,就是时间太短了。」「徐相公,你刚才是-—---」丹溪翁耳目通明,听到冯芜的声音,走过来一瞧,发现了徐青竟用出比他金针渡穴更厉害的手段刺激气血。他犹豫一下,问道:「像是练脏高手才会的雷音。」「嗯。」「你练脏了?」「老伯,这练脏的雷音,对她的伤势有多少帮助?」「天下练脏高手,各有雷音秘诀。若论第一等的雷音,自是非大禅寺的虎豹雷音莫属,此雷音练到高深处,传说有洗髓的效果。其馀各家的雷音,可能就天师道丶崂山上清宫等圣地能与之相比。不过,你有雷音助她清新气血,我就能下重药给她滋补气血,不怕药毒过重了。如此一来,她功夫大概能保住,神魂伤势也能杜绝继续恶化下去的可能。」丹溪翁抚须道。他目光在徐青身上不断打量,显然极感兴趣。哪怕他认识这麽多江湖高手,也从未结交过练脏级别的人物。毕竟这等存在,有练脏的境界,自己治不好的伤势,换他来也一样治不好。他这一身医术早就到了瓶颈,若有练脏的大高手作为参考,兴许能有突破。他一念及此,有些兴奋道:「徐相公,医武不分家,你对老夫的医术感兴趣麽?老夫愿意倾囊相授。」他早年收过几个弟子,但最核心的秘要,都是自己保留着。不过,人到晚年,只剩下突破医道的执着,因此也愿意为了这个执念,拿出自己珍藏的医术心得。反正他总归是要把这玩意传下去的,徐青自然对丹溪翁的医术感兴趣,当然答应。同时心里对虎豹雷音的评价更高了。他其实并未练脏。凭藉虎魔炼骨拳,方才悟出大禅寺罕有人悟出的虎豹雷音来。虽然对虎豹雷音的厉害早有预计,却也没想到其评价竟如此之高。这也是他没有练脏的缘故。所以虎豹雷音处于初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效果。徐青于是心安理得住在了丹溪翁这里,一边学习医理,一边和冯芜交流八股文写作。医理正好和阴阳五行有关,这也有助于徐青学习易经。毕竟这是他乡试的本经。至于五大魔神观想法的金刚王丶毁灭明王,他暂时没碰。有了冯芜的前车之鉴,徐青更加谨慎。等他武道练脏,神魂显形,再尝试也不迟。其实他距离练脏,仅是一层窗户纸的事。通过学习医理,徐青渐渐真正悟透了这一层。「原来练脏的关键是气行五脏,达于表皮。」徐青明悟道。他于是蹭了丹溪翁给冯芜配制的大补之药,滋补自身的先天一,再尝试将先天一渗透进五脏六腑。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与此同时,练脏的瓶颈也对他真正意义上不存在了。剩下的是水磨工夫。徐青并不着急,一边研究易经,增加乡试的把握性,一边体悟医理。玄天观想法和金光咒按部就班地前进着。期间,冯芜以旁观者的水平,对他的文章进行挑刺。其实主要是典故和忌讳上的。徐青前世今生,两个世界的历史典故,有许多出入。他有时候也会弄混,有了冯芜在旁边查漏补缺,他这方面的短板自然补上了。而且金刚铃观想之时,铃声启发智慧,同样有助于他的修行和学习。一切都有条不紊。一个多月下来,徐青也享受了难得的宁和时光。「世子,这便是真罡门的门主古无极。」魏国公府,小公爷的禁足令解除,他第一时间出来,接见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一位北派高手。「古无极,拜见小公爷。」一个面容亦正亦邪的男子,从门外走来,忽然之间来到小公爷面前,见礼道。小公爷一惊,「移形换影。」「小公爷好见识。」古无极微微一笑。小公爷:「听说古先生从北向南,连踢十八家山头,没有遇到过对手。当真令人佩服。」古无极笑了笑:「都是江湖中人抬举,不值一提。」小公爷:「这次请先生来,实是为了一件事。那金光寺,号称大禅寺的南宗。寺内的老和尚衍空,乃是我一对头的臂膀。限于原因,我不好亲自出面对付那人,所以想请古掌门出面,与衍空按江湖规矩赌拳。不论输赢,我都将助古掌门在南直隶将真罡门开花结果。」「衍空禅师之名,我久有耳闻,听说其一手大力金刚掌,闻名南直隶。既然小公爷有意,古某便称一称这大力金刚掌的斤两。」「好,那日子定在九月初九,南直隶乡试结束之后,本世子要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小公爷抚掌而笑。他可以想像那个场景,徐青乡试中举,春风得意。他直接派人斩掉徐青的一条臂膀,痛击徐青。这叫杀人诛心。他吩咐人好好招待古无极,等人离开之后,询问身边的国公府大管家,「福伯,这古无极的功夫如何?」「此人刚练脏不久,才摸到灵肉合一的门槛。不过衍空此人,十年前尚未听说练脏,如今年纪更大,更无练脏的可能。不过大力金刚掌,到底号称大禅寺中,冠以金刚之名的绝学,或许能对古无极造成一点威胁。不过拳怕少壮,衍空赢他的机会,应该不大。」大管家谨慎地回道。在他看来,古无极拿下衍空是大概率事件。只是习惯性不把话说太满。小公爷:「竟是练脏高手麽,我收得此人,父亲也会夸我的吧。」他知晓练脏高手的含金量,哪怕国公府这麽大的势力,练脏级别的供奉,也是少之又少。反正他自己也只知道,包括福伯在内的五人。至于更高级别的武道宗师,他也没见过。何况,一旦成为武道宗师,即使在京城那般水深不见底的地方,也是顶级权贵的座上宾。于普通人而言,可以说是仿佛神仙一般的存在了。这一日,一声雷响。徐青静坐室内,体内同样泛起雷音,他低语道:「青铜镜,咱们是时候体会练脏的滋味了。」「突破吧。」 第116章 练脏以及继续突破(求月票) 良久之后,徐青身体内的雷音缓缓平息,外面的院子里,下起瓢泼大雨。他起身,缓步走进院中。此刻,徐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宛如风箱一般,强大的气息,贯穿五脏六腑,穿透了肌肉,从毛孔里面渗透出来。仿佛,他全身的毛孔,都得到了解放,自由地呼吸着外界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内脏和皮毛发生了莫名的联系。「这就是练脏吗?」劲力达于体表皮毛,连毛孔都产生了能够自由呼吸的能力。徐青这一刻,更加明白,为何林天王练脏之后,非要执意出海了。有这种能力,茫茫大海中,哪怕遇到大批官军,直接往水里一钻,凭藉练脏宗师强大的体力以及毛孔呼吸的能力,再多的人,也抓不住他。当真是蛟龙入海一般。徐青来到院中水盘石磨旁边,这是丹溪翁磨药粉的工具,重达数百斤。他一踢一勾,石磨好似皮球一般,落在怀里。只能从他深陷院中泥泞双脚,看出石磨到底有何等的份量。其实在此之前,徐青也有这般力量,但是发力需要一个蓄力的过程。理论上,他练脏前和练脏后的力量峰值没有什麽区别,可实际上,却有本质的蜕变。因为他眨眼间,便能通过五脏六腑和全身毛孔一起呼吸,激发全身的气血,将自身的力量提升到接近极限的状态。若是以往,达到这种状态,必然需要一个热身蓄力的过程。这有点像前世汽车百公里加速,原先徐青是七八秒的百公里加速级别,现在来到了四五秒。数百斤的磨盘,被徐青玩具一般拿捏。他每一刹那,都在尽可能地爆发自己的力量,探索自己的极限在何处。他迈起八卦身法,身上负起石磨,打出八卦游身掌,石磨的重量与自身的重量完美融合在一起,借力卸力,愈发行云流水。打了半刻钟,徐青终于感觉到气血爆发到了一个极限。他放下石磨,再次大口吸气。宛如长鲸吸水一般,周围的雨滴出现短暂的真空。随后,一口水龙喷出。他仔细地品味自身肺叶的蠕动丶扩张。集中注意力之后,哪怕不用神魂内视,徐青也清楚地「看到」肺叶此刻的具体形象。练脏之后,自带的「内视」能力。与神魂观察的区别在于,这种「内视」是由内而外的,基于对内脏此刻状态的精微认知,生出的「形象」。使徐青能够清晰知晓,内脏如今的状态,何处有暗伤,何处脆弱,何处的气血不足,心中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数据的归纳,而不是神魂那种类似透视得到图片效果。「如果灵肉合一,这种『内视』的能力会更加入微,对于自身血肉筋骨皮毛的掌控会来到细致变态的地步,从而洗髓换血,脱胎换骨。」徐青此刻更加清楚武道和道法之间的区别。灵肉合一,乃是专注于肉身成圣,达到肉身延寿,甚至长生的愿望。神魂之道,则是视肉身为暂时的居所,最后是追求尸解仙,达到灵魂不朽,不断转世的目标。一个是驻世长生,一个是轮回不霖。若是能够参悟出道法自然丶无法无念的境界,两者并非不能兼修。徐青配合梧桐老树的阴阳协调,效果会差一些,不过也足够支撑他武道和神魂同时修炼到武道练脏以及神魂显形之后的境界。如果连阴阳协调都做不到,道法高手兼修的武道也只能止步于练脏的初级阶段了,除非将神魂和肉身彻底统一,进入绝对的灵肉合一境界。徐青细细分析,明白了道法自然或者阴阳协调为何能在神魂兼修武道的情况,继续进步。因为这种状态或者境界,本质上是用阴阳协调或者大道自然运转的玄理,来代替神魂的作用,使肉身进行更细微的蜕变。而没有这种境界丶状态,只能凭藉神魂灵肉合一来达到这种效果。一旦灵肉合一,肉身和神魂统一,再想剥离神魂,对于肉身和神魂都是有难以逆转的伤害,所以相当于道成无悔。「人人都知晓,性命双修之道最好,但能做到,又有几人?」徐青暗自感慨。他要不是无意中通过梧桐老树进入了阴阳协调的状态,即使同时修炼玄天观想法和金光咒,也得这一步后,做出取舍,才能更进一步。这世上不缺乏天才,所以前人还是有性命兼修的存在,故而留下经验或者传说给后世之人。甚至灵肉合一之后,也说不定有恐怖的存在,做到逆转阴阳,在肉身衰朽前,化为鬼仙,转世重生。「修行本是逆天而行的事,没有绝对。」「修炼者本就是来这个世界创造奇迹的。」「他们要打破生老病死的轮回,要飞天遁地丶云海星驰—」雨一直在下。徐青稍作休息,再次练起鹤形术。这门筑基的功夫,实在是越练越有滋味,前世他看许多修真小说,往往是先练气再筑基。这一世自己修炼之后,才明白,筑基应该在练气之前,至少在道家内丹法的修炼体系中应当如此。肉身筑基,精气自足,才有练气的资本,鹤形术便是通过对肉身的筑基,激发气血,来进行神秘的炼精化气活动。这种过程,乃是一个微缩版的筑基练气过程,而不是整体性的。直到他修炼金光咒之后,便明白了鹤形术内藏的奥妙,乃是使人从一开始,便提前开始训练肉身筑基,炼精化气。另一方面,因为这时候人的精气太少,所以会炼化自身的生殖精气,故而叔父才会多年无子。但提前筑基练气,其对修炼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恰恰那时候,徐青得了八卦游身掌,参悟阴阳五行之妙,加上院中的梧桐老树,无意中进入阴阳协调的状态,还由此获取了梧桐老树的阴气丶月华,进一步滋补自身。一切的前提,乃是徐青有青铜镜。如果没有青铜镜对自身精准的评价分析,加上绝对专注状态带来的强大学习能力,徐青即使有这麽好的机缘,也难以走上正确的修炼道路,反而会错失机会,甚至走错路。渐渐地,徐青心中杂念平息。只见,大雨落下,而他的身体,好似莲叶一般舒展。周身的泥泞,逐渐剥离自己的身体。劲力渗透五脏六腑,直达体表,连贴身衣服,都覆盖上一层由内而外的劲力。衣服中的水滴甩出去,泥泞灰尘一并出去。浑身由内而外的乾净清爽。这便是练脏之后,武道运劲的技巧来到了「化劲」的层次。准确的说,化劲便是将暗劲从全身各处都能激发。这不是一股能量,而是利用全身脏腑筋肉骨骼皮毛,发出的劲力。一滴滴雨水落在徐青的头发丶脸颊丶衣服,都被这股化劲的劲力弹开,好似雨水灰尘落在莲叶上,自然滑落。雨势止歇,徐青意犹未尽的收拳。练脏之后,全身毛孔呼吸,能激发出平时运行不到的气血,使他的耐力和爆发时间,都有了显着的增长。练脏相当于第二次发育,使一些先天武道根骨不如那些天赋异禀(譬如林天王)的人,进一步缩短先天根骨的差距。但也只是缩小。因为林天王也会通过练脏境界,进一步自身的根骨。这种区别,好比原来六十分的人,提升到八十分,而九十分的人,在相同作用下,只能提升到九十五分。若是单打独斗,武道越到后面,经验丶体力和招式的差距会越来越小,甚至心境都会来到一个极为坚定的层次,实战的发挥会愈发趋于稳定的高水平中。因此越是厉害的武者,水平相近,反而越难分出胜负。不像低层次的搏杀中,反而容易出现神来一笔。但一旦出现失误,在同层次的顶尖高手眼中,也是不会给你翻盘机会的。这也是肉身搏杀的局限性。若是道术高手,手段千变方化,道术层出不穷,即使出现失误,也能通过一些特殊的秘法或者手段,扭转败局或者逃走。高级别的武道搏杀,太过激烈,距离又太近,一旦被人抓住破绽,电光石火间,便能分出生死,确实凶险无比。而这种凶险刺激,往往又比任何灵丹妙药丶秘法之类,更能激发人的潜力,有助于修炼者突破至更高的层次。「公明哥哥,你的接丶化丶发,已经颇具火候,看来可以学习我灭情道真正的上乘武道,天罗手了。」冯芜披着徐青的黑狐袍,抿嘴一笑。「你现在才练脏?」丹溪翁在旁边,一脸不可思议。他居然判断失误了。不由开始怀疑自身的医术水平。徐青走过来,握住冯芜的手,雷音进发,比先前的虎豹雷音更加深入内里,冯芜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栗,却又无比舒服,好似浑身毛孔都被打开。好一会过去,雷音止歇。丹溪翁看得羡慕嫉妒不已。他这回没有听错,徐青修炼的绝对是天下最顶尖的雷音一一「虎豹雷音」。十五岁,虎豹雷音,练脏的大高手,这些词语,怎麽能联系在一起。而且这小子还是直隶府的小三元,八股文章颇有水平。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将他的医理学了个七七八八。他到底遇上了什麽怪物。「这小子是前朝的重阳真人丶长春真人丶紫阳真人,密宗的八思巴,这些学究天人的存在,重生世间吧。」丹溪翁不禁想起前代的那些道佛两家的怪物。他自号丹溪翁,也是追慕前朝先贤,取了一个前代医道大家的号。现在觉得自己比起徐青,简直渣都不如。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法生出比较的心思。徐青这种人注定要在历史中烨烨生辉,宛如星辰一般长久发光。丹溪翁想着,说不定未来,他也会如「孔子师子,弘,师襄—————」那样,在史料中,留下自己的一笔。这里的师不是拜师,而是请教学习的意思。真当老师,他也没这麽大的脸。徐青松开少女的柔,对丹溪翁笑道:「丹溪先生,多亏了你指点的医理,我才能这麽快领悟化劲练脏的关键。」「没我,你也迟早领悟。用不着写。要不拜你为师,你告诉我练脏的秘密?」丹溪翁一脸求知欲。徐青微微一笑:「用不着,丹溪先生想听,我跟你说就是了。」他没有帚自珍的意思。正好借着这机会,看看他的领悟,还有什麽遗漏没有。修炼之道,本就是要博采众家之所长。玄天观想法是干系太大,徐青才有所保留。青铜镜更是如此。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心里有个界限存在。他和冯芜丶丹溪翁进了屋内,徐青说起自己练脏的感受,以及对修炼的认知看法。丹溪翁抚须道:「你说这些道理,其实是老生常谈的事,为何武道和道法会在灵肉这一步发生分歧,正是前人发现鱼和熊掌兼得太难,做出的取舍。真正的大智慧者,能够化解这个难题,自然不用拘泥于前贤的体系框架,但世上大部分人,没有这种大智慧化解,所以走前人定下的体系,反而有利于自身的修行。」他继续侃侃而谈。到底是名医,徐青说出练脏的过程和感受之后,丹溪翁立刻能理解明白,并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这些医理,有的是前人练脏之后,悟出的道理。我以前没练脏,所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这个医理,原来是错的。因为这位前辈,没有练脏,所以自己臆想出了这条理论,虽然有点歪打正着,可是本质上不对,强行将其奉为圭皋,反而会在某些时候,犯下致命的错误—.—」丹溪翁越说越有劲。冯芜在旁边静静听着。这是难得的一场学习机会。自她师父死后,再无人跟她将修行道理讲得如此透彻清楚。甚至她对灭情天书的理解更上一个层次。灭情道的本质和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相近。灭情不是彻底的绝情,而是剥离情的迷雾,直达道的本质。正如理学要克制的是过分的欲望,而不是要人完全没有欲望。她以前用「相忘于江湖」来理解「灭情天书」,方向是对了,却还不够具体。灭情道的修炼,先要动情,正是要先建立起对「情」的认知,如儒家所言的「格物致知」。实践才能检验真理和大道。徐青同样颇有收获。他已经实践了,正需要理论来进行对自己修炼体系的完善。丹溪翁是真正的键盘王者,理论可谓是一套一套的。徐青现在的境界,足够做到去芜存菁,留下自身的体悟,不会受到丹溪翁的干扰。不知不觉间,谈到天色日暮。先前是丹溪翁发言比较多,后来徐青举一反三,又占据了主动。冯芜从头到尾附和着。各自都有了不错的收获。徐青禁不住想,华山论剑的精髓其实在于「论」,斗是次要的,论才是精髓。顶尖的武者交流,才会擦出宗师级别的智慧火花。他联想到这些时,忽有所感,念头一动,眨眼间,身子移形换影,来到院门,袍袖一挥,门栓无声落下,打开大门。「法月师父,你怎麽来了?」徐青好奇道。法月和徐青进入院子里,说了自己的来意。原来衍空接到古无极的赌拳挑战,知晓对方来者不善,且是练脏的高手,生怕徐青在应天府不察,中了暗算,特意派法月过来提醒。徐青明白前因后果,说道:「古无极是谁的人?」「来的匆忙,只打听出是北派的高手,他这一路,从北向南,挑了十几家山门,从无败绩,因此名声大噪。」法月顿了顿,继续开口:「此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他从北向南,也没在北地去挑战大禅寺,反倒是欺负金光寺来了。」「这场赌拳,你师父把握如何?」「师父说,请你尽管准备乡试,不用担心他那边。只是要小心此人。因为古无极还在应天府。」」「他现在住哪?」「他是派人下的战帖,我师父刚见到战帖,便派我过来。倒是不清楚此人现在何处。」徐青点头,附耳告诉法月自己在应天府的住宅地址,让他去找苏怜卿查一查,然后过来给冯芜当两天保镖。既然衍空有把握,法月暂时住在应天府也行。法月随即告辞。徐青回到屋子,冯芜问:「什麽事?」徐青笑了笑:「有个北方来的练脏高手要称量衍空大师的大力金刚掌,日子定在我乡试之后,届时咱们去瞧瞧乐子。」冯芜于是不再问,她估摸着事情不是那麽简单,不过她现在状态不行,就别瞎掺合,当累赘了,「待会用过饭,我教你天罗手吧,反正你学得快。「不急,我晚上要回江宁府一趟,后天回来。这几日,你安心住着。」「好,那你小心一点。」「放心好了。」徐青不是回去找衍空,而是打算回梧桐小院,藉助梧桐老树的阴气和月华,调理阴阳,然后冲击神魂「显形」的境界。他要趁热打铁,继续突破! 第117章 梧桐老树助我「显形」(求月票) 寻常车队要从应天府回江宁府,需要先走水路,再翻过山道,走官道大路。算上夜里休息的时间,往往要花两三日的时间。徐青已经是练脏大宗师,自然不需要这麽麻烦。而且他这次回去,也打算试试自己练脏之后,体力丶耐力的变化有多大。徐青选了一条偏僻的路线,翻山越岭为主,而出应天府之后,则有一段水路徐青带上丹溪翁为他配制的气血丹以及补充体力的药丸,加上一些淡水,带上随身的羽衣刀和桃木剑,拿着巡按御史衙门的腰牌,趁着夜色出了天京城。他沿着湖边走了一段,然后前面是二三里的水路。此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徐青来到水边,默念一声:「出鞘。」只见桃木剑应声而出,悬浮在水面上。徐青吸一口气,身子膨胀许多,袖袍同样鼓起,双臂展开,宛如冯虚御风。滑行一段距离之后,将要落下时,桃木剑恰好来到脚下,他轻轻一点,借力再次往前滑行。「达摩一苇渡江,不外乎如是了。」徐青一剑渡水,正是效仿一苇渡江。二三里的水路,刚走到一半,终归是不熟练,徐青气息出现素乱,一头栽进水里。至此之后,徐青好一会都没冒过泡。他在水里,一样能用毛孔呼吸,正好修行八卦游身掌的身法,以练脏的化劲感知水流,身子宛如离弦之箭,破水前行。而桃木剑贴着水面疾驰,划出一道水线。不知过了多久,徐青终于从水面出现,用化劲踏水不过膝的功夫,踩水上岸,桃木剑归鞘的同时,化劲施展,片刻间,浑身水滴丶水草等杂物抖落,还有些许鱼虾湖蟹。身子复又清爽起来。「刚开始练习,总归是不熟练的,还好没带女师父过来。下次等我熟练之后,让她见识一下,什麽叫陆地神仙。」徐青暗自心道。他到底为人谨慎,选择孤身回江宁府,连火云马都没带。后世之人,自然绝无可能知晓他这一段黑历史。即使有,那也是无中生有的诽谤之词。强行在他身上找黑点。徐青上岸之后,稍微休息,打开防水的油布包裹,取出丹药服用。刚才这番操作,还是颇耗气血体力的。难怪传说中的仙佛,出门都要带上坐骑自己赶路,一来没面子,二来施展神通,也是要耗损自身法力的。在练脏化劲的劲力下,虎豹雷音深入脏腑,片刻间将药力化入体内,徐青再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又变得精力饱满。练脏高手,只要随身携带补充气血丶体力的事物,体力丶耐力之悠长,确实耸人听闻。这要是逃到穷山恶水,茫茫大海中,确实十万大军都抓不住。先天特种兵圣体?徐青暗自一笑。他稍作休整,开始翻山越岭。期间,徐青终于体会到了什麽叫做履险如夷。何况他还有神魂驾驭桃木剑,只是遇到什麽特别陡峭的地方,藉助桃木剑和羽衣刀,也轻易过去。到了后半夜,徐青来到金光寺山脚下。服用丹药,恢复气血之后,徐青缓步上山,轻易入了金光寺,摸到老和尚的禅房外。「古施主,既然下了战书,怎麽如此耐不住性子呢。」禅房大门,无风自开衍空出现在门口,然后「啊」了一声。他老脸一红。怎麽是徐青。一下子得道高人的形象,满是破碎。徐青瞧着一脸破碎感的老和尚,忍住笑容,说道:「大师好耳力。」衍空咳嗽一声,「恭喜了!」他哪里能想到,这时候能上金光寺的练脏高手会是徐青。大意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大威天龙菩萨观伺候了再说。还好是徐青,要是换做别派高手,传出去,岂不是丢死人,有损金光寺的形象。他们出来开堂口,哦,不对,建立寺庙的,面子大过天!徐青:「还是比不得老方丈感知入微,我已经尽量收起气血,湮灭动静,还是给你听到了。」衍空:「这是佛门的天耳神通,老僧也不过略知皮毛,侥幸听到一点动静。心想这麽厉害的人物,肯定是练脏高手,再联想最近的事,便以为是真罡门的古无极了。」徐青微微一笑:「大师气定神闲,这次赌斗,看来是颇有把握了。」衍空:「本来出家人不好争斗,那边筹码开得太高,又咄咄逼人,不应战不行。」练脏高手,只要专心刺杀,足够搅得金光寺鸡犬不宁。所以选择迎战,已经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除非老和尚不用考虑金光寺。故而历朝历代,对于无牵无挂,没有弱点的人,向来都是防备加安抚为主,不会轻易往死路逼。至于有家有业的良家子,什麽世道都是上等的兵源和税基,为王朝根基。这类人越多,王朝潜力也随之越强,国势也能因此不断上升。徐青:「衍空大师觉得此人背后是谁?」衍空:「他南下,挑战了诸多山门,一路未逢敌手,其势已经养成。按理说会挑南直隶更大的江湖门派动手。毕竟小寺虽是大禅寺南宗,却也是小宗,一向不以武学出名。老僧在江湖中,名气也不过尔尔。因此找老僧麻烦是假,大概是冲着你来的。」徐青轻轻颌首,「我也是这麽想的。不过目前精力放在乡试上,暂时先不计较这些。正好赌拳的日子在乡试后,我到时过来瞧瞧,到底是谁在幕后捣鬼,一目了然。」他嘴上这麽说,心里却大概猜得到。能使唤一个练脏高手的势力,南直隶就那麽几个。武定侯丶赵太监现在想尽办法巴结老泰山,没必要找徐青麻烦。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在他心里,古无极敢当人家手里的刀,已经被徐青判了死刑。无论和衍空胜负如何,徐青都不会留着此人。等他神魂显形,武道练脏,便以一个练脏的高手,来为他乡试顺利取中做庆贺吧。如此,也对得起古无极堂堂练脏高手的身价。徐青刚刚练脏,又和丹溪翁一通交流,灵感进发。既然来都来了,便拉着老和尚论道。衍空推不过,只好陪着徐青论。论来论去,徐青发现老和尚修炼理论上的功力还不如丹溪翁。「大师,对我也藏私?」徐青直言直语。衍空拨动念珠,一脸无辜,「老僧能有如今的修为,大半都是红月祖师的舍利子的功劳。所以,我现在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倒是徐三元,刚才一番指点,让老僧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他说到此,深深一礼。徐青脸皮一抽。完了,他被羊毛了。徐青咳嗽一声,「那就不打扰大师了,咱们各自准备自己的事。九月初九,徐某自当亲自来观战,瞧瞧大师的神通。」「善。」徐青灰溜溜下山,不得不承认,在羊毛上,他这次输了。老和尚果真是大敌。法月的手段,远不及老和尚老辣以及不要脸,难怪迟迟不能上位。徐青回去时,已经是上午,虽然一夜未睡,还和衍空论道一番,依旧没有疲惫感。周氏知晓他回来,挺着略微显怀的肚子过来见他。「婶婶,你好好休息。」徐青忙见礼。原来停了鹤形术的修炼,再配合金光寺的药汤,李公努力之下,周氏和新买的膀大腰圆的姨娘都怀上孕。对李公而言,姨娘怀孕是好事,否则周氏为了多子多福,还得让他再多努力。再这样下去,刚升千总不久的李公都得抑郁了。人家升官发财,都是娇妻美妾,咋到他,画风就不一样了!而且周氏有打算再买几个好生养的小妾,让李公勤加耕耘。理由很简单,这时代养孩子,容易天折,趁着老李还行,多生几个。青哥儿还小,将来事业做大,正在壮年,李家的小子们届时能进去多帮衬帮衬。毕竟用外人,当然不如她们这些「外戚」安全可靠。周氏:「有你送的那些补药,我现在好得很。没啥难受的。我还以为你要过了乡试才回来,怎麽如此快。难道是那边出了事?」她有些担忧。「哪边?」徐青一时没明白周氏说什麽。「冯家小姐啊。」「哦,我和冯姑娘很好,婶别担心。」「那就好,人家爹现在是八府巡按,官大着呢。若是有点脾气,你也让一让。忍几个几年,我们青哥儿考个状元回来,自然在家里就腰杆子硬了。」周氏还是觉得侄儿怕不是受了气,所以才回来。而且她戏文看多了,总觉得巡按御史,便是八府巡按,有尚方宝剑,能先斩后奏。实际上,巡按御史的权力当然没这麽夸张。徐青嘴角一抽,心里腹诽:「你侄儿现在可是练脏高手,神魂快要显形,怕他家作甚!」周氏的话,搞得徐青有点吃软饭的嫌疑。不过徐青也没生气,他知晓周氏是真心为他好。似他这样的人,如今还有个长辈能在身前崂叻一番,心里其实有点温暖的。哪怕孤家寡人的帝王,对身边的奶娘这些,往往会不错。因为高处不胜寒,所以每一点温情都值得珍惜。再追求权力的怪物,都不希望自己身边没有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婶,你放心好了。冯先生和冯姑娘都为人很好,你见了就明白的。」「哎,你到时候可千万别介绍我们。那麽大的人物,人家姑娘的母亲还是太苍周氏的嫡女,那可是上千年的大世家,出过好几位三公宰相的。」周氏一听徐青的话,不免忧愁。徐青知晓周氏是戏文看多了的后遗症。本朝士族世家,单个论出来,没那麽可怕。大虞朝的读书人力量,一方面比前朝更强,另一方面力量更加分散。说白了,以前的世家有庄园坞堡,通过经学垄断仕途,妥妥是个小诸侯。现在的士族都得科举。而且没了经学的垄断权,平民百姓也能有机会参加科举并考中进士,自然难以在任途上,形成强烈的人身依附关系。不过普通老百姓,哪里能分辨这些官绅豪强比以往实力弱,在普通百姓眼里,依然是地方上的天。徐青心里想着,婶娘尚且如此,何况普通老百姓。看来,他这次帮助官府「改稻为桑」的难度,比想像的还要大。徐青觉得这是好事,若是容易,上面的人反而会觉得他可有可无,届时徐青才真的危险了。徐青和周氏聊了一会天,然后回到梧桐小院,吩咐外人不要打扰。他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期间,郑知县来了一趟,却被挡了回去。他吃了闭门羹,还不敢生气。郑知县已经得到消息,吴大人做了金阳府的知府。吓得他官都不敢辞了。他怕辞官惹得徐公子不高兴,回老家之后挨收拾。虽是举人,但他已经是家族旁支,而且北直隶高官显贵太多,举人虽然能鱼肉乡里,但身后没贵人,也不可能有底气和地方官叫板。何况吴大人是从南直隶巡按御史转为地方直隶府的知府,履历金光闪闪,许多二甲进士见了,都得避道而走。郑知县此时也顾不得魏国公府,只求徐公子心好,给条活路。而且徐公子能运作吴大人去他老家当知府,更显得手段可怕。他现在怀疑,徐公子背后的势力,怕是比魏国公府都恐怖。针对他一个小小知县,居然直接将南直隶巡按御史调到他老家金阳府。这是杀虾蚓用牛刀是吧!郑知县甚至想着,他何德何能。思来想去,只能是「改稻为桑」的事,徐公子用得上他,所以需要他全力配合。谁知他自荐枕席过去,徐爷还不睡。弄得郑知县心里七上八下,一晚上都没睡好。闭着眼都是噩梦。郑知县的小妾,半夜听到老爷喃喃自语,「功名误我。」她心里禁不住暗骂:「读书人就是矫情。」骂了之后,麻溜地伺候老爷入睡,主打一个温柔贴,情绪价值拉满。到了晚上,徐青神完气足地醒来。他不急着观想神魂,而是来到院中。已经入秋,梧桐老树依旧生机勃勃。今夜恰好月圆。他忽地想起,今天是中秋节。不过周氏一向以徐青的事为重,见徐青要闭关,便没有闹着让徐青来过节,甚至吩咐家里的人不要吵闹。李老爷想听个曲儿都得去外面听。周氏心里明白,一家人的富贵都在青哥儿身上呢。因此在她眼里,青哥儿的事比天大,肚子里的孩子,都得略微排后一点。徐青来到梧桐老树和古井之间。练脏之后,他的感知更加敏锐。原本他的神魂潜入地底,会遇到煞气,难以深入。现在凭藉练脏的细微感知,对梧桐小院的地脉,有了新的认识。应天府有龙脉之气,这梧桐小院地底深处,仿佛有一股躁动的火气。这种感觉是他从身体表面的皮毛,形成特殊的感知。怎麽说呢,练脏之后,对于五行之气,有种奇妙莫测的敏感。小院既然能生长梧桐老树这样的异种,地脉奇异,倒也说得过去。这种感觉太细微,恍如幻觉一般。徐青暂时没有深入了解。他已经在此院住了许久,一直没出过事,而且顺风顺水。这是他的宝地。没必要为一点奇怪的感知,过于疑神疑鬼。何况气运的黑气没有变化。他抛开杂念,从虎鹤双形拳练起。这是结合虎魔炼骨拳和鹤形术而成的拳法,刚柔并济。徐青以练脏级别的境界施展出来,阴阳刚柔,混一浑融。与此同时,虎豹雷音从五脏六腑发出,由内而外,调动筋骨肌肉体表皮毛,浑身气血为之震荡。院子里,秋天的凉意一扫而空。与此同时,梧桐老树不断凝聚月华,自身的阴气散出,与徐青的气息交融。一人一树,一动一静。气机流转之下,宛如一个太极。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如果有道术高手,神魂出壳到院子外,会发现梧桐小院出现了一个黑白两色的幻象。徐青和梧桐老树的气机变成了两条扭曲的阴阳鱼,相互交缠。徐青浑然忘我。他自身的气血丶念头,都往阴阳鱼中心点而去。不知何时,阴阳太极幻象之中,一株巍峨高大的梧桐树耸立着,沐浴月华,泛起火焰。如果有人到此,一定会发现,这株梧桐老树,竟然「神魂」显形了。但奇怪的是,老树的神魂,念头迟缓,对世界的认知,懵懵懂懂,无知无识,如赤子婴儿!「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徐青亦仿佛变成赤子婴儿,忘掉烦恼忧愁。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梧桐老树的影响下,他被动地进入奇妙的道法自然的境界中。不知何时,徐青「醒来」。他觉得神魂清爽无比,好似神魂洗了个澡,周围还有清风吹拂,明月抚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的神魂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凝实,终于到了一个突破的临界点。他悠悠地低语一声,「梧桐老树助我『显形』!」 第118章 谁说真罡门的武功胜过了金光寺的绝学?(求订阅) 徐青「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切。天空中的月华,不断洒落,注入徐青此刻「身体」里。准确的说,徐青本身的神魂好似「透明的琉璃瓶」,此刻装满月光,便即「显形」出来。不仅如此,他来到井边,神魂力量牵引下,井水不断涌出,注入神魂内,于是一个半透明的「水人」出现。神魂「显形」,准确的说是借物「显形」才对。这可以说是神魂驱物大成之后,神魂能力的进一步提升和拓展。他之前神魂驱物,需要以法器为主,驱使普通事物,神魂力量消耗很快。到了显形这一步,神魂力量凝实,驱物的消耗降低许多。「藉助月光显形,神魂力量消耗缓慢,换成水流,水流越多,神魂的力量消耗越快,但比以往驱物的消耗还是降低了不少。而且物理上的破坏力更强,也更加灵活多变。」徐青心里闪过明悟。此外,藉助月光丶日光等显形,最大的妙处是制造逼真的仙佛神魔之类的幻象,适合装神弄鬼。如果操纵水流等事物显形,便有了实质性的破坏力。他尝试了一会,总体而言,流质的液体比尘土等固体更适合神魂「显形」徐青随后将注意力放在梧桐老树上。梧桐老树先前藉助月华显形,在他显形之后,梧桐老树散去月光,陷入沉寂中。准确的说,不是沉寂,就是「睡着了」?徐青朝梧桐老树「看」过去,他不但「听」到了梧桐老树的呼吸,还「看」到梧桐老树的树干中心,有一股强大的神魂力量在跳动。「比我的神魂还强!」徐青暗自吃惊。以前他也感应过梧桐老树的神魂,却被梧桐老树的树皮挡住,现在凭藉显形级别的神魂感知终于「看」到了。梧桐老树的呼吸,竟然是这股神魂不停的跳动产生的。既是呼吸,亦是心跳一般。与此同时,徐青感受到了梧桐老树「念头」的纯净,宛如刚出生的赤子婴儿。徐青心中一动,神魂闯入梧桐老树的体内。与梧桐老树长期的阴阳协调过程,加上这次神魂显形,两者的阴阳交融,仿佛他也成了梧桐老树的一部分。徐青有种神魂进入桃木剑的感觉,一团生机包裹着他。与桃木剑的暖和生机不一样,梧桐老树体内的生机有丝丝阴冷。与此同时,他的神魂念头进入梧桐老树的神魂中。梧桐老树心如赤子的神魂念头,对他没有任何抗拒,徐青立刻用自己的念头,接管了梧桐老树的神魂。与此同时,他也掌管了这股比自己更强的神魂力量。凭藉这股力量,徐青再藉助井水「显形」。几乎成吨的水形成一条水龙,朝着院中一个木人桩撞过去。轰!木人四分五裂,倒塌在地!「这种力量,足以对普通的练骨武者造成威胁了。」徐青满是惊讶。因为井水属于很普通的液体,要是换做特意炼制的铅汞之类,再以神魂藉此显形,其威力不难想像。他尝试一会之后,发现梧桐老树的神魂,活动范围仅限于方圆数十丈,根本不能离开梧桐老树的本体太远。「可惜。」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念头剥离梧桐老树的神魂,随后一惊。「我的神魂。」徐青的意识念头回到自己神魂时,忽然发现,他的念头变得呆滞许多,而且情绪木然。徐青连忙观想金刚铃,晃动铃声,神魂慢慢活跃起来。随后紫微帝脉的星光照亮识海,角脉的十一个隐脉星官穴位跟着点亮,他逐渐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这难道是树木类成精的神魂特性,我如果用念头掌握它的神魂,自身念头也会被异化。」人有血肉骨骼,情感丰富。草木则不一样,没有人类的感知和对外界的丰富反应,自然神魂念头迟钝。徐青借用梧桐老树的神魂施法,自然会被梧桐老树的神魂影响自身的本质。这麽看来,当初的三尾黑狐神魂也有自己的神魂特徵,他如果试图吞噬霸占,也会受到三尾黑狐的本性影响。相比之下,梧桐老树的本性如婴儿赤子,反倒是这方面影响较小,再加上徐青有玄天观想法和金刚铃,所以很快摆脱影响,重新纯净了自身神魂。「没有传承和师长指点下的神魂修炼,果然有许多坑不是自己趟过,根本不会知道。」徐青想起女师父之前被明王观想图所伤,他也差点踩坑。「老和尚炼化红月法师的舍利子,为何依旧能保持自义呢?难道是舍利子本身的特性不一样?」徐青心中生出一个疑惑。「肯定不会毫无影响。」徐青暗自心道。另一方面,舍利子的副作用,目前来看,已经很轻微了。「时间还早,趁此机会,先观想金刚王吧。「徐青回到房间,取出自己藏在墙体机关的四幅魔神观想图。他没有将它们带到应天府去,毕竟那里他暂时不会长住,而且应天府远比江宁府水深,何况方阁老也住在应天府。他心里对这位老人,很是忌惮。「哎,即使将五大魔神观想出来,我也估计不是他的对手。」徐青心知,这人在传闻中,早已附体大成,距离鬼仙一步之遥,甚至其神魂力量之雄厚,在罗教的情报里,表示此人已经超越前代鬼仙。连罗教的教主,这位早已附体大成多年的当世第一流道术高手,自从方阁老数十年前以绝顶道术破莲花教西南总坛之后,在方阁老所在之地,一向是主动避让,绝不肯踏足其中。「这些传闻中附体大成的第一流道术高手,往往在盛年便修行到附体,而踏入鬼仙之境的人,数量比武圣都稀少。传闻,突破鬼仙的关口颇为诡异,乃是道心之劫。有些积蓄相对浅薄的神魂高手,反而比同时代那些绝顶天才更容易突破鬼仙的门槛。」『通常来说,即使成为鬼仙,也顶多转世三次,三次之后,就再无可能破解胎中之迷,已经是全新的人。实际上,鬼仙往往第一次转世,要破解胎中之迷都难度不小。不过即使破解不了胎中之迷,依旧生有宿慧,为绝顶的修道奇才。」「鬼仙能活出三世,依旧保持自我的存在,往往都是历史长河中,能留下自身独有印记的存在「哪怕红月禅师这种,活出第二世的鬼仙,在同时代,也是翘楚了。」「乱世比和平时代,更能造就出绝顶的道术高手。武道也同样如此。大虞朝承平两百馀年,反而使道术丶武学都来到了哀微的时代。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即使这样的时代,也有方阁老这种人物出现。而且新的道术丶武道盛世,显然也快开启了。」徐青心知,朝廷变法,往往是因为天下早已暗流涌动,变可能导致世道更坏,但不变,也是坐以待毙。有志向的中枢掌权者,通常会背负骂名,也要做事。只是一旦失败,也免不了被清算,落个志大才疏的名声。「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徐青又想到:「我其实算是夺舍重生,而且达到了鬼仙勘破胎中之迷转世重生的效果,这一点,比鬼仙还厉害。青铜镜的层次,莫非还在鬼仙之上。」「如此逆天之举,当然会承受可怕的劫难,哎。」徐青想起自己的寿命危机。这是有得必有失。但这一世,相比起牛马前世,生命的质量有了质的飞跃。说实话,哪怕他现在,在美食以及诸多生活享受上,与前世难以相比。出门黄土扬尘,城里大街上的气味也十分不好。可是..—他能够修炼,能实现从前作为键盘侠心中的欲望,朝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目标前进。哪怕有许多危机。重来一次,让他选择,他也不会回到前世的牛马生活中。他可以选择平淡的生活,但不能只有平淡的生活可以选择!徐青对未来,充满前进的动力和幻想。变强,继续变强!突破,狠狠突破!抱着勇猛精进的心态,徐青神魂沉凝起来,进入修炼的状态!只见到四幅魔神观想图整整齐齐摆放在徐青四周。片刻后,其中金刚王的魔神观想图悬浮起来。一尊强大的魔神,在徐青显形级别的神魂力量下,好似从栩栩如生的魔神观想图走出。手持金刚铃,其馀五条手臂,拿着各类武器,正面五眼,极为恐怖。这尊魔神一出现,就试图攻击徐青。「放肆!」徐青一点都不退让。紫微帝脉的星光,汇聚出一只大手,朝着这尊魔神拍去。拍中,镇压。再度观想,再度拍散镇压。徐青在这过程中,适应了神魂力量变化的补天劫手。补天劫手,玄妙莫测。哪怕金刚王这种可怕的魔神,在补天劫手的触碰下,亦瞬息间被徐青扑捉到其神魂气息的薄弱处。金刚王这尊魔神,乃是战斗之念凝聚。徐青在镇压降伏它的过程中,自身的战斗意识也随之增强。「妙!」徐青对于莲花教五大魔神观想法的玄妙,愈发敬佩。果然是前代道术高手的智慧结晶,居然能创造如此奇妙的观想法。过了不知多久,徐青周围的观想图里,接连悬浮在空中,徐青不断汲取观想图中强大的魔神意境,补给自身观想的魔神。一头头强大的魔神出现在徐青周围,好似护法。与此同时!徐青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力量狂涌泻出。随即,有两尊魔神消散,徐青的神魂力量狂涌的势头止住,再度凝实。『看来观想金刚王的情况下,我只能再观想一尊魔神出来驱使,超过两头,便难以控制,如果是四头魔神齐出,便不适合用来战斗了。「同时观想出来的魔神越多,徐青控制起来越难。但单个控制,哪怕金刚王,徐青也能如臂指使了。此外,只要不观想出金刚王,他同时控制三个魔神,也是轻而易举的。徐青来到院子里,观想出金刚王,藉助水流显形。一个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护法魔神随之出现。他与金刚王对练起来。这尊魔神,根本不怕死亡,而且藉助水流显形,战斗变化更加繁复。徐青如果不爆发一成以上的气血,甚至难以占到便宜。更可怕的是,金刚王有战斗本能,相比其他魔神需要徐青的意念操纵,在实战中的可用性高了许多。「仅仅是普通水流,金刚王的战斗力便如此不俗,若是换成水银,其威力可想而知。」用来显形的水银,需要特殊祭炼,成为法器之后,才更适合神魂以及魔神驱使,否则以水银的沉重,神魂驱使起来,太过笨重。「普通武者,面对水银显形的魔神,其毒性也能对其造成极大的威胁。」徐青暗自心想。其实水银显形的操作,乃是他从禾山道丶莲花教的道术秘籍得到的灵感。修道人喜欢铅汞,除了藉助铅汞来参悟大道之外,也是其有独特的道术用途。而且水银对气血有不错的抗性,神魂力量寄托在水银之中,不会像其他物体那样轻易被气血灼伤。不过水银有毒,即使是显形的道术高手,如果自身没有练脏,长期使用水银修炼道术,也会导致肉身中毒。如今时代的道门,已经很少有用水银炼丹或者修炼道术的了。禾山道丶莲花教等旁门,反倒是保留了这种中古时代的修炼风格。徐青熟练之后,又进行了更大胆的尝试。「树兄助我。」他大着胆子,尝试藉助梧桐老树的神魂力量,观想出金刚王。轰!这次金刚王一出现,没藉助月光丶水流,都几乎实质性的显形,神魂之凝实恐怖,超乎徐青的意料。他连忙剥离梧桐老树神魂中的自身意识念头,金刚王失去存在的力量根基,也随之散去。「如此看来,在院子里,我等于有了一个道域存在,能够对我进行极大的神魂力量增幅。」徐青想起,神话传说里,厉害的神仙都有自己的道场,里面种着天地灵根,养着强大异兽,他倒是有点这苗头了。「接下来,该休息一段时间了。然后再跟叔父和婶婶打个招呼,便启程回应天府去。」徐青心中计较一番,收起四幅魔神观想图,里面的魔神意境比之前已经大为减弱,不过根子仍在,时间一长,依旧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这是刻画魔神观想图的存在,已经修炼到「法有元灵」的地步,每一幅观想图,都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除非将其彻底毁去,不然总是能生生不息,不断吸收尘世间的各种杂念,恢复壮大自身的魔神意境。当然,这种进度非常缓慢,可是字画经过仔细的保管,存在的时间往往比人要长许多,如果再使其日夜受到教众祭拜,甚至能完完整整出现有自我意识的五大魔神。昔年莲花教便成功祭拜出五大魔神,显化世间。那是莲花教最鼎盛的时期,比先前在岭南起事时,还要强大。直到遇见了方阁老。徐青心里已经将方阁老视作一座自己终将攀越的高峰,忍不住想要超越他。「青铜镜,希望那一天,不会让我们等太久。」徐青抱着美好的期许,进入深度的睡眠中。经过充足的养神之后,徐青起来,与叔父丶婶吃了一顿迟到的团圆饭,然后告辞。尤其是李公,对于侄儿离去,眼神里满是依依不舍。徐青好似听到叔父在说,「青哥儿,救我!」徐青表示,爱莫能助。「叔父,你现在能力赶不上趟了,就多造人吧。发挥馀热也是好的。」徐青心中,对叔父有和婶婶一般的期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徐三元再度踏上去往应天府的路。距离乡试,已经只有半个月了。在路上,他还看到了许多前往应天府参加院试的考生。今年周提学嫌弃前往各地州府主持院试过于麻烦,让各府的考生自己来应天府,统一参加院试。属于典型的懒政!不过周提学也发下公告,说来应天府参加院试的考生,如果家境很差,可以来找他报销路费和住宿费。徐青略微琢磨,也清楚周提学估计还存了藉此机会,筛选出贫寒士子跟他去岭南打拼的意图。周提学显然不把希望只放在徐青身上。徐青这次回去是白天,一路悠闲地欣赏秋色。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在红日西沉,即将从应天府周围远近群山落下时,徐青到了天京城。他一路不停,去往丹溪翁的居所。到了巷子外,徐青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血出现在丹溪翁的院落。里面一阵嚣张跋扈的声音出现,「法月大师,原来你们金光寺的武功不过如此,根本比不得我们真罡门的神功。」那股强大的气血旁边,有数名真罡门的弟子哈哈大笑,面带不屑。其中一名,更是大肆嘲讽起来。法月紧紧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心生忿怒,一大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到地上。冯芜一脸担忧,心中发狠,哪怕拼着神魂重创,也要给这些恶人颜色瞧瞧,她自然知晓,自己身为巡按御史之女,只要不动手,他们不敢拿自己如何。可她不想徐青手下的法月师父,受到这般折辱。这是打徐青的脸,也是打她的脸!丹溪翁性子烈,更是和真罡门的弟子们对吵起来。他见不得有人在自己的地盘如此嚣张。真罡门的弟子也不甘示弱,回骂过去。在一片喧哗吵声之中,一道清越的金石之声,虎豹雷鸣般响起,盖过了院中诸人的嘈杂,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谁说真罡门的武功胜过了金光寺的绝学?」真罡门众人顿时愣然住口。冯芜丶丹溪翁等,面露喜色。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血出现在院门外,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缓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引起地面的颤动,宛如地龙翻滚。虽是孤身一人,气势直如千军万马! 第119章 国公府的震动(求订阅) 古无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走过来,脚下的泥土颤动不已,同时心灵中感受到一股强烈到令他室息的敌意,铺天盖地朝他狂涌而来。一瞬间,整个真罡门的弟子,都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来人的气场太强了。「练脏!」古无极吐出两个字,与此同时,声如霹雳般化解徐青的气势。先前口出狂言的真罡门弟子们,此刻闭口不言,脸上布满震惊。古无极说话之间,也是调整气息,双掌一错,身体呈现弓形,脚往后一踏。典型的弓弦发力!随即,身子掀起可怕的狂,直接往徐青身前冲过去。以他这蓄势而发的一击,即使比起道门的钓蟾劲依不多让。没想到,近在哭尺之际,眼前年轻人要挨上这一击。他忽然之间,错开一步。宛如缩地成寸一般,与古无极错开半尺的距离。「八卦步。」古无极一下子认出徐青步伐的来历。这种身法出自易经,先易后难,可以无穷无尽地练下去,甚至进阶成传说中的禹步。当今世间,便有朝天观观主练成禹步,踏罡步斗,举手抬足间皆有雷音,恍如煌煌天威,毫无争议地位列当今道门三仙五老之一,并使朝天观一个小小道观,凭其当朝国师的威望,一跃成为堪比道门圣地般的存在。噗噗噗!徐青错身而过,三掌连续拍下。上面一层金光闪过,更有恐怖的角质之感,这一瞬间,古无极感受到了极为可怕的危险,他到底是当代的练脏大高手,非同小可。眨眼间,移形换影,试图避开徐青的掌力。谁知,猛烈的劲风,伴随徐青的八卦步如影随形而至。而且徐青步伐之间,鼓荡虎豹雷音,掌力并未因为落空而袁减。这也是徐青早早悟出亢龙有悔的武学道理,出掌之际,早早预留馀力,一掌一掌叠加下去,宛如长江三叠浪。与此同时,徐青的虎豹雷音一响,古无极对徐青金光寺传人的身份再无疑虑。天下之大,除了大禅寺,便只有金光寺有虎魔炼骨拳的正宗炼法,这虎豹雷音一出,加上对方先前的话,不是金光寺的传人,还能是谁?他终究是真罡门的门主,身负非同一般的绝学。见得避无可避,古无极直接反拍一掌,这一掌拍出,气血爆发,手臂筋肉弹抖之力,竟然将赵无极的袖子都震碎了,与此同时,爆发出一阵闷雷般的响声,快如闪电,与徐青的掌力硬。这一下子爆发,正是真罡门的绝学天罡无极功。亦是古无极压箱底的功夫,本待遇上衍空的大力金刚掌才拿出来,没想到在这小院落里,竟然被逼得提前使出。轰!尘土飞扬。徐青和古无极各退三步。徐青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猛烈气息,足见已经受了伤。古无极神色如常,向着徐青说道:「当世年轻一辈之中,能接我三掌的人,不出两只手之数,足下可以自傲了。」他说完之后,对着众真罡门弟子说道:「我们走。」真罡门弟子们眼见徐青虽然受了点伤,却实打实硬了门主三掌,在门主一声令下,纷纷出了院门,连大话狂言都没敢继续留下,免得被徐青迁怒。「你怎麽样?」冯芜忙关切地拿着丹溪翁治疗内伤的秘药过来。徐青摇头,「没事,要不是没吃饭,岂能让他带着人轻易走脱。」冯芜噗一笑。徐青:「——·他真没说谎。他这一路是悠闲地观赏秋色回来,没有之前那样急。除开中间服用过一次补充体力和气血的丹药,以及补充淡水外,一直没怎麽进食。这也是不时通过辟谷的方式,清新脏腑,属于养生之道。因此到了应天府之后,气血和体力,都离巅峰差了小半截。不过古无极也是厉害人物,徐青先声夺人的情况下,依旧被其回劣势。丹溪翁在旁边开口:「徐相公情况比古无极好,第一时间就调理气息,疏通气血,没给自己身体留下暗伤。」「这麽说古无极刚才是强撑着?」冯芜一脸古怪。徐青点头,他现在医术也不差,自然看出了这一点,笑道:「他刚才要是学我一样,吐一口血息,估计什麽事都没有。」「现在呢?」「起码得吐一口血,养个两三日。」冯芜闻言,不由忍俊不禁,对法月道:「公明哥哥也算是为法月师父你报仇了。」法月一脸无奈道:「所以冯姑娘,既然徐公子用不着此药,你不如给用吧。」他强忍着再吐一口血的冲动,生无可恋。都没人关心他这个真正的伤者。「啊,对不起呀,我忘了。」冯芜慌乱地递上伤药。徐青和丹溪翁等,都笑起来。院子里,刚才真罡门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后,徐青打算以虎豹雷音为法月推宫过血,再配合丹溪翁的伤药,好确保不会留下后遗症。不过众人进屋子前,徐青有意无意朝西北面警了一眼。走出数里地,回到魏国公府安置真罡门众人的宅院里。「师父,那小子到底是谁,恁地功夫如此了得。」「到底是门主心胸宽广,不跟小辈一般见识,否则那小子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了。「「我真罡门的天罡无极功,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抗,我瞧那小子已经中了师父的化劲,此刻怕是已经骨肉酥软。」「对对对,门主的化劲绵掌,比太和山的绵掌功夫丝毫不差。」「听说海外有门绝学叫做化骨绵掌,号称当世绵掌功夫中第一,那也是未遇见门主罢了———」真罡门弟子回到魏国公的院落之后,复又精神抖擞起来,大吹法螺。毕竟这院子里,还有魏国公府的家奴,不吹一下,岂不是叫人家小瞧了,以为他们羽而归?出来混,名声都是自己给的!古无极冷声道:「够了。」他说完话,便即回到自己的静室中。馀下真罡门弟子皆若寒蝉,不知道门主生气做什麽,回到静室的古无极,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忍不住吐出,刚离开口,猛然一吸,这些血被他硬生生吸回去,随即鼓荡练脏雷音,化解体内的暗伤。毕竟是魏国公府,吐血之后,下人过来打扫,岂不是会发现此事?古门主是极为爱面子的人。本来当场吐一口血息,什麽事都没有。硬是撑到现在才疗伤。此前,还为了不在弟子们面前露出破绽,强行压住沸腾的气血,听他们罗里吧,胡讲一气。他不过三十五岁,踏入天罡无极功的练脏境界,已经是真罡门历代罕见的奇才,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居然遇见徐青这种怪物。「还好我是直接找老和尚挑战,那小子也未剃度,看来是俗家居士之类。而且我背后有魏国公府撑腰,到时候那小子想要破坏比武,自有魏国公方面的人阻拦。」古无极松一口气。拳怕少壮。打老和尚的把握,显然比打刚才那年轻人大一些。出来赌拳,柿子一定要挑又老又软的捏「金光寺真正厉害的绝学是红月禅师的大威天龙菩萨经,此经是法武双修,以此为根底的大威天龙菩萨观和龙象法印,皆是了不得的神功。那小子如此天才,都没学会,何况衍空一向不在江湖中出名,肯定不会。我天罡无极功也是非同小可的绝学,只消不对上大威天龙菩萨经的绝学,面对这麽一个老和尚,实是没有什麽好怕的。」古无极分析一通,觉得通过与徐青交手,算是窥见了老和尚的底子,心中又对接下来的赌拳少了一份担忧。这也是上次老和尚施展大威天龙菩萨观时,受害者和旁观者,除了徐青的人,便都是大禅寺的人。家丑不可外扬,大禅寺一方不可能主动透露此事。徐青手下的人也不懂,而且事后,徐青很快和大禅寺和解,还做上粮食贸易的生意,徐青下面的人,更不会拿这个嚼舌根子。因此,江湖上没有此事的风浪兴起。魏国公府的小公爷这边,虽然略有耳闻,却没打算说,免得古无极因此怯战。何况小公爷这边,对大威天龙菩萨观的了解仅限于名字,根本不懂得其真正厉害之处。「总之,我三十岁出头,正当壮年。老和尚听说已经年过花甲,年老体衰。三十多对六十多,优势在我!」古无极狠狠给自己打气,之前徐青留给他的阴霾一扫而空。真罡门众人回来之后。魏国公府,大管家也从外面回到魏国公府,来到书房见魏国公。原来先前大管家便在丹溪翁的居所附近,盯着事态的发展。他要防止古无极等人玩过火,伤到了冯芜。毕竟冯芜不单是如今南直隶巡按御史的女儿,其母亲更是太苍周氏的贵女,亲舅舅是南直隶的提学,马上要上任岭南的布政使,成为一方大员。以周提学的年纪,将来进入中枢是可以预期的。即使当不了阁老,起码也能混到吏部丶户部丶礼部这等帝国核心权力部门的侍郎位置。魏国公府虽然树大根深,也没必要和这等势力结下深仇。故而摄古无极出手,也是针对金光寺。如今的朝廷上下,欺负大禅寺都没事,何况大禅寺的南方小宗,金光寺要不是傍上徐青这等关系厉害的人物,魏国公府都不会将其放在眼里。大管家见到魏国公,先行礼之后,说了先前自己见到听到的事。「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子居然已经练脏了?」魏国公震惊不已。练脏的高手,他见过不少,但如此年轻的练脏高手,令他不由极度重视起来。十五岁的练脏武者,大虞朝不是没有,但那几位都是绝顶的武学奇才,或者天生宿慧。而且毫无意外地,都成了武道大宗师,其中更有成为武圣的存在。他不由起了杀意。这样的人物,如果令其成长起来,且抱着对魏国公府的敌意,着实令他这等人物都感到寒意直冒。他禁不住手指敲击桌子。大管家在旁边不敢打扰。他知道,只有遇到极为重要的大事,国公才会做出这个动作。说明,国公对徐青的重视程度来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只有国公敲击桌案的声音。叮咚!叮咚!饶是大管家这等练脏多年的武者,灵肉合一,距离武道宗师不过一步之遥,此刻也禁不住心情紧张起来。他清楚徐青背后干系甚大,因为「改稻为桑」这件事,这小子已经真正进入首辅和陛下的视线里。如果魏国公对徐青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无疑是对陛下和首辅的挑畔。对于真正的大人物,面子的事,甚至比实际上的事务还严重。这涉及到掌权者的权威。大管家没法干涉魏国公的判断,只能静静等待魏国公做出决定。终于,魏国公停止敲击桌案。书房陷入极度的安静中,仿佛心跳声都能被人听见。好一会儿过去,魏国公终于开口:「等乡试出结果之后,找机会与他合作一次,看看此人的态度。」权势的斗争,充满妥协。魏国公也不例外。他选择了折中的方案。这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徐青乡试的排名,同样能透露出上面对此人到底是什麽态度。如果很重要,至少是个五经魁,如果极为重要,那就是解元。若是连五经魁都不是。「呵呵。」魏国公摸到了问题的本质所在。练脏的武者,在一地一府,可以呼风唤雨,但面对魏国公府这种庞然大物,依旧是不够看的。纵使给对方一两年时间,那又如何呢?南直隶这麽多年来,多少势力兴衰,此起彼伏,多少英雄豪杰,起起落落,唯有魏国公府,历经风雨,愈发庞然兴盛。他随即一笑,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少年人吓到,是不是,他已经开始老了。魏国公心里有些许悲凉。没有心气,意味着他的修行成就,也到此为止了。「若是上天知我心诚,那就让博儿破尽心中六贼,使我得以将家族中最高绝学传授于他。若是不能·——」魏国公想起自己那早早送到朝天观的私生子。那个他耻于暴露人前的私生子,乃是他醉后和一个婢女所生。孩子的母亲,早早被国公夫人料理了。至于那个孩子,终归是魏国公一脉的骨血,所以没杀。魏国公在其母亲死后,将其送到了朝天观。没想到,自己的嫡子资质一般,那私生子却得了朝天观观主看重,收为关门弟子,更得其倾囊相授。草莽之中,多有龙蛇。对于权贵人家而言,因为看重礼法,嫡庶之别,宛如天堑般不可逾越。因此后代培养上,终归范围过于狭小。遇见和平时代,家主是庸碌之人并不是坏事。可若是王朝末年,家主庸碌,对于整个家族而言,都是极糟糕的事。「少年时读汉末历史,四世三公的袁家,钦定的家族继承人袁基便早早退出汉末历史,反倒是袁绍和袁术大放异彩。尤其是袁本初,以一已之力,搅动汉末风云。而其母亲的身份,实际上和玄儿也差不多。」魏国公禁不住想到许多事,他也不能将资源都放在自己的嫡长子身上,无论如何,还是多做几手准备吧。他一念及此,想到关于徐青的种种信息。在他看来,徐青若是他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哪怕他那个堪称修道奇才的私生子,在权势斗争中,展现出的天分,也决计是不如徐青的。魏国公此刻体会到了昔日魏武的心情,不禁拿起笔,在纸上写出一行字来。大管家忍不住用眼角馀光一警,差点惊呼出声。纸上赫然写着:「生子当如徐公明。」他没想到,国公爷会对徐青做出如此高的评价。魏国公对着大管家失笑道:「徐公明此子,确实叫我又爱又恨。」大管家不敢多言,轻轻点头。实际上,他内心也是认可国公的观点。使自家有子如徐公明者,死复何恨?因为徐青不止是修炼上的奇才,也有冠绝南直隶诸生的文采,而且为人仗义,扶危济困,更重要的是,此人甚有担当。尤其是最后一点,那是真正首领人物应该具有的良好品质。只这一点,在魏国公眼中,足以盖过其他所有优缺点了。何况徐青的其他优点,还是那麽的耀眼,「英雄不问出身,如此人物,值得我们敬重。」魏国公轻声说道。旋即,他继续开口,说出连大管家都感到意外不已的话。「你去请钟山五老下山吧,若是徐公明乡试排名不在五经魁之列,不必请示我,直接杀之。」魏国公还是心里有些隐忧,如果上面对徐青没有那麽看重,他决定不再给徐青继续成长下去的机会。大管家按捺住心中的震动,拱手道:「诺。」 第120章 吹箫(求订阅) 夜晚,徐青为法月疗伤之后,法月师父便即入定,调匀气血。徐青出得房门,冯芜守在院子里。秋树院落,月光溶溶。冯芜披着徐青赠她的狐裘,显得清丽绝伦。加上神魂的伤势未得痊愈,更有一分凄幽美态。朦胧月光,亦使其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徐青不禁看出神。「好看吗?」「好看。」徐青真心实意称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刚脱离豆蔻,正入二八年华,逐渐步入人生最美好的时段。当然,青春发育期的姑娘,一天一个样。有的越长越残,有的则是越来越好看。不可否认,少女师父属于第二种。冯芜嘻嘻一笑:「走去湖边逛逛。」天京城内,最不缺便是大大小小的湖泊。如果在高空俯瞰,星光月华映入其中,便如星斗坠入人间一般如梦似幻。两人缓步出门。冯芜悠然道:「我师父年轻时,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她曾经去过青海,说那里有一处美景,唤作星宿海。听得我如痴如醉。自那时起,我便想着,人世间如此广大,总归是要出去看看的。」徐青:「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有想做的事,只要有能力,那就去做。不要做了又后悔便是。」冯芜俏皮一笑:「那就靠你了,莪指望着以后公明哥哥出将入相,饮马敕勒川,追亡逐北,去星宿海,去塞外草原,也带上我呢。」徐青认真道:「出征时,总不能带家眷吧。」冯芜脸一红:「没意思。徐青轻轻一笑:「借你的玉箫一用,良辰美景,自然有好乐相伴。」「君子六艺,乐在礼后,那就让小女子看看公明哥哥的技艺了。」她解下腰间玉箫,递给徐青。徐青接过,他其实不是很精通音乐,但作为练脏的高手,加上补天劫手的妙用,玉箫一上手,架子上是没问题的。不过吹起来,却·—·冯芜强忍住笑意。不过很快她就惊讶起来。一开始,徐青的箫声不是很美妙,音准也不行。但没多久,徐青便找到状态。技巧很难说特别好,可是意境和情绪出来了。渐渐地,箫音飘荡湖岸,使闻者如坐云端。冯芜沉浸在这箫音中,禁不住缓缓吟道:「开岁条五日,吾生行归休—·-虽微九重秀,顾瞻无匹——-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箫音歌声之中,有对时光流逝丶生命无常的感慨,有游历山川,感受自然风光的喜悦,亦有超脱尘俗,远离是非的隐逸情怀。意境深远,馀味悠长。不知何时,箫音畏畏而止,歌声随复止歌。冯芜感觉神魂一轻,说不出清爽轻松。她惊讶道:「你刚用箫音治疗我的神魂?」徐青笑了笑,他刚才也借着这机会,打通神魂隐脉中,苍龙亢脉的最后一个星官穴位,由此,贯通了苍龙七宿隐脉中的前两脉。亦是东方苍龙的龙首和龙颈部位。冯芜:「多谢了。」徐青摆摆手,说道:「刚开始而已,大约要花七日的时光,才能尽去你神魂的暗伤。先前没说,乃是为了防止你心中存着此念,精神紧张,反而不利于神魂的治疗。」神魂显形和武道练脏之后,加上丹溪翁的医理以及玄天观想法的神魂隐脉理论,徐青便对治疗冯芜的神魂伤势有了盘算。刚才一试,果然起到效果。不过这也得冯芜毫无戒备,全身心放开,徐青才能凭藉箫音,深入她的神魂之中。若是她心里始终对徐青有防备,那此举便不能奏效。徐青其实也感到意外,他还以为冯芜始终会对他有一丝戒备存在呢。这其实是以己度人。因为徐青有很强的自我防备意识。冯芜则不然,灭情道入情这一关,首先便得全身心投入,若是心存杂念,反而不能真正踏入情关。这和大禅寺的罗汉伏魔观想图丶道门的无字天书等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佛门便是「抛弃俗虑杂念,心无所住」。在道家,则是「赤子之心」。在儒家是所谓的「至诚之道」。灭情天书以「情」入道,算是取了巧毕竟成年人,情绪复杂,念头繁多,要回归「赤子之心」,几乎不可能。以「情」入道,将其他杂念抛却,反而更容易做到。冯芜:「你接下来好生准备乡试吧,我的事不用急。」徐青:「乡试的文章水平方面,我自问已经没有可以短时间更进一步的空间,能不能中解元,那得看天命。」冯芜莞尔:「你就不怕连五经魁都进不了?」徐青淡笑不语。他这种水平,进不了五经魁的名次,那就是朝廷中枢打算把他当弃子了。这不是他的损失,而是朝廷的损失。徐青很清楚,五经魁是一个底线。他进不了五经魁,会让他得罪的那些人看到上面的大佬,根本不打算力挺他。届时,徐青要面对的压力,说是山呼海啸也不为过。若是如此,他就不陪朝廷玩了。以他今日的能耐,只要安排好身边人的去处,打不过,要躲那是十分容易的。甚至,要是魏国公有眼光,他也不是不能和魏国公府合作。大家一起做反贼。以他现在的实力,并不是非要向朝廷中枢的大人物靠拢。再不济,学林天王那样偏居一方,以待天时。林天王在东海做岛王,他也可以去西域做个城主,在如今逐渐没落的丝绸古道,称王称霸。「哎,难怪历史上的反贼那麽多,人一旦有实力,就不想自己头上还有人束缚自己,可不就得造反。」「我是皇帝,我也怕是忍不住想要愚民,想要削弱地方,控制大臣,不然睡不着觉。」高处不胜寒。苏大学士一句词道尽身居高位者的心境了。少年男女,继续在湖边缓步而行。夜月星辰,皆成了点缀。冯芜只想着,若是能如此一起永远走下去也是极好极好的。灭情道的传人,不动情则已,一动而深。实际上,这一门派,自古以来修成灭情天书的人,都是极少极少的,更多是一往而深,入而不能出,最终难以自拔。到了接近子时的时候,两人回到丹溪翁的院子,互道晚安。回到房间里,冯芜盘膝入定,一缕情丝缠绕神魂,斩不断,理还乱,并不断吸收各种杂念,壮大情丝,与此同时,神魂也随即壮大。她沉浸在灭情天书的修行中,心无旁骜。不知不觉间,情丝变幻,好似化成一件「柴刀」模样的魂器,若隐若现。这正是灭情天书独有的魂器。如果修炼到显形,便可以此为基础,寻找材料炼制可以收入神魂识海中的本命法器。更可以凭此,以天罗手织出情网,困杀道术高手的神魂。另一边,徐青回到房间,脑海里是此前和古无极交手的种种细节。与练脏高手斗战的经验是十分宝贵的。而且两人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敌意强烈,更能刺激双方的武道。「练脏高手,灵肉合一的另一个特徵,那就是神魂和肉身一体,不会受到寻常道术的干扰,反而举手抬足爆发血气,哪怕显形的道术,也对其起不到作用。要对付练脏高手,须得驾驭桃木剑这样的雷击木之类制作的法器,对气血的抵抗力较强,才能起到作用,一般的法器都不太行。」「此外,练脏高手的神魂本质也是极为不俗的,灵肉合一的情况下,临场的身体反应比没有灵肉合一的我,其实更快。否则我先声夺人,哪怕气血不是最巅峰,也足以将古无极重创,而不是被他回劣势。」徐青总结优劣得失。法武双修的好处是手段多,变化巧妙,而且能拉开距离不衰减战斗力。单纯灵肉合一的武者,则是擅长贴身肉搏,单体作战能力突出。短板是一旦拉开距离,或者陷入重围中,变化少,保命的能力弱。但是,灵肉合一的武者,要临死反扑,拉个垫背的能力,却也极为可怕,令人不能忽视。「以后遇见灵肉合一的武者,还是不能贴太近。」徐青总结反思。贴身肉搏,其实结果很难把控,一个细节做不好,即使赢了,也会惨胜,伤及根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法武双修的人,积蓄和底蕴不是单纯灵肉合一可比的,一时的胜负,根本不重要。而单纯的武者,要想进步,就得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获取经验,刺激武道的成长。这是危险却又收获极大的道路。徐青总结得失,心如明镜,好似抹去一层污垢,更加明亮。神魂修行的过程,亦是不断擦拭心中明镜的过程,使自己,逐渐照见本心,把握本性。这也是通往鬼仙的正确道路。「古无极不俗,但衍空老和尚更加深不可测,这次两人比武,可有好戏看了。」徐青心里明白,古无极虽然非同小可,却也不及衍空之深不可测。老和尚等同于红月禅师的一个化身,哪怕远不及昔年鼎盛时期,却也不是古无极能比。总体而言,老和尚的胜算更大。只是古无极不明白,怕是不会这样想。甚至以为自己年轻力壮,更有优势。应天府,淮水上的楼船,灯火通明。「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文渊,还记得昔年离开应天府说过的这句话吗?」冯西风和一名文士把酒言欢,醉说道。这句诗的意思是士人成就一番天翻地覆的大业之后,泛舟江湖之中。既有对功业的追求,也有对归隐生活的向往。文士开口笑道:「秋远此话,莫非是说我功业不成,就随君山兄回南直隶吗?冯西风:「不,我正是想和文渊一起成就咱们两人一直想做的大事业。」文士洒然道:「秋远,你我贫贱相交,客套话便不用说了,你兜里一向没几个钱,请我来淮河最上等的画舫喝酒,必然有所求,你说事,能办我给你办,不能办,我找人给你办。」冯西风笑了笑:「与文渊说话,就是痛快。我知晓文渊兄这次回来是要参加南直隶乡试,要以堂堂正正的身份,进入朝堂。我正是为此事担心你。」文士闻言沉思,然后目光灼灼看向冯西风:「我听说秋远未来的女婿也要参加乡试,你莫非是担心我靠着和沈君山的关系挡了小儿辈的道?」他说到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淡淡一笑:「岳父是五经魁,女婿是五经魁,却也是一段佳话。」他不但知晓徐青要参加乡试,还知道徐青和他皆以易经为本经,乃是实实在在的竞争对手。冯西风冷笑道:「文渊,你以为我冯西风便是如此不堪的人吗?」文士见友人生气,心里生出迟疑,他道:「那你是何意?」冯西风:「文渊,你是个聪明自负的人。这次参加乡试,因为你和沈君山的关系,所以你必定不肯拿出全部水平,免得中举名次太高,惹人注目,引来麻烦,对不对?」文士闻言一,说道:「功名之事,岂能说让就让,你太高看我了。」冯西风:「若是十年前,你必定不让。这几年,你在偃月堂做幕僚,岂不明白藏拙保身的道理。」文士神色微变,叹了口气:「好你个冯秋远,竟把我心底的事都琢磨出来了冯西风大笑一声:「文渊,你好糊涂。」「我怎麽就糊涂了,就你冯秋远一个人聪明是吧。」文士忍不住道。冯西风摇头:「你要是藏拙,你去京城,去偃月堂当幕僚做什麽?你掺合进这样的大事里,还想着独善其身?我告诉你,咱们要做大事,往上攀登,要麽登上山顶,要麽行将踏错,粉身碎骨。你做大事惜身,还不如不做。以你的智谋,只要从一开始明哲保身,将来做到一省布政使的位置,安然致仕,难道不行吗?」文士默然良久,说道:「秋远,你说得对。我-—----到底在京城呆久了,忘了自己想要什麽。」冯西风:「这次乡试,你不但不能藏拙,还得全力以赴,然后————.」文士:「然后怎麽?」冯西风微微一笑:「然后当我未来女婿的踏脚石。」「你—————你个王八蛋。」文士忍不住骂道。冯西风:「你瞧,你又急。」文士喝了一口茶水,平复情绪,说道:「你觉得你未来女婿,真有本事在文章上压过我?」冯西风:「文章高低,到了一定水平之后,根本论不出高下。但他有一点比你强。」「什麽?」「这小子不一定比你懂八股文,却一定比你懂人。』「什麽意思?」「徐青不止是个读书人,他性子里,还有游侠刺客之风。这些事,你应该知晓吧。」「有所耳闻。」「战国策里,赵策豫让那一篇,你可还记得?」文士熟知典故,如何不知晓豫让,说道:「豫让事智伯,多次刺杀赵襄子为智伯报仇,被抓住之后,曾说过中行丶范氏等以众人遇他,他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以国士遇他,故国士报之。」他说到此,闻言一惬,「这小子有这麽大的胆量。」「言尽于此,文渊回去之后,好生思量。」文士沉思道:「他若是真文章胜过我,名落五经魁之后,我也必定不依。」冯西风:「好。」「众人遇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故国士报之。」南直隶乡试的主考官沈墨正住在贡院,谢绝外客。此时,收到故人的信纸。他此时身边,有两个绣衣卫,日夜相随。不过,两名绣衣卫也只是看了一下信纸,没有说什麽。这内容,看不出啥。而且他们这次负责监管沈墨这个主考官,也顶多抓住大纰漏往上面报,小事情,不能抓太紧,惹人反感。谁叫人家是首辅的得意门生,迟早要进内阁。虽然绣衣卫不怕外朝,但他们也有家人,也在京城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向皇爷披肝沥胆,那也得皇爷瞧得见啊。「谢文渊写这句话给我是什麽意思?」沈墨仔细琢磨。他自然知晓这句话的典故出处,但究竟有什麽玄机呢?他又看了看后面一句。「望沈君在这次乡试,严正公允,明察秋毫。」这是老生常谈的话,不是很稀奇。沈墨看了看这句话,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别扭感。「严正公允,明察秋毫?」他反覆咀嚼,忽地恍然大悟,不禁拍案笑道:「好你个谢文渊,跟我绕这麽大一圈。」「国家抢才大典,不容尔等生员置喙。」他说了一句话,让一位绣衣卫替他出去带话。他心想:「这江宁雏凤,到底是有点虎性在,看来此人确然可用。」「你有这心气,若是文章水平也够,本官便瞧瞧,你能不能真金不怕火炼。」他原本还想着,少年人以一个生员身份搅风搅雨,心气高傲,不经打磨,未必已经是良材。不如压他一下,再关键时候,伸出援手,以为己用。没想到,竟有这般烈性。好,那就看你能不能受得住。是不是真国士! 第121章 乡试 时间一天天过去,涌进天京城的各府士子越来越多。加上还有许多来参加院试的考生,一时间,应天府文气鼎盛,为百年来之最。如此多的读书人涌入,加上一些富家子弟带的家仆婢女之类,使得天京城的房价涨到天上去了。这时候,复社在应天府出了大名。原来,复社早早做好准备,获得官府批准之后,在城中寻了十分偏僻的空地,搭建起简陋的棚房,为贫苦的士子提供食宿。因为住宿和食物都简陋,加上要进来住,须得随机抽查背诵四书五经等筛选措施,一重重简单明了的筛选机制下,能进来住的,不说百分百是贫苦读书人,至少也保证了大部分贫苦读书人能够有个栖身之地。复社的学员,都经常在江宁府下乡和人交流锻炼,组织力和行动力都非常不错,哪怕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因为事前做好了详细的规章制度,加上徐青审核过目,查漏补缺,大致都找得到条例可以依循。而且红花会的人,有一些暗藏在这群贫苦读书人中间,引导他们。固然免不了出一些小乱子,大乱子却因为带着几分幸运的缘故,没有出现。除此之外,徐青还打了武定侯丶赵太监的秋风,虽是复社行动组织,实际上却是高呼皇恩浩荡不停。并在这些读书人中,煽动舆论,说如果有什麽乱子,肯定是地方官绅豪强作恶,试图对抗中枢。趁机会,还宣扬江宁府「改稻为桑」的政策,并且每日找人辩论,当做大家茶馀饭后的消遣。道理都是越辩越清楚的。一套连续的动作下来,「改稻为桑」在南直隶底层读书人的风向,至少得到一些改观。这些人,回归乡里,自然有左邻右舍,日后在南直隶推行改稻为桑的政令,自然有了提前的伏笔。复社的作为,在南直隶官场引起不小的关注。许多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徐青这条剑走偏锋的路子有多妙。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有聪明的人学习模仿。这是一把双刃剑,徐青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中枢推行政令,那地方势力也能用它来对抗朝廷。实际上,类似的事情已经在各地出现过,但徐青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社团牵头行动,还是首次。南直隶不缺读书人组织的社团,以往是研究文章,拓展人脉为主。现在徐青给他们展示了新的玩法,甚至许多因为「改稻为桑」利益受损的士绅豪强,还得谢谢徐青!另一边,随着院试过去,乡试也开始进入倒计时。一些比较偏远州府来的普通秀才,其实对乡试的内容和形式不是十分了解。复社的社员,警如严山也在这几日,为大家答疑解惑。其实往常,都有贡院附近的摊贩卖这些内容,但复社这边是免费讲解。而且今年的恩科乡试和往年还有区别今年虽然也是一共三场考试,但时间比往年缩短了。以前是一场三天。今年是一场两天,时间会紧张不少。这也是中枢商议的结果。因为今年取中的举人,中枢希望他们有干练敏捷之才。缩短时间,便是为了进行这方面的考验。当然,考试的内容,还是和往常一样。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要是答不完,允许各减一道,但也别指望会有好名次了。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诰丶表丶内丶科一道。第三场试经丶史丶策五道,三百字以上。未能者,许减二道。第一场四书五经,是为了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及认识程度。第二场是为了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的能力。第三场,是为了考察生员们在古今政事方面的见识。这都是科举出现以来,逐渐摸索形成的套路。如果能全部认真执行,大虞朝的科举考试,其实也能选拔出实用的人才来。但实际上的执行会出现问题。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乡试的阅卷时间是极短的。时间短,本质上是为了减少乡试作弊的可能性。毕竟阅卷时间越久,作弊的准备越充分。可是阅卷的主考官丶副主考丶同考官都是人。尤其是各房的同考官,他们负责第一层审阅,觉得好的卷子才会交到主考丶副主考那里。这样一来,工作量大,一房的同考官就那麽几个,有的经房甚至只有一个。而且阅卷之后,名次公布出来之后,还会将录取的试卷交到礼部和翰林院。给这些清贵官员们「磨勘」,也就是覆审。这些人平日本就清闲,而且人也不少。所以为了打发时间,一般会认真审阅每一份试卷,检查考官在阅卷过程中是否舞弊或者阅卷是否出现错漏-对于同考官阅卷过程中的错漏,一经磨勘查出,朝廷都会进行严厉的处罚。按照规定,同考官阅卷过程中,没有通篇「句读」的,会有降一级的处罚;如果同考官「句读」有误,则会罚俸一年。情节严重的,还会降几级,罚没数年的俸禄。有些偏僻省份的同考官本甚至是六七品的小官。真罚下来,根本承受不住。而且那些京官,对于欺负这些穷省的小官儿,根本没压力。真有后台背景,还能去这些地方?造成的结果便是为了偷懒,同考官们往往便以八股文的水平来定优劣,其他考试内容,基本都是忽略过去的。因为八股文的格式最标准丶严谨,不用像其他内容那样,需要在审阅时,耗费大量心力,然后还容易出现差错。逐渐地,就发展成,乡试只看第一场八股文如何,其馀两场的内容,便流于形式。乡试如此,会试自然也逐渐变成这样。可以说,八股文正因为其标准严谨,反而成为这个时代相对公平的考试选拔手段。而且乡试丶会试的考卷,还会经过另外的专人眷写,哪怕一些写字不好看的,也不会影响最终成绩。至于为何读书人要学馆阁体,那是因为进入官场之后,尤其是一开始公文写作十分需要的。漂亮的馆阁体,往往更容易得到上司的关注。馆阁体能流行起来,亦是因为其标准严谨,看起来不累。生活里士大夫会提倡艺术,公务里,身体是诚实的,讲究效率为先。这样才有更多的闲暇在私人生活上。毕竟在处理公务时,大部分时候,都是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只有不处理公务时,才是真正的老爷。别说土大夫,连皇帝都受不了案渎劳形之苦,故而大虞朝才有了司礼监丶内阁。如此,皇帝解脱出来,才能真正的威福自专,享受天子的尊荣富贵,并发展个人业馀爱好。臂如炼丹的去炼丹,斗的去斗,做木工的去做木工,留学的去留学很快,时间来到这次恩科乡试的前一天。往年乡试在八月上旬,今年因为是恩科,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多月,便定为九月初一开始举行乡试。冯芜有过一次经验,仔细地给徐青准备各种考试需要的物品。其实主要是各式各类的小点心。「反正你第一天就吃完吧,放久了容易坏味道。」冯芜叮嘱道。徐青点头,他已经练脏,六天时间,熬一熬,后面五天不吃也没关系,正好用来辟谷。不过女师父还是给徐青准备了补充气血和体力的药丸,连人参都备了几根。这是老冯收的礼物,自己舍不得吃,拿过来给女儿补身体,然后又被冯芜送给徐青。徐青见她各式各样的东西准备齐全,虽说他现在百病不生,寒暑不侵,却也没拒绝。人活在世上,能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你,那是一种福分。他没有考虑自已若是没有如今的本事,冯芜会不会对他动情,因为易地而处,徐青是做不到的。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要求别人呢?过了一夜,冯芜换了男装,送徐青到乡试考场。她目送徐青经过搜捡,进入考场,心里想着:「若是你考不中五经魁,那我就随你浪迹天涯,倒也随了我去见外面广阔天地的心愿。至于爹爹,他有自己的前程,没有我拖累,不见得是坏事。」「哎,最好还是考中吧。你的性情本事,太适合当反贼了。到时候跟着你怕是要连累老爹,不跟着你,义也无趣得紧————」徐青进入乡试的考场,贡院内部,里面供奉着儒门的圣像雕塑。他这次使神魂显形的修为,加上这里的圣像极为不同,受到过历朝历代的祭拜,其中不乏天子,以及割据一方的国君丶诸侯。徐青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有一股不同于王朝气运的至大至刚之气。在这种气息压迫下,哪怕徐青显形的神魂,都难以出壳。「这股气息,不会像王朝气运那样,随着王朝的兴衰而改变,浩然长存。甚至比武道气血还要阳刚。」徐青暗自心惊。他甚至能感受到圣像里面,有强大的神魂存在,却没有任何自我念头,而是由一股「理」的气息,来约束。既不是神灵,也不是梧桐老树那样如同赤子婴儿一般的神魂。甚至没有任何灵异。更不会接受香火念头的祭拜。因为他们的「理」是为天下万民而生,是亿万生民对美好生活愿景生出的一股浩然阳刚。是一代代仁人志士的脊梁铸就。不屈不挠,勇于斗争。「其他乡试考场,肯定也有类似的圣像,即使没有这样浩大的力量,也能杜绝一般的道术高手进入考场作弊了。」徐青暗自心想。经过例行的仪式之后,徐青来到自己的考房。他打开卷袋,取出里面的考卷。第一场考试的三道四书题和易经的四道题都在里面。因为乡试考试报名前,便要提前录好信息,将自己选择的本经交上去。一共七道题,总共要做七篇文章。「乡试考试,首重第一场,第一场又首重三道四书题,至于四道五经题,更大的作用在于将卷子分类,当然,在文章水平都很高,难以分出高低的情况下,五经题的水平便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尤其是主考官个人对五经的倾向,也会影响排名。」「这次乡试人才济济,五经魁级别的文章,在四书题肯定是难以分出高下最终分出高下的地方,自然在五经题。我选择易经,已经占了先手。」徐青对乡试的门道早已摸得十分清楚透彻,但也没有大意。他先将三道四书题看过,却没瞧最后的胜负手四道五经题。因为四书题的水平,决定了他的文章能不能送到主考官面前。以他的水平,自然不担心失手,但能精益求精,自然是最好的。徐青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先吃了点心和补充体力气血的丹药,消化之后,待得身体和精神状态达到最佳,方开始做题。乡试的题目和童生试的题目,最大的区别是童生试的题目,许多都是截搭题,剑走偏锋,甚至题目的内容往往驴唇不搭马嘴,而乡试的题目,取得堂堂正正,连出处的段落都给写出来,断不至于让考生误解,连破题都做不出来。大道至简。往往这样简单且堂堂正正的题目,最考验参考生员的文章水平。徐青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先进行构思,直到胸有成竹,然后开始答题。从破题第一句开始,徐青的文字并无「匹夫而为百世师」那样的破题力度,而是充满先秦文字的古风质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不但能用在武学上,文章上也是一样的道理。花团锦簇不一定是好文章,能用平实的文字,精准表述自己要阐述的内容,使人过目难忘,并易于理解,那才是圣贤做文章的用意。先秦诸子的文字,往往如此。言简意,直指论述的本质。徐青将三道四书题,一气呵成写出来。笔锋所及,无不合意,没有任何新奇取巧之处,言语朴实,却与文章题目浑然天成,找不到一字可以更改的地方。甚至拿给一些读书人看,都会以为是往古圣贤写出的文章,不会想到竟然是今世人的作品。偏偏文章结构,无不合乎八股文的法理。这好比武者,带着极重的,打出法度严谨直指上乘武学意境的拳法,没有一丝一毫不切合关节之处。写完三道四书题,徐青看了一遍,都不禁恍然出神。这真的是自己所写的文章吗?甚至更像是贡院里那些圣像借他手写出的道理文章一样。「是了,我感知到圣像的至大至刚之气,感受到圣人的『理』,笔锋自然也受到感染,文字里有了他们从前做文章的精气神。」他反覆观看自己的文章,甚至连神魂都有所受益,多了一丝至大至刚的气息。「我上次府试的文章都能文惊圣像,这次按理说,更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贡院的圣像,似乎一丝一毫变化都没有。」「难道是要像府试那样,当着众人面念出来才行?」徐青心里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过乡试堂堂正正为主,再弄文惊圣像的头,反而近乎鬼神之举,不见得是好事。至少,味不对了。他这篇文章,没有任何可以批评的地方。「批斗我,便是批斗圣贤。」徐青不信那些同考官见到文章之后,有这个胆量。因为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已经是当世大儒的水平,即使不是,背后也是大书院,且被书院当最重要的核心培养。在乡试制度下,阅卷的同考官根本看不到做试卷的人的信息。何况他这四书题文章走的堂堂正正之道,没有在文字上藏有关节。写完四书题,徐青依旧神采奕奕。不过他没有趁着这股精气神,继续答五经题。徐青闭目养神,渐渐忘了自己写的那些四书题文字。如果说,四书题是以重剑破题,那麽五经题,反而要用利剑破题了。徐青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开始做五经题。他依旧先闭目思考,胸中构思。直到腹稿打好,徐青开始落笔。洋洋洒洒,四道五经题,文不加点,一而就。他写完之后,回看自己的文章。称得上文势恣肆放纵,迁回曲折。其中技巧之繁复,文章之花团锦簇,放在会试殿试上,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这五经题我是以主考官沈墨学习易经的心得铸就文风,同样的题目下,我做的文章,比他技巧更高妙,而且技巧繁复之馀,通篇看来,却又无比厚重,理真法老,挑不出一丝毛病。」徐青这篇文章,便好像是用沈墨的笔,沈墨的文风,做出了比他当年更好更无可挑剔的文章来。前面的四书题,已经展现了徐青自身的重剑文风。后面的五经题是表明徐青用自己不擅长的利剑文风,写出了比沈墨从前的自已来还要好的效果。其中的重要意义,旁人看不明白,身为主考官的沈墨一定看得很清楚。「否定我的五经题,那就是否定过去的你。」「你要是觉得我水平不够,那你过去参加乡试丶会试的水平更不够。」徐青写完七篇文章,不禁有酣畅淋漓之感。「希望我不是对着空气斗智斗勇。」徐青神态轻松闲适。他已经操完了自己的心,剩下的事,就由别人去操心吧。随着他回顾五经题的答卷之后,很快第一场考试结束。第一场交卷之后,试卷被收卷官集中起来,经过一番严密的流程,将重新誉录的试卷,最终送到了考官阅卷的场所。收到试卷之后,主考官沈墨便让这次的同考官们抽签,然后根据结果,拿走自己的那一捆卷子。这些卷子,都是四书题的试卷,不用按照五经房分类。所以,即使提前知晓了五经房的房师,依旧得四书题的文章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才有机会进入后面的筛选。除非所有的同考官已经事先串联好,知晓了各自需要取中的关节文字等。那麽这一步抽签的过程,也不能防止同考官们作弊。但这种事,往往极难发生。因为事情参与的人越多,出篓子的风险越高。同考官们阅卷都在大堂里审阅,没有私下单独的房间。旁边还有监视阅卷的内监临以及一干监视官,就坐在阅卷的考官们旁边,注视他们全部的阅卷过程··—考官们遇到自己觉得有录取水平的文章,才会进行「荐卷」,将自认为合格的卷子,按流程提出举荐理由之后,交上去给主考官丶副主考审阅。先审阅的是副主考,如果认可之后会写一个「取」字,然后按流程写上理由,再交到主考官那里。主考官也认可的话,便写一个「中」,按流程写上取中的理由之后,那基本就是稳稳中举了,之后才是排名的事。一般而言,副主考反对的文章,主考官也不会取中。不过这次的副主考,乃是朝廷出于平衡考虑,找了天京城的礼部侍郎来担任,姓王,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来天京城担任礼部侍郎,纯粹是养老来的。他这时候,自然不会得罪人,反正只要同考官送上来的卷子,都写了「取」,然后中不中,都看主考官沈墨的心意。沈墨见他这麽配合,也不好说什麽。只能更辛苦一点。主考官的好处就是,送上来的文章都有一定水平,不会觉得枯燥。他一篇篇文章看过去,倒也不是很累。不过看到某一篇文章时,他不禁眉头一皱,「这文章都是什麽怪话,如此考卷,也能呈上来。」他本来打算丢掉,但又看了同考官举荐的理由。「此诚天地间至理之文,望主考大人细心品味。」沈墨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遍,终于琢磨出一点味道来,再看第三遍,禁不住道:「好文章。」此时,他心中已经猜出试卷的主人是谁,暗自称赞道:「好一个谢文渊,你把文章写到这程度,我若是走眼看不出来,肯定要被你嘲笑。」「你文章水平已经到了这种高度,那徐青要想压过你,怕是不能了。」沈墨不免心下为难,暗叫可惜。 第122章 乡试结束,湖上论道(求订阅) 乡试阅卷的重点,便是第一场的试卷。可以说,第一场考试的内容,基本已经决定本科乡试取中哪些人了。即使沈墨等考官加班加点地进行阅卷,想审核完第一场的所有试卷,也至少需要十天之久,而往年乡试,起码要十五天到二十天。沈墨考虑到时间紧张,没有多在谢文渊的文章上浪费时间。目前来看,谢文渊的文章质量,在他现在所审阅的卷子中,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因此,他将此卷暂时单独放在一边,继续审阅。而乡试第二场丶第三场,基本上是走过场。即使如此,参加乡试的生员也不敢大意,老老实实答完所有的题目。九月初六,乡试第三场落下惟幕,徐青和大部分考生一样,在中午便提前离开了考场。只有一些第一场没发挥好的考生,仍在第三场做最后的挣扎,一定要在第三场做出弥补,哪怕他们内心明白,其实于事无补。事实上,只有第一场就被取中的卷子,才会被工作量繁重的考官,审阅后面两场考试的内容。所以,第一场没发挥好,大概率第二丶三场再如何努力,也不会再次进入到考官的视线当中。毕竟乡试名次出来之后的「磨勘」,也只是检查取中的考生试卷,而不是检查没取中的。另外,主考官有搜落卷的权力,但轻易不会动用。不同于绝大部分考生的心事重重,徐青走出来,神态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乡试的名次。冯芜等人早在外面迎接等候。这时候,旁边一个中年文士走过来,与徐青一般,同样神态从容,没有那种考完试之后的患得患失。「谢叔叔。」冯芜率先打招呼。经过冯芜介绍,徐青才知晓,这位中年文士叫「谢泉」,字文渊。「徐公明,方便找个地方小酌一番吗?」冯芜咳嗽一声:「谢叔叔,他有要事,打算先回江宁府。」乡试名次出来之后,黄报会直接加急送到考生的户籍所在地,并且会在各府和省城进行公示,因此徐青回江宁府,也不妨碍他第一时间知晓自己的名次。此外,应天府到底不是他老巢,乡试结束之后,立即回去,也能防止自己名落五经魁之后,遭到暗算。而且九月初九正是衍空和古无极决斗的日子。两大高手决战,这等好戏,徐青当然不会错过。谢泉笑道:「反正我左右无事,跟着你们一起去,怎麽样?』冯芜看了看徐青。徐青:「谢先生想去江宁府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徐某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你。」「哈哈,那就说定了,我跟你一起走。」冯芜:「..—」不过,她这次也是不跟徐青回江宁府的,毕竟还没定亲过门。即使现在,她出来也是男装打扮。另外,徐青乡试结束之后,不适合去见她父亲,免得给人留下攻许的把柄。即使乡试之前,徐青也没去正式拜会过冯西风,更别提去见沈墨了。至于在丹溪翁居所见面的事,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见面。知晓的人本来就很少。再加上,复社如今在应天府底层读书人中间,很有舆论煽动力,徐青虽然身在考场,也吩咐苏怜卿以及复社其他没有参加乡试的骨干成员,注意舆情的引导。舆论阵地,自己不去占领,就会留给别人。为了防止还有人搞事,徐青特意在乡试前,编排了许多似真似假的谣言,以劲爆吸引眼球为主,如此一来,即使有针对他的谣言,也会淹没在众多谣言中,威力大减。总之,不论结果如何。他先做到自己这边该做的事。徐青和冯芜分别,带着法月丶谢泉等人,走上回程的路。上了黑水湖的一艘客船,谢泉终于找到闲暇时机,问道:「公明,你那四书题写的什麽,可还记得?」徐青笑了笑:「谢先生便是为了此事一直纠结?」谢泉:「我等不及乡试排名出来,想要对你的文章先一睹为快。」徐青:「算了吧,朝廷取中文章,自有公论。而且晚生也记不得自己做了什麽文章。」谢泉:「那你听听莪的?」徐青摆手:「不必了。」谢泉道:「你这人真无趣。」徐青笑道:「文章,小道耳。天文地理,古今兴衰,我都想向先生请教一二,不知先生愿意麽?」谢泉闻言,眼晴一亮,说道:「我知晓何丶吴两人上的那篇『改稻为桑』的奏章,实际上是你在背后操刀。足见公明你颇有理财之道,不知你对『日中而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这一题怎麽看?」徐青微微沉吟。这段话是《易经.系辞》所出,在徐青前世,晚清时期,曾作为了科举考试中一道考题。当时晚清的社会形势,比现在的大虞朝更加复杂,变法的需求更强烈。而这段话,恰恰揭露的便是古代经济活动的本质,亦是如今时代,各阶层对商业经济活动达成的一个共识认知。徐青沉吟一会之后,说道:「谢先生可知,国朝初年,七品官员一年俸禄多少?」谢泉博通古今,信口拈来道:「九十石米,如今也是这般。」徐青:「那国朝初年,九十石米,折合多少银子?」「五百文钱,至于多少银子,倒是不清楚。」白银作为货币的主流,乃是近百年的事,到如今尤甚。这也是首辅即将推行一条鞭法的原因。因为以前大虞朝白银少,现在白银多。徐青微微一笑,「那谢先生可知,国朝初年,应天府当时尚是京城,一座像样的一进一出的宅院,价值多少白银?」「大约两百两吧。」谢泉凭记忆,找到一篇关于此事的前人手札,说出个大概数字。「如今呢?」「起码五百两。」谢泉沉吟一会道。「为何以前作为都城,反而价格还不如现在?」「莫非是银子不值钱了?」徐青悠悠道:「国朝初年,家有千两白银,可为一县巨富。到如今,千两身家,还不够捐一个巡检。然,百姓手中的银子,不见得比国朝初年多。」「可是朝廷每年入库的白银,较国朝初年,并无太多的提升。」「但天下的白银确实变多了,只是不在朝廷手里,也不在百姓手里,而在天下豪右势家手里。」豪右指的是占有大量田产的家族,势家指有权势的人家。他们可以是世家,可以是士族,可以是豪强———·但本质上,都是占据了大量田产的家族,或者颇有权势。徐青话锋一转,接着道:「白银增多,不是国朝有许多银矿,而是通过丝绸茶叶等贸易,将海外的白银,源源不断进入本朝国土。以往这些生意是豪右势家主导,所以白银在他们手里,改稻为桑,背后的本质是,将这生意的主导权从豪右势家手里中夺回来。使白银流入国库,从而惠及天下万民。」「公明出此策,竟是有如此深远的用意,我还以为此策的关键是为朝廷增加财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谢泉对理财之道,不是很理解。他更擅长权势争斗,为人幕僚,出谋划策。现在徐青这麽一说,他才发现,世间的斗争,不局限于权势,还有更深远的东西在内。徐青叹了口气,说道:「这是理想情况,实际上是朝廷即使改稻为桑成功,白银也不可能流入民间,惠及天下万民。」「为何?」徐青:「谢先生难道不明白本朝官员的行事作风。白花花的银子,哪怕下了圣旨,也不可能便宜给老百姓。然而白银作为主流货币是大势。老百姓没有白银,就得拿自己的东西去换白银。如此下来,贫者越贫,富者越富。那是可以想像的———谢泉知晓徐青很多东西没有说透,但他这样的聪明人,一经点拨,哪里不能明白徐青的意思。官绅豪强手里白银多,自然会想办法推行一条鞭法这样的政令,用白银取代粮食等实物税。百姓没有白银交税,就得找官绅豪强兑换白银。届时——·「难怪首辅的一条鞭法提出之后,没有受到多少阻力。』此法,在数十年前推行过,但当时阻力不小,很快废止。这次首辅提出之后,反而阻力很小。因为那时候,官绅豪强手里的白银远不及现在多。谢泉此前还以为是首辅揽权成功,所以能以自身的威权成功变法,没想到还有一层他此前未曾想到的道理。他其实是一叶障目,认为变法成功的关键,在于君,在于相,在于军队。谢泉往一层继续想下去,即使明知此事是祸根,首辅和陛下也不会拒绝,因为一旦推行下去,国库必然充盈。有了钱,就能强军,就能办大事,就能加强中枢的权力。无非是再苦一苦百姓罢了。而且天下各省的实情也不一样。如南直隶,多有纺织厂以及各类娱乐行业,商品繁多,所以许多普通人也能挣到白银。但还有许多省份,哪怕颇有田产的地主,手里都未必有多少白银。一条鞭法在南直隶可以是施行,放在其他地方,只怕很容易变为恶政。往深处想,南直隶本身就要承担漕粮以及原有的粮食赋税,换成白银,反而有利于减轻百姓的负担。他往更深一层想,无论改稻为桑成功与否,徐青顶多是伤本地豪绅之心,却不会伤乡人之心。并且,此事也成了徐青的一道护身符。「南直隶这些豪绅一开始会对徐青有敌意,但变法对他们的好处慢慢显现出来之后,这些人的立场肯定会转变的。徐公明只要能扛过前期的压力,收获反而会无比惊人。」因为不是每个豪绅都能理解到这些东西,甚至大部分都无法理解,可是一旦变法对他们的好处出现,他们的立场天然会转变过去。但是朝廷的官员不一样,他们本就不乏聪明人,甚至连首辅都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些事,只是限于立场,不会顾及到底层的百姓。何况在大虞朝的上位者看来,只要饿不死人,大虞朝的百姓怎麽会造反。反倒是那些地方豪绅,一旦有了实力,就想和中枢作对。中枢不自强,就会被地方轻视,造成动乱。一旦出现动乱,百姓才是最惨的。谢泉拱手道:「公明,你说这些事,当真如拨云见月,醍醐灌顶。我感觉这些年,忙忙碌碌,都是白活了。」徐青:「我说的事,也不算得准。纸上谈兵而已。」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的观点,亦不过是前世许多史学家丶经济学家的总结,甚至许多东西,他现在也理解不透彻。因为社会活动是复杂且不断变化的。只有深入基层,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一些道理。一个人,能对天下做的事是有限的。诚然,英雄可以创造时势,却也是迎合了天下大部分人的心里愿景,才有这个时势。臂如当年蒋公北伐,迎合了天下人的愿景,所到之处,皆是勃勃生机。到后来,雄兵数百万,兵精粮足,却逆天下心,结果便是项羽被困垓下,四面楚歌。而徐青现在能做的便是驾驭小舟,在海涛之中,不受倾覆。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将小舟打造成大船,抗击大风大浪,并保护更多的人。一人之勇,一人之智,顶多独善其身而已。众人之勇,众人之智,才可兼济天下。然,对于徐青而言不能独善其身,便不可能有后面的事。他终归是俗人丶中人,而非天降猛男。好在,他有挂,使他区别于了普通人。谢泉被徐青打开了眼界格局,反而有些心灰意冷。他只觉得自己过去数十年所学,竟然无用了。即使进入官场又如何?徐青的话,拨云见月,亦是一盆冷水,浇灭他火热的壮志。徐青见状,洒然道:「谢先生,我复社的主旨是以经世致用,救济斯民为主,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是我等都是年轻人,毫无见识。若是谢先生感兴趣,到了江宁府,可以对我复社,多做批评斧正。谢泉在应天府已经对复社颇有耳闻,而复社的老巢在江宁府,徐青又是社团的坐馆。他现在对徐青兴趣极大,对于复社更是有兴趣了。何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对他这种颇有志向的士大夫,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实际上,读书人不一定忠君,但有良知的读书人,往往心里怀过天下大同的梦想。大虞朝甚至有贪官污吏死在抗洪抢险的大堤上。哪怕修筑大堤的钱,他们也贪过。人是复杂多面的。纯粹的善或者恶,反而是稀少的。接下来,徐青和谢泉更加相谈甚欢。谢泉甚至觉得,徐青这样的人,参加乡试,那是乡试的荣幸,也是制度下的无奈之举。圣贤曾云,「大块假我以文章。」以天地自然,芸芸众生为文章,才是真正的好文章。他以前,没到这种境界啊,还停留在雕章琢句的阶段。徐青亦暗自松了口气。拉谢泉下水,哪怕他被逼得跑路,复社明面上的架构,也能维持下去。严山做事情行,但不能对复社提供理论支持。等复社真正成为南直隶首屈一指的大社团,理论建设是一定要跟上的。但这样的人才,无一不是各大书院的中流砥柱,哪里好忽悠。只能说谢泉自己送上门,徐青不收都不行。有了谢泉这等名士站台,徐青还可以藉助谢泉的名头,招揽中层的读书人,团结更多的士林力量。其实也是徐青的气候快出来了。他现在有点昔年曹刘前期给大佬当小弟的意思,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有了自己的班底。只要这班底的根子在,往后哪怕再如何风雨飘摇,都能熬下去,一等风雨消散,种子便能再度播下去,生根发芽。两人在湖上交流,谈兴越来越浓。甚至谢泉喝多了,还打算和徐青拜把子。徐青说了冯西风那边的事。谢泉还浑不在意,以后各论各的。大不了,徐青升一辈,叫冯西风老哥。徐青知晓这纯属醉后之语,没有搭理。走完水路,过了山道和平路的官道,徐青一行回到江宁府,发现城里来了许多江湖人。郭壮前来迎接,说了原因。这次衍空和古无极的决斗,乃是南直隶江湖近来风头最盛的一件大事。尤其是古无极,自北面来,挑了不少南方门派,从无败绩。如今风头无两。衍空住持于是联合郭壮,以官府的名义,卖了不少观战牌。到时候,手持观战牌,才能进入金光寺观看两人的决斗,而且还得免责状。到时候,观战出了意外,可不能找金光寺的麻烦。饶是如此,也有许多江湖好汉花钱买观战牌。徐青听得脸上一抽。衍空老和尚但凡把搞钱的心思用在练武上,都不至于要炼化红月禅师的舍利子才能神魂「显形」南直隶江湖的风气,怕是从此要败坏了!等他根基稳固之后,一定要开个南直隶武道大会,狠狠捞一把。人均一份修炼的秘药才能入场,一个都不能少! 第123章 大威天龙对天罡无极(求订阅) 回到江宁府之后,徐青让跟他一起回来的严山负责招待谢泉,带其领略江宁府的风土人情,顺带介绍复社诸事。严山对于谢泉这曾经的应天名士,自然是久有仰慕,接下这个任务之后,颇为振奋。谢泉正要撇开徐青再考察一下江宁府和复社的实际情况,从侧面对徐青进行更深入的了解。他对徐青提出的「知行合一,致良知」等理念,亦是深以为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以没有实际考察,光是纸上谈兵地了解一个人,并不全面。另一边,徐青送走谢泉,连忙赶回李宅,且命郭壮去请李千总回来。现在李公卦是外委千总,领了一千人马。驻扎的地方正是清风寨,也就是原来的清风观。实际上,并无一千人,不过里面有许多徐青的人马,算得上是江宁府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李公接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回来,见到徐青,问:「青哥儿,这次乡试考的怎麽样?」在他看来,徐青做再大事业,都不如中一个举人来得要紧。耕读传家,可以数世。江湖草莽中创立的基业,来得快,去得也快,皆是无根浮萍。周氏责怪道:「你这人,不问问青哥儿终身大事,反问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她其实心里更想知晓徐青乡试的发挥,但是徐青不主动说,她又怕徐青是没发挥好,问了之后,徐青心里更加难过。李公尴尬一笑,说道:「我着急了。」徐青已经屏退左右,道:「叔父,,我文章做得很好,大约是这次乡试第一,只不过———」他将自己的猜想,大致说了一遍。李公和周氏是他最亲近的事,如果接下来的事不顺利,肯定是要将两人安顿好的。对此,他已经提前做好安排。这几日,衍空和古无极决斗的事能够转移焦点,恰好是安排周氏,暂时离开江宁府的好机会。若是太早丶太晚,都不合适。周氏虽是妇人,且怀着孕,此时却没被吓着,她只是问道:「青哥儿,事情当真如此糟糕吗?」徐青:「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实际上我大概率能中五经魁,甚至解元。目前只是以防万一,做些准备,免得乡试名次出来之后,咱们措手不及。」周氏点头:「义听你安排便是。」徐青:「婶婶和姨娘怀着孕,我安排了水路,明天一大早以出门上香的名义离开,然后藉口在金光寺为我乡试中举的事祈福。实际上,咱们走水道,去吴中县一个小港口,那里有一家渔民,和姨娘暂时住在那里。若是事情真到了最坏的情况,我便安排婶婶坐船去东海一个岛上,我那里有一位故人,能够护住你们的平安。至于姨娘,则是留在乡下。」周氏问:「青哥儿,你怎麽办?」徐青微微一笑:「我和叔父自有安排,放心,有我在,定护得叔父周全。等我这边事处理好,自会去接婶和弟弟丶妹妹。」周氏忙道:「呸呸呸,可不能生女孩子,男娃子才顶用。」她半生才怀上一点骨血,怎麽能生个女儿。徐青哈哈大笑。李公无所谓道:「男的,女的,我一样疼爱。」周氏白他一眼,「你们男的只会嘴上说得好听。」扯起生孩子的事,周氏和李公朴心里其实反而放松了。人是很奇妙的,有了后代,便有了希望,有了拼搏的动力,再大的困难都不怕。哪怕他们之前养育徐青,都从无这样的感觉。因为徐青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明天不用带什麽细软,走水路去吴中县,顺流而下,半日即到。徐青随后,又和李公朴到了书房,商议清风寨的事。大体事情已经安排好,李公朴到时候,跟着清风寨众人,转移进山即可,等待徐青汇合。徐青练脏显形,只要逃到深山大泽里,魏国公府势力再大,也奈何不得他。他这些准备,都是针对魏国公府方面可能发动的进攻。因为易地而处,徐青深知,一旦魏国公府察觉到中枢的大佬对徐青没那麽看重之后,对于他这样潜力无限的少年人,肯定是扼杀为主。毕竟已经结下仇恨,难道等徐青将来成了气候报仇吗?哪怕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徐青也不得不做足准备。好在,直到现在,他气运里的黑气,依旧没有出现变化,和往常差不多。足见,魏国公府那边,应该也是没下定决心,在等待乡试的结果。越是厉害的猎手,越是耐心,往往是在必须出手的那一刻,才会露出自己区狠的一面。徐青对魏国公是忌惮的。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小公爷出来乱咬人,恰恰是魏国公故意为之,既起到震外界的作用,又让人看轻魏国公府。魏国公府势力太大了,如果还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呵呵!徐青把自己代入皇帝,也会睡不着觉,会想着东南之地,迟早非朝廷所有。「这样招数,风险便是容易真养出一个废物继承人。可若是那小公爷幡然悔悟,反而会非常可怕。除此之外,老东西说不定还有别的备选,只是不为人知罢了。」徐青深知世家大族的尿性,一向是不肯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他和李公商议完毕,这边何知府便派人请他去府衙一趟。他从应天府出发是昨日午后,一路走得轻便,还赶了夜路,故而现在是七日的傍晚,比一般车队要快。这也是谢泉身有武艺,筋骨强健,能吃下赶夜路的苦。毕竟他从二十五岁之后,便外出游学,没有一身武艺,活不到现在。要做出事业,必须要有充沛的精力。这也是一个筛选。徐青没有推脱,他现在的精力,数日数夜不眠不休也无事。只是如无必要,徐青不会这样。平日里学会养精蓄锐,关键时刻续航和爆发力才能跟得上。徐青跟着来传信的王护卫,到了府衙,在书房见到何知府。「公明,这次乡试考得如何?」何知府先是关心道。徐青:「今次必中。」何知府哈哈大笑,说道:「那就好。这次是另外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何知府捻须,说道:「改稻为桑的政令,已经在清水县施行了一段时间,虽然目前看来,形势良好,但实际上,还是暗流汹涌。」他拿出一封拆开的信纸,放在书桌前。徐青凑过去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着实触目心惊。「造谣,绝对是造谣。」原来信上内容大意是,林天王出海之后,自号东海岛王,与东夷倭寇交好,在江宁府的海边行凶作恶,连吴中县的县城都受到威胁,有应天府的捕头抓捕逃犯,也被林天王在县城光天化日下劫走··关键是,最后还有谣言说林天王从栖霞山败退,实则是和江宁徐生暗中勾结—.—·哪怕这信上内容大部分属实,徐青也是一脸无辜的样子。而且那些在海边勾结倭寇行凶的事,摆明是借林天王的名头栽赃。他很清楚,林天王在东海杀了许多真倭和假倭,才得以占据一片海域,以及一座可以作为根基的岛屿。而且林天王在栖霞山时,都没劫掠过江宁府的乡人,何况现在。这时代的豪杰好汉,行事逻辑都是在外面烧杀抢掠,在乡里修桥补路。林天王是要冲击武道宗师的武者,怎麽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人格。何知府:「我自然是相信公明的,只是此事空穴来风,必然有因由。事情便出在『改稻为桑』上。」徐青闻言,脸色一青,然后对何知府拱手一礼:「大人的意思,晚生明白了。」何知府抚须道:「公明且放心,万事有本官替你担着。」徐青不得不佩服何知府心狠手辣,为了快点出成绩,竟要拿江宁府的豪绅开刀。其实也难怪,何知府眼看吴巡按高升,冯西风高中二甲传胪,又是现今的巡按御史,而自家学派的对头周提学马上要做布政使。他心里不急才怪。他这知府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不马上出政绩,怎麽往上爬?官场上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同辈的人爬上去,自己的机会便少了。「难怪老何这麽纵容我在江宁府发展势力,便是早等着用我这把快刀了。反正他是流官,拍拍屁股走人便是,根本不怕我在江宁府做大做强。」要头疼也是后面的官员头疼。徐青理清了何知府的逻辑,心中难免腹诽,老何怕是没想过魏国公府那边会对他下手。或许想了,却未必想趟这浑水。不过这也是徐青的机会。有何知府的首肯,他要是中了解元,压服这些豪绅便没有心理负担了。若是被迫亡命,那也饶不了这些背地里搞事的家伙,他们的黄金白银,徐青是早就盯上了。老吴丶老何这些老家伙,都是渣男,全想着利用徐青为他们谋取利益。关键是,徐青不这麽搞还不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徐青回到李宅,与梧桐老树进入阴阳协调的状态,养足精神体力,第二日照计划送走周氏和另外一个怀孕的姨娘。随后,徐青来到金光寺后殿的住持禅房外,哈哈大笑道:「衍空大师,你这在禅房里和黄师傅商议什麽大事?」他说完之后,用袖袍激出劲风,推门进来。里面有人惊讶一声:「徐公子。」徐青进来之后,那人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惊骇无比。原来这人便是大禅寺方丈,雄禅一脉的俗家弟子黄天虎,如今应天府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他本身是顶尖的练骨武者,此刻徐青没有刻意掩饰气血。黄天虎一下子看出徐青的深浅,满脸不可思议。禅房里,除了黄天虎之外,还有一个女冠。衍空笑了笑,说道:「公明,我来给你介绍。黄总镖头,你认识,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位是江湖人称铁仙姑的梅道长,乃是我多年好友,这次特意赶来助拳。」女冠也是可以称作道长的。徐青暗自腹详,老和尚一个佛门中人,没事认识道门女冠做什麽,莫非有奸情?铁仙姑向徐青见礼道:「徐公子莫听衍空师兄胡扯,我这点微末之技,怎麽配在两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江湖上,强者为尊。徐青和衍空都是实打实练脏的存在,饶是铁仙姑平日里架子大,此刻也在徐青面前,不敢有丝毫造次。徐青从苏怜卿那里得到过许多江湖人的资料。铁仙姑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老和尚居然和铁仙姑有关系。徐青怀疑,估计是老和尚以前舔人家,人家爱答不理。现在练脏之后,才得了女神认可。黄天虎则是奉雄禅之命,特意来金光寺助拳的。上次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大禅寺认可了衍空的实力,自然要攀叙旧情,终归是一衣带水,大宗小宗的关系。以往有什麽龈,那都是过眼云烟。做人嘛,开心最要紧,往前看就好了。不得不说,雄禅十分有格局,难怪在大禅寺处境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能颇得北地江湖豪杰之心,江湖人送外号「渡世金刚」。其实雄禅刚出道时,外号是「莽金刚」,其人性急如火。接任方丈之位后,武道佛法越发高深,收敛火气,几乎不再和人动手了。但北地江湖豪杰,却愈发不敢小瞧他。徐青向铁仙姑拱手:「仙姑的梅花拳,乃中州一绝,徐某是久仰得很,今日得见,幸何如之——」铁仙姑不禁脸露笑容,「徐公子也知我的梅花拳。」她见徐青年纪轻轻便是练脏的大高手,本以为这等人物,肯定如年轻时的雄禅一样,眼高于顶,架子甚大。没想到,她的名声,也能入徐青的耳中。心下自是高兴无比。衍空看得嘴角一抽,他这借花献佛,请铁仙姑吃了黄粱米饭,老道姑也没对他笑一笑。凭啥徐青拍个马屁,她就笑开了花。人与人之间参差竟如此不同吗?他到底比徐青差哪了?不过,徐青过来助拳,衍空亦是大感安慰,心底信心更足。另外,徐青没说乡试的事,衍空便没问。而铁仙姑和黄天虎见到徐青这麽一位大高手坐镇金光寺,更对衍空明日之战,充满信心。徐青来金光寺,正是为了给老和尚信心。毕竟老家伙,再如何厉害,进入练脏和显形之后,也没和这个级别的人物交过手,而且年纪也大了。高手相争,信心其实非常重要。徐青在金光寺的客房住了下来。第二天,衍空早早召集寺中僧人到大雄宝殿,等待古无极的到来。法月先前也和徐青一路回到了江宁府。他叮嘱眼前的知客僧,说道:「悟达,打起精神来,你要去山门迎客了。」「唯。」悟达慌忙回道。等法月离开,知客僧连忙去山门。半个时辰后,远处山道烟尘滚滚。陆续有江湖人携带观战牌进入山门,山门前,有本寺的武僧和县衙丶府衙的官差维护秩序。这次决战的观战牌分成,官府占了七成,所有官差都有份,所以大家热情高涨。不过金光寺临时做了许多衍空大师的小佛像,如果衍空赢了,肯定能在南直隶的江湖畅销热卖。因为这些小佛像,都是衍空大师打罗汉拳的姿势,一共一百零八式,集齐之后,便是练脏大高手曾经打基础所学的罗汉拳。据说,所有的佛像加起来,也只能凑齐十套。每一套,都是能在江湖中流传百年的珍品。据说这套点子是被衍空打发到菜园子干活的前监寺长老衍智想出来的,若是这次佛像大卖,说不定能重回监寺的位置。因此近日有不少僧人去菜园子提前烧冷灶。说到底,还是术业有专攻。衍智长老以前负责金光寺的财货,乃是专业人士。这番一起一落,肯定会行事收敛许多,指不定这番就回到监寺的位置,往后坐得更稳了!即将到正午之时,各方来客已经在山门里等了老半天,古无极由门下弟子抬着软轿,飞奔上山。他这排场也大,到了山门前,还一路撒了许多花瓣。这是佛门口中的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并不十分好找。古无极花了大价钱才搜集来。古无极撒花的寓意是送老和尚到彼岸去。毕竟他这人多少有点迷信。可惜就算这样,今早出门,也听到了乌鸦叫,简直晦气。不过古无极坐在软轿上,脸色铁青倒不是为了此事。他事前打听到,这次赌拳的热闹甚大,想邀请衍空配合一下,双方在外围搞个赌盘。结果老和尚不搭理他,转手找官府卖了观战牌。他一点好处没捞着。真罡门到南直隶来发展,自然是看中南直隶的繁华,为魏国公家的小公爷出力,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老和尚要是开的价合适,他输一场也没关系。没想到老和尚居然如此冥顽不灵,而且搞这些商业活动,也不带着他。古无极心中杀意简直不可遏制。这些钱,都该是他的啊!他不禁暗自埋怨,魏国公府太小气,都不帮他打通江宁府的关节,分这一笔收入。「什麽累世经营的国公府,看来也是中看不中用,连小小的生员也怕。」古无极想到了徐青,他实际心里也颇为忌惮这个年轻人。他到了山门,正欲开口。只听见,山门内,数里外的大雄宝殿,有禅音传来:「真罡门的古施主,远道而来,请恕老僧年老体衰,腿脚不便,没有远迎的罪过。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这声音从数里外的山门大殿内传出,到了山门外众人耳中,却字字清晰,仿佛说话的人,便在耳边一样。关键是,老和尚在数里外的大殿,便发现了他们,足见其深不可测。古无极没想到,他还没进山门,便被老和尚来了个下马威。他此时从软轿起身,竟不等知客僧上前,开口道:「古某薄德之人,何劳大师远道相迎。」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字字如沉闷的钟声,馀音响彻山门里外,自也送到了金光寺的大殿内。直到这些字吐完。大殿众人,便看见了一个面容清朗,神情严峻的中年人,一袭青衫,磊落而来。衍空双掌合十:「施主便是古门主吗,果真风采绝世。」他声声禅音,在大殿里荡荡不绝,消散了古无极的馀音。在场江湖中人,无不暗自佩服。不愧是练脏的大高手,尚未真刀真枪实战,仅是这种无形交锋,都让人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了。古无极凝声道:「大师,出招吧。」他话音一落,浑身衣袍鼓胀,一股惊天的血气出现。「真罡门的天罡无极功。」有人暗自惊呼。只见古无极不断呼吸,劲风越来越浓烈,浑身好似有一层气罩罩着。而且在场不乏大有见识之辈,心知这是古无极在蓄力。一旦衍空坐视下去,其力量就会越蓄越猛。而衍空一旦出手,也会让对方后发先至,打出无比凶猛的一击。衍空合十,「善哉善哉!』他话音一落,浑身筋骨发出鸣声,犹如龙吟一般。只见到,一道实质化的金色大威天龙菩萨形象浮现半空。嗡嗡嗡!「神魂显形!大威天龙菩萨观!『古无极暗自惊骇,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着实是有进无退了。「天罡无极!」他暴喝一声,藉助这四字咒语,调节气息,发出无比猛烈的一击。 第124章 法武合一,龙象法印(求订阅) 轰!古无极这极致爆发气血,灵肉合一的底蕴彻底展现出来。狂猛酷烈的劲风,配合天罡无极功,硬生生将衍空神魂显形的大威天龙菩萨撼动。徐青眼力何等高明,终于看出衍空大威天龙菩萨是如何借物显形的了。「竟是金粉?」徐青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因为黄金对神魂有强大的抗性,甚至可以用来封印神魂鬼物,怎麽能用来借物显形?他脑海里,念头一闪而过,继续关注战场,衍空似乎没打算凭藉大威天龙菩萨观就降服一个练脏的大高手。这一招神魂显形,实际上引蛇出洞。让古无极蓄势的一击提前爆发出来。大威天龙菩萨的外相消失,化为无数金粉。与此同时,衍空身体仿佛黑洞一般,将所有的金粉吸入体内。而古无极则趁势杀过去。恐怖的血气在此时爆发出来,气血阳刚的炽烈,令此刻正用神魂感知观战的徐青,都微感不适。「这?」徐青愈发惊讶起来。因为老和尚的神魂竟然化为漩涡,强行吸纳古无极爆发的血气。「妖术?」古无极暴喝一声。他手中不知从何时多出一把刀,发出悠长的刀鸣,一瞬间,宛如雷轰电闪一般,朝老和尚破空斩杀过去。无极刀!铁仙姑在旁观战,惊呼一声。黄天虎亦一脸凝重。徐青在那把刀身上,感受到强大无比的气血,而且并不是来自古无极身上的气血。「这是武者气血精华炼制的瑰宝,而且打造刀身的材质,竟然能容纳保存武者的气血精华,有意思。」徐青的眼力太高明,一下子看出无极刀的门道。古无极使出无极刀,将无极刀的气血和自身的气血结合起来,爆发出的可怕刀气,连徐青都不由侧目。而且刀气凝聚,俨然破解了衍空以神魂吸纳气血的道术。这一刀破空斩杀之力,骇人听闻。徐青自,即使他,也不可能硬接这一刀,须得先避其锋芒。谁知老和尚竟然不闪不避。袍袖一挥,竟然凝聚成一根长条铁棍般的兵器,如暴风骤雨迎上无极刀。「流云飞袖。」黄天虎在旁边叹为观止。这流云飞袖是红月禅师前世宿慧带来的武功,大禅寺也只有记载,没有传承。当今世间,道佛两家,不乏铁袖功之类的武学,但如流云飞袖这般刚柔并济的袖功,寥寥可数。衍空的袈裟不知道是什麽材质制成,迎上无极刀,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古无极瞬间便是十几刀,结果都被衍空用袖棍挡住,渐渐,无极刀上附着的劲力瓦解松散。忽然之间,衍空的袖棍散开,将无极刀的刀光一卷,只听得一声嗡作响,无极刀被缠住。与此同时,衍空另一只手掌泛起暗沉的金色,朝着古无极胸口拍过去。大力金刚掌!衍空终于使出自己成名的绝学。古无极将无极刀从衍空的袖袍抽出,却来不及格挡。他身体往后一闪,缩腹,脊椎弓起,施展出移形换影的绝学。在衍空的大力金刚掌力道爆发之时。古无极凭藉这一番操作,恰好腾出半寸的距离。有这半寸距离,使得大力金刚掌的掌力没法落实,凭他练脏的肉身,足以挡住掌力刮出的劲风但是!此时一声龙吟。衍空的大力金刚掌居然轰出一条气蛇,巴掌大小,隐隐有金光闪烁,直接补上这半寸的距离,在古无极的胸口爆开。恐怖的气流直接将古无极的衣衫破碎,连穿的内甲都给炸裂。古无极飞出数丈,用千斤坠的功夫撑住身形,却最终忍不住膝盖一软,单手撑地,一口鲜血喷出。「好一个法武合一的龙象法印。」古无极缓缓站起来,一脸铁青,「古某输了。」衍空施展龙象法印的手负在背后,单手合十道:「古施主是当世高手,小僧也只能胜你半招而已,惭愧惭愧。」古无极:「输就是输,半招也是输。」他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口鲜血喷出之后,令伤势得到最大的缓解。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这一口血不喷出去,五脏六腑都要受损,往后还能不能重回巅峰都不好说。毕竟练脏虽然能恢复内脏的暗伤,却也不是万能的。脏腑若是受损过于严重,依旧没法痊愈。除非修炼出大成的虎豹雷音,更或者修炼了大禅寺洗髓经那样的洗髓宝典。才能在脏腑重伤的情况下,恢复如初。他说完之后,对身后的门人说道:「将东西放下,我们走。」真罡门弟子见门主都输了,个个神色难看,此时听到门主说走,如蒙大赦,连忙将这次决战的赌注留下,准备跟随门主离开。「慢着。」铁仙姑突然开口。古无极道:「梅掌门有何指教?」真罡门和梅花派都是北方门派,不过真罡门更靠北,梅花派属于中州北部,勉强挨上北直隶的边。但双方距离也不算远,且皆为江湖中人。故而古无极认识铁仙姑。「古门主,你真罡门在金阳府伤过一个员外,那正是贫道俗家的兄长,今日贫道要讨一个说法。」古无极冷笑一声:「梅掌门,倘若古某今日完好无损,且不在这金光寺内,你怕是没胆量跟我说这事。」铁仙姑理所当然道:「你没受伤,我打不过你。今天你受了伤,义找到机会,自然要你给个交代。」古无极冷笑一声。「小心。」衍空大喝道,脚步微动,随后猛然止住。这时候,古无极已经移形换影,来到铁仙姑面前。铁仙姑想不到,古无极刚才一口鲜血喷出,明显受伤不浅,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爆发力。这移形换影,速度之快,已经超乎她的反应。她都来不及格挡。这时候。铁仙姑身前,劲风炸起。大殿内,两团影子在瞬息间对撞数下,发出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古无极往后退了数丈,将大殿的青石踩裂不少,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而铁仙姑回过神,发现是徐青出现在她身边,替她挡下古无极。「徐公明,你这样的武道奇才,也要趁人之危吗。」古无极脸色一白。徐青眉头一皱,没有理会古无极,而是看向门外,只听到一声大笑:「古门主,请放心,我们会护送你安全下山离开。」那一声大笑之后,殿外出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黑漆漆的大烟枪,他猛地吐出一口烟圈,落到古无极身周。烟中的异香,立时止住了古无极身上的疼痛。旁边有五个黑袍老者,浑身裹在袍服里,阴气森森。古无极见管家出现,大松一口气:「多谢颜先生相助。」颜先生便是魏国公府的大管家颜福。徐青并不认识,却知晓此人,绝对是练脏的武者,而且灵肉合一的程度,还在古无极之上,但年纪也较古无极起码大了十岁不止。「走吧。」颜先生朝古无极说道。徐青没有阻止。因为此时,颜大管家身边的五个黑袍老者,同时朝他看来,五道目光汇成一道,竟如千年寒冰,要冻结他的神魂。轰!徐青身上爆发出一股恐怖的血气,将这股冰寒之意震散。五个老者微微惊讶,然后转身和颜福丶古无极以及真罡门众人一起离开。此刻,他们这一行人,周围荡起阴冷潮湿的黑雾,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这时候,观战的众人在法月的安排下散去。徐青和衍空回到后殿的禅房。「大师,你没什麽事吧。」「无妨,我刚才还以为公子你要忍不住动手,没想到公子竟然忍得住。」「魏国公府果然藏龙卧虎,那五个老鬼是什麽来历,大师可知道?衍空沉吟道:「应该是寒冰道的传人。」「寒冰道?」「昔年红月祖师和寒冰道的祖师寒冰道人交过手,曾以金光咒,将寒冰道人重创。但事后也说过,寒冰道的道术颇有独到之处。这五个老者,看样子是一母同胞所生,连神魂道术都能相融,叠加威力。公子日后遇到,一定要多加小心。」衍空说到最后,接着开口:「幸好公子修炼了金光咒,气血至刚至阳,能化解寒冰道的阴毒道术。否则刚才那一下,换作旁人,必定已然神魂受损。」徐青点头,刚才小小试探之下,徐青对五个老鬼的道术已经颇有体会。不过他修炼金光咒,正是这类阴毒道术的克星,何况他这次乡试,还参悟了一丝圣贤的浩然阳刚气息藏于神魂之中。不说能将其完全压制,至少也不似寻常武者丶道术高手那样,遇见此类阴毒道术之后,束手束脚。可惜!他心知,要不是魏国公府的人出现,这番凭着铁仙姑豁出面子争来的机会,绝对能留下古无极。「哼,倒是会算计。」徐青心里清楚,这次古无极欠了魏国公府天大的人情,怕是要被魏国公府真正收服了。他心里愈发不敢小视魏国公,毕竟老东西是真的会算计。此战,古无极赢了,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输了,魏国公府也能趁机收服古无极,左右不亏。其实仅仅是颜福一人,徐青也不惧,没想到老狗还带了五个不知根底的老鬼,徐青心知,衍空身上有点问题,刚才强行动手,绝非好事,只能暂且退让。不过·他刚才对古无极的一记暗手,也不是好接的。「噗。」一辆宽大的马车里,古无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好狠的小子。」他饶是练脏的大高手,气血旺盛,此刻也脸白如纸,呼吸紊乱。颜福取出一个小瓶子,心疼地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古无极连忙接过服下,运起本门练脏的真罡雷音,化解药力,许久之后,他缓过气来,「多谢颜先生,要不是先生相助,古某这次怕是性命难保。」他想不到,衍空居然修炼了法武合一的龙象法印,这是大威天龙菩萨经最精华的绝学,能将神魂和气血结合起来,施展道术武功。如此一来,哪怕练脏武者的气血,对这种道术,亦难以起到正常的压制作用。这也是前代道术高手,针对武者气血对道术克制想出的办法。只是法武合一的修炼道路,非但无比艰难,连修炼法门,亦是各派的不传之秘。能使出这类绝学的人物,在修炼者之中,本就是相当罕见的。此外,佛门之中,有龙象法印此类法武合一的绝学;而道门之中,亦有掌心雷丶三味真火等法武合一的神通。古无极只能暗恨真罡门底子太薄,没有此等底蕴,否则他不至于今日落下这般惨败。与此同时,他此刻更是深恨徐青的一手暗劲,差点要了他的命。而且更令他惊恐的是,徐青和他对掌的时候,竟然瞬息间就扑捉到了他的气血凝滞之处,由此扑捉到他的破绽,一记暗手送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他的要害部位,令他伤上加伤。否则他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差点性命不保,这一点,细究起来,比衍空的龙象法印还要令人畏惧。他不知道的是,徐青有补天劫手的本命神通,加上最近学了医理,对人体了解更上一个台阶。是以,一交手便通过补天劫手体察古无极的气血运转,寻出破绽。颜福自是不清楚徐青刚才对古无极下的暗手有多麽可怕的意义,但他心知若要使古无极痊愈,魏国公府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以这样的代价,收服一个练脏高手,真不好说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只是不救也不行,否则往后谁给魏国公府卖命?颜福暗自叹口气。魏国公府在南直隶,一向是无往不利,咋每次遇到徐青,就占不着便宜呢。另一边,徐青和衍空事后复盘之时,衍空执意说自己没事,将徐青送出禅房。徐青见状,只好先离开。等徐青走后,衍空将自己笼在袖袍里的一只手拿出来。他看到上面长着细密的淡淡红色绒毛,不禁长叹一口气。他现在是动手的次数越多,入魔越深,与此同时,功力也愈发深厚,神通由此增长。只是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哪天就会发疯,他心道:「还好徐公子练成了金光咒,我一旦压制不住体内的不祥,还有他的金光咒可以———」其实虎魔炼骨拳丶金光咒这些绝学,他都是顺水推舟地送给徐青。因为他抱着万一徐青能练成的念头,想着他一旦彻底入魔,还有修炼金光咒的人可以压制他。而徐青真将练金光咒练出火候,且没有出现副作用。这一点,既让衍空惊喜,亦令他惊讶无比。「按理说,徐公子的金光咒修炼到这种程度,再强练下去,必然神魂受损。以他的天分,自然能提前感知到继续修炼下去的凶险。何况我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按理说,他这等聪明人,明知有极大风险的情况下,不应该继续深入修行下去。可事实明显不是这样。因为他能不受寒冰道术的镇压影响,足见神气完满,没有缺漏。难道读书人修身养性,果真能养出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温养神魂,弥补金光咒的缺陷?又或者,他寻到了『玄天观想法」这等顶级的周天星神观?」无论是哪一种,衍空都不得不承认,徐青有天命在身,福缘深厚。「此外,他一身兼儒道释三家之长。自来这等人物,都是儒道释三家中,能称宗做祖的人物,没想到我今生还能有幸遇到。」「可惜,可惜,不知道我能不能熬到那一天。」他现在即使不使用武功或者道术,依旧会逐渐入魔,只是在佛法的压制下,会变得迟缓许多。「还好有金身渡劫大法,只是此法耗费甚大,不知道这次的收获,够不够我再炼一次金身。」他以黄金为原料,修炼金身渡劫大法,亦是能撑到现在的重要原因。不得不说,黄金宁神定心的特性,比许多灵丹妙药还好,对他魔念的克制,亦是效果明显。这些年,金光寺财货断缺,外人都以为是衍智这个监寺贪污不少,其实不知道的是,衍智替他背了不少锅。当然,衍智自己也没少贪。毕竟下面的人办事,为上者,总归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水至清则无鱼啊!「我佛慈悲!」衍空一念及此,叫沙弥唤来衍智长老,准备让老师弟复位监寺之职。衍空击败古无极的事,很快轰传南直隶江湖。一位练脏的大高手落败,令金光寺在江湖中的名声一下子上了一个大台阶。大禅南宗的咖位一下子立住。不得不说,古无极从北至南,一路打下的偌大名声,最后都便宜了老和尚。江湖上的纷纷扰扰,并不能影响到南直隶乡试的阅卷。主考官沈墨眼见乡试第一场四书题的答卷越来越少,始终没判断出徐青的文章是哪一份。这次参考的才子属实不少,但和谢泉的文章相比,都有明显差距。以他对徐青才学的了解,当不至于在四书题这种堂堂正正的考题中,做不出一份精品答卷,难道徐青只做出了良品的答卷?与那些南直隶的着名才子,没有多少水平上的差距?「不对,再不济,他以我易经心得的技巧做出一篇文风锐利丶十分瞩目的四书题答卷,绝对是不难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要去五经题的答卷找他?」四书题的答卷没有被举荐上来,沈墨也不好去找五经题的答卷,而且没有范围限定,那答卷也太多了,根本没法去搜落卷。沈墨犯愁的同时,底下大堂中,一名阅卷的同考官,忽地惊呼一声。众目之下,他一声惊呼,自然惹来周围人注意。沈墨正心里不爽,听到这考官的惊呼,冷哼一声:「汝为何失态?」同考官知晓自己犯错了,忙告罪一声,随即道:「有人作弊。」他紧接着举起手里的一篇文章,高声道:「报主考大人,有人用往古圣贤的文章,冒充答卷。」周围考官以及监临官——一干人等,都脸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世上竟有如此犯蠢的乡试考生吗?简直教人大开眼界!于是,众人的好奇心,尽数被勾起来。 第125章 方阁老一锤定音,天下第一解元出世(求订阅) 众人勾起好奇心之馀,个个停下手中的活。这几日沈墨催得急,搞得大家都没好好休息,要知道,平日里大家一年在公务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加起来都没这些日子多。太累了啊。趁着有热闹可瞧,连监临官和内监官这些人都纷纷偷起懒。沈墨见这个考官说有人舞弊,自然不敢大意。顾不得这些家伙偷奸耍滑,沉声道:「余大人,你把这份答卷给我瞧瞧。」余考官忙呈上试卷。沈墨拿起手中卷子,定晴一瞧起初,他神色平静,可是越往后读下去,心中波涛越是起伏不定。只是面上始终不显,直到通篇读完,再也忍不住激动,狠狠抓了抓桌案。他心知失态,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平淡道:「这篇文章,大家一起瞧瞧吧。」他拿起文章,先递给副主考王老大人。王老大人乃是天京六部的礼部侍郎,纯粹是养老的官职。这次来当乡试副主考,也是充当吉祥物,缓和中枢和地方的关系。没想到,居然会卷进乡试舞弊的案子,暗骂晦气。他无奈下,只好接过卷子,先看了一遍。和沈墨一样,王老大人越看越心惊。他到底是老江湖,沉得住气,看完之后,没有发表意见,说道:「诸位一起过来瞧瞧。」」于是七八位同考官围上来。有人惊呼。有人直言不可思议。有人若有所思—等到众人都看完,沈墨开口:「诸位大人,有什麽意见,尽管直说。」有考官道:「此文义正词严,理真法老。实是可以传世的名篇。」又有考官道:「此文气势磅礴,读起来酣畅淋漓,令人振奋。」还有考官道:「这篇文章,逻辑严密,层次分明,加上所体现的深厚学识,慨然有古之大家风采。」一个个考官都对文章做出了赞美,而且用词精准恰当,但都没涉及一个核心的问题,此文到底是不是做了弊,抄了往古圣贤的文章。开玩笑,大家出来混的,不是自己的责任,绝对不乱讲话。但主考官提问,又不能不回答。所以只能「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沈墨冷哼一声。他早知道,这群家伙,个个都是老滑头,心里本不抱什麽指望,但没想到,真就一个个滑不留手。他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又用斟酌且恭敬的语气问:「王公,不知您老怎麽看?」王老大人见沈墨一锅飞来,连忙拱手道:「沈大人,这是乡试考场,称我此时的职务即可。」沈墨:......他顿了顿,随即无奈道:「王副主考,你的意见是什麽?」王老大人捻须良久,缓缓开口:「我的意见和诸位大人一样,此文确实是传世之作级别的水准。」沈墨警了姓余的考官一眼。余考官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他不禁后悔刚才话说太快,搞得现在进退不得。主要是,他真不信,乡试的考生,能做出这种圣贤文章。这得多深厚的学识和修养,加上对儒家的领悟得极为深刻,才能做出这等文字直白,文意深远的厚重文章。国朝的生员,往往过了乡试之前,都得用心八股,除了少数的天才,连通读前朝史书的人都没几个。即使有少数的天才,看过许多与八股不相干的书籍,学识积累足够,但也不可能在功名没到手前,便修炼出这等开宗立派的文章气象。总归是不合理的啊。别说他不信,就是在场的诸多考官也不信,但不敢把话说太死。毕竟如此文章,如果是有名的古文,他们不可能没印象。不过,数千年以来,每次王朝兴衰更替,都会有大量的名篇散落遗失,真是从前的古文,被人寻到私藏,却也难说得紧。沈墨心中其实认为,这确实不是前代的古文,他在翰林院多年,看过的孤本古籍,数不胜数,若是前代诸子大儒的文章,总有脉络可寻。此文虽然颇有古风,却绝非任何一位前代有名望的圣贤大儒的文风根骨。因为大家文章,都有自己的独特神韵,用心揣摩,必然能追根溯源。只是,他也不能硬保。万一他真判断错了呢?判对了,他也拿不出绝对的证据来,反而给人口实。因此这文章的问题,须得大夥达成一致意见才行。同样,如果判定此文是舞弊,那麽也得拿出证据来。毕竟,乡试考场舞弊,乃是何等样的大事,翰林院丶礼部丶三法司都得牵扯进来,还得上达天听。所以,从余考官说出此文是作弊开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毕竟监临官和内监官都是内朝的人,人家跟你文官不是一个系统,绝不可能帮你遮掩,何况考场内,还有绣衣卫丶内厂的人在。这些人更是天子的耳目。平时小事,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眼前这种事,绝对不敢疏忽。故而众官员,抛开看热闹的心思,此时都回过神来。这就是一个大坑。还好,他们不是主考官。最终肯定得主考官来担责,将事情定性。不得不说,他们的职业素养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即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也个个靠着本能意识,将沈墨的问话糊弄过去。故而现在最尬的人,便是余考官和沈墨。余考官提出问题,沈墨则需要担起主考的责任。沈墨现在也顾不得收拾余考官了,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他对着王老大人缓缓开口:「王副主考,这文章到底是不是舞弊,总得拿出个结论,毕竟咱们作为主考官,要上得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这些十年寒窗苦读的考生,不可马虎。」王老大人在沈墨咄咄逼人的语气下,只好含糊地说道:「这篇文章的内容,生动有趣,极富有文采,简直让老朽难以相信,此文竟然是一篇八股文。」众考官眼前一亮。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若是前代大儒,往古圣贤做的文章,不可能完全和今世的八股文框架一模一样。虽说八股文承自古文,但格式框架韵律,到了如今时代,皆有讲究。不是说碰巧就能碰巧的。沈墨却不满意,因为王老大人这套说辞,看似肯定了文章并非作弊,实则还有一个坑解释不清,他继续道:「若是有人将前古文章稍作润色,写成这样呢?虽说这文章,浑然天成,不像有修改的痕迹。」余考官先听到王老大人的话,还以为老家伙要肯定这篇文章,那他出了这番差错,要吃的挂落可不小。他现在也深深后悔。但不能怪他,大量阅卷之后,本就容易头晕眼花,骤然遇见这麽好的文章,失态说错话也是正常的。而且即使他不说这话,此文因为太过厉害,肯定要进入众考官的商讨评议之中。大家同样会有这份担心存在。因为大虞朝确实发生过,有人用前代有名的八股文,通过考试的事发生,结果被翰林院的那群清闲官儿覆审出来,导致整个乡试的考官都被连累。沈墨说出这番话,余考官不得不深以为然,连忙附和道:「主考大人言之有理,咱们须得慎重。」其馀考官,也纷纷点头。沈墨看向余考官,说道:「余大人,你有什麽好办法?」余考官心里一突,知晓这口锅是甩不掉了,他苦笑一声,说道:「主考大人,咱们不如此考生的易经题拿过来瞧瞧。四书题是微言大义,走得堂堂正正之道,与古文脉络一致。但五经题,乃是考生所治的本经,且总不能四书题和五经题,全部都赶巧了,皆有失落的古文可抄。只要两份答卷,水平差距过大,其中就必定有鬼。」四书题微言大义,自来相关的古文数不胜数,有失落的古文可抄,倒也能说得通。但五经题的皆以前朝朱子的注解为准绳,要找到和这份四书题答卷文风一致,且内容不离朱子五经注解的古文,根本就不可能。沈墨点头,「说得好,咱们看看这份答卷主人的五经题答得如何。」他吩咐下去,很快找到答卷主人的五经题答卷。这次沈墨让人将答卷挂在墙上,大家一起观看。阅卷的过程中,众人禁不住古怪地看了沈墨一眼。沈墨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这时候,众考官沉默不语了。文风确实不一样。只是——这特麽就是你沈君山的文风。沈墨毕竟是状元出身,他的文章,在场的考官,自然不陌生。状元的起步便是翰林修撰,又称储相。可以说,本朝的状元,只要不作死,就不可能不入内阁。故而官场中人,揣摩状元文章,乃是必修课。这是注定的未来大佬。如同佛门的未来佛。提前定了一个顶级的果位。「早说是你的人嘛。」有考官腹诽。余考官更是脸都黑了。于是众人沉默,不知道如何开口。沈墨心中大呼冤枉,他昔年乡试时,虽然也是这个文风,但水平还是要差一些的—至于现在。当官久了,学术水平早就退步了,八股文更是多年不写。但他也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徐青的文章。」「王八蛋!」沈墨忍不住心里大骂。他突然明白了徐青的意图。徐青的四书题是圣贤文章的水平,绝对会引起众考官的讨论和关注,无论如何,都能过第一道筛选。而五经题向来是决定名次用的。他这文风一出,其他考官,除非想死里得罪沈墨,否则不得不考虑徐青和沈墨的关系,将徐青的名次定在五经魁,甚至是解元。毕竟论水平,徐青的四书题文章,可以说是历代乡试第一了。那股浓郁的圣贤意境,从没有哪个乡试的考生能做出来。必然得是当世大儒级别才有这种圣贤意境。但这种人,怎麽会来参加乡试。一般都是早早过了乡试,甚至会试,再潜心治学,方能成为大儒。这也是徐青两世的积累,加上青铜镜开挂,才能做到。沈墨现在绝对不能将徐青压下去。因为如果定性徐青作弊,那改稻为桑算什麽,首辅丶陛下会怎麽看?何丶吴两人,加上冯西风丶周提学,这一干人是不是也要被连累?一个官员的背后,往往不是一个人。何况这些人,哪怕最弱的吴知府,如今也是吏部左侍郎极为看重的马仔。吏部左侍郎往往就是下一任的天官,再差,往前一步,也是工部尚书之流。入阁的希望不小。沈墨现在眼前只有两个选择,力保徐青,不力保,那就只能认定徐青作弊。没有中间选择。因为这家伙的文章太优秀了,优秀到你不判定他作弊,那在众人商议之后,只能公推他做五经魁,甚至解元才行。而且无论是四书题,还是五经题,徐青于公于私,都是当之无愧的本次乡试第一。其实徐青本身没有想得这麽深,但他清楚,如果想让同一个屋子的人,答应他开个窗子,那最好说你要开天窗。如此一来,大家也愿意接受开窗的结果。命运啊,无论有多麽扑朔迷离,徐青都要尽力争取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你即使不这样做,难道知道是你,还能不点进五经魁?顶多是拿不到解元。」沈墨暗自埋怨。可他心里明白,徐青要的不是力挺,而是确保结果。沈墨现在算是见识到这头江宁猛虎的狠辣了。「此子如此年轻,行事却日暮途穷,倒行逆施。到底是为何?」沈墨完全想不通。他缓缓吐一口气,说道:「诸位,我有一言。」「主考大人请吩咐。」沈墨说道:「此人文章,无论是四书题,还是五经题,皆为本次乡试第一,我想大家肯定心里毫无争议了。」「主考大人所言甚是。」此时,众考官丝毫不提文风不同的问题这事情,由得沈墨自己去头疼。沈墨话锋一转道:「大家真以为此人文章,绝无作弊的可能了吗?」「额。」众考官心里骂娘,却不敢回答。沈墨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对此事的顾虑,所以沈某便为大家打消这一层顾虑。」「烦请主考大人直言。」沈墨:「本朝宿老之中,以学识之渊博,方阁老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只要咱们请方阁老过来一观,便知此文是不是往古的圣贤文章了。」沈墨很清楚,方阁老就是陛下安插在南直隶的一把神剑,而且方阁老以忠直闻名当世,他说的话,胜过任何担保。只是如此一来。沈墨暗自叹息。方阁老担保徐青的文章,等于将方阁老毕生的名望和徐青绑定在一起。再加上,南直隶解元,向来有天下第一解元的称号。徐青等于平白在身上加了两层护身符。以此子的狠辣,不知道要凭此做出多大的事来。然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平息徐青文章带来的争议。毕竟这争议,直接能烧到他身上来。众考官虽然知晓此事不太合规矩,但方阁老有陛下赐下的银鱼袋,能直接给陛下上密疏。本来就有资格插手地方上极为重要的事务,因此请过来,以陛下对方阁老的信任,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而且他们不能不承认,唯有以方阁老的名望,才能平息此事带来的争议。要知道,方阁老自己的子孙,都没有考中举人丶进士的,这份清望加持,谁能明面上再做置喙?于是众考官听了沈墨的意见,决定请德高望重的方阁老过来。方园。方阁老坐在青藤架子旁边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还活着,便自然有尘世的烦恼。一切都顺其自然吧。「爷爷,有个绣衣卫过来找你,说是请你去贡院一趟。」一个朴实的青年走进来,向方阁老禀报。他提到「乡试」二字,显然很是向往。方阁老没关心乡试有什麽事,而是对青年道:「偈宝,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参加科举,求取功名?」「孙儿听爷爷的。」方阁老叹息一声:「那就别去。」「孙儿不明白。」方阁老:「等爷爷死后,你们都会富贵的,但不能是现在。叫人进来吧。」」「唯。」青年领着传信的绣衣卫进来,方阁老仔细听他说了事情,便道:「走吧。「随后,绣衣卫请方阁老到了封锁的贡院。这消息很快传遍应天府各大势力耳中。请方阁老来的主考官沈墨根本不在意,他就是要大张旗鼓请方阁老来,这样才有效果。方阁老进入贡院。众考官早在此等候,见到他进来,纷纷行礼。此老在朝数十载,名望巨大,而且从不结党营私。此外,位极人臣,却始终圣眷不衰,本朝仅此一人而已。更关键是,方阁老在朝时,大家都不记得他做过多少大事,但方阁老一离开,众人总觉得朝局没有以前平稳了。而且,方阁老致仕多少和首辅要进行变法有关。他资历太老,继续在朝,不利于首辅揽权,在内阁发号施令。方阁老没有过多寒暄,始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等众人行礼之后,他缓缓开口:「看看那文章去吧。」「诺。」众人簇拥着方阁老,到了阅卷的大堂。沈墨请方阁老坐在主考的桌案,方阁老也没推辞,拿起早已摆好的文章,逐字逐句地看过去。直到将四书题和五经题的答卷尽数看完,这时众人已经等了许久,却不敢催促,只能耐心等待方阁老说话。方阁老徐徐开口,「沈君山,你是要做事的人,不能如此没有担当。」沈墨做汗流渎背状:「多谢阁老指教。」方阁老暗自叹口气,他清楚,沈墨这辈子只要不犯错,必定入阁,所以做事不需要有担当魄力,上不得罪天子,下不得罪群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还得是少年人,才有棱角。」方阁老回忆起徐青的长相,当时他没怎麽关注徐青,但一回忆,那日的酒宴,历历在目。旁人是老来健忘,他则相反,越老记忆越好,连自己婴儿时期的事,都能回忆起来。这也不是什麽好事情。方阁老收回心中的感慨,平静道:「此子当为本次乡试的解元。」他没有过多的描述,仅仅是平平淡淡说出自己的答案。众考官不知为何,心里的大石直接便放下了。此老犹如坚韧不拔的高山,能经历任何风雨。「多谢阁老。」沈墨真心诚意一拜。他知晓,方阁老不会拒绝的。只是没想到,方阁老如此乾脆,「那你们继续吧,不必送我。」「唯。」众人目送方阁老离开。沈墨注目一会儿,随即对众人道:「大家继续吧。」副主考王老大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副主考的桌案前,依旧和之前一样,送上来的答卷直接「取」。这也为难了沈墨。举人名额就那麽多,将这些荐卷全都取中,根本不现实。所以他得刷落一批出去。因为作为主考官,反驳副主考和同考官的意见,要有充分的理由,所以他得认认真真写出驳回的理由。手上的活,自然也多了不少。他知晓,这是王老大人故意为之。沈墨知晓为什麽,只能受着。这都什麽事儿。现在估计所有考官,都觉得事是他惹出来的。他对此冤枉不已。经此一事,他更加警醒自己,千万不要想着做事,做事必然会出错,不做自然不会出错。他仿佛由此大彻大悟,权力心更加淡了。他身为状元,有权力欲才是祸根。没有这份念想,该有的,迟早会有。经过一番忙碌的阅卷,以及评定名次,乡试的结果终于出来。徐青自然是今次乡试的解元无疑,不过众考官也为谢泉感到惋惜,明明是此次考试第二好的文章,结果因为和徐青同在易经房,连五经魁都没捞着。时也,命也。不知道眼高于顶的应天名士谢泉,知晓自己被一个少年压住,会如何作想。一念及此,众人竟忍不住想瞧瞧乐子。随后自然是将试卷密封,交到京城进行「磨勘」。但放榜则不需要等到「磨勘」之后,直接填好,用印,存档,便可进行放榜。于是,徐青考中解元的黄报,径自以最快的速度,交由专门的差役送往江宁府李宅。就在乡试放榜之时。徐青忽有所感,随即观察青铜镜,「这是—...」徐青目露惊讶。此时此刻,气运一栏的文字内容彻底消失了! 第126章 直隶解元,江左徐郎(求订阅) 青铜镜的镜身,泛起青色涟漪状的微光。而这些微光,逐渐占据了镜身内,原本气运评价文字那一栏留下的空白。青色的微光,宛如流水般汇聚。不断发生微妙的变化。逐渐地,一条扭曲状的小蛇出现。蛇眸阴冷深沉,蛇头的前额,有淡不可察的凸起。与此同时,一丝丝黑气,缠绕蛇身,与蛇鳞犬牙交错。徐青的心神沉浸进去,得到了小蛇的信息。「气运蜕变化蛇,隐约有蛟像。」「只是,黑气也增加了不少。」徐青观察气运小蛇上的黑气,比之前多了不少,但他现在的气运又远非往日可比,所以对黑气的遏制依然比较明显。徐青清楚,随着身份地位的转变,来自周围的善意和恶意都会几何增长。受国之垢,受国不祥,实际上,都是身份提升之后,必要承担的责任和风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实际上,风险也越大。要面临的挑战会比以往更加严峻。「我现在气运蜕变化蛇,有点草莽龙蛇的味道。豪杰起于地方,是为蛇蟒,席卷天下,便可化蛟化龙。」「看来我乡试这一关已经过了,气运如此蜕变,不知道是五经魁,还是解元。另外,我这次过乡试,与其他考中乡试的举人有本质区别。是早早扎根地方的地头蛇,有自己的基本盘,所以相对独立,气运才有这种『蛇』变。」寻常举人是考中之后,然后得到其他乡绅豪强的帮助,才有了自己的家业;或者早早被家族培养,所以成为举人后,依旧摆脱不了家族,只是地位更高了而已。徐青不一样,他是先有自己的家底,再成为举人。用打天下的说法,他这叫得国很正。属于真正的创一代。无论是话语权和独立性,都不是一般举人进士能比的。真要说,最大的外力,那就是青铜镜。可青铜镜早与他不分彼此。至于何知府丶吴老恩师丶冯西风他们,终归到底,大家是互惠互利,徐青借的是势,并非直接受人恩惠。徐青此前离不开他们的势,而他们也通过徐青的筹划,解决了自身遇到的难题。顺天者逸,逆天者劳。顺势而为,确实轻松许多。只是人生的道路总归是曲折复杂的。有时候,真的只能逆势而为。那就考验自身实力了。江湖中,许多豪杰,势力大的时候,在总督府上,都是座上宾,一旦失势,便树倒孙散,刀笔吏都能将其拿捏。这便是基业根子上出了问题。因人成事,自然因人而败。「漕运,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简简单单一句话,便透露出怎麽做,才能令朝廷畏惧,使自身稳固。「还是要继续积累自己的势。」徐青很明白,得了举人功名,本质上便是官了。要取消他的身份,必须经由礼部再三审核。官府上的事,只要流程越长越严格,那都不是小事。譬如前世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案子,能闹这麽大,除了各方面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杨乃武有举人身份。光是剥夺杨乃武的举人功名,便费了老大的劲,给了事情发酵的时间。若是普通人,几天就把事情搞定了,根本不会给你翻盘或者拖延时间的机会。徐青审视一番自身的气运蜕变之后,信口吟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诗仙的诗,真是常读常新,写到人心肺腑里去了。徐青幽幽感慨。虽然气运蜕变,并没有增加寿命,但他面对未知风浪的勇气,确然增加了。他心知,自己在青铜镜的评价中,活不久。并非自己身体的问题。而是一场可怕的劫难终归要降临在他身上,审判他的命运,终结他的未来。或许是这具身体的劫,或许是他这个青铜镜眼中「域外天魔」的劫。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会直面它。「没有谁可以审判我。」徐青紧紧握紧拳头。他绝不屈服。因为一桩桩事情经历下来,他已经无法接受,自己屈服于任何命运的审判,他只能接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为之付出所有的努力和抗争,直到死亡。使人意志强大的是经历,是过往,是生命中一记记重锤。「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年少时,徐青对孟子不是很以为然,现在他心里反而认同了许多孟子的东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圣贤有圣贤的历史局限性,人无完人。后人可以批判,置喙,但也应该尊重他们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那些熠熠生辉的东西。徐青来到小院中,梧桐树下,不断打出八卦游身掌。伴随他的演练,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可磨灭的「义」。义者不屈,义者不挠。渐渐地,他的步伐越来越玄妙。神魂中,苍龙七宿的角宿丶亢宿点亮,与自身的武道气血,在一股奇妙的「义」理结合下,有了「法武合一」的趋势。「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徐青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他终于明白法武合一的关键了。他忍不住大笑一声。只见到,徐青身姿如龙,绕着梧桐树上下窜飞。「原来如此!」许久之后,徐青站在梧桐老树的粗壮枝干上,神色惊喜。「法武合一的关键是修炼『心意』,形意合一。神魂和气血结合的纽带便是『意』。或是武道的拳意,或是道术的『法意』,归根到底,皆是『心意』上的修炼。」儒门的修身养性,恰恰是正宗的心意修炼功夫。在青铜镜内,八卦游身掌的文字内容变成了「八卦游龙掌(残缺)」这是徐青自己悟出的法武合一绝学,无论完整度还是威力,都比不得龙象法印。但它是徐青自己升华改造来的,因为残缺,所以有极大的潜力可以挖掘。「接下来,便是将『苍龙七宿隐脉』贯通完整,如此一来,不但能完成八卦游龙掌,还能修炼紫皇龙铠,保护神魂。」练了一通拳法之后,徐青气血畅通。随即,他唤来徐福,让他去请李老爷回城。根据气运的变化,乡试已经放榜。那麽捷报传来,就在这两日内。至于婶,既然怀着孕,不凑这热闹也是好事,暂时先不接回来。另外,徐青还打算送徐福到丹溪翁那里进修。他看出徐福很有炼药的天赋,因此打算卸掉徐福其他的差事,好好发挥自己的天分。术业有专攻。人,一旦找到自己的天赋特长,能爆发的潜力是难以想像的。天生我材必有用。许多人没有成就,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没有找到发挥自身天赋的机会。李老爷从城外,回到李宅。他也知晓,今次乡试放榜就在这几日。他这没考试的老爷,比侄儿紧张得多。一来此事关乎身家性命,二来那可是举人老爷啊。我们李老爷,虽然是个千总,但在文官眼里,区区千总,算个什麽东西?大家都是官儿,但出身完全不一样啊。徐青看出李老爷紧张,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邀请王护卫丶马护卫来家里打会儿牌。大家都是一起发家的弟兄,虽然现在徐青地位越来越高,不过总归还是能说话的。只是,王护卫丶马护卫心里也清楚,平日里称兄道弟,可遇到事情,该有的主次一定要分清,分寸感一定要把握好。他们也不是普通江湖人,跟着何知府,涨了一些学问。历史上那些大人物发达之后,旧人还和以前一样不知分寸,下场都是不大好的。当然,徐青也不会把王护卫丶马护卫当奴仆一样使唤。哪怕从功利的角度来讲,上位者念旧,在底下人眼中,都是极好的品质。大事未成,便刻薄寡恩,连大虞朝的太祖爷都干不出来。因为徐青和过去一样随和,四个老少爷们打牌之后,很快投入进去。人嘛,在赌钱打牌的时候,老天爷都得放到一边去,哪里能想那麽多。不过,李公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挂着事。心不在焉地输了一些钱出去。徐青没有作弊,完全凭感觉出牌。没有多少输赢。王护卫是能大赢选择小赢,小赢选择不赢。马护卫看着师兄这样,只能「俺也这样」。不过他做人还是有点贪心,所以胡了几把大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正午。李老爷甚至都不饿。只是要到饭点了,他在想要不要吃点啥。自从家里好转之后,李老爷平日里,也是一日三餐了。这世道,普通人家主要是两餐制。城里面,穷一点的人家,干活才吃两餐,不干活就在家里躺着,节省体力。不过乡下的农夫佃户,哪怕穷,也得拼命干活。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时代多的是这样的事。徐青现在哪怕能做清水县衙门的主,也没法改变胥吏收税时的陋习。只不过,他确实将自己的钱和粮食,拿出来用极低的利息借给农户。另外,金光寺也在做这些事。所以,徐青在江宁府乡绅豪强的风评,格外的差。大家都觉得他是混世魔王转世,一点都不讲规矩。豪强士绅放贷,往往不只是为了钱,而是看中普通农户手里的田地。只有利息高了,他们遇上灾年还不起,才能趁机兼并,然后再把人变成自己的佃户,狠一点的,直接弄成隐户。甚至许多佃户情愿当隐户,这样可以逃避官府的税赋。底层的苦,那是几乎看不见希望的苦。因此江宁府出了个徐青,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及时雨的名声,在底层的风评,比普通读书人间,还要响亮亲切。现在,许多底层的农户,都真切希望徐青中举人,那样就可以投献土地给徐老爷了。只是他们有一些人其实并不知道,举人能用来免税的田土和人口都是有限的但不妨碍,他们这样期盼着。现在是三秋时节,农田收获之后,还有一些事要忙活,因此官道两边的田土,有许多农人忙活。他们忽然听见敲锣声丶喇叭声。乡人对这种声音是十分敏感的。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有官面的人过来。来一次,苦一次。正如民间流行的曲子那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但很快,有乡人看到许多认识的人热热闹闹地跟着队伍。不免好奇,大胆地靠近过去。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及时雨徐公明乡试的捷报传来。差役是巡按御史衙门的人,听说巡按御史是徐三元,哦不对,徐老爷的未来老丈人,决计不会弄错!「是解元呢。」有乡人不懂什麽叫解元,于是有人解释,「乡试的状元公,就叫解元—————」其实正确说法是乡试第一名叫解元。但直接用状元来比喻,再不懂的乡人,也就懂了··许多乡人都跟着与有荣焉。解元郎是他们江宁府的人。有清水县的乡人昂首挺胸,「什麽江宁人,解元郎是清水县的人,你们隔壁吴中县的人,休想过来蹭喜气————」很快也有考究的老学究,说江宁徐氏,本系某某乡里-」·哎,对于解元郎的祖籍,确实众说纷纭,没人说得准。于是长长的报喜队伍,不免产生争执。大家都在想,解元郎到底是哪个乡里,哪个村出身。不过一旦有隔壁县的人凑热闹,清水县的人,一下子同仇敌气。反正没你们的份儿!「胡了。」李老爷终于胡了一把,准备喊青哥儿开饭,随便将就糊弄一下,吃点东西吧。这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唢呐,十分喧哗。「什麽声音?」李老爷随口一问。他刚开口说话,便有门子进来。「中了,老爷————.」门子语无伦次。「中了什麽,我这是胡了。」李老爷没反应过来。「公—公明少爷中了—·解—」子激动得差点没喘过气。「中了。」李老爷先是一惬,反应过来。捏着牌的手有些颤抖,问:「中什麽了·———这时候,外面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呼,「捷报,捷报!贵府老爷徐讳青高中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解元。」李公站起身。王护卫丶马护卫也纷纷站起来。「青哥儿,咱们快出去—.」李公颤声道。徐青慢条斯理,说道:「叔父,你别着急。」他不疾不徐地整理衣襟,心想:「果然是解元,我道有成矣。」随即,徐青缓缓起身。「走吧。」徐青踏过门槛时,有些心不在焉,踩在门槛上,力道没控制好,只听咔一声,门槛竟而断掉。王护卫和马护卫相视一笑,随即跟上。走出李宅大门时,有秋香等婢女,提着一箩箩铜钱赶过来。原来,周氏临走前,吩咐秋香等人操持家务,早早备好了铜钱。秋香等人,记得老夫人的吩咐,这几日早已将报喜的铜钱准备妥当,一等捷报传来。便带着铜钱赶过来。上面还特意用红绳串着,十分喜庆。徐青出门,见了过来报喜的差役。这些差役都知徐青是巡按御史老爷的未来姑爷,现在又是南直隶乡试解元,见了真人之后,更是觉得解元郎整个星宿下凡似的,不可直视。还是周围的乡人起哄,闹着讨要喜钱,才又热热闹闹起来。秋香等人挨个发喜钱,随后有郭壮等衙门公差,过来维持秩序。徐青早已经派人去吩咐城里的酒楼饭馆,准备流水席。等捷报一来,便纷纷开始赶工。里里外外的人群,直把这巷子里里外外都占满。周围的邻居都没感到被打扰,反而纷纷过来沾喜气。往后,这李宅的巷子,都得改名解元巷了。江宁府出过不少进土,但解元郎,百年来还是头一遭呢。那可是南直隶的解元。不多时,清水县的县令郑知县过来庆贺。虽然之前有龈,但现在郑知县和徐青的关系已经大为缓和。不缓和不行啊,老巢都被徐青抄了。一时间,城里城外,各界名流过来祝贺,城里的热闹,都快赶上过年的时候了。不管真心假心,乡试解元的名头一加上,哪怕许多对徐青心生怨气的乡绅豪强,这时候面上都客客气气的。毕竟徐青中了解元,肯定马上要迎娶南直隶巡按老爷的千金,这桩婚事,百分百不可能有波折了!这时候,有许多本府的士人为之感慨不已,「江宁府百年文气,于今为盛。」「国朝两百年,养士何止百万。十五岁的直隶解元,唯江左徐郎而已。」何知府听说之后,更是高兴不已。徐青青云直上,他将来也有个好助力,只可惜,不是他的女婿啊。咋这辈子他碰见的好事好人儿,总让冯西风捷足先登。何知府高兴之馀,遗憾颇多。是夜欢宴不尽。后世有应天府名土,本科乡试第六名亚元谢泉手札记载「是夜,火树银花,蔚为壮观!」 第127章 改换门楣,各方反应(求订阅) 办了流水席,接待宾客,只是徐青作为解元的开始。哪怕他不耐烦做这些俗务,近日以来,也不得不忙于各类应酬的文会场合,且要多做诗文唱和。唯一比较庆幸的事,他不用去参加这次乡试之后的簪花宴。因为主考官沈墨,竟然放弃了这个广罗门生的机会,在放榜之后,便即回京复命。要知道,每次乡试,都是朝堂的准大佬级数存在,罗织党羽的机会。故而任何乡试主考官,皆极为重视乡试放榜之后的簪花宴,与新科举人多做亲近。一地的举人,哪怕最后考不中进士,也能在地方掺合官场的事。如果肯花钱且找到门路,许多偏远地区的知县或者县丞,对于举人而言,都是可以直接操作一番的。而且举人的天花板,其实不算很低,如果有机遇,做到巡抚也是有的。当然,这种情况极为稀少罕见。实际情况则是,如今的大虞朝,真正想要在官场顺利升迁,坐到一方大员的位置,起码得二甲进士。像吴大人这种三甲进士,能在官场生涯的前中期便当上巡按御史丶直隶知府,可谓数十年难得一见。正因为这样,现在吴大人在官场反而很出名,人人都知道他很有背景,且狗屎—————运极好。本来先前南直隶巡按御史是一个大火炕,吴大人硬是把上面大佬想要办的事办成了。开税关,打击盐帮,剿匪——····随便一件事都办得漂漂亮亮。国朝做实务的官员,一向很稀缺,恰逢朝廷变法,首辅急需要能臣干吏作为党羽。因此吴大人不但入了同乡吏部左侍郎张岩的眼,还屡次被首辅在偃月堂提到过,属于能被首辅挂在心上的人。当然,抛开旁人的酸意,客观而言,不能说吴大人干的活,全靠有个好学生能识人用人,本就是当官的人,最应该有的本事。所以首辅评价吴大人是个能臣干吏,那也确实没错。至于吏部左侍郎张岩,跟吴大人其实过去也有一段交情,当年大家一起赴京赶考,张岩被人设局,喝花酒没钱结帐,最后还是吴大人出钱平了事。结果那一科张岩中了进士,吴大人落了榜。从此张岩做了京官,吴大人则回去备考。因为京官一向不宽裕,张岩一直没还钱。后来吴大人考中三甲进士,张岩也慢慢混到吏部侍郎的位置。故而吴大人能以一个三甲进士的身份,迅速补上官,自也有这一层关系在。当然,钱也花了不少。不过,现在大虞朝风气就这样。像南直隶这种繁华之地的官位。给了钱,顶多给你指条路,可不保证事情能不能办成。因此,即使吴大人就任的清水县是府治所在,要想以一个三甲进士的身份获得,也是一件难得的事。而且有了直隶府府治知县的履历,往后升迁确实会有些便利。这也大概是张侍郎,对于多年欠钱不还的一点补偿。只是令张侍郎都没想到的事,自己的老朋友,还有这运气。如今吴大人和张侍郎书信往来,比往年密切许多,已经恢复到过去的「兄弟」关系,只不过,如今张侍郎是「兄」,哪怕他真实年纪比吴大人小。即使这样,吴大人也高兴得不行。吴大人到了金阳府就任之后,经常和徐青通信,将自己和张侍郎的关系以及一些事,用闲聊的方式,含蓄地透露给了徐青。其实也是张侍郎,对徐青的前途颇为看好,暗示了老吴,想提前在徐青这里打个基础。只要徐青以后到了京城,如果想拜码头,凭藉吴大人的关系,绝对可以进吏部左侍郎的大门。毕竟吏部尚书,江湖人称「大冢宰」,权势极大,强势一点的,甚至能和首辅叫板。而左侍郎便被称为「少冢宰」,其官场地位可想而知。许多二甲进士,恨不得天天去张侍郎家洒扫庭除呢。徐青心里还是愿意走张侍郎这边的关系。怎麽说呢,虽然老岳父丶周提学以及何知府这些人,都很有人脉背景,但总体来说,徐青和吴恩师才是真正称得上交心的自己人。还有一点很重要。前面那些老前辈,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唯独老吴,他真听徐青的啊。主打一个言听计从。这世道,能有吴老恩师这样的「明公」,岂能不珍惜?在他看来,吴大人只有一个缺点,给他「雏凤」的外号,以及「公明」的字不是很吉利。但现在———他知道像他这样玉树临风的年轻人,中了解元,都叫「解元郎」,不像老帮菜,中了只能叫「解元公」问题是,「江左徐郎」什麽鬼?徐青不知不觉,又喜提一个「横死」或者「短命」的外号。他现在就担心,以后要是考进士,万一运气不好,中个「探花」,似乎也不是很好听。小徐探花?探花徐先生?一听就特别不正经。「算了,要是以后能顺利中一甲进士,吃点苦也无所谓。」南直隶的解元,中进士是没什麽问题的,但能不能进一甲,那也是看运气。因为能通过会试的责士,文章水平都不算差,而殿试主要就是运气了。一般都是朝堂的大佬阅卷,然后商议,再挑出十份文章,交给天子来定最后的名次。如果天子懒得管,往往就是首辅直接提供意见,照章办理。所以殿试的排名,多多少少,还是要拼背景关系的。另外,如果徐青不参加明年的恩科会试,他再要参加会试,就得大后年去了而徐青仍旧决定,明年的会试不参加。参加会试,无非是做进士,还得呆在京城,那里比南直隶凶险许多,也不利于他发展势力。留在地方,他还可以尝试讲学,进行教化,多做一些有利于得到「圣德」的事。万一他最后真的短命,至少也算是为这方世界的人,做了一些贡献,能让人记住许久。人,若是不能长生,能使人长久地记住自己,也是另一种意义的长生。被所有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徐青忙于应酬,且不断地思考身上的事情。另一边,周氏和李公也十分忙碌。目前有三件大事要做。第一件事是改换门媚,第二件事是立解元牌坊,第三件事是找媒人向巡按老爷提亲。自古以来双方成亲,都讲究门当户对。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冯西风能以一个普通秀才的身份,娶到周家的嫡女,说实话,乃是当代颇为传奇的故事。说是当世梁山伯也不为过。只是相关的事,徐青没有问,也没有打听。即使当年的事,有再多艰难,再多委屈,当冯西风考中二甲进士,成为巡按御史之后,也不会再被周家反覆提及了。想要为亡妻扬眉吐气,大约也是冯西风急于事功的原因。人生的未来,难免有意外,只能把握当下,只争朝夕。对待女儿的婚事也是如此。过来报喜的差役,来自巡按御史衙门,同样也带来了冯巡按的暗示,让他们这边快点准备提亲的事宜。要迎接新娘,就得快点改换门媚。这时候,再称「李宅」已经不合适。门媚,又称「门眉」,乃是正门上方门框上部的横梁。门的高低主要是从门档和台阶的数量来做文章。两个门档对应七品至五品的官员,然后以此类推品级越高,门档也就越多。此外,便是台阶,六七品的官员,门前台阶最高不能超过两级,以此类推,品级越高,台阶的级数越多。徐青现在是举人,哪怕是解元,因为没做官,所以改换门之后,也只能在门媚上的标识做文章。总而言之,既要低调,又要看得出来很精致丶上档次。十分考验工匠师傅的手艺。除此之外,便是解元牌坊。这是重中之重。在南直隶省,因为贵为天下第一解元,所以解元牌坊,往往比一些进士牌坊都修得高端大气。周氏哪怕身怀六甲,也亲力亲为,盯着这些事,还找人专门问了相关的讲究,生怕哪里出了问题,给人笑话。另外,她已经和李公商量好,忙完这些事,便彻底从徐府搬出去。不然的话,往后新主母进来,会感到别扭。她也是女人,心里很清楚。自己又不是徐青正儿八经的嫡亲长辈,纵然青哥儿不这麽看,新媳妇却未必会这样想。有人跟她说,这不是她们李家的门媚,没必要如此细致地盯着。你做好了,未必得到将来新妇的感谢,若是差了,肯定会被挑刺的。周氏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呢。所以她一定要将这个事做得极为妥帖。不能让人家新妇,挑徐家的理。认为李家夫妇,没对徐青用心。其实也是因为她心里有点愧疚,当时青哥儿大病刚醒来,她居然想让外人来顶老李的差事。幸好老李硬气了一回,没在青哥儿心里落下芥蒂。饶是如此,周氏眼见得徐青成就越大,给家里带来的好处越多,心里便越是有点不好受。哪怕徐青待她比他大病前好了许多,拿她亲一样。甚至正因为如此,周氏越是惭愧得厉害。她做了这些事,心里便会好受许多。时间回到乡试放榜那一天。盯着这次乡试榜单的人很多,黄榜一出来,乡试排名的消息,便迅速往南直隶各府扩散。每次乡试结果出来之后,实际上都会对地方各府的势力,造成一定波动。因为能考中进士的人始终是少数,大部分举人都会留在本地,参与地方的治理。「什麽,那畜生中了解元。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对这个消息难以接受。他已经知晓,如果徐青的名次没在五经魁,父亲会直接动手铲除这个威胁。然而,对方竟是解元,是这次乡试魁首中的魁首。「好了,不要大惊小怪的。区区一个解元,闹破天也还只是一个举人。堂堂国公府的世子,便只有这点气量吗?」魏国公冷哼一声。他对徐青乡试考中解元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在知晓方老鬼进乡试考场之后,就大约猜到了,现在无非是验证了这个结果。「没想到这一场乡试,居然请出方老鬼为其站台。」魏国公心里实际上有点气馒。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父亲,可是这小子心狠手辣,武功又高,一定会报复咱们家的。」小公爷说道。魏国公淡淡开口:「他现在虽然成了解元,但是能借的势,反而不如以前多。有什麽好担心的。」「为何?」小公爷有点难以理解,难道不是徐青中了解元,影响力和势会越来越强吗。「你啊,都怪我平时将你宠坏了。我问你,如果你手下有一个人很厉害,而且又和别人家牵扯不清,甚至其中有你的对头,你会怎麽想。」「当然不能饶过他,首先要他斩断这些关系,如果能用就继续用,不能用就废掉。」小公爷理所当然道。对于上位者而言,忠诚是第一标准,有时候甚至是唯一标准。魏国公悠悠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之所伏。道经说得好啊。」小公爷若有所思,道:「这麽说,那小子中了解元,反而麻烦更大。」他一念及此,心里放松不少。这个人太可怕,令他很不舒服。他甚至不敢承认,自己身为国公府的世子,居然玩不过人家。魏国公:「不是很大,而是他马上就有大麻烦了。你现在对权谋的理解还很肤浅,回去多读读那些史书,尤其是那本资治通鉴,一定要反覆研读。」「诺。」小公爷得父亲开解,心情放松,向父亲告辞离开。他近来也觉得自己对世事理解太过肤浅,需要学习。看着自己的嫡长子离开,魏国公忍不住叹息。真的不开窍啊。任何权谋都是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权谋,小道而已。「老爷,别太生气。」大管家忙说道。魏国公摇头:「我只是感到失望。」「其实小公爷他已经有改变了,老爷对他要多点耐心。」魏国公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清楚,人的资质天赋,都是天注定的,很难改。博儿确实没这天分。他刚才的话,都是事实,但他这个儿子,始终不明白一点,那就是徐青很难借势的同时,何尝不是意味着,他真正算是一号人物了。摆在徐青面前的路,其实有两条,投靠一个大佬,从此青云直上。还有一条更难的路,使自己成为真正能让旁人依附的参天大树。前者的路很轻松,也很光明。后者的路很艰难,一旦成功,前途难以想像。如果是寻常的解元,确实没这个机会。但是魏国公经营多年,如何看不出徐青的前期布局,恰好有了培育自己成为参天大树的土壤。关键是,他还有方老鬼的站台。这也是魏国公甚为忌惮的地方。方老鬼这一手玩得妙啊,利用徐青的身份,将徐青推到台前,与魏国公府继续作对,还能把自己摘出去。并且圆满完成天子交代他的事一一压制魏国公府。这人老了,非但没糊涂,反而越来越精明。但凡方家有一个考科举,进入官场的,魏国公都能找到破绽,偏偏方老鬼谨慎无比。「你个老不死的,就不怕你死后,方家没人撑腰,家破人亡吗?」魏国公暗恨不已。但他一想,若是徐青成事,成功压制魏国公府,怎麽可能不照拂方家。若是徐青不成呢?「你都已经八十多了,何苦为大虞朝卖命。」魏国公心中对方阁老又恨又忌惮。明面上,徐青确实借势更难,但实际上,由于方老鬼的站台,反而使徐青贴上了方老鬼的标签。更绝的是,外人都觉得方老鬼没几年可活。一旦老方没了,徐青是不是会接受方老鬼的政治遗产呢?这样的话,谁要是那时候再收服徐青,岂不是———一定会有人这麽想的,越是顶级的棋手,越喜欢长远布局,反而不会计较眼前的得失。因此徐青固然难以借势,却能凭藉方老鬼的关系,暂时不用急着站队。毕竟方老鬼的背后是皇帝。如果非要说徐青是谁的人,那也只能先是皇帝的人。非要说他有党派,那也只能是帝党。故而魏国公听说沈墨今天便要离开应天府,回京复命的事情之后,就很清楚,他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哎,你沈君山一向自命不凡,将来要做宰相,这次当南直隶乡试的主考官,竟然不趁机广罗党羽,到底是为什麽?」沈墨的突然离开,亦使得魏国公仿佛挨了一记暗手。如果沈墨趁机会,对徐青表现亲近,收罗党羽,那他还有一个给徐青造成大麻烦的办法。偏偏这家伙不知抽什麽疯,居然直接走了,根本不想趁机收罗门生。这可是南直隶的举人当门生啊!人这一辈子,能做一回乡试主考官都不容易,沈君山到底在想什麽?魏国公饶是一向洞悉人心,都想不通。因为沈墨的另一个身份,便是皇帝长子玉亲王的老师。玉亲王等于事实上的储君。他收罗门生,亲近徐青,无疑会让多疑的老皇帝,觉得徐青这个人不可靠了那麽方阁老也会放弃徐青。如此一来,徐青才会真正处身在南直隶的大漩涡中,随时可能粉身碎骨。魏国公自然不清楚,沈墨虽然没悟到这一点,却也悟出无欲则刚的大道至理。他的身份,注定能「不争而胜」。既然不争就能胜利,为什麽要争?这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想要的机会,但真正机会来了,没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微操是聪明人的天性。恰恰沈墨因为曾经作为别人家养子的经历,对于命运有别样的敬畏,反而看淡了许多事。他这个人十分复杂。科举时,少年意气,文风锐利。可一切都在他中状元之后变了。他中了状元,回家准备光宗耀祖,结果养了他二十年的父亲,告诉他,他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要他恢复本姓。甚至不要他光耀养父家的门媚,而让他去光耀另一个他无比陌生的家族的门媚。这种打击,不是亲身经历之人是无法想像的。于是沈墨此后,一直很矛盾纠结,想要做事,又害怕做了之后,最终像他考中状元那样,在最想证明的人面前,一切作为都变得毫无意义。乡试的事,终于让沈墨大彻大悟。他的人生注定如此,不需要争。不去做事,不去为天下人抛头颅洒热血,就不会有任何失望,而且也能成功。而魏国公现在心里憋着气,还不能找任何人倾诉。他暗自惆怅良久,随后吩咐大管家颜福:「你去准备一些稀罕的礼物,等徐公明和冯家女儿成亲时,代表魏国公府送过去。」「还要送礼吗?」「冯家姑娘的母亲是太苍周氏的贵女,父亲又是二甲传胪,如今的南直隶巡按御史,大家都是体面人,怎能一点礼数不讲。」魏国公淡淡道。「诺。」颜福感觉老爷就是嘴硬,实际上是想藉机和徐青缓和一下关系。魏国公似乎生怕颜福误会,又道:「这些日子,莪料江宁府的豪绅会那些无知百姓向徐公明大量投献人身土地以及各种产业,且看他徐公明如何应对。」国朝自有法度,能接受的投献是有限的,可是豪绅下,普通百姓才不管这麽多。他们既然觉得徐公明是大好人,肯定愿意依附过去。这时候,徐公明要是拒绝其中大部分人,就有热闹可瞧了。魏国公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悠然道:「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徐公明以仁义立世,必被反噬。」他说到此,嘿嘿一笑:「想做携民渡江的刘玄德,也看他有没有这本事。」颜福虽然觉得老爷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刘玄德确实成了啊」。说起来,老爷还挺好人妻的,学曹孟德麽?他腹诽之馀,神色不显,一副老爷说得对的架势! 第128章 徐解元不出,奈苍生何?(求订阅) 应天府,巡按御史衙门,后宅。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一片假山流水的亭子间,冯巡按和周提学相对而坐,冯芜负责上酒。「没想到那小子果真中了解元。」周提学一脸感慨,略带酸意地悠悠道:算是给你捡着便宜了。」冯巡按一脸不忿:「不过是解元而已,我可是二甲传胪。」读书人的事,除非官特别大,否则一般来说,高低主要看科试的排名。解元确实很厉害,但二甲传胪,乃是当次科试毫无争议的天下第四。你南直隶解元,固然号称天下第一解元,问题是这可没朝廷「公认」!冯芜忍不住道:「爹,你参加乡试时,也不过排名第五的亚元。」原来在乡试第二到第十,皆称之为亚元。「那也是五经魁!」冯巡按补了一句。周提学哈哈一笑,「乡试前十的文章,已经有人誉录出来了,我见过那谢泉的文章,可比你上次乡试的要强。但人家只排名第六。所以说,乡试第五的五经魁,也不见得你真实水平就是第五,可能更靠后。」冯巡按倒是没反驳,只是叹口气:「文渊的才学是毋庸置疑的,可惜他这次与徐小子同在易经房,只能吃下这个亏。」因为乡试前五名便是五经魁,于五经房中,各取第一名为经魁。谢泉与徐青同在易经房,所以他文章哪怕在诸考官眼里,比其他四位经魁都高一个档次,也只能屈居第六。周提学轻轻颌首:「天下事,福祸相依。以文渊和沈墨的交情,若是中了五经魁,不免太过扎眼,惹人非议,现在这位置,倒是刚刚好。」冯巡按:「这次沈君山是怎麽回事,乡试之后,惯例的宴会也不举办,直接回京去了。」周提学摇头:「我怎麽知道,他这个人,有时候性子急,有时候又温吞吞的,能把别人急死。」冯巡按眉:「他走太急,现在压力怕是都到徐小子身上去了。」可不就是吗,乡试主考官急匆匆走了,那麽聚焦解元身上的目光自然更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旦人在众人视线之内,再小的瑕疵都能给你挑出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周提学:「有你这个老岳父在,怕什麽。」冯巡按没好气道:「你马上要走了,当一方大员,便在这里可劲对义幸灾乐祸吧。」他护住徐青不难,可是也必然会有人拿徐青和他的关系做文章,官场上的事,没那麽简单,有时候也不得不避嫌因此冯巡按能护住的只能是明枪,暗箭还是难防。周提学:「你难,我更难。你以为岭南的事那麽简单,前任布政使留下了好大的烂坑子,刚走一个莲花教,现在又被禾山道藉机壮大实力。禾山道可比莲花教还麻烦,毕竟莲花教以汉人为主,禾山道多是蛮夷,稍不注意,激起土司叛乱,我身家性命都难保。」大虞朝对这些边疆的蛮夷丶土人尤为宽容,一旦激起他们的反抗,闹出乱子,往往布政使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汉人起义,反而简单,直接派兵镇压,还有功劳。当然,这也和土人藏在深山结寨有关,一旦叛乱,朝廷平定耗费的军饷,难以数计。若是这些土人下了山,那就和汉民一样好治理了。因此对于土人最好的治理办法,那就是教化,使其真正融入中原文明,接受王朝的统治。这是要持续几百上千年的大工程,期间甚至会因为王朝兴衰而中断,又不免重头再来。加上岭南的生存环境相对于中原恶劣不少。是以,自古以来,中土士大夫,都认为去岭南做官,无异于流放。冯巡按却不理大舅哥的苦处,酸溜溜道:「你又不可能一辈子在岭南做官。工周提学咳嗽一声,「你要是觉得这是好差事,将徐青借我一用,跟我去岭南走一遭,反正他留在南直隶,必然风波不断。」「不行!」冯巡按父女异口同声。周提学微微一笑:「你看你们父女,我稍微说这麽一下,便急得不得了。」冯巡按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的算盘,想将我女婿绑在你们太苍周氏的船上,没这麽好的事。」他现在也不装了,直接摊牌。周提学:「你还不是想将他拉入你们东洲学派?」冯巡按:「我没这麽想过。」「你们书院的人,肯定会这麽想。」「跟你真的是话不投机,青儿,送客。」老冯摆摆手,气呼呼地离开凉亭。冯芜扶额,头疼!周提学倒是不生气,笑着从袖袍里拿着一个盒子,说道:「这是三曲灵参,算是舅父给你们成亲的贺礼。」天下灵参分九曲,三曲已经是难得的上品。灵参到了六曲以上,甚至能化形土遁,饶是武道大宗师,在山里也难以靠自己的力量将其抓住。而要成就武道大宗师甚至继续进步,除了升华境界之外,往往还需要化形灵参这等级的天材地宝练成灵丹妙药辅助修行才行。这等级的宝物,想要单独寻到,几乎不可能。是以,顶级的练脏大高手,甚至更强的武道大宗师,想要更进一步,反而会更依赖世俗势力,为其搜罗寻找各类自身所需要的修炼资源。武道修炼如此,道术修炼其实更是如此。不过相比起武道,道术高手在建立宗教丶收揽人心方面更有优势,很容易凭一己之力,建立起强大的宗教势力,甚至在乱世中,深度参与争霸天下的大业。冯芜当然知晓一支三曲灵参对于修炼者意味着什麽,她犹豫一下,推辞道:「舅舅,你去岭南,那里瘴气毒物多,还是给自己留着吧。」她虽然很舍不得,却也推辞了。而且她心里有一个大秘密。「等我神魂修炼到显形,便可以去开启师父所言的玄天宝库了。届时肯定能找到比三曲灵参更好的宝物。」玄天宝库是她师父碧眼狐狸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惊天隐秘,里面不但藏有诸多金银财宝和武器等,还有修炼者梦以求的天材地宝丶灵丹妙药。周提学:「我这里还有一份,而且你嫁过去,我不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你母亲在天之灵会责怪我的。」冯芜摇头:「舅舅,你别骗我了。这种灵参,哪里还能有多的,除非你再拿出一份给我看。」周提学闻言一室。他几回塞过去,冯芜执意不肯收。周提学只能作罢,说道:「既然你不收三曲灵参,那我再送你们一幅画吧。」「什麽画,肯定很贵重吧。」周提学笑了笑:「那是如今已经风消云散的全真道,昔年在重阳宫供奉的重阳祖师像,朝天观主想要,我都没给呢。我听说公明喜欢这些玩意,便送给你们做新婚礼物吧。这回不许推辞了。」「嗯,谢谢舅舅。」冯芜开心道。虽然这画像来历不小,十分珍贵,不过古董字画,并非保命事物,太苍周氏藏有的奇珍异宝不少,送出一幅重阳祖师画像,算不得伤筋动骨的事。何况,当初她娘亲嫁给爹爹,太苍周氏都没出嫁妆呢。这算是弥补了母亲的遗憾吧。这也是冯西风希望徐青中举之后,再娶冯芜的原因,虽然容易令外人嚼他的舌根,却也弥补了他当年的遗憾。若是他当年已经是南直隶的解元,甚至哪怕只是五经魁,两人的婚姻也能得到太苍周氏的认可。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这些,但妻子早已不在了,还有什麽用,因此他不希望冯芜成亲时,再被周家的人指指点点。毕竟世家大族,往往也最是势利。周提学显然早有冯芜拒绝灵参的准备,画像就在随行的家仆那里,他吩咐家仆将画交给表小姐,随后离开,准备带着挑好的士子去岭南赴任了。这些士子中,不乏有复社的社员在里面。冯芜收了画像,回到后宅的堂屋。冯巡按见她收了礼物,却也没问,而是道:「等徐府来人提亲之后,争取过年前你就嫁过去吧。」冯芜惊讶:「爹,你不要我陪你过完年再走啊。」冯巡按:「反正迟早要走的,不差这个年。」冯芜狐疑道:「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怕我留在家里碍事。」冯巡按一脸黑线,「你看你,留在家里也是气我。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学道,养成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冯芜撇嘴:「还不是随你和娘亲。」冯巡按不由气结,好一会儿过去,缓缓开口:「我不管徐小子往后是什麽人,你既然嫁过去,那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父只有你一个女儿,将来不管怎麽样,咱们父女总归是祸福与共的,因此你放心做徐家的主母,你爹是不会拖你们后腿的。」他觉得徐青一路走来,虽然屡次化险为夷,却行事操之急切。这种人做事,要麽大成,要麽大败。只是,既然女儿已经选了,他也是没得后悔去。在婚姻上的事,他和她母亲便是榜样,难道还能以此去苛责女儿?既然如此,什麽结果,他也只能认了。希望徐青以前只是年轻气盛,受不得辱。成亲之后,有了儿女,能够变得更加稳重。其实他不清楚,徐青担忧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年,一旦有了后代,只会愈发争一朝一夕的时间,竭尽全力为后人铺路。但冯西风也和许多老狐狸一样疑惑,徐青这人明明是有智慧的,为何行事不看长远呢。仅仅是年轻气盛,也是难以解释的。冯西风疑惑归疑惑。木已成舟,还能咋办。何况,冯芜的神魂伤势,还是徐青所救。无论如何,他都是冯芜命中的贵人。这边,冯巡按等着徐府派人上门提亲。另一边,随着徐解元的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有了难得的闲暇,他打算请何知府做媒人,替他去向冯巡按提亲。当然,因为何知府不能离开江宁府,故而只能通过书信的方式,不过何知府也有自己的人脉,请了应天府的大人物替他出面。这人便是南直隶总督李文定。不得不说,这位总督大人,在南直隶已经就任两年,完全没有存在感。身为封疆大吏,做官做到这份上,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实际上,南直隶总督并非常设的职务,南直隶真正的行政和军事大权,往往在应天巡抚手中,其下便是布政使丶巡按御史·-如今前任应天巡抚刚离任不久,位置暂时空缺,加上李文定刻意降低存在感,所以布政使和巡按御史,乃是南直隶文官序列中,目前最有影响力两位的大人物。这一任布政使姓凌,与魏国公来往密切。冯巡按来的正是时候,恰好能与布政使相互肘。另一方面,徐青对于何知府能请动南直隶总督李文定出面,还是颇感意外的。老何这人,真的是不简单。只是,李文定在年底也要离任了。这也是何知府能请动李文定的原因之一,马上要走人,因此毫无心理负担。徐青找好媒人之后,难得有了闲暇,在院中晒着太阳。只是没等他休息多久,便有不速之客上门。「公明,你祸事临头,还这麽悠哉。」来人正是徐青乡试的同年谢泉。谢先生走进院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徐青旁边。坐下之后,他就后悔了。这破院子,明明是大太阳,怎麽冷飓飓的。他看徐青居然穿着单衣,更是佩服臭小子少年血气阳刚,冯家小姑娘有福了徐青懒洋洋地睁开眼:「谢先生,稍安勿躁。秋香,来给谢先生上茶。」谢泉这些日子走访江宁府,确实发现,徐青做了不少好事,颇得民心。然而事情也坏在这里。现在民间到处传闻,可以将土地人身依附在徐公明这里,从此逃避赋役,过上桃花源的日子。此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因此越演越烈。奇怪的是,徐青没有派人复社的社员去澄清,连和他关系密切的金光寺那边都没有动静。任由事态发酵。他起初以为是徐青忙于成为解元的应酬,加上还有婚姻大事,门媚改换,脱不开身。这也是豪绅们惯用的伎俩,通过俗务拖住你,然后趁你不备,开始搞事。现在看徐青的神情,似乎早已对此事胸有成竹。这时秋香端来茶碗。谢泉正好渴了,端着茶汤,抿了一大口。徐青笑了笑:「谢先生,这茶怎麽样?」「还不错。」徐青微微一笑:「此茶名为女儿茶,乃是妙龄处子用口唇采摘新鲜的芽叶,并存放于胸间,利用她们的体温对茶叶进行「初烘」,故而天然带有一丝别致的乳香味。」谢泉一听,竟有如此妙处,忙再喝了一口,细细品尝:「似乎真有一丝乳香回甘。」旁边秋香暗笑不已,什么女儿茶,公子惯会忽悠人。徐青一本正经道:「我打算做些茶叶生意,届时,每十份茶砖,还外送一幅采摘此茶的茶女画像,谢先生若是觉得此茶风味不错,记得替我向朋友们宣传宣传。」「此是小事。公明对于外界的传言,是否已经知晓?」谢泉现在也回过神,这是徐青打算拿他的名头来卖茶,不过这茶确实头不错,品质也很好。「谢先生想说什麽传言?」「现在外界百姓纷纷传言,公明不出,奈苍生何?这是故意有人推波助澜,想将你高高捧起,然后诱使江宁府的百姓踊跃向你投献田土,依附人身。本朝自有法度,举人的免税的人口丶田地只有那麽多,届时众多无知百姓过来,你接受了便是大祸,不接受,肯定落得许多埋怨。此事不可不慎重。」徐青轻笑一声:「谢先生便为这点小事过来寻我?」谢泉正色道:「公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公明既以仁义立世,便需要小心被仁义所累。」徐青:「先生金玉良言,徐某定然记在心里。其实先生有一句话不对,百姓并非无知。」「何解?」徐青:「人为万物之灵长,哪怕是普通百姓,也是懂得利害的。他们说这些话,想做这些事,并非无知。而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想趁机捞好处。因为来了有好处,不来也没损失。此乃人性使然。」谢泉沉思一想,确然是这个道理。哪有什麽无知百姓,只是利益驱使罢了。徐青:「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皆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公明此言,倒是说到根子里。」徐青:「既然是利益的事,只能用利益来说话,这时候出面澄清谣言,也平息不了大家心里的利欲之心。有道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徐某要破山中之贼,无非是举手之劳。但心贼不除,终是无有宁日。」谢泉:「公明机虑深远,吾不及也。」徐青洒然一笑,「无非是纸上谈兵而已,事情成不成,还得看具体效果。如今先生都知晓此事迫在眉睫了,看来是时候开始行动。」谢泉有被侮辱到,什麽叫他知晓此事迫在眉睫?徐小子你给我解释一下!他也就心里吐槽,此刻更多好奇心是想看徐青如何解决此事,谢泉问道:「公明打算怎麽做,要我帮忙麽?」徐青:「明日一大早,先生跟我去府衙走一趟便好了。」谢泉好奇不已,「公明想怎麽样?」徐青:「治病先去根,去心贼,也是如此。当然要从根子上解决。先生不必再问,明日便知分晓。」江宁府,胡家大院。胡家老太爷,乃是去年从天京六部工部侍郎位置致仕的,在如今江宁府的豪绅中,胡家土地最多,园子最大,老太爷还在世,说话的份量自然也极重。胡家如今的家主胡举人更是曾在当今天下四大书院之一的嵩阳书院求学十载,人脉背景深厚。如今在家里,准备备考明年的恩科会试。前不久,也组织参加了徐青应酬的文会,「老爷,府衙派了人过来,召集本府各家家主,于明日在府衙碰头。」「不去,就说老爷有病。」胡举人心中一突,这时候,秋粮的事已经过去,府衙找他们这些乡绅豪强,还能有什麽好事?「额,那边说了。近日各家家主参加文会的事,府衙那边都有备案记录,以及各府近日进出的大夫,府衙那边也派人盯着。若是有家主找理由推脱不来,只能是想藐视朝廷了—」「廿,徐公明,你个王八蛋。」胡家主忍不住破口大骂,难怪这些日子徐青参加各类文会,从不推辞,和和气气,甚至还主动请了府衙丶县衙的衙役过来维护治安。这是光明正大地监视他们的身体状况。胡家主深知各家家主的德行,如果提前知会了还有可能串联一下,大家一起拒绝。现在的话,肯定有要去的。别人去了,你不去,那你就是傻瓜。别以为豪绅之间会很团结。现实是其他家族,巴不得强的家族被斗倒,他们跟着吃尸体。前面的家族不倒下,后面的家族怎麽出头?类似的事,都在江宁府各家发生,而且他们也发现,自己家大院外,有府衙的衙役和绣衣卫丶内厂缇骑在监视。「玩不起是吧。」许多家主都破防了。他们不过是造谣,你姓徐的玩不起,来真的。但他们也没啥好办法,这几个月,内厂丶绣衣卫丶府衙那些干活的人,谁没受过徐解元的好处。人家又不是要你去拼命,传个话,在外面站个岗,都有钱拿,何乐而不为。而且徐青前些日子参加文会,温和有礼的态度,着实迷惑了他们大部分人。还以为徐青中举之后,总算明白,府衙是朝廷的府衙,江宁府却是豪绅的江宁府;徐青现在也是豪绅的一部分,没必要搞内斗。结果他们都被蒙骗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所有江宁府有头有脸的豪绅家主都到了府衙,甚至真有生病的,都来了。这事情,也让其中一些来了的家主内心颇感失望。怎麽就没一个有种的。胚! 第129章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求月票) 府衙的大院里,众家主之中,纵使有人心中暗骂别人是软骨头丶怂包,见了面,依旧热情寒暄的打招呼。「丁老爷,你这咳嗽得如此厉害,莫不是感染风寒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胡举人对面前一位乾瘦的员外说道。「没——」」」-没事。」丁员外忙用帕子捂住嘴,趁机塞了颗药丸进嘴里,好一会儿喘过气,说道:「府尊相召,必然是事关乡里的大事,区区一点风寒算什麽。」他一副铁胆忠心的样子,看得胡举人面皮一抽,平日里就你骂官府最得劲,还以为你是一条硬汉,真是看错人了!「胡老爷,怎麽贵府老太爷没来。」有乡绅「关切」问道。这时候大家纷纷围过来。反正何知府都没来,他们先聚起来,开个小会。胡老太爷是致仕的天京侍郎,逢年过节,何知府都要过去问候。若是这次胡老太爷出面,他们心也安稳许多。枪打出头鸟嘛!这没有头儿,大家怎麽避祸。胡举人忙说道:「老太爷近来身体不好,而且府尊只说是各家管事的人来,没说要老太爷来。」「不是吧,我看上次徐解元的文会,胡老太爷就来了,连拐杖都没带,气色看起来和年轻小伙差不多。」有人惊讶道。胡举人暗骂一声,天下事就败坏在你们这些喜欢窝里斗的畜生手里。他何尝不明白这些家伙的意图,无非是想找个牵头的人跟府衙丶徐青他们对着干。你们有种,倒是自己上啊。胡举人脸一青,忙掩面而泣。众人一脸无语,好端端怎麽哭起来,正要靠拢询问。胡举人连忙放下袖子,生怕旁人凑近就闻到他袖子里辛辣香料的味道。昨晚是谁给他袖子里,放这麽多料。效果倒是真的好,眼泪哗啦啦流,根本止不住。胡举人哀叹一声:「正是那日文会,老太爷见本府出了一位解元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回去之后,不小心摔了一跤,眼下还在家里躺着呢——..」」他越说哭得越起劲。于是丁员外劝道:「为人子,当以孝义为先。胡老爷,不如你先回家照看老太爷,这里的事有我们顶着,绝对不会让你们胡家吃亏。」胡举人:「他还不知道这些人怎麽想的,他要是回去,估计今天就胡家吃亏。老东西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他脸上了。难怪别人叫你丁算盘。他忙道:「家父常说,君父君父,君在父前。为君尽忠,便是为父尽孝。为人子,怎麽能不听老父的话。」众人大叫可惜。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这时候,有人瓮声瓮气道:「大伙儿闲的没事干,尽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怎麽不合计,府尊找我们做什麽?」众人看过去。只见说话的人,乃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跟他这群斯文人格格不入。但对方勉强也能归类到豪强。此人乃是本府有名的武举人雷老爷。本朝武举考试比较粗犷,名额也十分稀少,但武举人理论上,与文举人享受的特权差不多。因此考中武举人,勉强也能归类在乡绅里面。问题是,大家平日里都不是一个赛道。要说赛道,雷老爷和林天王那厮,才是一个赛道的。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乡巴佬会去造反,学林天王在山里当大王,没想到这厮去年居然去混了一个武举人回来。按理说武举考试可比乡试黑了不知多少。毕竟天京的兵部没钱的时候,都喜欢向朝廷申请举办武举创收。而且武举人要候补官位,可比文官要难等许多。即使当了官,也是武官,远比文官地位低。因此连许多老百姓都知晓,武举人不顶用,来投献的人都少。因为国朝百姓投献士大夫,往往是看影响力来的,问他们老爷们能免多少人口的赋役和田税,他们也不懂。所以,这次徐青中解元,才给这些豪绅找到了机会。你名头大,投献的人肯定多,他们再推波助澜,让你自食苦果。若是徐青全都收下,那就等死吧。他们肯定会找人上告的,连徐青的巡按御史老岳父,都别想包庇住。另一方面,此时雷举人主动开口提起话茬,其馀人一下子心里合计上了,对,就让这个莽夫去牵头。有人阴侧道:「估计是为乡人投献土地的事吧。雷老爷,你家免税的土地,是不是有些超额了。」雷举人立刻道:「怎麽可能,雷某一向最奉公守法。」「对对对,只怕府尊丶徐老爷他们不怎麽想。要莪说,大家的家业都来之不易,不管待会是什麽事,我们一定得团结一致。」雷举人点头,恶狠狠道:「反正谁要是砸雷某的碗,我就砸他的锅。」「好样的!」胡举人一时振奋地拍手。他连忙意识到不对,忙收回手,看周围人都在给雷举人拍马屁,说什麽雷老爷勇气可嘉·—··—·反正是一顿不要钱的马屁使劲用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胡举人大松一口气。这才对嘛,有人出头,事情好办多了。如此才是熟悉的做事节奏。胡举人不得不承认,天下的风气越来越坏了。这年头,士林里连愣头青都不好找。而且复社也不是东西,讲学都是讲得经世致用的东西。这些内容,本来是豪绅看家的本领,若是给贫寒学子都知晓了,他们的子弟做了官,相比其寒门学子,也没多少优势。此外,复社还鼓励自知乡试无望的士子去做衙门的书吏之类,或者当幕僚,做师爷,还专门免费培训。尤其是做幕僚师爷这行当,专门请了干这行的老师爷过来传授经验这也是徐青请吴巡按的钱师爷出面,凭藉钱师爷的人脉关系,找了现在奔波不动的老行尊。可以说,复社虽然是社团,教的内容,逐渐充实,经营起来比有的书院还用心。干的事,甚至是在挖豪绅们的根子,大家自然不高兴得很。偏偏徐青很会掌控舆论,让底层读书人和诸多复社社员给他当喉舌。最搞的是,复社每月还开一场文会,专门谈论天下大势。请喜欢谈论时势的士子,将自己代入内阁丶六部尚书这些大人物,去思考天下间的政事。这一招搞得,许多豪绅家不争气的子弟都成了复社文会的拥。回来之后,对着老辈儿高谈阔论,指手画脚。加上改稻为桑一桩桩事下来··简直是可忍熟不可忍!故而有豪绅悲痛高呼,「大家再不反抗,长此以往,江宁府非我辈所有。」都是被逼的啊。雷举人在一声声恭维下,颇为得意。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狡。在众人闹哄哄的过程中,王护卫等人过来,请各家的家主去花厅一叙。众人于是收敛起来,不过走到雷举人旁边,还是有人低声道:「雷老爷,别给咱们江宁府的老爷们丢份儿啊!」「靠你了·——」诸如此类的奉承之言,滔滔不绝。雷举人都得意地点头回应。大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不多时,众人走到了府衙的花厅。众人发现,各自座位上居然还有纸贴着自已的名字,新鲜之馀,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于是众人更加庆幸,还好来了。不然谁没来,一目了然。因为花厅很大,众家主位置隔得很开,这时候竟然不好交头接耳。这时候,有仆役陆续上茶。众人闲得没事,只好开始品茶。要说大家也是吃过见过的主,没想到这茶香沁人肺腑,别有一番风味。许多人,甚至心里盘算,事后问问茶叶的出处了。毕竟大家鱼肉乡里,终归是为了享受以及壮大家业,福泽后人。不知等了多久,茶水都凉了一半,外面终于有人再进来。来的不是何知府,而是徐解元。胡举人等纷纷起身打招呼。徐解元果然记性很好,不但说出名字,还感谢了对方送的贺礼。无论名字,还是礼物,都分毫不差。雷举人看着别人都礼节十足,怪不好意思道:「徐解元好,我送的是一本黄历。」众人哄笑道:「雷老爷,你放心,徐解元不是记仇的人。』徐青笑了笑,「我记得,那黄历用金线穿的,还有天师宫开光过的符篆,雷老爷有心了。」众人这才知晓,雷举人有点东西。但不多。雷举人笑道:「你喜欢就好。」他武举人,没资格参加解元文会,所以这是第二次见徐青。随后,一番见礼完毕,众人见徐青直接坐了主位,心下一突,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徐解元,府尊何在?」徐青此刻脸上笑容消失,神色淡淡,说道:「这次找诸位碰头,乃是徐某自己的主意,跟府尊无关。」「这—」花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似乎还冒起一阵阵寒意。有人禁不住给雷举人使眼色。雷举人这时候,似乎人都呆住了,目不转晴,根本不理会旁人。于是气氛就这样尬住了。好一会,丁员外咳嗽一声,众人如同找到救星,说道:「丁老爷,你想说什麽?」丁员外一脸无辜,他就是忍不住咳嗽了。他这时候只好硬着头皮说一点,说道:「那个,徐解元是咱们江宁府的瑰宝,我近来常听人说,江左徐郎,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老夫听后深以为然-咳咳———-那个—————」他接着咳嗽不已,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最后众人听道:「徐解元找我们来,必有高论,丁某洗耳恭听————.」众人一脸无语,你这含糊不清说了一大堆,到底说了啥?徐青听了之后,笑道:「丁员外不愧是咱们江宁宿老,言论老道。就是对徐某太过誉了,惭愧惭愧。」他说着说着,目光落在胡举人身上,朝胡举人拱手:「徐某常听说,胡老爷是嵩阳书院山长的高徒,今日不知可有什麽高见。」众人目光登时汇聚到胡举人身上,仿佛在说,「胡老爷别怕,我们在你身后,问他到底葫芦里卖什麽药,我们直接跟他干!『胡举人连忙起身拱手作揖,然后坐下,缓缓开口:「这些日子跟徐解元做了几场文会,胡某获益良多。回去之后,思前想后,徐解元当真是我江宁府的在世星宿,言行皆有深意。若要问我有什麽高见,我只能说,徐解元光是乡试文章的微言大义,都够胡某钻研半生,要说有什麽高见,那也是徐解元的高见——.」」他一脸赞叹,似乎还在回味徐青乡试文章的馀韵,摇头晃脑,陶醉不已。众人顿时丧气。徐青淡然一笑,说道:「胡老爷谬赞。算了,我也知晓,诸位是想弄清楚,徐某找各位前来,到底有什麽事。」众人见徐青主动回到正题,舒一口气。不过这时候,他们也看清楚身边人不可信的本质。明明徐青是一个人,他们人多力量大,根本不怕他。但刚才一番对话,反而使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故而心里放松之后,忍不住发虚。加上,他们之间的座位隔了距离,此时更不好交头接耳,心里愈发不踏实起来。幸好徐青没有让众人再度冷场,接着说道:「徐某年少德薄,不知平日里哪点没做好,居然激起诸位前辈的恶意,非要置我于死地。还请诸位前辈明示。」他这话一说,花厅里寒意直冒。众人禁不住暗出冷汗。鸿门宴啊。徐青缓缓开口:「诸位前辈莫要害怕,你们都是有功名的人,这里是府衙,徐某怎麽可能拿你们如何,只是想和你们开诚布公谈一谈。」他们这些人,有的是举人,有的是得了家族长辈的恩荫,有的是至亲还在朝做官,总归是体面人。见徐青语气松软,心下胆子也大起来。主要是徐青这小子邪门。通过上次金光寺的大战,现在他们清楚衍空和徐青武力很可怕,此外徐青不但自身功名够硬,背景更是雄厚。若是大家齐心协力,自然不怕。问题是众人背后使阴招还行,正面对上徐青,谁都不愿意,生怕徐青不讲规矩,将自己一家带走。届时即使徐青也付出代价,对他们自己家,能有啥好处呢?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啊,别人可不会关心你挨了多少刀,有多痛。既然徐青主动开口说起事情,那就好办,有人接上话茬:「徐解元,咱们江宁府是鱼米之乡,商业更是繁华,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只是这麽大一口锅,总得大家都有饭吃吧。」众人连忙附和,深以为然。徐青呵呵道:「这麽说,徐某是挡了诸位的财路,所以诸位就散播谣言,鼓动乡人找我投献土地,给我惹麻烦,对吧。」「没,绝对没有的事。」众人纷纷摇头。徐青:「诸位敢做不敢当,徐某也理解。不过这事,也给徐某提了个醒。按规矩,国朝举人有四百亩免税田,进士两千亩。诸位有的是举人门第,有的是进士门第,有的得了恩荫,总归各有各的门道。今次徐某明人不说暗话,大家该有的,必须该有,不该有的,我建议诸位回去之后,老实清退。我这边已经和知府大人提过建议,江宁府必须清丈田亩,否则朝廷在江宁府的税赋,往后只会越来越多地让小民承担,让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而朝廷能收到的税赋也只会越来越少。」「什麽————」众人听到徐青说的话,简直不敢置信。他们不过是怂百姓去投献徐青,没想到徐青居然自斩一刀,要搞清田。徐青明明可以和他们一样,隐匿土地和人口,坐享其成,为子孙谋福的。这是要干什麽?没有土地人口,你徐公明,拿什麽养活那些人。别以为自己有多少横财够使唤!徐青的话,踩到他们的命根子,众人立刻应激反应,有人说道:「清丈田亩,这是何等大事,徐公明,你不跟我商议,就不怕江宁府闹出乱子来吗?」「你年轻气盛,刚才的话,大家当没听见,你仔细想一想。这些事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你不怕闹出乱子,何知府那边怎麽考虑?他明年就要高升,你这边闹出乱子,只怕他——.——」「江宁府改稻为桑,南直隶已经有许多士绅不满意了,朝廷这些日子,已经收到许多弹劾改稻为桑之事的奏疏,你不会不知道吧。」「治大国如烹小鲜,当镇之以静。徐公明,你枉读许多圣贤书———」「咱们江宁府免税的田土,可不止是咱们这些人的,还有皇庄丶勋贵以及许多富商大贾的份儿,你以为凭你徐公明一人之力,就能为民请命?」「徐解元,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纵使自己不惧这些事,总要为家人考虑——..」众人越说越起劲,气势汹汹。徐青神情从容,丝毫没受到影响,等众人的怒气宣泄得差不多,徐青平静地说道:「诸位这才对嘛,心里有怨气丶怒气,总归要发泄出来,不然对身体不好。」「徐解元,你到底怎麽想的?」「我怎麽想不重要,关键是诸位选择怎麽做?」「别的事可以谈,清丈田亩不成。徐公明,你可得想清楚,你不是一个人」徐青叹了口气,「诸位,你们这麽说话,那就没意思了。我不妨直白跟你们说,假如我的家人亲友,今后有任何一人在江宁府出了意外,徐某只会怪罪在座的各位。」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记住,我说的是在座的每一位。」他目光扫视诸人,一个都没放过。「哼,要是他们出门被雷劈,也怪我们。」「当然,因为徐某会想着,他们为何要出门,为何刚好就被雷劈。在徐某这里,一切都不是偶然,就像这次外界那些对我不利的传言一般。」徐青的话,说到最后,犹如闷雷。众人差点喘不过气。方才明白,这是实实在在的练脏大高手,他要是想动手,在座众人,没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哪怕事后,徐青也只能抛弃家业,亡命天涯。众人于是没敢反驳。毕竟年轻人热血上头,什麽事都可能干出来,何况徐青倒行逆施的事,干了不止一次。人的名,树的影,摆在那里,不可不畏!徐青随即拍拍手,不断有府衙的书吏进来,端着盘子,上面有纸笔墨水。众人不解徐青的意思。很快徐青缓缓开口:「诸位,接下来我说,你们写。这是关于诸位请官府清丈田亩丶重修黄册的请愿书,诸位照我说的内容写,签字画押,交由我检查之后,便可以走了。」他说完之后,顿了顿,接着开口:「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徐青话一说完,大厅里气氛顿时凝滞到极点。这些书吏,都不免手有些颤抖。徐解元,好样的。这种事都敢提。此时,雷举人哈哈大笑一声。众人还以为雷举人要出头,谁知道这家伙道:「我字写不好,徐解元是否能请人帮我写,我签字画押便是,如何?」徐青看向他,点了点头。雷举人于是拿出一块碎银,丢给眼前书吏,然后拱手作揖道:「有劳尊驾。」众人见雷举人都好汉不吃眼前亏,生怕不写,不能活着走出去。反正事后,事情传出去,他们不信徐青还能在南直隶立足。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威胁缙绅,谁都保不住他。至于现在,他们还是暂且忍一时之辱,出去之后,再想办法使家业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因此徐青话说完,有雷举人带头,竟一个反对的都没有,老老实实在徐青口述下,写起请愿书,甚至生怕徐青挑刺,都是工整无比的馆阁体。毕竟这事情闹出来,他们不信徐青还能不成为整个南直隶勋贵丶皇庄丶缙绅及豪商大贾的公敌。他们心中越恨,一想到出去之后,这事情会闹得很大,大到不可收拾,届时徐青怕是会死无全尸,下场极惨,暗自无比痛快得意起来。徐青对他们的恶意念头,洞若观火,心里却一点波澜没有。他一边口述,一边回忆起数日前接到的一封信,「清丈田亩。」落款是罗峰上人。这是当朝首辅的号。天下的路,总归是要选一条的。我听你的,但事情一定会闹大,你兜不住,我就学夫子。道不行,乘浮于海。不外乎如此而已。本周热推:诛仙长生传修仙从地煞七十二术开始洪荒:梦中证道,苏醒即大道!长生,从旁门修士开始洪荒:我为人皇,立人道镇万古! 第130章 提亲和重阳遗像(求订阅) 众人在徐青口述下,咬牙切齿写上清丈田亩的请愿书,然后签字画押,交给徐青过目。果然是交了便能走人。因此,其他人见已经有人离开,于是写得愈发用心。好在,他们都是从小读书识字,文案的功夫是童子功,一用心起来,效率提升不少。很快,众人尽数交上请愿书,得以从府衙脱身。徐青命府衙的书吏将请愿书分装整齐,放进箱子保管。这时候,谢泉从屏风后走出。他一脸惊骇道:「公明,你这样会不会太伤他们?』饶是谢泉自谢国士,亦想不到徐青应对谣言的方式会如此极端。不过清丈田亩,确实解决了百姓踊跃投献土地,依附人身的根子问题。原因在于,这些人隐瞒的土地人口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将赋役转移到了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身上,故而他们的负担越来越重。而皇权不下乡,地方官又是流水的官,所以只要能收上税,才不管这些闲事。小民面对盘剥,大部分也只能忍气吞声。甚至瞧着那些投靠乡绅的农户日子过得比自己好,心里生出了欲做奴隶而不得的情绪。如果清丈田亩成功,减轻小民身上的赋役,以江宁府的富饶,普通小民也是能将日子过好的,自然不会再想人身依附丶投献土地的事。只是如此作为,必然惹来天下非议,不仅会被江宁府的豪绅仇视,还会惹来整个南直隶豪族势家的攻计。届时压力之大,简直难以想像。徐青笑了笑:「文渊先生,你就说问题解决没有?」谢泉脸皮一抽,「先前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更大的问题出现了。」徐青轻笑一声,说道:「先生请坐,然后听我说。「好。」徐青随后,不疾不徐地开口:「先生以为,我先前的麻烦和现在的麻烦,除了问题大小之外,还有什麽区别?」谢泉闻言,若有所思,他很快反应过来:「先前公明的麻烦是私事,属于缙绅的内斗,但现在的性质不一样了,这是公事。」他随即有些恍然。如果是徐青的私事,那就是徐青自己的力量和江宁府的豪绅以及他们背后的力量争斗。现在提出「清丈田亩」,固然问题闹得极大,反而把事情的性质变了。谢泉想通之后,依旧免不了皱眉:「此事虽然变成公事,可是事情闹大,非是明哲保身之举。我只怕公明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徐青哈哈大笑:「先生说的不错。只是未免也小瞧了徐某。」谢泉:「怎麽说?」徐青:「莪尚是秀才之时,便敢在南直隶的官场纵横阖,如今中了解元,反倒不如以前吗?」「虽是此理,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总归是有失稳妥。」「先生的话,适合旁人,却不适合徐某现在的处境。我动作小了,便是别人成天算计我。你看,我现在提出清丈田亩,他们反倒是急了。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啊。」谢泉觉得徐青说的不无道理,可似乎欠缺了一点核心的东西,他皱眉不已,忽地灵光一闪,拍着茶几道:「好你个徐公明,竟不肯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太阿公跟你交代了什麽。」太阿是首辅的字,乃是天子所赐。这个字意义非凡。因为伊尹辅太甲为阿衡,故称太阿。因此,皇帝赐字的背后意义,是将首辅比喻为古之「伊尹」,如汉之霍光得汉武赐周公负成王之图。自顾伊霍并列,权势为宰相中最大。再之上,便是操莽之类,并非人臣。至于季汉葛氏,没有废立过皇帝嘛,所以权势还是差一点。不过朝廷里,亦有人阴阳怪气,上书皇帝太过信重首辅,有「太阿倒持」之危。意思将大权交给别人,自己反受其害。皇帝批覆回道:「不听汝言,莫非朕就要受害?」大臣回道:「难说」。然后现在,已经被发配到西北边陆之地。自此之后,首辅权势愈发重了。徐青随即点头,将信纸向谢泉亮了亮,随即收回。谢泉过目后,自然认得首辅字迹,「太阿公固然有澄清天下之志,但这种事,也就你徐公明少年意气才敢接下这天底下最苦最难的差事。」他没有说得太直白。意思是一个真敢想,一个真敢做。到底是前后两代的神童,天才中的天才,确实思维和常人不同。清丈田亩有多难?昔年汉光武帝,以名为中兴之主,实为开国之君的威权,搞了度田,都惹得豪强强烈反扑,差点动摇根基。这固然有光武帝打天下过于依赖豪强丶与其绑定太深的缘故,也可以看出,自古以来,清田之难。首辅难道不知其中难度?徐青难道不知?知道艰难还敢想敢做,便是古人说的「大丈夫」了。徐青笑了笑:「文渊先生不必如此捧我。其实清丈田亩未必能成,但首辅足够强势的话,改稻为桑的事,肯定是成了。」这才是徐青的真实用意。开天窗理论,最是适用于大虞朝的国情。只要顺利将改稻为桑的事情推行下去,徐青就掌握了生丝的源头,再有林天王开辟的海路,那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当然,鸡蛋不只在丝绸上,还有茶叶,这都是海贸最赚钱的行当。他以江宁府为根基,掌握这两样生意,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只等时机成熟,便是魏国公也奈何不得他,届时就不用借势,而是本身就是一股势。若是他只顾着解决百姓投献的问题,与江宁府的豪绅斗智斗勇,那才是因小失大。江宁府的豪绅算的了什麽?在这局棋上,他们不够资格跟徐青斗。徐青若是纠缠于边角,反而是耗费了自己的潜力丶精力,得不偿失。谢泉是明白人,徐青一点就透,他开口:「公明,你这些方法,莫非天授?北他想起张子房评价汉太祖高皇帝的话。意思是汉高的能力是上天赐予的,并非人所能教出来的。徐青:「算是吧,而且这不算什麽稀奇的本事。先生不懂,并非是徐某比你聪明,而是先生看待事物的方法和我不一样。」谢泉:「怎麽说?」「易经的道理,便是万事万物,阴阳对立。没有纯粹的好,也没纯粹的不好。透过外物,看到事情的本质,自然就不能被外物所迷。先生是易学大家,我这样说,你肯定就明白了。」谢泉若有所思,「看来我的易学不如你。」徐青洒然:「不是不如,而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谢泉:「道理是容易想到的,但敢作敢为才是最宝贵的品质,这一点,我远远及不上你。」徐青心想:「你要是知晓你可能活不了几年,还有什麽不敢做的?」他撇过话题,说道:「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就看事情如何发酵,上面怎麽博弈。还请先生辛苦一下,陪我走一趟应天府。」「去应天府做什麽?」谢泉下意识问道。徐青哈哈大笑:「向冯先生提亲呢。有劳先生帮我做个见证。至于聘礼,这就是最好的聘礼,冯先生把这东西交上去,回京之后,必然高升。」他指着那一箱子本府豪绅关于清丈田亩请愿书。谢泉不禁莞尔,心想:「冯秋远,你收了这个女婿,看你晚上能睡好觉不。」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但有这一箱子请愿书,对于巡按御史而言,确实是实打实的功劳。首辅够强势的话,这场功劳冯西风肯定是捞着了。而当今首辅,最不缺的便是强势。谢泉不禁后悔,他蹉跎半生,还不如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命啊!府衙外,雷举人仰天长叹,一脸哀伤。旁边胡举人等问道:「雷老爷,怎麽了?」现在大家同病相怜,一下子都亲近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明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恨不得捅死对方,然后吃尸体。雷举人一脸不好意思道:「胡老爷,我这—————-哎—————-这回清丈田亩,我这亏吃太大了。」胡举人等一脸无语,你个老小子,长得凶神恶煞,中看不中用,刚才要是敢当面反抗,大伙儿并肩子上,他徐公明还能一个人把他们这一群有头有脸的本府豪绅挑了不成?现在又后悔起来。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活该啊。不过看到雷举人一脸懊恼,显然要大伤元气。大伙儿本来心烦气躁,此时却不知不觉间痛快起来。连带对雷举人第一个投降的恨意,都一下子减轻许多。胡举人道:「他徐公明无法无天,竟然敢鱼肉我们这些乡绅,我回去就禀告老太爷,请他给昔日的同僚们写信。」「对,曝光他,一定要徐公明知道,江宁府不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这时候,雷举人一地,脚下立时尘土飞扬,出现一个凹陷的土坑。众人骇然,询问道:「雷老爷,怎麽了?」雷举人道:「我忍一时越想越气,不如我们再进去向他徐公明讨要说法。」「额·—.—」胡举人先是拱手一礼,说道:「我急着回去给老太爷煎药,先回府了,诸位,就此别过·—.」」「我想起家中还有事———·咳咳———..」丁员外连忙上了自家的马车,催促车夫搞快点。「我家小妾快生了—」一个个乡绅很快上了马车。雷举人看着众人远去,摇了摇头,「雷某一向以德服人,你们一个个的,真以为我要去打架不成?」他一脸无辜,走上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进入车厢。「老雷,这回干得不错。」一个粗大的手掌,拍了拍雷举人的肩膀。雷举人吓了一跳,定晴一看是林天王,拍了拍自己胸口,说道:「老林,你这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我马车,差点吓死俺。」林天王哈哈大笑道:「你雷老三的胆子可没这么小。」雷举人:「论胆子哪敢跟你比,刚才他们要是不答应,你不会和徐公明联手把他们做了吧?」林天王笑:「我倒是想,就看徐公明同不同意。」雷举人呵呵道:「你丶徐公明丶衍空老和尚,三大练脏高手联手,江宁府哪家豪绅能挡住你们。还好雷某一向识时务,不然这次肯定被这群老东西卖了,给他们挡刀。」林天王含笑:「徐公明从不亏待自己人,你将雷家的染坊拿来入股,肯定比你原来赚得多不少,怎麽样,这生意过了今天,就没你的份了。」雷举人:「就等你说这句话。经营的事,我不懂,不过染坊都是我雷家的老人,不管留不留,都不能亏待。否则我带人去你岛上吃穷你。」林天王:「就怕你小子不来。」雷举人哈哈一笑:「本来这武举人做着就没意思,要不是一家老小都在,我早寻你去海上逍遥了。」林天王微微一笑:「老雷,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不说了。咱们兄弟,事儿上见。」他一拱手,随即一阵风掀开车帘,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雷举人看得好生羡慕。他也是天赋不凡的人,但至今没有突破到练脏的层次,因此很羡慕林天王啊功名富贵,过眼云烟。真年纪大了,才知道有个好身体,比什麽都强。很快,关于江宁府清丈田亩的消息传遍民间。于是那些着要投献土地的乡人,都停止了向徐解元投献土地,依附人身的想法。以往是想做奴隶和想做奴隶而不得,这次有了不做奴隶也能过好日子的办法,大家自然要等一等。而且清丈田亩要涉及所有的豪强士绅,即使现在投献,到时候被查出来,说不得还要治罪呢。何况这事,还是徐解元主动提出。乡人们奔走相庆。他们是最清楚清丈田亩的好处。哪怕只推行一部分,也能减轻许多无辜加在他们身上的负担。对于府衙丶县衙的胥吏而言,倒不是什麽好事。因为盘剥压榨那些贫苦百姓,一来有好处,二来显示威权,乃是他们平日里抖数威风的机会,若是清丈田亩成功,那种对于底层百姓的优越感,自然会降低不少。故而难免有人怪话。衙门的背吏大都是投机依靠徐青的人,这时候受到一些乡绅蛊惑,难免心生怨言。徐青对此一清二楚,却任由他们心生怨气。并且在这关头,不但没有安抚人心,还带着谢泉,向应天府出发。于是江宁府内,关于清丈田亩的舆论斗争,愈发激烈起来。徐青一行,越过栖霞山,过了税关,泛官船于茫然万顷的黑水湖上。谢泉悠然吟道:「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徐青来到身旁,轻轻一笑:「先生有此雅兴,岂能无酒。待我为先生捉一条大鱼下酒。」他来到船边,运起神魂之力,一阵阴风从徐青身上刮出,随即湖水涌出,一条数尺长的黑鱼被湖水包裹住,落在了甲板上。许多船上的官军都看呆了。这就是徐解元吗,不但武道惊人,道术也如此可怕。谢泉同样震惊。他已经知晓徐青武道练脏的本事,没想到徐青还有一手惊人的道术。随即徐青拔出羽衣刀,杀鱼放血取出内脏,片出鱼肉,又在这过程中,命人取来铜炉。谢泉惊讶之馀,也跟着徐青饱食一顿。而且徐青连续捉了好几条大鱼,因此其馀官军也能分到一些肉。吃肉的时候,徐青还遗憾,他没有学到罗教真空大手印的道术,否则凝聚出神魂大手,下黑水湖捉个老鳖,亦非难事。谢泉哪里听不出徐青在炫耀,不过由此更相信徐青能做成大事。如此武力和才学,纵横天下,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果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英雄少年。他飘零半生,能遇到这麽一位少年豪杰,实是幸事。甚至谢泉忍不住将徐青和从前的江东小霸王孙伯符相比,都是少年豪杰,英勇盖世。不同的是,徐青智虑深远,未必比孙策之弟孙权差多少。可惜了。若是在乱世,徐青之能,少说也能坐断东南,笑看天下风云。好在,以徐青的能力,在治世也必然大有作为。不过历史上的猛人着实太多,前朝太宗皇帝,李家二公子,十七岁起兵,数年间席卷天下。本朝自来有十八孩儿主天下的言,有相士曾说,异日代「虞」者,李氏子也。虽然太祖皇帝不信,却也自来对朝臣李姓之人,颇有严苛。好在徐青姓徐,不然这般出众的豪杰少年,免不了给人多一条受人攻许的把柄。一路上平安无事,来到巡按御史衙门。如今冯大人住在后宅。正式提亲,需要选好吉日。至于现在,乃是未来女婿的私下拜会。用的是谢泉来拜访故交的名义。掩耳盗铃嘛。冯巡按热情地出来接待谢泉,寒暄之后,笑道:「文渊,这次可惜你没中五经魁。不然你我同列前后乡试的五经魁首,也是一段佳话。」谢泉果然感受到了老冯的热情,只有好兄弟,才会照心窝子捅!他阴阳怪气道:「若是秋远参加这次乡试,肯定是解元。毕竟你是长辈,名次断无落在晚辈后面的道理。」冯巡按脸色胀红,随即咳嗽一声:「你这人,说话夹枪带棒的。来来来,咱们去后院亭子里喝酒去。」谢泉微笑:「你还是先收你女婿给你送的大礼吧。」「什麽礼物?」他倒是听到一些风声,只是心下觉得奇怪,又不好直接问,所以打算先找谢泉将事情问清楚。谢泉附耳低声说了一番话。冯巡按不免大吃一惊,随即面色镇定道:「你出的主意?」「天下还有比你女婿主意更正的?」谢泉呵呵一笑。冯巡按不禁点头,随后摇头,「公明,东西你送到我书房里,然后在那里等我。」徐青自然应下,然后带着箱子,通过下人指路,去了书房。冯巡按则是忙拉着谢泉去凉亭问话谢泉自然如实说了。冯巡按听了倒是不生气,说道:「这小子平生怪能弄险,像是他的作风。」「你不生气?」「有什麽可生气的,既然选了他,自然早有预料。人生在世,忽然而已。有时候轰轰烈烈一场,不论成败,亦不见得是坏事。你个老货,指不定心里还嫉妒我呢。」「谁说的,我才不会。」嗯嗯徐青在书房放下箱子,下人离开。「公明哥哥。」冯芜在书房里出现,坐在老冯的位置上。徐青嘴角一抽,「阿芜,咱们说话,能不能正经一点。」「这还不正经啊,叫你喊我小名,你怎麽不肯。」「我叫徐青,喊你小名『青儿』,怪怪的。」徐青扶额道。冯芜嘻嘻一笑,说道:「听说你回江宁府又干了一番大事。」徐青:「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反正你也没地方后悔了。」冯芜:「才不会后悔。人生百年,滔滔逝水。只要自己不后悔,怎麽过都是对的。」徐青:「那你要多努力,才能帮到我。否则我一个人太累。」他说的是实话,现在摊子越来越大,他急需要信得过的人分忧,有些事,甚至必须要至亲至近且有能力的人,才能分担。冯芜是道术高手,神魂强大,其聪明自不用说,何况背景强大。这软饭送到嘴边,徐青不吃都不行。冯芜笑吟吟道:「那你多努力,咱们多添几口人。」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看来,既然嫁人,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生的越多越好,如此一来,家族才能兴旺。徐青倒不避讳,说道:「那麽虎魔炼骨拳你得勤加练习,有什麽难点,你问我就好了。」冯芜微笑道:「我很努力的,先别说了,给你看一样宝贝。」徐青不由一奇,「什麽宝贝。」冯芜取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徐青定晴一瞧,惊讶一声:「重阳真人像。」他一望为之出神,青铜镜泛起微光,似乎对这幅画像,产生了奇妙的反应。只见上面书道: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 第131章 先天指,京城震动(求订阅) 「不好。」徐青出神之馀,立刻感受到一股可怕的纯阳气息扑面而至。轰!徐青识海中,紫微星光芒大盛,已经贯通的苍龙七宿角丶亢两脉,纷纷点亮。在自身强大的神魂之力爆发下。徐青的身体涌出恐怖的魔神气息。青面猿牙的夜叉王丶手持锯轮的修罗王丶凶厉的修罗王丶手持金刚铃的金刚王,四大魔神浮现徐青身周。这股纯阳的气息,冲击四大魔神。片刻后,异象消失。徐青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四大魔神,如今既可以攻击敌人,也可以用来作为护法魔神。刚才那股纯阳气息,乃是阴魂的克星,徐青自然而然观想出四大魔神护法。本来徐青同时观想出四大魔神,会使它们失控,但四大魔神一出现,刚好被纯阳气息击碎,反而避免了失控的风险。饶是如此,徐青也因为四大魔神同时破碎,神魂陷入虚弱中。他鼓荡雷音,运转金光咒,以气血滋补神魂,很快填补了神魂的亏空。「怎麽回事?」冯芜见徐青没事,大松一口气,连忙问道。徐青:「这次幸好你没贸然用神魂试探此画,否则我见不到你了。」他嘴上这麽说,心里却怀疑,这股纯阳气息是青铜镜引动的。他拥有五大魔神观想图,哪怕最厉害的毁灭明王观想图,蕴藏的道意都没法和这幅图相比。他甚至怀疑,这幅图内的重阳真人像,如果像五大魔神那样给人祭拜,怕是能孕育出一尊堪比附体大成的道门神灵,甚至是「鬼仙」。冯芜:「我又不傻,明知这是全真道重阳宫供奉的祖师画像,吃了一次亏之后,还敢用神魂试探啊。」徐青嘴角一抽,明白这是冯芜骂他傻。徐青暗呼冤枉,分明是青铜镜的锅不过平日里,他视青铜镜和自己一体同人,这时候甩锅也不合适。反正他没事。没事就没有错。理不直气也壮!徐青:「原来是全真道供奉的重阳祖师画像,那就说得通了。此画犹自胜过当日的毁灭明王魔神图,你从哪来的?」「舅舅送给咱们的新婚礼物,朝天观主想要,他都没给。」「此物珍奇,只是老宗师他不修道,故而瞧不出其中的厉害。朝天观主,倒是个识货的。」徐青点头。提学被士林称为大宗师,所以徐青呼为老宗师,显得亲切。总不能跟着喊舅舅吧,这还没成亲呢。冯芜嫣然道:「观主和我关系不错,咱们成亲,他说要送贺礼,不过得等咱们回了京城才给。」徐青咳嗽一声:「咱们估计这两年是不去京城的,要不让他派人送来?」冯芜噗一声,说道:「你也好意思。不过,你是不打算参加明年的会试?徐青摇头:「即使参加了明年的春闱,也不可能中进士。冯芜不免好奇:「为何?以你的才学,不说稳中会元,那决计不可能过不了会试的。何况你身为南直隶的解元,文风不改的话,考官也不会认错,更无黜落你的道理。」徐青在这方面的事,自然不可能向冯芜隐瞒,他先说了首辅来信的事,再大致聊了清丈田亩里面的利害,再以此由向冯芜解释了,为何他参加不了明年的春闹。唯一没说的便是,他内心里也不打算去参加明年的春闹。因为这里面的事情,较为复杂,且事关徐青本身的阴暗心理,还是不说为妙。纵然将要做夫妻,彼此之间,还是得留一点阴私,才能相处融洽。阴私者,隐秘不可告人之事。臂如苏怜卿和红花会的事,这些事就不好让冯芜掺合进去。在他的计划里,脏活苦活是给苏怜卿乾的。这也是苏怜卿的身份所决定。冯芜听了徐青解释,便即明白,说道:「原来是首辅想要留你在南直隶为他做事,才不愿你早点进京参加会试。一,因为考中进士之后,正常是需要参加朝考,然后观知政事,又或者考入翰林院。若是一甲进士及第,则直接入翰林。状元是六品的翰林修撰,榜眼丶探花是七品的翰林编修。冯芜一念及此,想到自己的父亲,又继续开口:「但爹爹就可以直接来南直隶做巡按御史,为何就不能对你特事特办?」徐青轻声道:「因为我年纪太小,他要压着我,免得日后没什麽可钓着我的东西。」冯芜立马生气道:「他当初被别人压了一次,记恨了几十年,现在又来压你,太过分了。」徐青摇头:「无论是谁坐那个位置,都不可能不压制我这样的年轻人。这次我要是不自己拼一把,乡试的座师沈君山,怕是也想压一压我,好将我收为己用。」「他们都不怕你记恨吗?」「记恨什麽?官场的事,看的是利益。何况师生名分定下,我还能怎麽样?」其实官场不乏有卖师求荣,卖友求荣的,但最终下场都不太好。而且这样做了,很容易被孤立,往后身边只能聚集小人,没有正道君子。不要说正道君子没用,如果身边只能聚集小人,那是注定成不了大气候的,而且反而会被他们拉入泥泞中。毕竟大家再满肚子男盗女,该有的牌坊一定要有。连牌坊都没有了。啊啊··—.冯芜替徐青感到委屈,因为他是一个练脏的大高手,神魂修炼到显形的地步,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做出圣贤文章,凭什麽要受这种委屈呢。她道:「你若是感到委屈,不用顾忌我这边的。我和爹爹没有功名富贵,一样过日子。咱们可以去海外,无拘无束,没人能管你。对了,还得问叔叔他们的意见才行。」她一想,人在这世上啊,哪能尽如人意,不止要为自己想,还有那麽多的亲友以及跟着徐青吃饭的人,岂能说走就走··徐青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没事,大不了学夫子。」冯芜深以为然,「咱们招门徒三千,择出七十二贤人,像夫子那样,周游列国,想打谁就打谁,也不用看人脸色。」徐青:「..—·他想说的是,道不行,乘浮于海。你这女师父,论语是这样解释的吗?他咳嗽一声,「圣人的行为,你就是这麽理解的?」冯芜:「我爹就这麽跟我说的。」徐青心想,这一家子,莫非他才是那个最不像反贼的?冯芜见徐青神色,脸一红,说道:「爹爹说了,礼是秩序,要实现礼,就得像周文王周武王周公那样,有威服天下的力量,否则如何推行礼呢?先有天下,后有周礼。而且,你的行事,不一直是这样的作风吗?」徐青嫩脸一黑,他绝不是故意的,分明是为了保命嘛!不行不行,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他这表面功夫没到家,搞得别人都以为他像反贼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暗积势力,以待天时的活,所以活有点糙。反正,他自问自己现在是问心无愧的。若天下无变,那自是忠不可言;若天下有变,也能保卫乡里。徐青别开话题,拿起画像道:「这幅画,本身也是一门厉害的绝学。」他没有再去试探画中的道意,而是指着画像中的重阳祖师。「什麽绝学?」徐青:「你武道不精深,自然看不出来。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是一门利用先天一,极致爆发指力的指功。」他指着画中重阳祖师的剑指。徐青是武道的大行家,从画中人衣服的波纹,以及最后剑指的去势,看到了武道气血运转的神妙。这也是徐青从丹溪翁那里学到医理,结合气血以及神魂之妙谛,才能看得出来。他看出来之后,青铜镜内,便多出一门法武合一的绝学,「先天指。」当他注意力,放在这一行字时,自然得到了先天指的相关信息。先天指是以「先天一」发动指力的法武合一的绝学,爆发力惊人,此外,每次使用,都会极度损耗神魂和气血,陷入十分虚弱的境地。即使恢复之后,亦会伤及元气。可以说,这一门绝学,威力奇大,用出来也是伤人伤己,使用时需要慎之又慎。「我有玄天观想法和金光咒,兴许能减轻先天指的副作用。」徐青心中一动。无论如何,多一门可以用来保命的绝学总归是好的。冯芜仔细端详,却没看出什麽,说道:「我武道不行,你既然看出来,你自己练吧。」徐青轻轻颌首,说道:「我待会见了先生之后,便回城里徐宅住几天,然后等到吉日,再和李大人一起过来,上门提亲。」「好。」随即,徐青去见冯西风说了事,然后回到天京城的徐宅内,藉助应天府的龙气,潜心修炼,贯通苍龙七宿。这也是他回应天府的一个重要因由。而且他做下这等事之后,需要耐心等一段时间,让事情在上层发酵。另一边,冯巡按得了那一箱子的请愿书,以八百里加急的名义,将其命人快马送到京城。京城,内阁。礼部梁尚书来到内阁,对首辅等诸位阁臣道:「诸位阁老,南直隶王化之地,竟然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恶事,不知诸位阁老近日是否有所耳闻。」梁尚书亦是礼内阁的阁老,不过排名并不靠前。近来首辅强势,他也只能唯唯诺诺。今日一大早寻过来,显然意味十分深长。众位阁老自然明白梁尚书是说的哪件事,但都没有说话。首辅淡淡道:「天下事那麽多,恶事也好,好事也罢,怎麽可能都关心过来。梁大人直接说事吧。」梁阁老道:「元辅请看,这是南直隶缙绅的联名奏疏,说的是本次科试,南直隶解元徐青,依仗武力,鱼肉江宁府的乡绅,士不得安生。而且传言,此人心怀回测,蓄养死士,怕是有图谋不轨之心。滋事体大,望元辅明察慎思。」他恭敬地递上奏疏。首辅接过来,看都没看,而是丢出一纸,说道:「御史台近来有许多这样的奏疏了,鱼肉乡绅,倒也新鲜。不过,梁大人还是先看看这些请愿书吧。」梁阁老接过这些纸张,仔细阅览后,平静道:「这正是徐青鱼肉乡绅的一大罪证。试问,如非徐青逼迫太紧,这些人怎麽可能写清丈田亩的请愿书?」首辅看了梁阁老一眼:「梁大人意思是,缙绅个个心怀不轨,不敢让朝廷清丈田亩?」梁阁老神色一变,高呼道:「元辅,我绝无此意。只是咱们不能因为身居庙堂之高,就不通地方人情。有些事是难以避免的。东南是天下财赋之重,一旦生乱,朝廷也得乱起来。元辅处理此事,一定要慎重啊。」首辅看向其他几位阁老,问道:「诸位大人怎麽看?」「东南之事,宜静不宜动。」有阁老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既然这麽多奏疏弹劾,咱们总得严查一番。」首辅淡淡道:「我说的是清丈田亩之事,诸位怎麽看。」「啊。」诸位阁老一惊,没想到首辅如此强势表态,竟然真的要清丈田亩。梁阁老脸色一变,说道:「元辅,这一条鞭法马上就要执行,现在清丈田亩,我只怕地方士绅不配合,难以推行此法。」首辅:「正是要推行一条鞭法,所以才要清丈田亩。何况冬日农闲,这时候清丈田亩,重造黄册,也不耽误来年春耕,正是咱们做事的好时候。」梁阁老:「元辅,这天下事宜缓不宜急,得慎重考虑。」首辅:「那明天开朝议,议一议此事。在此之前,咱们先说说这请愿书的事。」梁阁老:「元辅何意?」首辅淡淡道:「梁大人,我问你,这请愿书是不是他们真心所写?」梁阁老:「自然不是。」首辅冷笑一声:「既然不是,他们签字画押做什麽?这请愿是向陛下请愿,你说他们不是真心所写,那他们在做什麽?欺君吗?」梁阁老不由讷然,「大约是被徐青逼迫的吧。』首辅忍不住厉声笑起来:「梁大人,你的意思是他们宁愿欺君,都不敢得罪徐青?好啊,这群缙绅,胆子竟然这麽大。」他又看向其他阁老,问道:「诸位大人,这些缙绅胆敢欺天,实是罪无可赦。若是这也饶了,天子威严何在?中枢的威严何在,我等身为国家柱石,若不能为君父分忧,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朝堂之上。「元辅息怒,此事定当严惩。」其他阁老无奈之下,只能应和。这是原则问题。缙绅如果是真心请愿,那徐青就没有错。如果缙绅不是真心请愿,那罪过就大了。徐青的罪论不论,那是另说。江宁府绝对是要严惩不怠的。首辅接着缓缓开口:「梁大人,你是礼部尚书。管教士人的事,礼部责无旁贷。要不你先去南直隶,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调查清楚。若是江宁府士绅真心请愿,那就地清丈田亩。若非真心,则就地拿下名单上的缙绅,带回京城,交由吏部革除功名,追夺出身文字。」梁阁老:「此事派个侍郎去即可,不必我亲自出面吧。」首辅:「滋事体大,非国之重臣,难以服众。另外,东南是天下财赋重地,宜静不宜动,所以梁大人此行,只能直接去江宁府停留,清查士绅欺君之事,切不可节外生枝,引来地方动荡。」「那徐青呢?」首辅:「先查出江宁府缙绅是否欺君,才能讨论徐青的事。他们若非欺君,徐青何罪之有?若是欺君,也得在吏部革除功名,追夺出身文字之后,交由三法司审理,有了法理依据,方可再论及徐青的事。」梁阁老:「元辅,你这差事,太为难人了。」首辅淡淡开口:「若是梁阁老不愿去,我可命张世纶去,顺道让他负责探访南直隶各地田土人口实情,好为清丈田亩的事做准备。」梁阁老:「那还是我去吧。」张世纶乃是当朝有名的清官,刚正不阿。他要是作为钦差去南直隶,岂非要官不聊生?因此梁阁老要是拒绝,肯定会被事后知晓的南直隶乡人恨死。他去了,无非江宁府的缙绅受损失。要是让张世纶藉机会去了南直隶,大家都不好过。一省哭,何不如一府哭?首辅微微一笑:「那就辛苦梁大人一趟。咱们这就向陛下请旨。」梁阁老点头:「滋事体大,我先回去,早做准备。」首辅拱手:「有劳梁大人了。」梁阁老连忙闪开,告辞离去。其他阁老目送之,似乎还有点羡慕。而梁阁老离开内阁后,浑身一轻,总算找到机会逃离近日的朝堂漩涡了。首辅要清丈田亩也好,还是干别的事,都暂时跟他没关系了。这事情来得妙啊!「江宁徐青,有意思。」梁阁老脚步轻快地出了内阁,走出去之后,复又面容凝重,深沉似水。他出得皇城,回到家中,许多南直隶出身的御史以及京官上门,打听消息。「阁老,事情如何?」梁阁老一脸沉重地说了内阁发生的事。「元辅他这·..不讲武德·.」有年轻气盛的御史忍不住说道。其馀人亦神情震动,颇为不妙。「诸位,事关国计民生,在明日朝议时,咱们一定要据理力争,且不能让元辅通过清丈田亩的政令。」「是啊,这事情处理不好,天下都会动荡的。」「元辅糊涂啊。」许多官员义愤填膺。至于江宁府缙绅被查之事,他们都一下子忘了。开玩笑,这等欺君大罪,谁敢掺合?只能说这群人活该,要是让徐青杀了,哪来这些麻烦事。他们只为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根本不明白,他们这些在庙堂的人,要考虑多少大事。而清丈田亩的大事,很快传遍京城,震动朝堂内外,一场大风波眼见正在酝酿。梁阁老却急急忙忙领了旨意,赴南直隶江宁府办差。对于梁阁老而言,国家大事,不可不急。他可太忠心国事,上报君父了! 第132章 请诛徐青(求订阅) 紫禁城,大明门外,百官早已聚齐。今日是大朝议,乃是百官少有能参与进国家大事的机会。平日里,无论是政事,还是军机要务,都是内阁牵头,再召没入阁的六部尚书丶都御史这些大佬,开个小会便搞定了。涉及到高层官员任免,则是搞个廷推之类。尤其是当今陛下,将大小事务交付内阁,往往只有内阁有人员变动时,才会出面。然而,满朝文武上下,没一个敢轻视这位有几十年权威的老皇帝。臂如皇帝会不时在半夜,下达旨意,询问某某官员,关于某个政务的意见。往往被问的人,会惊出一身冷汗,然后明白,皇帝纵居于皇城外的万寿宫,一心求道,依旧对朝政大事了如指掌。如此一来,群臣安能不战战兢兢。当然,只有皇帝的贴身内侍才略微清楚一点,老皇帝自青年开始,便有熬夜批阅奏疏的习惯,然后白日里,表现得闲云野鹤,高深莫测,对国事漠不关心。实则都是夜里下了极大的苦功。约莫是国事越来越繁杂,加上如今首辅给力,而且皇帝年纪大了,精力衰减,才熬不动夜。因此贴身内侍也得了喘息的机会。在御史以及礼部官员规范礼仪下,首辅的乘走到了百官最前面。伴随景阳锺徐徐敲响,首辅的乘停在大明宫前。百官分在道旁,躬身向乘作揖行礼。这也是首辅独有的殊荣。百官皆要徒步入宫,而首辅可以乘在宫中行走。国朝有史以来,相权之重,无过于当今。对于首辅的殊荣,百官是嫉妒掺杂羡慕,亦少有人对此置喙。毕竟首辅又不是能传于子孙的位置。京城百官,不乏有一甲进士及第丶二甲进士出身的官员,皆有希望入阁,将来位极人臣。纵然希望渺茫,但谁还能不做梦。今天削减首辅的殊荣,万一来日自己坐上这位置,那时候七老八十,大冬天步行入宫,岂不是干不了几年就得告老还乡?因此对于加强文官殊荣待遇的事,属于大家的共同利益,恨不得越多越好。不多时,大明门开启。首辅的乘率先入宫,至于左右文武百官,从两边的掖门入内,并有守门的千户官检查各自的牙牌。随后按礼仪流程,进入重重宫门,最后抵达金銮殿殿前,各自按品级高低,找到自己的位置,立于丹陛之下。首辅自然站在文官的最前列。这时候,丹陛上的十八铜炉,燃起袅袅的香菸。云雾缭绕下,金殿宛如蓬莱仙阁。陡然间,升起巨大的鞭响。众官在云雾中,看到长鞭,宛如巨蟒一样。待得三记鞭响过后,长鞭静静垂落地面。鞭响一闭,百官肃静。然后是天子出场的韶乐,属于专属背景音,待天子仪仗走完流程,陛下御宝座之后。韶乐消止。鸿胪寺官唱道:「班齐。」随即百官山呼:「圣躬万福。」山呼之后,赞礼官道:「拜。」百官再行一拜三叩之礼。整个过程,皆有专门的人员监事纠察,一旦出现失礼的行为,肯定会影响仕途。这也是大朝议不常开的原因。过程繁琐复杂,又累。中下层要的是参与国家大事的权力,可不是来找罪受的。人呐,只要肯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他们比谁都懂!御座上,天子穿着绛红色龙袍,双目炯炯有神,宛如一头老龙,俯瞰臣下。「议事吧。」随后,有专门的官员开始走流程,发布今日大朝议的主题。主要是阁臣丶六部尚书丶都御史以及九卿和各部侍郎来说话,其馀中下层的官员,则是负责赞成或者反对的表态,以及摇旗呐喊。饶是如此,亦是他们少有能参与进国家大事的机会。毕竟平日里,众官都是工具人,上面定基调,他们干活。当然怎麽干活,那也有讲究。这时候,户部右侍郎陈复出班道:「陛下,臣请治首辅挪用太仓银充辽东军费之罪。」他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没想到,今天真的有勇士啊。众官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没想到,大虞朝真的有忠臣。更有聪明的官员心想,这是什麽新套路麽?大家都是科举考试杀出来的聪明人,不一定懂做事,但一定懂保身。在大朝议「清丈田亩」的议题下,户部右侍郎居然斜刺里杀出,直接朝首辅开炮。这要说陈复背后没人,大家打死都不信。但户部尚书是首辅的人,总不可能指使自己的手下搞首辅吧。却也难说。干掉首辅,户部尚书就能往前进一步。老皇帝闻言,不惊不怒,淡淡开口:「张阁老,可有此事?」大虞朝实际上没有明文规定「首辅」之名,实际上只有内阁首席大学士。但不妨碍,大家约定成熟称其为「首辅」或者尊称「元辅」。这是百官的叫法。皇帝一般都说某某阁老,或者先生之类。盖因本朝太祖明文废相。而且皇帝也只想找个干活背锅的,故而在称呼上,一般是沿用旧例。首辅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盖因国库空虚,用度不足。不得不挪用太仓银充辽东军费。此事臣有罪,恳请陛下降罪。」皇帝点头:「既然事出有因,朝议之后,你上个请罪的奏疏,后面再议。」许多官员暗地里好不失望,这就轻轻放下了?但雷霆雨露,俱为君恩。何况皇帝又没说不惩罚。陈复道:「陛下,国库空虚,用度不足,乃是常态。今年能挪用太仓银补上辽东军费,可是马上临近年底,京营的军饷尚无着落。臣请陛下开内帑。」皇帝皱眉:「内帑也有内帑的用度,岂能说支取就支取。」陈复道:「那请陛下杀了臣吧,臣在户部努力缝补,却没法凭空变出钱来。皇帝淡淡开口:「张阁老,你怎麽看?」首辅道:「陛下,国库空虚,确实没法凭空变出钱来。所以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势在必行。若不能行此事,国库将愈发空虚,届时恐生大乱。」这时候,聪明的官员回过味来。什麽国库空虚都是幌子,仍旧是为了说「清丈田亩」的事。只是这一番对答下来,令反对清丈田亩的官员都不好开口了。国库空虚是明摆着的事。除非你能解决这个事,否则凭什麽反对「清丈田亩」。皇帝:「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又如何能使国库充盈?」首辅道:「陛下请听臣言,太祖之时,天下初平,百废待兴,黄册记载的田地三万七千万亩;到了百年前,本朝鼎盛时期,计有八万万亩;而如今黄册登记的田地,竟只有四万万亩了。此乃天下半数田亩,皆被隐匿的缘故。长此以往下去,国库愈空,而隐匿田土的势家豪族愈复,只恐天下又将大乱矣。」首辅振振有声,众官默然。皇帝:「今日就议此事吧。」这时候,一位五十馀岁的大臣出列道:「陛下,清丈田亩之事,阻力重重。不是朝堂将事情定下来,便能推行的。臣只恐朝廷政令刚出,天下各处衙门,便有黄册失火之事。此类事情,见诸于史,不可不谨慎。」首辅淡淡开口:「程大人,天下的事,难道因为困难就不做了吗?既然这样,陛下还用我们这些大臣做什麽?」程大人道:「元辅,我且问你,清丈田亩的政令传下去,衙门胥吏和地方人物勾结,伪造黄册,将本来他们要交的赋役,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那怎麽办?」他随即朝皇帝道:「陛下,前隋文帝便是靠这样的做法,充盈国库,兵甲鼎盛,而百姓负担之重,亦为历朝历代之最。人皆言隋亡于炀帝,而造孽开端,实在隋文。」他引经据典,迎来百官喝彩。程大人到底是礼部侍郎,精研文史。这番辩驳,纵然首辅,也不易将其驳斥了。首辅:「程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不如在顺天府这京畿之地,试行清丈田亩。我带内阁诸臣亲自监督,派遣翰林官员推行此法。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了顺天府做表率,后面推行的阻力,自当大幅度减少。」程大人一时语塞。这时候,位列武官序列的众勋贵不干了。大家本来就没啥朝廷话语权,首辅这麽一搞,连他们的钱财都惦记上,要不要人活了。须知,顺天府是京畿之地,隐匿田土最多的,反而不是文官,而是勋贵。是以众文官不急,勋贵们不得不急。于是乎,诸多勋贵向皇帝大吐苦水,说自己家都是依法避税,而且一大家人开销甚大,皇帝所赐,根本不够养活许多人,纵然偶有越矩,也是不得已为之。里面不乏有皇亲国戚。他们跟皇帝关系近,自然是最有胆子隐匿田土人口,逃避赋税的。「够了。」老皇帝丹田发音,宛如雷震。一下子,臣工勋贵皆肃静下来。他随即向首辅道:「张阁老,清丈田亩和推行一条鞭法,当真要从顺天府开始试行?」「非如此,无以向天下人做表率。」首辅态度强硬。于是有勋贵道:「顺天府试行清丈田亩,应天府呢?」这时候,许多南直隶的文臣忍不住跳脚。毕竟国朝中,有力的勋贵都跟着迁都之事到了顺天府,才让魏国公在应天府呼风唤雨。现在应天府的田土人口,至少有三分之一在南直隶的文官手中。这些人不乏有和魏国公同气连枝的。「应天府是东南枢纽,天下财富聚集之地,且离京城较远,一旦出事,势必动荡天下。」有文臣义正词严反驳道。首辅冷笑起来,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说个章程,如何才能弥补国库的空虚。」众官不免讷然。首辅道:「陛下,如今百官,各为门卢私计。臣以为,不若陛下乾纲独断,先将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推行下去。臣必定执行此令,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他慷慨激烈,大有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众官不由为之气夺。皇帝缓缓开口:「那清丈田亩,一条鞭法之事,张阁老先理出详细章程之后,再开朝会由诸位臣工复议。」众臣松一口气。这等大事,自不是一言可决的。只要皇帝没表明态度,自然有转机。不过这一番朝廷交锋下来,许多大臣都感受到了首辅坚决贯行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的态度。实则要执行一条鞭法,清丈田亩是势在必行的。否则交税的人,还是原来那些底层百姓,而且他们没有白银,只会被盘剥愈重。随后退朝。沈墨身为鸿胪寺卿,今日是一言不发。他退朝之后,有相府的过来寻他。沈墨便即来到相府。这时候,相府偃月堂,已经到了好几位朝中重要人物,今日向首辅率先开炮的户部侍郎陈复,以及引经据典反驳首辅的礼部侍郎程光都在。沈墨是一点都不意外。变法其实是高层官员的共识,关键是如何变法,如何推行。做官做到高位上,有户禄素餐的,也有追求事功立言的。只是这两个侍郎,起初绝对不是他老师的人,真不知老师何时将两人收入囊中的。「哎,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沈墨以为,老师越高调,越揽权,将来下场越是不妙。这相府,他以后得少来了。一番见礼之后。陈复道:「今日大朝议上,足见推行新法,依旧阻力重重。」变法的政令,不是一而就的。先前已经有了许多政令出台,但都无关痛痒。到了清丈田亩这一步,才是变法的深水区,其阻力之大,足以令任何一位权臣都望而却步。他们这些人跟随首辅,实则是连家族都不顾了。沈墨心中感慨之馀,自也免不了一番敬佩。别人都有家族,而他沈君山其实没有家族。养父不要他,亲生父母早已不在,而那边的族人,他都不熟,因此基本上没有往来。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为生民立命的想法。人就是这麽奇怪和复杂。陈复丶程光皆是大族出身,反而在这种事上比沈墨这种没有家族负累的人还要积极。程光道:「推行新法,首要在澄清吏治。今国家大事,上出于朝廷中枢,实则操于胥吏之流。此辈不能驯服,变法就无从谈起。」他通读史书,看问题的角度很深刻。首辅微微颌首,对沈墨道:「君山,你这次去南直隶后,尚未对莪说说一路的游历感想,不知你对如今的事有何看法?」沈墨:「学生这一路来去匆忙,没看出什麽来。」首辅目露失望之色,这个学生,到底不是一路人,他淡然道:「徐公明,此人,你怎麽看?」沈墨迟疑一会,说道:「学生是他乡试的座师,不好发表看法。」首辅:「他在乡试的事上,闹那麽大,你不怪他吗?」沈墨摇头:「学生不怪,倒是佩服他的胆气。只是刚过易折,此子的将来,不好说。」首辅点头:「那你下去吧。」「唯。」首辅望着沈墨远去的背影,随后收回目光,向着身边几位重臣,笑道:「沈君山自有前途,倒是用不着我们这些老朽为他操心。」陈复没有纠结这个事,他道:「江宁徐生,可以大用。」首辅:「如何说?」陈复道:「徐生家族被灭门,只有养他的叔叔是亲近之人,而且还不是血脉之亲。我知此人英明神武,且无家族之累,反而类似赵氏孤儿。其又将与冯西风结亲。此人虽是太苍周氏女婿,却出身普通,同样没有家族负担———」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皆是徐青可以重用之处。等陈复说完,程光反驳道:「陈大人的话,我十分赞同,但在我看来,徐青反而不能重用。」首辅:「为何?」程光拱手:「请元辅以堂堂正正之姿,招此人入京赴考,做几年翰林。」「我正欲使其做事,如何能使其清闲?」首辅问道。程光道:「元辅此言差矣。本朝不乏聪明智慧之士,亦不缺做事之人。南直隶之事,若是离开徐生就推行不下去,那迟早也会大事崩坏,或者操持徐生之手,成为将来国家的大患。以元辅机虑之远,我辈辅助,新法之事,自当能推行一时。然天下事,难就难在人亡政息。今沈君山无复大志,元辅当择人继承你的志向,而不是着急事功。」首辅:「程大人之言,着实是肺腑之言。可惜,人生变幻无常,本官怕是等不到他成长起来的时候。做此等大事,只争朝夕。此事,不必再提。」程光不免叹息。人亡政息固然是历史规律,但掌权者,何尝不知呢?只是世事变幻无常,亦不无道理。他的说法,确实打动不了首辅。程光再次向首辅拱手,说道:「此人,若不能正用,还请元辅诛之。』「什麽?」程光沉声道:「请诛徐青。」 第133章 阴阳之道,紫府元宗(求订阅) 请半天假,明中午更新手指痛,腰也不舒服,需要缓一缓。实在抱歉了。 第134章 呼风唤雨(求订阅) 第133章阴阳之道,紫府元宗(求订阅)「请诛徐青。」程光的话,令首辅神色微变,冷厉道:「君欲学公叔座吗?」战国时代,公叔痤知道商鞅年少有才干,但还未来得及向魏惠王推荐,公叔痤便病重。魏惠王亲自前去探望公叔痤,说:「您的病如有不测,江山社稷将怎麽办呢?」公叔痤回答说:「中庶子公孙鞅,虽然年轻,但有奇特的才能,希望大王将全部国事交给他,听任他去治理。」魏惠王默不作声。魏惠王刚要离去,公叔痤屏退左右说:「大王如果不任用公孙鞅,那就一定要杀死他,不能让他离开魏国。」魏惠王没有答应,出来后对左右大臣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痤的贤能,却对我说在国事上一定要听从公孙鞅,难道不是很荒谬吗?」魏惠王走后,公叔痤召来公孙鞅向他道歉说:「今天大王询问可以做相国的人,我推荐你,看大王的表情是没有答应我。义应当先尽忠君之礼,后尽人臣之责,对大王说如果不任用公孙,就应当杀死他。大王同意我的建议。你可赶快离开,不然将被捉拿。」公孙鞅说:「魏王不能听您的话任用我,又怎能听您的话杀死我呢?」公孙始终不愿离开。不久,公叔痤去世。当时公孙鞅得知秦孝公求贤,于是在埋葬完公叔痤后,向西投奔秦国,并得到秦孝公的重用,实施了着名的商鞅变法。而商鞅虽然最终下场不妙,但他的变法乃是自古以来,罕有的变法成功的例子。程光仿古人之举,显然对徐青的看重,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他直面首辅的怒意,说道:「元辅是否以为,我过于高看徐青。」首辅道:「徐公明虽有才,却年少,如何能与商君相比。」自古以来,商鞅褒贬不一,但首辅这种变法者眼中,商鞅无疑是成功的。因为人亡而政不息,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变法者最大的追求。至于个人的生死荣辱,反而不很重要。毕竟法存,则他们虽死犹生,政治生命仍旧在延续。程光直言道:「在我看来,论对变法的理解,元辅不如徐青。」陈复在旁边听着,不由嘴角一抽。他觉得程光是不是老糊涂了。虽然陈复了解过徐青之后,认为此人确实对得起天下士的评价,却认为徐青还需要大量的磨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国之干才。如今的徐青,做事手段太粗糙,太激烈。还好只是在江宁府一地大闹,若是波及南直隶或者数省全国之地,哪怕首辅也保不住他。首辅听见程光贬低自己的话后,反而没有怒意,淡淡开口:「我对变法的理解,如何不如徐青。」程光侃侃而言:「在这方面,元辅有三不如。其一,徐青生长于衙役之家,对于底层县衙的事,远比元辅清楚明了,不易遭遇胥吏的蒙蔽。自古以来,变法最难的一点,那就是将自身的意志贯彻到底层,将皇权下放到乡里。在江宁府一府之地,徐青已经做到了。其二,徐青懂底层读书人的心。自中古以来,造纸术丶印刷术流行。经学能被普通读书人所接触,由此瓦解了士族对经学的话语垄断权。徐青起于底层,得普通读书人的心,由此他做事不必依赖于科举世家,有此广大基础,凭其经营的复社,等其上位之后,手下立时能有一大批深入底层的读书人,所言所行,都能比首辅影响力更深入乡里,如此一来,百姓对变法的了解加深,政令推行起来的难度,也会降低。其三,徐青做事能直指本质。他这次做事,闹得虽然大,却很清楚,清丈田亩不是元辅的目标。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事情闹大了,对他有利。事情闹小了,压力都在他身上。」首辅平静道:「第三点,我不认可。若无我替他顶住压力,他还能如此轻松吗?」程光叹息:「敢问元辅,你能不替他顶住压力吗。」首辅闻言一笑:「程先生所言,确然句句有理。」陈复在旁边摸不准首辅的心思了。怎麽程光说话这麽不中听,首辅居然还挺高兴的。程光见状,拱手道:「看来光是贻笑大方,这些事元辅比我清楚。」首辅:「程先生其实还有话没说完,徐青此人文武双全,且还没满十六岁。这样的人,一个衙役是养不出来的。他要麽得了惊世的隐秘传承,要麽便是鬼仙转世,生有宿慧。留在地方,会使其做大,养出蛟龙气象。不如使其进入京城,与我辈同化。」程光再次拱手。他确然是这个意思。徐青进入京城,固然能接近天下权柄,却也等于凤凰进入金笼之中,能得其才,而不受其害。放任在地方,便是令这等人如蛟龙入海,得其所哉。而且有此人物,培养下去,将来是有希望继续变法的。须知,变法都是先易后难,越到后面,越触及深水区,不是蛟龙一般的人物,绝对无法继续变法下去,从而挽天倾。在程光看来,即使首辅变法成功,也不过是裱糊一番,让大虞朝看着光鲜,自来王朝末年的弊病,不是眼下这些政令能祛除的。至于该如何做?程光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晓,只有那种天纵之才,方可有一丝机会做到。他读过徐青乡试的四书题答卷,堂堂正正,慨然有古圣贤之风。而且其人尚未满十六岁,这种人,大概是生而知之者,光是得到隐秘传承,只怕是养不出这等气象。首辅:「此事不必再议,我自有计较。」程光闻言,便不再多说。倒是陈复心里生出一些想法来。他的志向没有程光那麽纯粹,亦没有首辅那样深不可测的智谋。主打一个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朝堂中关于「清丈田亩,施行一条鞭法」的拉锯战还在继续。梁阁老先到了金阳府,准备走海路。盖因金阳府和江宁府皆有海港,可以坐海船直达。此外,首辅再三叮瞩,此次直往江宁府,审问当地缙绅,不可再节外生枝。其实根本原因是,梁阁老清楚,要是走运河和官道,一路上风声漏出去太多,麻烦也就上门不断了。走海路,一路无事。他出京城是躲避麻烦的,又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以礼部尚书丶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出京办公,规格待遇自然不用说。金阳府现任知府吴大人,正是徐青的老恩师。此刻早早得了同乡吏部张侍郎的消息,前来迎接。见得梁阁老的仪仗,带着本地大小官员士绅迎上。梁阁老心里清楚,他要从金阳府出海,势必避不开吴知府一干人,所以没有刻意回避。何况吴知府不止是徐青县试的座师,亦是更部的少家宰张侍郎的人。张侍郎这位置,再往前动,至少也是礼部尚书丶户部尚书这个级别,或者直接入阁。这用徐青前世的说法就是半步阁老巅峰大圆满。如此人物,连首辅平日里都要让他三分。梁阁老知晓人家背景,自也没拿大。毕竟礼部虽然清贵,实际上权力却不大,油水也不多。当然,他熬工龄,要是熬得下去,混个次辅是没问题的。若是首辅变法不成,指不定还得他这等左右逢源的人物来平衡朝局,做一任首辅。这也是梁阁老不愿意参与朝堂斗争的原因。只要顺顺利利致仕,将来死后谥「文忠」不敢想,「文忠」总归是有机会的。接风洗尘,酒酣耳热之后。吴大人悄声道:「阁老此去江左,不可不知江左风土人情。下官为阁老准备了两个江左风物,为阁老解闷,了解江左风俗。」梁阁老嘴角一抽,他就是南直隶人,能不了解?不过小吴也是一番好意。而且离别家乡,岁月颇久,如今确实对江左不熟悉了。梁阁老没有推辞,歇息时,就看到两个可人,还是双胞胎,乃是淮南的上等瘦马,一个叫弄影,一个叫弄月。早早脱光了身子,在给梁阁老暖被窝。一番服侍之后,又是用身子给梁阁老暖脚暖手。「哎,这都什麽事啊。」梁阁老禁不住叹息,然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吴知府亲自赶来相送,说给梁阁老送两箱土特产,还请梁阁老给自已弟子捎一封信。到了海船,梁阁老先看了土特产,确实都是黄白翠绿的土货。然后私下里打开吴知府请他捎带的信,看了下,里面居然内容空白。梁阁老看到之后,不由一笑,「倒是个妙人。」销信其实要的是梁阁老的态度,信的内容也不重要。甚至也是为了梁阁老好。如果梁阁老想请徐青办事,直接在空白信纸加内容便是,反正上面有吴知府私人印章,足够当做信物。梁阁老对这番招待很满意,对左右夸赞吴知府道:「金阳府的吴大人,将来起码能做个六部侍郎啊。」他又觉得如此夸赞还不够诚心,继续道:「若是有机遇,尚书阁臣也未可知。」本朝三甲进士不是没有做到尚书阁臣的。那还是百年前的一位神童,十六岁就考中了进士。是以,除非徐青明年参加恩科会试,不然的话,本朝最年轻进士的记录是破不了的。梁阁老奉旨出京,消息很快扩散出去,到了应天府。徐青这时候已经请总督李文定出面保媒,提了亲。后面就是准备成亲的事。他暂时留在应天府,没有回去。而李文定保媒之后,便即离任回京,显然知晓南直隶近来动静不小,正好藉机抽身。徐青和李文定接触之后,发觉李文定的武道深不可测,至少也是练脏的层次,甚至更高。当真是公门之中好修行。他细细打听之后,方才摸清楚李文定的真实底细,据说是武当龙门派的传人。这龙门派的源流是全真道龙门派,祖师是长春真人。其实真罡门也是全真道的支派,若非古无极所练的天罡无极功有所残缺,当日未必会败在衍空老和尚手里。若论底蕴,全真道鼎盛时期,号称玄门正宗,天下第一大教。不说祖师重阳真人,便是其座下七子,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长春真人更是金丶蒙两国的座上宾。但自长春真人坐化之后,全真道便很快衰落了。其实在之前就有预兆。因为全真七子早早就分家了,各有各的道脉。大禅寺的厉害就在于,传承久远,且一直以来没有大的分裂,绝学保留完整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而且刻意降低自己在宗教界的地位。毕竟宗教的斗争,太过残酷激烈,而且更惹朝廷忌惮。全真道便是在这方面过于深入,反而出了大纰漏。徐青在这段时间里,贯通了苍龙七宿第三条隐脉「氏脉」,这代表苍龙前足,象徵稳固和力量一共有十三个星官穴位。徐青贯通之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玄天观想法更进一步,神魂力量有所提升不过越到后面,神魂和武道提升越难。徐青现在还能持续进步,乃是他处于身体发育的黄金时期。其实这和鬼仙转世,顺利勘破胎中之迷的效果差不多。前朝厉害的鬼仙转世,甚至有十几岁就修成武圣的。但也因此,放弃了神魂的修行,直接完全地灵肉合一。至于徐青,现在连武道宗师的门槛都摸不着,更论还在武道宗师之上的武圣。他一路修炼下来,总结武道修行,大约有五个大层次。练筋丶练皮丶练骨丶练脏丶洗髓。洗髓之上,便是武圣。属于江湖神话。而练筋和练皮丶练骨,三个层次,并不是独立的。只是练筋容易过练皮,练皮容易过练骨。到了练骨这一步,练筋和练皮的功夫火候必然不浅,但天赋异禀者,天生筋骨强横,不刻意练也十分厉害,再练一点硬气功,自然而然就筋骨皮远胜普通武者。故而武学是实实在在最吃天赋的。只有到了练脏之后,先天根骨不行的武者才能在同层次逐渐追赶上那些天赋异禀的武者。但区别也就是你努力之后,终于考到八十分,而人家从八十分考到九十分或者九十五分。「无论如何,经历过练脏洗髓之后,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我现在虎豹雷音还没修炼到上层,洗髓自是无从谈起。」徐青很清楚,寻常武者,能明白「练骨」的妙谛,已经能称之为不俗的武者了。但这个层次,往往差距也极大。强横者如林天王,哪怕没练脏,也能和一般练脏武者斗一斗。弱的人,甚至不一定能打过有天赋的练筋丶练皮武者。练脏才是武道真正开始超凡入圣的起始点。到了这一步,武道才能称得上登堂入室。「要在尘世苦海中,安身立命,神魂和武道一样都不能缺少。我虽然靠着梧桐老树,进入「阴阳协调』的境界,暂时能在练脏和显形的层次,神魂武道双修,但武道上的精进,是比不上同层次灵肉合一武者的。说到底,还是我的「阴阳协调』是误打误撞出来的,过于粗糙。」徐青得到全真道重阳真人的画像之后,趁着在应天府的闲暇,详细研究了全真道的脉络。其中全真道南祖紫阳真人有一部「紫府元宗」,对阴阳之道,有高深无比的见解。可惜,这部功法,早已失传。但根据徐青的推算,这部「紫府元宗」最后可能是被玄天道人得到。问题是,徐青在栖霞山的山洞里,并未发现此物。「或许玄天道人另有秘藏。」徐青暗自心想。他现在也顾不得修炼上的事,而是来到巡按御史衙门,与老岳父见面。「我刚得到消息,朝廷已经下旨派礼部尚书梁阁老出京,审查这次你在江宁府和缙绅之间的事。」「看来规格挺高的。」冯西风缓缓开口:「我在京城时,素知梁阁老为人,属于中间派,不会轻易得罪人。这次他来,怕是有和稀泥的意思。不过我也得到消息,首辅的意思是江宁府缙绅要麽欺君,要麽就是真心请愿清丈土地,看来你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不是首辅的核心门人,而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称「元辅」,表达尊敬,并显得自己和首辅亲近。其实这也是冯西风的宗旨,他跟随变法派,不是趋炎附势,而是想做事,不存在人身依附的关系。主打一个对事不对人,只认可理念。如果其他人变法,济世救民,他同样也支持。不过,要是不给他官做,那他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徐青:「先生的意思是,首辅是高高举起,但梁阁老一来,说不定会轻轻放下。」冯西风:「你能搞出这麽大的事,能不能轻轻放下,看来更多在你吧。』徐青:「先生高看我了,不过后面怎麽做,还是得看他们怎麽做。」「此是何意?」徐青笑了笑,「小婿家里快来客人了,先回去了。」「走吧,一会没大一会没小的样子。」冯西风见徐青一会「先生」,一会「小婿自翊」,真的是无语。不过徐青越是没大没小,说明他和冯家关系越是融洽。他也是个不拘俗礼的,倒是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在外面做官要装一下,所以在家里总得做「人」,放松自己。徐青径自离开巡按御史衙门,然后叫来苏怜卿。「这些日子,府衙丶县衙的胥吏,哪些人颇有怨言,可都记录下来了?」「全都记录在案,但不确定有没有腹诽的。」苏怜卿笑了笑。徐青:「这些就不用管。这些人吃咱们的饭,一旦喂不饱,就想砸锅,哪有这麽便宜的事。正好借这个机会,换上更贴心的自己人。」他面露冷厉。先前看来是对这些人太温和了,都以为他的饭想吃就吃。苏怜卿颇感兴奋。她早觉得公子行事还不够激烈,那些狡猾的胥吏,都是风吹茅草两边倒,根本不可信。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换一次血。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江宁府。江宁府,以胡举人为首的缙绅,骤然听到首辅请下的旨意之后,如丧考姚。「怎麽办——」丁员外一时间,六神无主。胡举人恨恨道:「都怪你们当时软弱,给徐公明留下把柄,这回怕是大事不妙了。」「朝堂上的人,怎麽没为咱们说话。」「我得到消息,现在首辅打算「清丈天下的田地」,朝廷上的人做事喜欢妥协,怕是愿意牺牲咱们,换来首辅的妥协。」「他们怎麽这个样子。」一群乡绅豪强,都深谱朝廷的游戏规则,徐青这一招的杀伤力出现之后,个个都明白,哪怕派来的是梁阁老这种中间派,以他们对徐青的了解,只怕有了首辅请下的旨意之后,徐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为徐青已经和他们撕破脸。换做他们,会给馀地吗?肯定往死里打。「这次都给我去道歉,配合清丈土地。」胡举人清楚利害,打算投降了。清丈土地不过是交税而已,真要是被按死了欺君之罪,整个家族都完了。天下士绅的力量固然强大,但江宁府的士绅全加起来,在朝廷眼里也就算个屁。「额,这就降了?」其他乡绅虽然也怂了,没想到你老胡这次怂得也太快了吧。他们还想着,老胡顶一顶,才能在徐青那里显示出他们投降的价值。算了,大家都投降也是好结果。这样亏都是一起吃。胡举人也是没办法,不把事情先说开,鬼知道这群猪队友能干出什麽事。暂且忍半年。等徐公明去参加会试,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样的人物,总不可能在江宁府这口浅池子一直厮混下去的。「哼,你徐公明到了京城,我不信你还能呼风唤雨。」胡举人心想,徐青这性子,迟早碰壁。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第135章 繁衍(求订阅) 「大威天龙!」乌云中,云层破开。一道金光陡然降落。闺房中的声音惊骇地认出这是金光寺的「大威天龙」。呼味!随即闺房之中,一个诡异的女子破门而出,虚空中荡漾起一股浩大的神魂力量。而那名女子,肉眼可见地身体干下去,在门外的左千户身前爆开。左千户见状,立刻撑起一把乌黑的铁伞,挡住眼前炸开的肢体。恐怖的是,这些肢体只有人皮和碎骨,根本没有血肉存在。他神色惊惧,「好一个罗教妖人。」这次他是从徐青那里得到消息,知晓内厂潜入了一个罗教妖人的附体分神。他清楚附体妖人是何等厉害的存在,不敢大意,过来监探。没想到,刚一过来,就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底细。而此时,金光寺的住持衍空禅师也施展出大威天龙菩萨观的神通赶来。左千户用奇门武器乌黑铁伞挡住炸开的碎骨肢体,而虚空中庞大的神魂力量,发出尖锐的鸣声。饶是以左千户之能,都感到脑袋如遭雷击,嗡嗡作响。他不敢大意,运起崂山内家心法,搬运气血,直冲天灵盖,散去对方的神魂攻击之力,同时舌头咬破,精血刺激之下,发出雷音:「大胆妖孽,见到朝廷命官,还敢兴风作浪!」他浑身有一股厚重的王朝气运爆发。虚空中的神魂力量,为之一颤。「朝廷走狗!」虚空中,那股神魂力量,震荡空气,发出狠厉的骂声。而这时候,金光灿然的大威天龙仿佛漩涡一般,裹紧那股震荡的神魂力量,但因为左千户身上的王朝气运爆发。大威天龙都受到影响,露出破绽。那股恐怖的神魂力量溃散之馀,居然藉机化出一条金色的虚影,冲向天穹。左千户已经张弓搭箭,一支专门针对神魂高手的破魂箭射过去,追尾射中金蜗的下身。那金蜈的神魂惊叫一声,很快消散不见,「阿弥陀佛。」院外,一名老僧走进来。左千户脸色尴尬,说道:「大师,我刚才不是针对你。」老僧自然是衍空,他微微一笑:「这金蜈法王是罗教附体的妖人,刚才逃走的虽然是一道分神,却也不可小,不过他受了左大人一击,眼下肯定不好受,料来是走不出江宁府的。」左千户点头:「不知大师有什麽追踪这妖人神魂的办法?」他刚才震荡王朝气运,俨然发现,如今这一招,远没有以往那样好使了。看来如崂山上清宫的师长所言,大虞王朝的气数在削减,往后的日子,天下各处的妖孽会越来越多。「师尊说,陛下以大虞龙气修炼,妄图长生。但王朝衰落之势已显,若不能中兴大虞,反而要被龙气反噬,万劫不复。」「如今首辅变法,正是陛下为王朝中兴做出的必要尝试,他们现在君臣一心,希望能变法成功吧。」左千户暗自感慨。他自是希望天下恢复太平盛世的气象,甚至心里有点感激为陛下献上这修炼法的朝天观主,否则陛下肯定不会如现在这样下定支持首辅变法的决心。不过他师尊,崂山上清宫主却告诉他,盛衰自有天数,人力只是徒劳,甚至会让结果更坏,却也支持他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下山。衍空开口回道:「这妖人分神的力量藉助血肉精气,不过刚刚达到显形的层次,但本身是附体的境界,并非贫僧眼下可以测量的。所以,实在是无法追踪它。」他刚才以身试法,基本得出结论,怕是京城那位老皇帝,果如传闻那样抽取龙气修炼,大虞王朝本来就在走下坡路,老皇帝又这麽一搞,呵呵-—-」—王朝鼎盛时期,天下难出鬼仙,但现在就不好说了。而且伴随王朝气运衰落,各方妖邪,显然也有机会进入朝廷,兴风作浪。天下的形势,难免急转直下。这也给当朝的变法,平添了额外的阻力。衍空心知肚明,神色则一如平常。他随即向左千户告辞,而左千户只好作罢。他如今更是得到上面的命令,让他严密监视徐青的动静,务必要将徐青在江宁府做的事,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不过,上面也下了命令,让左千户在江宁府,密切配合徐青任何想法和行动。既防且用。搞得左千户都不敢去面对徐青了。这也是上面考虑到,他一向亲近文臣,容易得到文臣的信任,且和徐青有过不错的交情,才下达的命令。当然,他总不可能日日夜夜亲自监视徐青,这不现实,依仗的还是手下内厂的番子以及江宁府这边的绣衣卫。好在,根据他目前得到的情报消息,徐公明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百姓和国家,颇对他胃口。「明明中了解元,可以跟着乡绅豪强一起鱼肉乡里,却不惜得罪这些同道,为朝廷清丈田亩,此等格局气度,怕不是诸葛武侯再生。」左千户内心里对徐青还颇有敬意。他越是这样,越害怕徐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他又不得不上报。好纠结。应天府,徐宅。徐青得到金光寺送来的消息,另一边左千户也写信告知了金法王分神的事,两边说的情况大差不差。另一边,苏怜卿这边也送来了当日的情报送来。她禀报之后,颇有不解:「公子,咱们为何不计划周密一点,直接解决金蜈法王这一个隐患?」在她看来,只要公子用心计划一番,金蜈法王的分神断无走脱的道理。现在打草惊蛇,对方转于暗处,反而更加难以抓捕了。徐青:「这件事早在我意料中,可以说我是故意为之。过去一段时间,莪的风头出得太大,所以各方都对我十分关注。若是在江宁府,一点能威胁到我的力量都没有了,那对咱们是极为不利的。」罗教和莲花教渊源颇深,与徐青作对,绝对不会惹外界怀疑。徐青现在需要这麽一个对头存在,让上面放心。他虽然厉害,但江宁府还不是徐青一手遮天的地方。甚至他也会做「错」事。一个不会犯错的下属,会令任何上位者寝食难安的。苏怜卿不禁恍然,公子到底是公子。她心想,公子如此防备朝廷上层的大人物,足见其真实内心。徐青自然清楚苏怜卿的小伎俩。造不造反,并非徐青现在能决定的,他只能顺应时势做出选择,而不是蓄谋为之。周得七分天下,方伐殷商。秦奋六世之馀烈,方吞二周而亡诸侯。这些都是榜样。但作为上位者,总得给底下人希望和奔头。苏怜卿希望从龙,徐青就得给她这个盼头,否则人家干事就没那麽卖力了。底下人,天冷了给主公加衣服,还不是自己也想穿厚一点。世上哪有许多纯粹的仁人志士啊。现在江宁府的乡绅豪强,一个个从江宁府赶到应天府向徐青低头认错,徐青没有急着恩威并施,而是交给胡举人出面。一来,不用当面折辱人家,双方都有台阶下;二来,表明了徐青也不是不能和乡绅豪强合作嘛。大家都是同乡,该帮的一定会帮,不至于真闹得头破血流。这种态度,无疑让南直隶其馀缙绅对徐青的感官提升了许多。假如徐青一开始这样,他们会觉得理所当然。这麽一闹之后,徐青再来一出尊敬乡贤的把戏,反而使人有点受宠若惊。如今徐青在南直隶,尤其是应天府的风评又有所转变。「徐解元能做出圣贤文章,决然不是来俊臣那种酷吏。」「我早知道,方阁老不会看错人的。」「听说徐解元打算和江宁府的豪绅合夥做茶叶丝绸的生意,看看人家—————」说这话的人,显然有点酸意。毕竟丝绸茶叶瓷器,都是海贸中的暴利生意,利润都是被魏国公府为首的四大家族分了去,许多豪绅也只能跟着喝汤,若说心里没怨气,那绝对是骗人的。相比起海贸的巨利,清丈田亩多交的税才几个钱。「不可能吧,海贸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回话的人,亦深知海贸生意的利害。寻常人敢做海贸生意,刚出海,船就会被海寇劫走。无论是南直隶,还是更南方,做海贸都得有深厚的背景以及强大的海上力量才做得起来。「人家徐解元这麽说,自然是打通了海路。」「哎·—..—」魏丶朱丶陆丶王,乃是南直隶四大家族。其中魏国公是勋贵,而其馀三家,都是江左底蕴深远的大家族,即使到如今,也是科举兴旺。尤其是王家,这一辈年富力强的家族嫡系子弟,出了七个进士,最差都是二甲进士。如今官做到最大的那位,已经是刑部尚书,再往前一步,便是「吏部丶户部丶礼部」这上三部的尚书,或者升左都御史。而上三部的尚书或者左都御史,不出意外,基本都是阁臣。即使暂时没入阁,那也是第一序列。毕竟入阁的人数,往往是皇帝决定的,如果皇帝觉得内阁不需要那麽多人,哪怕是这些朝廷大佬,也得排队。但选拔阁臣,绝不能将他们排除在外。而且内阁的阁臣,除了首辅之外,如果没有上三部尚书或者左都御史丶吏部左侍郎这等官职,外面的朝臣也会将其看轻,说话不见得能顶用。如今四大家族的家主在魏国公家聚会。「他清丈田亩我能忍,这小子居然胆子大到要动海贸的生意,我实在是忍不了。」朱家家主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露。朱家在朝廷的影响力没那麽大,但生意遍及南直隶内外,可以说是四大家族的钱袋子。陆家家主则神色平淡,陆家世代和天师道关系密切,不乏有家族中人出家修道,甚至家族许多做官的子弟,会在年富力强时,急流勇退上山求仙访道。不过修道比科举任途还费钱,故而他们和其馀三大家族基本上是密不可分的。王家的官场势力最大,田亩也是最多的,不过王家隐匿的田土和人口不算多,他们的田土主要是世代积累经营出来的。如果清丈田亩,对他们的影响不是特别大,但依旧是反对清丈为主。因为围绕王家的一系列官员,蓄奴丶隐瞒田土丶人口的事都没少干。魏国公则不用说,勋贵一系,天然就反对清丈田亩,这是他们主要的利益来源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大虞朝的许多宗室,也是隐匿人口,逃避赋役的主力军。其实严格意义来说,宗室丶勋贵才是「清丈田亩」政令的最大阻力,文官集团都要排在后面。因为文官家族依赖于科举仕途,起起落落是常态。勋贵丶宗室则是世袭的。但不能因此说,文官没有动力阻止这个政令,但文官内部也有分裂,许多大家族子弟,譬如程家丶周家这些大族子弟都加入了变法派,他们不止有理想派,也深刻认识到王朝固有的弊病,想要为王朝刮骨疗伤,这样也能使家族依附王朝大树,继续作为大树的青藤枝蔓发展绵延下去。改朝换代,既是机遇,也是风险。不到万不得已,这些大族其实不希望天下有大变。但真到了那一天,除了部分的理想主义者,更多还是纳头就拜了。四大家主,聚集商议,对于徐青的事,魏国公一直都很头疼,现在看到其他人跟着头疼,心中莫名有些舒坦。等大家商量的差不多,总体而言,朱家家主对徐青伸手海贸最是深通恶绝,陆家丶王家虽然也不爽,但不是特别坚定,至于魏国公,他是真的想当场乾死徐青,可人是要活在现实中的。魏国公府可以说是其他三家的首领,亦是他们的挡箭牌。因此他现在是最难受的。皇帝盯他盯得太紧了,就等着魏国公犯错,好藉机收拾他一顿。毕竟魏国公府还有许多其他的支脉,如果主脉出了事,便是支脉的机会。至于会不会因此损失家族的势力,那也是人家小宗入大宗之后才会考虑的事。人不能因为自己没到手的东西而平添烦恼,魏国公长长叹息道:「现在这个节骨眼整治徐青不现实,诸位也得考虑我这边的形势。」他朝其他三位家主拱了拱手。朱家家主冷声道:「难道就直接放过他?」魏国公摇头:「他想插手海贸,无非是仗着自己海上有个林匪给他当盟友。咱们只要断其臂膀,他还能继续行此事吗?」朱家家主眉:「姓林的恶匪在海上逍遥,拿下他哪有这麽容易。』魏国公微笑:「我已经查清楚林匪补充物资的海港,就在江宁府吴中县,到时候让海沙帮丶巨鲸帮联手,等他补充物资时,将其人马端掉,再封锁江宁府的海港,徐青纵然在江宁府一手遮天,也不过是笼中困兽。」「那咱们什麽时候动手?」魏国公闻言,嘴角一抽:「眼下还不到时候。」「为何?」「梁阁老的海船,如今还停靠在吴中县。咱们要是动手———」魏国公刚开始打探出这个消息时,还挺兴奋的,结果很快发现梁阁老的海船赖在吴中县的海港不走,兴奋之情,荡然无存。只能说,徐公明这个人,确实很邪性。朱家家主闻言,不由气闷,「不是,这小子太邪门了。」如果说「逼江宁府的豪绅写请愿书」是徐青早有谋算,那梁阁老这个事,只能说是天助之,根本没法用任何谋划来解释。魏国公其实隐隐怀疑,这是首辅布的局,因为根据他的情报,梁阁老领的旨意是直接到江宁府查案,不准干涉其他地方的事。特旨特办!如果了解梁阁老为人,就知道这个老滑头为了不惹事,多半会走海路到江宁府。但江宁府的海港之中,吴中县的那个,并不算大港,偏偏老梁就将海船停在那里,确实邪门。不过吴中县离江宁府的府治最远,似乎也是一个理由。总之,这事情到了这地步,多少是尬住了。陆家家主深以为然地附和了一声。陆家家主相对恬淡,属于随波逐流的类型。王家家主笑了笑,说道:「我看那小子的作风,未必是软硬不吃,正好趁着他这次大婚,咱们捧个场,再观察观察。」王家混官场为主,对于年轻才俊,多有欣赏提携。若不是徐青早就和冯家搭上,他都想从家族中挑个优秀的适龄嫡女嫁过去了朱家家主虽然生气,却也不是莽撞的人,知晓既然一时间干不死徐青,没必要节外生枝。他道:「不知这番中枢的博弈,到底结果如何。王家家主抚须道:「依我看,现在就清丈天下的田亩是绝无可能的,多半是从顺天府开始施行,然后江宁府丶应天府也为试点,其馀不动。不过,改稻为桑的事情,怕是年底前就得尘埃落定,往后生丝价格会大跌。」朱家家主心中一动:「那这笔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了。」陆家家主眉:「生丝大跌,岂不是桑农反而会吃亏,这会不会激起民变。」改稻为桑本来是有利可图,如果朝廷力推此事,引来生丝价格大跌,那麽桑农必然大受其害。朱家家主冷笑道:「就是得让张太阿碰个头破血流,才能让他知晓,天下的事,没一件是容易办的。」魏国公道:「朝廷不了解地方实情乱来,咱们也没办法。真要出了事,也显得咱们有用处,免得天天遭受猜忌。」他心想,乱起来也是好事,削弱中枢,还能趁机显示自身的重要性,有利无害。陆家家主迟疑道:「南直隶已经发生几次奴变和民变了,如果因为改稻为桑的事,再次激化矛盾,只怕东南之地的形势会越来越坏———」朱家家主道:「就该乱一乱。」王家家主心想,乱局才好立功升迁,故而也没反驳。陆家家主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却也习惯了随波逐流,没有反对。魏国公是巴不得南直隶生乱,转移老皇帝的视线。众人交流完信息之后,心中舒爽许多。似他们这种人物,消息渠道多,势力大,对天下的局势看得更透彻,但反而会因为得到的情报太多,丧失决断力,瞻前顾后。总归是走一步看一步为主。反正掌握了情报,见招拆招,结果不会太差。另一边,徐青也收到了梁阁老派人送来的老恩师的信。信纸是空的,但上面有老恩师的私章。而且梁阁老的家仆是白日里,光明正大来的。他自然明白梁阁老的用意,派人热情招待了梁阁老。徐青拿着信纸,犹豫再三,还是找了谢泉来商量。谢泉听闻事情始末,微笑道:「公明是否为了此信如何使用而烦恼。」徐青点头,「一人计短,正想问问先生的看法。」谢泉:「我以为一动不如一静,公明以为然否?」徐青舒了口气,「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事到临头,反而不是很能决断。」「我知公明的顾虑,近来是非太多,做什麽动作都是多馀,不如咱们老老实实先成亲再说。眼下公明最大的事,便是和冯家小姐成亲,使其早点怀孕。没什麽事,比此事更重要了!」他说到此,神情严肃。徐青深以为然:「先生所言甚是。」做大事,最忌无后。他为此事,也是做足了准备,连鹤形术丶金光咒的修行都暂时停下,先天指也是浅尝辄止,便是为了养精蓄锐,能有充足的精气,繁衍子嗣。如果他真的注定短命,也能留个后代在世上,不枉来这一遭。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做足安排。好在冯芜本身是灭情道传人,道术高手,在他帮助下,神魂显形不是难事,将来也有自保之力。徐青等到梁阁老的家仆吃好喝好之后,将人叫过来,当着面烧了信,再派人送他回吴中县。家仆虽然不解,却也回去复命。这一点让梁阁老大感意外,不由更高看徐青了。他因此对徐青更加好奇,打算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派人收集更多的消息。 第136章 金蜈魂咒以及罗教的反应(求订阅) 树欲静而风不止。徐青关门谢客,专心等待迎亲的日子,以及朝廷上层斗争的尘埃落定。在此期间,他向何知府丶郑知县交上了心有怨言的衙门胥吏名单,请两位正堂官动用自己的权力,将他们换下。并且通过严山丶谢泉出面,点选出复社中,愿意参加清丈田亩的社员。为此,谢泉竟然不惜自降身份,领了一份衙门的差遣,打算亲身参与其中。有这位本科乡试第六名的举人带头,产生的号召力是难以想像的。除此之外,严山和另外两名复社中出类拔萃的社员亦顺利通过了乡试,只是排名靠在中后段。这次江宁府能一口气出四名举人,亦是多年来未有的一桩盛事。其中四个都来自复社,更让人无限肯定了徐青的八股文水平,以及教学水平。为此,许多南直隶的中下层读书人,都对徐青接下来的讲学翘首以盼。不过他们很清楚,这一切都得等徐解元成亲之后再说。一切事情,都在顺利推行的时候。意外到来。丹溪翁被徐青请到一间隐蔽的小院。「徐解元,以你的医术,都不能解决的难事,老夫来了,怕也是无能为力吧近来丹溪翁收了徐青的管家徐福为弟子,教其炼药,并认识的这是个炼药的奇才,颇感满意,正在对其倾囊相授,不问外事。但徐青找上门,他不得不来。徐青:「她的病不一般,待会需要您老施针定住气血,我再用神魂之力,为其驱除体内的魂咒,双管齐下,方可救醒她。」丹溪翁闻言点头,来到房间,看到是一个年轻姑娘,不由得似笑非笑。他以为徐青是金屋藏娇。徐青没有解释,轻声开口:「这事,还请您保密。』「我懂。」丹溪翁心想,似徐解元这等出众的年轻人,没有红颜知己,才是怪事。他自然不好在这时候传出去,免得给人家添堵。虽然徐青这桩婚姻,几乎没有出波折的可能性。这时代的婚姻,尤其是徐青丶冯巡按的身份在那里,在定亲之后,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床上躺着的人是苏怜卿,她在昏迷之前,来到了徐青的房门外。丹溪翁看到苏怜卿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有一道淡金色的蜈印记,若隐若现。与此同时,数枚金针,封锁住了蜈周围的气血交汇处。然,依旧可见一缕黑气在苏怜卿的额头浮现。「这是罗教金蜈法王的金蜈魂咒。」丹溪翁神情惊讶。徐青点头:「您老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苏怜卿中的是魂咒,而且比徐青上次在武定侯打杀的莲花教长老所施展的咒术高明许多。不得不说,金蜈法王的反应很快,在分神重伤之后,很快意识到是苏怜卿这里出了问题。苏怜卿已经足够小心,用神魂易容术,潜伏在应天府,依旧被对方寻出蛛丝马迹,对其施展了魂咒进行报复。这让徐青对附体高手,有了新的认知。哪怕是分神,神魂力量靠着汲取自家血脉的血肉精气才能勉强到「显形」层次,凭藉附体的「境界」,依旧施展出了使徐青目前感到意外的手段。而对方能对苏怜卿施展魂咒,恐怕那一道分神,也来到了应天府。只是不知隐匿在何处。他本以为金蜈法王受到重创之后,已经掀不起风浪,留着当个对头,让上面安心,正好合适。看来还是他自负了。这也是近些日子以来,顺风顺水,导致他的信心膨胀。徐青没有因此感到无限懊悔,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犯错。他先前故意犯错,反而显得有些可笑。他应该反省自己的是先前的妄自尊大之心。至于现在,则是亡羊补牢。苏怜卿是他藏在暗处的影子,虽然不显眼,却暂时没有人可以替代她。而目前能对苏怜卿造成致命威胁的,自然是罗教。这桩事看来得想办法解决。此外,他是时候和罗教进行真正的接触。事实上,徐青也清楚,一旦朝廷上层的斗争,暂时告一段落,他即将面临可怕的压力。首先便是林天王在海上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这是因为徐青伸手插入海贸,与南直隶旧有的势力斗争注定会不可调和,愈发激烈。任何利益的获取,都少不了斗争。他早明白其中的困难。是以徐青将江宁府的豪绅拉上了战船,一来能迅速稳定后方,二来这些人天然容易培养出一个以徐青为首的利益集团。如果徐青不选择外扩,那麽江宁府内部的斗争依然会存在;如果外扩,那麽豪绅也能和中下层的读书人以及普通百姓利益一致,形成紧密的乡党。利益才是最大的驱动力。当然,这也需要徐青制定规则和秩序,来引导这个乡党。道理一点即通,真实行起来,才会知道到底有多麽艰难,但成功之后,收益也是难以想像的。徐青心思一闪而过,对着身旁的丹溪翁开口:「有劳了,我待会会施展道术替她祛除魂咒,您老见到异象,莫要惊讶,放心施针,封锁平息她的气血即可。」丹溪翁点头,「放心,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徐青洒然一笑。他随即往后退一步,示意丹溪翁先施针。丹溪翁麻利取出金针,开始用类似上次给冯芜治疗伤势的手段,封锁气血,为其宁心定神。就在这时,令人室息的压力扑面而至。丹溪翁差点手抖,还好多年的医者素养,使他双手保持了稳定。他看到一头手持金刚铃的金刚王显形,宛如佛门大菩萨的护法显灵,钻入苏怜卿的脑袋。苏怜卿的识海中,一条金蜈在无边广阔的识海世界里荡来荡去,追逐苏怜卿的身影。她已经奔跑了不知多久,依旧不能摆脱金蜈,甚至被咬了好几次,越来越虚弱。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却抱着坚定的信念,相信公子一定会救出她。在她愈发虚弱之时。无边战斗之念化为金光,破开她的识海。一尊威猛强壮的金刚王,手持金刚铃出现。「金刚王,五大魔神?」那金蜈骇然一声。轰隆!金刚铃的响声大作,与此同时,金刚王的其他五条手臂,拿着各类武器,弥漫恐怖的战斗意念之力,轰向金。金蜗被这些手臂和武器拦阻,一下子被困住。「大胆!」金蜈冷厉地叫了一声。啪!五件可怕的武器打来,与此同时,一个巍峨的年轻身影出现,在五件武器环绕围困金蜈的时候,一脚踏过来。金蜗竟然被硬生生踏碎。与此同时,苏怜卿手臂上的金印记碎裂,化为丝丝缕缕的金光要逃走。一阵雷音响起,伴随强大的血气阳刚爆发。那丝丝缕缕的金光彻底溃散。苏怜卿缓缓醒过来,看到丹溪翁,下意识道:「公子,你怎麽变老了。」「我在这。」徐青脸色一黑。丹溪翁和他一点都不像好吧。「啊,对不起。」苏怜卿连忙道歉。丹溪翁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识趣出去。徐青接着向苏怜卿道:「你再休养一阵,便可无事。」「多谢公子相救。」徐青欲要再说话,忽地眉头一皱,冷声道:「大胆。」他取出带来的牛筋硬弓,虚做了一个骑马的姿势,张弓搭箭,朝着院子外射出去。直接贯穿了窗户,带起一声嗡嗡的爆鸣。随即,徐青脚趾抓地,脚下的地面龟裂,而整个人如箭矢一样飞射出去。他先前射出的箭矢,在前方留下一滩血迹,徐青脚步不停,踩着这一片的房顶飞快追出去,不断在闹市穿梭,留下残影最终,宛如一阵风追到城外,来到黑水湖畔。徐青定神往前方湖面望过去,一条小船出现,而一个狼狈的身影,爬上小船。徐青目力高明,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与此同时,还瞧见了船上原本就站着一个身着蓑衣的中年人。他看得出,这一身蓑衣,全然由上等的蓑丝编织,而且能够屏蔽他的神魂感知,足见是一件难得的法衣。更让徐青深深感到恐怖的是,对方俨然和湖面连成一体,不分彼此。他知晓,这是自他武道和道术有成以来,遇上的最强大的「敌人」,徐青没有转身离开,因为对方的气机锁定着他,这时离开,反而会露出破绽,给人可趁之机。徐青亦不畏惧,他已经修成先天指,无论如何,都能创造出一个退回城里的机会,届时往方园一逃,任对方是什麽当世绝顶人物,也休想要他的性命。他这应天府不是白来的!方阁老的存在,亦是徐青这段时间呆在应天府的原因。他身上的是非太多,这段时间更要谨慎,防止被人偷袭刺杀。而且待会武道丶道术交锋,激发的血气和神魂之力,方阁老肯定能感应到。何况,这短短时间,徐青已经判定出对方的身份,联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料定对方绝非真身前来。是以,对方显露出的境界固然可怕,真实实力,未必比徐青目前强多少。徐青心思镇定,暗自神魂驾驭桃木剑,与此同时,搬运气血,随时准备发出先天指。而湖面上,小船中穿着蓑衣的人,手上没有任何划桨之类的器物,脚下的小船,仿佛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缓慢朝着徐青驶来,他唱道:「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是古诗十九首之一,其中人生短暂丶世事无常的韵味,飘荡湖面,连路过的鸟儿,都受到其中情绪感染,发出悲凉的鸣叫·徐青尤其受到影响。因为人生短暂丶世事无常,正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金刚铃!徐青毫不犹豫摇动金刚铃,从伤感的情绪剥离,双目炯炯地看向来人,「阁下身为罗教教主,只会这些雕虫小技吗?」他声音中,虎豹雷音爆发,荡漾湖面。恐怖的神魂力量,随之爆发出来,在小船前面,掀起浪涛,阻止了小船前进的势头。「教主,他会虎豹雷音,还有五大魔神观想法。」小船上,刚从水里上船的身影,神情凝重道。他手臂有一道箭伤,乃是先前徐青留下的。这一道苦心祭炼的分神,现在江宁府遭受重创,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元气,这次又被徐青所伤,基本算是废掉了。不过附体高手,活得越久,分神越多,也越是强大,甚至根本找不到他的真身。到了这个层次的道术高手,几乎很难被杀死了。另一边,正常而言,分神越多,越容易情绪失控,陷入疯狂,如果不能勘破鬼仙这一关,未必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当然,也有一些奇功秘技,能够降低附体分神的副作用,但这类神通的稀缺性,不亚于周天星神观级别的观想法。船上的蓑衣人,看向岸边的徐青,止住歌声,脸带微笑,缓缓开口:「徐解元既然修成五大魔神观想法,早该是我辈中人。何况江宁徐氏,本有我教中前辈的血脉。」「什麽?」徐青心神一震。蓑衣人微笑:「看来徐解元还不知道此事,不妨上船来,我说与你听。」他语气柔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好。」徐青应了一声,抬起脚,毫无凭依地朝湖面迈去。轰!只见湖面的水浪炸开,徐青宛如一条游龙,往湖面的小船而去。八卦游龙步!法武合一!这是徐青首次对外施展出自己领悟的法武合一绝学,「八卦游龙掌」。气血爆发之下,八卦游龙步使徐青短暂地踩踏在湖面上前进。在船上人看来,宛如见到道门蜘蛛踏水的神通。年纪轻轻,如此修为,简直世所罕见,徐青每在湖面踏出一步,自身的势便增加一分。面对徐青不断凝聚势头的骇然一击,蓑衣人没有大意,而是伸出手掌,好似白玉,宛如无骨,爆发出练脏级别的强大气血,以及可怕的神魂力量。嘶!他的手掌似有一层气血神魂力量所化的蛇形劲气出现,指尖颤动,指向徐青掌势所笼罩的任何方向。待徐青进入他身前半丈的距离,蓑衣人的手掌竟后发先至,指尖好似毒蛇吐信,点杀向徐青的咽喉部位。他这一招既奇且险,根本不在乎徐青凝聚势头的一掌会命中自身要害。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却也是附体高手最恐怖的地方。因为这只是对方附体的分神,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即使被毁灭,也不是没法承受。而徐青是自己的本体,一旦受到严重损伤,那就惨了。这好比做生意,人家拿毛利和你的本金拼损耗。徐青见此,竟毫不在意,任由毒蛇吐信般的蛇形劲气点杀自己的咽喉。但蛇信即将点杀徐青时,徐青拍出的这一掌赫然刹止冲势,往身边一横。蓑衣人的蛇形锥劲立马落空。但他没感到意外,徐青不闪避才叫人奇怪。只是,刹那间,蓑衣人神色微变。因为徐青身形一横,目标正是蓑衣人身边的金蜈法王分神之躯。砰砰砰!这一掌,变招之迅猛,劲力之流畅,宛如瀑布奔泻,一发不可收拾。金法王的分神浑体剧震。徐青这一掌,并非任何神兵利器,但是化生的暗劲,瞬息间摧毁了他这具本来就受伤的躯体。他口喷鲜血,神色衰败。分神刚遁出体外。三尊魔神赫然出现。金刚王丶修罗王丶夜叉王。三尊显形级别的魔神,直接将金法王早已受损的分神撕扯粉碎。「。」蓑衣人想不到徐青的目标居然是金蜈法王的分神,他反应过来,已经慢了一步。这也是他并不想杀死徐青,给徐青留下了一个击杀金法王分神的空隙。蓑衣人怒一声,袍袖一挥。蓑衣生出异芒,宛如箭矢进发,刹那间,将三大魔神射穿,魔神的显形幻象随即溃散。而徐青在此时,身子不断后退,激起重重水浪,又回到了岸边。蓑衣人神色恬淡,不管金蜈法王分神留下的躯壳,任其坠入湖中,而脚下的小船,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徐青。他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空隙很短暂,如果不能在短时间降服徐青,占据这次行动的主动权,方老儿怕是要赶过来了。可惜,若是他本体来此,徐青已经被他拿下了。但他本体实是不敢来应天府甚至周边数十里的地界,免得被方老儿察觉,千里锁魂,逃都逃不掉。徐青朗声一笑,「教主,不用远送。」他身子往后越退越快。蓑衣人不免焦急,一旦让徐青入城,混迹人潮,加上城中方老儿的存在,哪还有抓住对方的机会。「慢着!」蓑衣人脚下的土地,仿佛一缩,他身体离开小船,骤然间,拉近了与徐青的距离。缩地成寸!这时,一道剑光迎面而来。「桃花神剑。」蓑衣人自然认得出,这是莲花教的圣器。徐青称其为桃木剑,而罗教丶莲花教称其为桃花剑。「定。」蓑衣人舌绽春雷,言出法随一般,将桃木剑的剑光定住。而人已经在瞬息间,来到徐青胆尺之外。他朝着徐青的胸口抓过去。徐青竟然没有躲避,反而硬生生顿住身形,点出蓄力已久的一指。「先天指!」蓑衣人心中一道骇然不已的念头闪过, 第137章 大道无门,虚空绝路(求订阅) 徐青自修炼先天指以来,首次对敌用出。盖因这一指正式施展出来,耗损本命元气,如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使用。对于这一指的威力,他心中模拟过不知多少遍。真用出来时,反而忘却了先天指的厉害。一指点出。「云在青天水在瓶。」他此刻仿佛处于这般境界中,灵台清冽,神魂的感知不断扩散,对于周遭一切事物,都反馈在心中止水般的明镜之中。而外界一切事物,都在这一刻变慢起来。此时此刻,蓑衣人尽管意识到徐青这一指的来头,依旧没法收手。他这一抓,有去无回。宛如大堤决口,四周的空气,都高度浓缩到他这一抓之中,无比凝聚,形成恐怖的鹰爪形状,猛然朝着徐青的一指过去。以徐青和蓑衣人方圆数丈内的空气,刹那间,变得涓滴不剩,完全被两人带起的劲力,席卷而空。爪指相接,可怕至极点。砰!劲气交击。蓑衣人气血翻腾,连忙运转本教立地生根的泄劲法门,将钻入体内的恐怖劲力卸到脚下。而这个过程,先天指的指力,破坏力十分古怪,将他浑身经脉好似火焰燎过,五脏俱焚。他几乎不假思索,身子往后倒飞,坠入黑水湖中,潜入水底。只见到湖面上,一条白色的水线,飞快消失在徐青的视线。徐青看着刚才蓑衣人泄劲的地面,形成了一个漩涡般的凹坑,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哇!徐青一口鲜血喷出,双手扶住膝盖。这一口血吐出,浑身轻松许多。徐青连忙取出一把补充气血的丹药,塞入嘴里,鼓动雷音。而此时,识海中的紫微星黯淡许多,连金光咒的修行都有所倒退,气血衰减。说来可笑,他的伤势还不是蓑衣人造成的,而是身体承受不住先天指的爆发力。在先天指发出的刹那,他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拉扯一空。与此同时,从骨髓发出难以言喻的颤动,震荡全身筋骨血肉脏腑。他由此身体负担过重,出现了内伤。伴随雷音鼓荡,徐青的伤势平息,气血恢复不少。但距离恢复到鼎盛时期,显然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至于先天指消耗的本命元气,怕是暂时难以弥补回来。好在他正处于身体发育的黄金阶段,本命元气充足,这一点损失,还不至于有特别大的影响。「这玩意多用几次,必定折寿。」徐青暗自心惊,好在折寿这种事,对他目前而言,影响不大。雷音止歇,徐青环视周围。这里是城外较为偏僻的角落,又在湖岸边,根本没什麽人。但是··—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一株大柳树的阴影下,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静静地看着他。「晚生徐青,见过方阁老。」徐青悚然一惊,他根本不知道老头子何时来的,更不清楚,方阁老是不是在他和蓑衣人交手时来的,若是那时候,岂不是听到了蓑衣人说他江宁徐氏有罗教血脉的事?徐青饶是纵横江左,谈笑间将江宁士绅玩弄鼓掌,此刻见到无声无息间出现的方阁老,亦止不住汗流渎背。刚才击退当世绝顶道术高手罗教教主分神的快意,亦瞬息间消散无踪。「没事了?」「嗯。「那我回去了。」方阁老拄着拐杖转身,缓缓走向这一片的城墙。徐青拱手目送老前辈远去。他很快目瞪口呆。方阁老竟然直接走进城墙,然后消失不见。「他刚才是神魂?」徐青难以置信。因为他刚才看到老头子出现,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是神魂显形过来的。「不是没意识到,而是我根本无法感知到,甚至连判别对方是不是神魂显形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厉害的道术高手,神魂可以借物显形,而方阁老刚才那种情况,徐青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借假修真」。「这都不是鬼仙吗?」徐青意外不已。他觉得刚才老头流露出的恐怖,比衍空描述的红月禅师还夸张。如果说,罗教教主的修为,他还有追赶的希望,那麽刚才方阁老展露的那种境界,令徐青暂时想不出,到底如何才能追赶上。他隐隐觉得,似罗教教主丶金法王这种,修炼到附体之后,进行分神,也是他们不如方阁老的原因之一。附体分神,看似多了保命的手段,但是神魂也由此变得残缺,即使有几具练脏高手的肉身作为备用,终归是伤及了神魂的根本。在徐青看来,无论神魂,还是武道修炼,都讲究丹道圆满。若是性命双修那种圆满,自然是更好的。无论如何,圆满自身的修炼,比修炼几门厉害的诡异神通,对于修行更有意义。不过,罗教以造反为主业,分神固然有弊端,却也让罗教教主这些人变得更加神秘莫测,不易被抓住。只能说,分神不利于个人的修行,却有利于个人的事业。「重阳祖师的先天指和大禅寺的一指禅,都是当世顶尖的指功,连当年红月禅师的金刚护体神功都被一指禅所破,不知两者之间,谁更厉害。」佛宗的一指禅,号称「大道无门,虚空绝路」,修炼到高深处,号称有起死回生之妙。「不知这先天指修炼到高深处,是否也有疗伤的效果。」徐青看着先前蓑衣人卸掉先天指指力形成的凹坑里的焦痕。这是充沛的阳气导致。若是能善加利用,说不定有疗伤的效果。「可惜,以我如今的医道境界,还参悟不到这种玄妙。」金光寺,衍空一指触地,将整个身子倒立撑起,而触地的指头,长满猩红骇人的绒毛,十分可怖。良久之后,他双脚落地,重新站直身体。然后用白布将手掌裹住,除了刚才的那一根指头外,他的手掌和其馀四根手指长满了淡红的绒毛。「大禅寺的一指禅和全真道的先天指,皆是先天罡气的上乘运用,用一指禅生出先天罡气,暂时封印了手掌的不祥气息,可惜,并不能就此除根。」衍空轻轻一叹。大道无门,虚空绝路。他接下来的路,到底还能走出多远,「门主,似乎有一条大鱼。」真罡门的弟子十分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湖面。原来古无极在魏国公府城外的山庄养伤,如今仗着魏国公府的伤药,刚刚恢复身体,静极思动,就带着门下出来钓鱼。他知晓徐青在天京城内准备婚事,所以也不怕遇到对方。而且应天府内,除了徐青之外,现在能做他对手的人没几个。当日和衍空一战,他固然落败,却也得到了生死交手才能获取的珍贵武道经验,灵肉合一的程度由此更深,渐渐参悟出本门天罡无极功更高深的武学妙理。他已经答应了正式投靠魏国公府,一来是为了报恩,二来是想通过魏国公府的势力找到本门天罡无极功残缺的那部分。准确的说,天罡无极功残缺的部分有两样,一是全真道的「先天指」,二是「纯阳功」。先天指原先在全真道北宗祖师重阳真人手中,而纯阳功则在全真道南宗祖师紫阳真人手里。两大绝学,都已经散失遗落在世间。唯有补齐两大绝学,天罡无极功才能完整,成为与大禅寺丶天师道等圣地最高秘典并驾齐驱的无上奇功。否则仅凭他手中残缺的天罡无极功,连大威天龙菩萨经都比不过。他听到弟子的话,从沉思中惊醒。「小心。」古无极说话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一名弟子靠在岸边,只见水面破开,一个蓑衣人出现,抓住他的弟子,眨眼功夫,他这名弟子的气色就肉眼可见的枯败下去。「吸人气血的邪法。」古无极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厉害的邪教妖人。他双目神光闪闪,一掌向蓑衣人天灵盖拍去。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气血内敛,却让蓑衣人神色微变,不得不丢下手中的真罡门弟子。「灵肉合一的练脏高手。」以神魂道术为主,兼修武道的练脏高手,近距离的杀伤力根本没法和灵肉合一的武道强者相比。蓑衣人没想到,为了疗伤,随便抓了一个人,便惹出这种人物来。这也是古无极经过生死一战,灵肉合一更深,气血内敛,加上蓑衣人只是罗教教主分神,刚才又受了内伤,根本没感知到古无极体内蕴藏的可怕气血。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蓑衣人五指连弹,五声可怕的爆响连串生出。原来,他弹指间,生出五道奇异的劲力,迎上古无极的无极掌。一番连消带打,将古无极的掌力卸去,古无极大为惊骇。他自问,应天府中除了徐青那小子以及魏国公府内的几位练脏大高手丶钟山五鬼等能令他深深忌惮之外,近日所遇见的人物,浑没一个能被他放在眼里的。没想到,这偏僻湖畔,也能遇见生平的劲敌。眨眼间,蓑衣人化为旋风和古无极硬碰硬几个回合,双方劲力排空,尘土飞扬。直把真罡门众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自跟随门主从北向南,原本一路高歌猛进,连挑十几座山门,本来已经养成目中无人的狂妄之性。但自从门主遇到徐青之后,天下高手,宛如雨后春笋冒出。先是衍空老和尚,又是钟山五鬼以及魏国公府内的几位供奉,如今连钓个鱼,都能遇见能和门主一时间难分胜负的高手。难道他们真罡门,真的是井底之蛙。「南直隶高手也太多了。」众弟子心生劝门主回北方的打算。虐菜一时爽,一直虐菜一直爽啊。南直隶固然繁华,这高手也是层出不穷,不适合他们这些武道渣渣混。见得蓑衣人可怕,众弟子连平日里随便脱口而出的词都卡住了。「天罡无极!」古无极爆发气血,脚下踏出玄奥的步伐,急缓无定地迎上蓑衣人的奇招。蓑衣人暗自惊怒,「又是全真道。」他罗教其实和全真道有一段深仇大恨。当年全真道兴盛时,号称天下第一大教,连罗教都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关键是王重阳十分可恶,不但击败了当时罗教上上下下的高手,还在罗教的总坛和罗教一众高层辩经,七天七夜下来,罗教数位高层因为耗尽心血却仍是辩经失利,精气衰竭而亡。对于罗教而言,自家学说被辩倒,远比道术丶武功败于人手严重许多。自那次辩经之后,罗教差点一蹶不振,花了近百年才恢复元气。并且吸取教训,不再树大招风,以发展支脉作为世俗爪牙为主。这也是罗教此后历代教主,喜欢修炼分神的缘故。以大宗为主体,发展出诸多支脉小宗,作为教主,也喜欢练出分神,分担风险。而且令教中强力人物出去,发展支脉,还能减轻大宗的内耗。其实对于全真道的重阳祖师而言,与罗教的过节,根本没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多少印象。因为重阳祖师当时辩经的对象不止罗教,但凡有名的道统,他都找过。要不然,也不会一身兼得儒道释三家学问的精华。所以重阳真人并非刻意针对罗教。但一饮一啄之下,全真道后世弟子不争气,也被密宗高僧辩经辩倒,从此一不振,大宗更是直接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中,不过当今世间,仍有许多全真道的余根支脉留存,却远没有当年天下第一大教的气象了。蓑衣人不知古无极根底,但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久斗,十几个回合下,蓑衣人知晓急促之间,绝无分出胜负的可能,与古无极硬一掌之后,往后倒飞,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凭虚而立,仿佛乘风。而古无极则踩碎地面,尘烟扬起,顺势吐出一口血息。真正的高手,不会一个坑踩两次。自从那次和徐青交手,强忍着伤势,造成心里阴影之后,古无极人已经变得实在许多。该吐出的血息一定要吐出来,不然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好在,他有尘烟掩护,弟子们也没看出来。这也是古无极提前预想过的办法,今次正好用上。敌人才是最好的老师。徐公明的人品才学先不谈,那套经世致用的理论,古无极现在是深以为然。蓑衣人踩在岩石上,平复气血,临风笑道:「阁下是真罡门的古无极古先生是吧,一向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古无极刚才漏了武学根底,蓑衣人认出之后,很快结合自己得到的情报,猜出对方的身份。古无极现在对蓑衣人恨意更深,对方点出他的根底,他现在却对蓑衣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岂不是令他在弟子们面前出丑?这门主的面子还要不要?此时此刻,在古无极心里,徐公明都没眼前的蓑衣人可恨。「妖魔邪道,休想和古某攀交情,众弟子听令,助我拿下这个妖人。」古无极呵斥一声。蓑衣人:他本想着和古无极攀叙交情,结识一番。怎麽这人一点都不按江湖道路出牌。就因为自己伤了他一个弟子?至于吗,没听说真罡门的古无极有多爱护弟子啊。但他见古无极再度凝聚气血,暗叹一声,只能作罢。蓑衣人丢出一个弹珠,落在地上。砰!立刻有阴森的黑雾冒出。烟雾弥漫下,真罡门众弟子不敢轻举妄动,个个暗自松一口气,围在古无极身边,一副忠心耿耿,保护门主的样子。生怕动作晚了,被门主派去追杀妖人!古无极见蓑衣人离开,亦暗自松一口气。他是输怕了,这次虽然感觉和蓑衣人不分胜负,甚至他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优势,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师父说的没错,我就算练脏,也只能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古无极不由有点意兴阑珊,自然而然怀念起先前在北直隶南下,一路虐菜的日子。「门主,接下来,我们做什麽?」「今天的事,都不要说出去。」古无极觉得有些没面子。传出去,他出来钓个鱼,都能遇到不知名的高手,与其斗个旗鼓相当,这真罡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而且他也想着,徐公明近来风头这麽盛,说不定这高手是为徐公明来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会让徐公明有所防备。他是个精细人,一念及此,不由后悔,刚才还是太要面子,应该和对方聊几句的。众弟子倒是没心没肺,和古无极回到山庄,至于刚才被蓑衣人吸了气血的弟子,直接抬了回去。路上,众人又说说笑笑起来,吹嘘刚才门主多厉害,将妖人吓走,又说门主低调谦虚,居然不让他们大肆宣扬出去··古无极飘飘然之馀,亦觉得十分厌倦弟子们的吹捧。「我这一身本事,可不能传给他们,还是得寻一位根骨悟性绝佳的传人。」古无极不由自主想到徐青。随即想到自己两次在徐青手中吃亏,不免又恨意满满。徐青自然不清楚古无极对自己的爱恨交织,他回到先前的小院,丹溪翁还在那里,他一见徐青神色,大吃一惊,「怎麽回事?你居然伤了元气。」徐青不得不佩服老翁的望气术。他轻声道:「没事,你别跟她说,免得她担心。」她自然是冯芜。丹溪翁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拿出一个小玉瓶,拔开瓶塞,里面躺着一根参须,「便宜你小子了。」徐青接过小瓶,闻了闻,然后塞回瓶塞,惊喜道:「这是五曲灵参的参须?」「算你识货,本来也是打算送给你们做新婚贺礼的。」丹溪翁摸了摸胡子。徐青连忙拱手:「多谢多谢。」丹溪翁看了屋内一眼,欲言又止,说道:「你好自为之。」说罢,飘然而去。徐青心知丹溪翁以为他是沾花惹草,不过苏怜卿的真实身份,又不好和丹溪翁细说,免得节外生枝。误会就误会,也省得一番解释。而且眼下虽然暂时击退蓑衣人,却留下一个老大的疑难。接下来到底怎麽处理和罗教的关系?徐青感到头疼。他来到卧室,见苏怜卿头上和手臂的金针已经被丹溪翁取下,气色好转。苏怜卿见徐青进来,忙问道:「刚才是金蜈法王的分神在暗中窥视吗?』徐青点头,细说了刚才的经历,只是没说方阁老的事。苏怜卿神情凝重,「那蓑衣人的明王化身,公子能击退他,当真是厉害。不过——..」她沉思片刻,继续道:「公子,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对待罗教?」徐青:「我看他杀意不盛,可能是想跟我合作,但想要主动权,这也是我直接动手的原因。你觉得怎麽处理后面的事?」苏怜卿:「依奴婢之见,教主是个做大事惜身的人,公子击败他的明王化身之后,他肯定对公子颇为忌惮,一时半会间,应该不会来找公子麻烦。公子不如安心和主母完婚?」徐青颌首:「修炼分神,本就反应出其内心里的不自信,似我等修行人,勇猛精进,一往无前,才是正道。这等人物,即使实力强横,也不过是鼠辈。」不管对方是不是,先战略上视一番再说。当然,实际上遇到,徐青肯定要多谨慎有多谨慎了。苏怜卿:「这次是奴婢无能,拖累了公子。」徐青沉吟道:「罗教或者莲花教中,有什麽速成的厉害道术?」苏怜卿犹豫一下,说道:「有一门绝阴鬼手。」「你修炼起来,很难吗?还是有其他副作用?」徐青直接问道。他觉得应该加强苏怜卿的实力,才能将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苏怜卿:「对我来说很难,对公子而言不难,只需要在乱坟岗,汲取阴鬼之气,炼化进入手掌的相关经脉中即可,但修炼过程中,需要公子这等武道高手,以至阳气血,帮我守护心脉。」「你先前不说,是不是怕麻烦我?」「嗯。「你为我办事,这点麻烦算什麽。等你休养好,我助你修炼这门绝阴鬼手的道术。」徐青随即定下此事,然后顺势在此处搬运气血,炼化丹溪翁相赠的一根五曲灵参的参须。不多时,便觉得神完气足,浑身飘飘然。他不免更对厉害的灵药心生向往。难怪厉害的修炼者,都喜欢炼服药,这确实是直指大道的修行之路。 第138章 江湖庙堂(求订阅) 徐青搬运气血,行功周天,炼化了一根五曲灵参的参须之后,消耗的本命元气得到一部分补充。他观察体内青铜镜,寿命一栏,依旧没有变化。徐青毫不意外,他的寿命,确然和自身的身体状况没有直接关系,除非他身体糟糕到极点,没几年可活。他目前的观察是自身的寿命可以通过圣德之气得到延长,但是越往后,需要消耗的圣德之气越多,延长的寿命也越短,与此同时,青铜镜对他「域外天魔」的身份判定,依旧没有变化。徐青现在怀疑。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人的身体,那他的身份相当于外界入侵的病毒之类,引起了世界本身的排异反应。他影响越大,实力越强,排异就会越剧烈,这也是圣德之气效果越来越弱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如果影响变小,实力变弱,哪怕排异反应减弱,自身依旧会被世界的本能反应消灭。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猜想。另外的猜想就是,根子问题在他这具身体本身。若是这个原因的话,要从根子解决的话,除非他修炼到「鬼仙」,转世投胎,或者夺舍。因为附体的境界,只是简单的入侵掌控,原本的肉身依旧无法舍弃,而且附体控制的肉身,也没法继续修炼。如罗教教主的明王化身「蓑衣人」,本身是培养成练脏级别的大高手之后,再通过附体分神控制的。如金法王那种,分神入侵自己的血脉后裔,或许有别的妙处,但绝对没法做到夺舍重生或者转世投胎那种效果。无论是哪个猜测,要解决问题,都少不了实力。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徐青随后嘱咐苏怜卿,这些日子先好生养伤。正说话间,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风铃声,很快来到院子外。苏怜卿神色凝重道:「公子,是咱们的人来了。」她是徐青手下的情报头子。风铃声便是有紧急消息的信号。徐青点头。苏怜卿还是十分谨慎地出去对接了暗号,才让人进来,不过没有引进屋子,只在院子里问了事情,随后吩咐信使出去继续打探消息,再拿着暗信到了徐青面前。徐青在十数丈范围内,哪怕不动用神魂感知,仅凭肉身,亦是耳聪目明,几乎是天视地听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先前苏怜卿和信使的对话,他自然清清楚楚。苏怜卿也知道这一点,没有罗嗦,直接交上暗信。徐青拿起来一看,结合刚才听到的内容,眉头微。「数十名倭寇上岸,便在沿海数个州府,如入无人之境般,烧杀抢掠。呵呵···..」徐青心里清楚,事情没这麽简单,看起来是倭寇上岸,烧杀抢掠,实际上是朝廷在州府卫所军队的掌控出现了根本问题。这也是士绅豪强以及勋贵丶卫所武官这些势力,对于朝廷清丈田亩直接表达不满。「这是魏国公他们搞的事?」苏怜卿问道。徐青摇头:「枪打出头鸟。魏国公老谋深算,不会在这关卡出头。但事情反而更麻烦了。」他从暗信的内容来看,此事更像是偶然性突发事件,引起的连锁反应。「不,未必是偶然。」徐青想到罗教教主的明王化身「蓑衣人」出现在应天府外。虽然现在莲花教已经被徐青收服,改组为红花会。但实际上,徐青收服的莲花教,已经大残。眼下的红花会远不如过去的莲花教。而罗教手下,可不止莲花教一个支脉。何况莲花教的根子在岭南,南直隶显然还有罗教别的隐秘分支存在,说不定早已和南直隶许多缙绅勋贵有所勾结东南之地,人地矛盾尖锐,亦是天然适合发展邪教的温床。历史上,此类事屡见不鲜。甚至于,当初黄币道鼎盛之时,和皇帝身边的大宦官都有勾结。而他前世满清的天理教之变,甚至有皇族直接参与,帮暴乱的教徒攻入皇宫。说到底,利益才是根本。清初时期,还有满清八旗的人,亮出反清复明的旗号,要匡扶大明呢。徐青思量一会儿,说道:「出了这种事,巡按衙门那里肯定会派人找我,我先回去了。」「嗯,奴婢恭送公子。」徐青微微颌首,身形一动,便即消失在苏怜卿眼前。徐青回到天京城里自己的宅院,先提笔,倚马千言一般,拟出一本奏疏。写完没等多久,便有巡按御史衙门的人过来寻他。徐青跟着过去,穿堂过户,来到冯巡按后院的书房里。「公明,这是今日刚送到的紧急军情。」冯巡按眉头凝重。徐青看完之后,跟他得到的情报大致不差,只是内容更加详实细节。不过搭建情报体系,本就是费钱费力的事。苏怜卿能帮他把架子搭起来,已经足见得很有能力了。这是一条长期且隐蔽的战线,需要稳扎稳打。他缓缓开口道:「无论怎样,这道军情送上去,朝堂上关于『清丈田亩』的争议,算是要彻底尘埃落定了。冯巡按叹口气:「这一乱,变法的力度会小许多。」徐青点头。这就是他得到首辅之信后,果断对付江宁府豪绅的原因。他很清楚,拖久了,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变故,比如这次的事,那样的话,情势会对他十分不利。先前快刀斩乱麻,已经将事情定性,即使中枢对「清丈田亩」的事忍让,也不会在江宁府的事上再做出半分妥协。毕竟总归是要「面子」的。此外,江宁府的事若是翻案,首辅和皇帝的威权也会大受打击。冯巡按自然明自这个道理,看了徐青一眼,「公明,我先前还觉得你做事太过急切,现在看来,竟是一招妙手。江宁府的事,但凡你做慢了,眼下就得陷入泥淖中,进退不得。」他说到此,顿了顿,「你是不是早预料到会有如今的变故,是以才那麽急?」徐青:「没,只是运气好而已。」冯巡按意味深长道:「你做事,一直都运气挺好的。」徐青笑了笑:「先生,你总不能希望我运气不好吧。」冯巡按道:「你小子,心眼贼多,青儿跟了你,不知道是好是坏。」徐青笑吟吟道:「所以得您多多看顾嘛,毕竟您老也不想阿芜跟着我过得不好吧。」冯巡按老脸一黑,「我还没满四十呢,老什麽老。」普通人四十岁都当爷爷了,但士大夫的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脱产者的生活质量远高于普通牛马,所以只要注重养生,一般都能活得比普通人长不少,还更有厚度。这类事,自古皆然。徐青微笑:「先生年富力强,值此动乱之时,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现在中枢诸公,肯定急需要先生做出成绩,稳定东南局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冯巡按知晓徐青素有智谋,好奇道:「公明,你有什麽想法直说便是,咱们之间,没必要遮遮掩掩。」徐青:「不管事后如何进行民生方面的安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先从军事上解决问题。值此国难之际,先生更应该当仁不让,向中枢请下「监军道」的差遣。」冯巡按不由一惊,「我主动要权,这合适吗?」徐青:「不仅如此,先生还得担起巡按御史的责任,这是我帮先生写的奏疏,先生过目一遍。」冯巡按脸皮一抽,合着你小子是有备而来,早知道此事了。他暗暗惊讶于徐青手底下的势力,然后接过徐青为他草拟的奏疏。看了内容之后,神色一变,「你想让我弹劾南直隶大大小小的官员勋贵,连魏国公和刚给你保媒的李大人也不放过?」徐青笑道:「这叫先发制人。先生要是什麽动作都没用,你猜他们会不会向你身上泼脏水。」冯巡按旋即明白,这个是大概率事件,而且突破口就是徐青鱼肉士绅这件事他明白了徐青的深层用意。江宁府的事,乃是首辅必定要保下的,所以徐青身上不能有事,那他也不会有事。有了个保底,他现在无论是要权,还是弹劾南直隶缙绅勋贵和大小官员,都是必须要做的。当别人试图污蔑你时,你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解,而是手里有刀。而且现在东南动乱起来,中枢诸公即使要妥协,也绝不会妥协到底,急需要能帮他们稳定形势的可信任之人。徐青已经和魏国公这些缙绅勋贵翻了脸,加上乾的一档子事,天然值得信任,自然冯巡按便成了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巡按御史的责任是监察民政,如果再加个监军道的差遣,那就是民政和军事都有插手的权力,跟巡抚丶总督的职权性质都类似了,只是名位和实际权力要低一些。然而现在南直隶是没有总督和巡抚的,所以加上监军道的差遣,冯巡按基本上是低配应天巡抚,且上面没有实际能压制他的人。而且这种临时差遣的权力十分容易剥夺。此外,冯巡按品级低,事后论功行赏也不会太头疼。关键是,冯巡按不是在南直隶毫无根基,因为他有徐青这个好女婿。因为名义上是冯巡按做事,所以还不用担心事后如何赏赐徐青。故而冯巡按完全符合首辅和皇帝的用人逻辑。冯巡按想明白之后,不禁感慨,人家都是望子成龙,他这算什麽?冯巡按有种吃徐青软饭的感觉。毕竟他能得到这巡按御史的位置,亦和徐青有关系。冯大人老脸一羞,「你直接说事就行,帮我草拟奏疏做什麽,我难道还不会写奏疏?」这是老冯在未来姑爷面前,最后的倔强!「我的好女儿,以后的路,你还是自己走吧。」老冯这回感觉被徐青拿捏了,腰杆子不太硬得起来,心里觉得颇对不住女儿。徐青忙拱手道:「这事自然是先生的手笔,我肯定不说出去。」」冯大人:1他随即又小心试探:「来之前,没跟谢文渊说吧。」「时间紧急,来不及。」徐青的理由很充分,冯巡按放下心,说道:「你去见青儿吧,我斟酌一下此事。」「唯。」徐青生怕继续说话,刺激老岳父,老老实实地退下去。冯巡按随后拿起奏疏,继续揣摩,「这小子的文字功夫确实厉害。」他不免有些惆怅,感觉奏疏里的文字,一字都不能改,都没给他润色发挥的空间。可怜老冯只好委屈地将奏疏重新用标准无比的馆阁体抄了一遍,然后将原件销毁。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如果给人知晓是徐青出谋划策,影响不太好。不多时,外面的门子进来通报,说谢文渊上门拜访。冯巡按请他进书房。谢文渊进来之后,大笑道:「老冯,你祸事临头了。」冯巡按神情淡淡:「少来大言唬我,我这奏疏都写好了,你且看看。」谢文渊接过奏疏,不一会儿,神色微变,「古人云,善谋者,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深。你这才当官没多久,就练出这一套了?」冯巡按:「你把我当李林甫?」谢文渊:「李哥奴不失为救时宰相,这话还算贬低你不成?我原以为,你不如李林甫远甚。而且现在看来,你们翁婿,倒是一路人。」冯巡按嘴角一抽,不得不说,谢文渊说对了一半。他看徐公明,比自己准。谢文渊笑了笑,继续开口:「你这奏疏上去,还有后手吧。」冯巡按神色淡淡道:「你说是什麽后手?」「还能是什麽事,揽权呗。你算是开了窍,光当个巡按御史,没有军权,能做什麽大事。」谢文渊大言惭惭,然后道:「有我这今亮,帮你指点迷津,必定保你无忧。」冯巡按老脸一黑,随后质问:「你消息这麽灵通,莫非你老丈人家也参与了此事。」原来谢文渊的妻子是云阳朱氏的人,亦是南直隶四大家族之一,世代经商,家资巨富。谢文渊:「朱家皆是无谋无断之辈,除非是魏国公等昏了头,亲自出马。非如此,朱家绝不敢参与进去,不过他们生意做得大,消息灵通。我通过朱家的关系,很快知道此事,能有多稀奇。」冯巡按:「所以你小子天生反骨,人家朱家资助你游学科举,你居然反过来帮我和徐公明。」谢文渊冷笑一声:「朱家家资巨亿,不肯舍财,自身又无强权,实是取祸之道。我做这些事,将来还能救他们一下。若不然,朱家异日倒下,怕是留不下什麽。」冯巡按:「你大言惭惭,不还只是个举人。」谢文渊脸色胀红,然后吸了口气,冷哼道:「你既然做了决定,那麽你请监军道的意思,我亲自给你带到偃月堂,并为你们翁婿向太阿公陈述利害。」他正要入京,参加明年的恩科会试,然后找机会回江宁府做官。谢泉现今已经认定能和徐青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徐青进入内宅,见到冯芜,说了前面的事。冯芜:「既然发生这种大事,那你去忙吧,不用先顾及咱们的婚事。」徐青:「不行,咱们的婚事比天还大呢,说不能。」冯芜先是感动,随即反应过来,2道:「原来你是想照常举行婚事,镇之以静。」她白感动了!徐青笑了笑,「这叫两全其美。」越是动乱的时候,越不能乱自己的阵脚。徐青这边越镇定,江宁府那边越是乱不起来。冯芜明白此理,倒是没说什麽,嘻嘻道:「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好好陪我,我感觉自己快要驱物大成了,你指点为师一番。」「恭敬不如从命。」冯芜微微一笑:「我修炼的事,麻烦你徐公子多费一番心,等我修炼至显形,有一番天大的好处报答你。」徐青好奇:「什麽好处?」冯芜:「保管你徐公子非常满意。「那我就等着了。」徐青洒然一笑,握住冯芜的柔,虎豹雷音泛起。冯芜立刻浑身娇软酥麻,气血运转起来。她暗道徐青使坏,却也知机会难得,潜心感受雷音,运转气血,滋养神魂。徐青偷得闲暇,与冯芜琴瑟和鸣,舒缓道心。另一边,一封封信,也暗中送到江宁府。不过徐青没有给梁阁老写信,他清楚东南动乱的事传过去,梁阁老肯定要走了。江宁府,胡举人等听说倭寇作乱的事,都不由大感可惜。若是徐公明晚点动手,这次指定要吃大亏。他们心里因此刚有反覆,养病的梁阁老突然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江宁府,召集名单上的士绅,让他们签字画押。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此前请愿书,全系他们真心所愿,绝无外力逼迫,此前外界所传,绝不属实。梁阁老这次做事,难得的雷厉风行。江宁府的士绅见梁阁老这在此案有独断之权的国家重臣出手,哪里还敢再做反覆,只能老老实实认了。不过后续清丈田亩的事,梁阁老没有参与,直接将相关文书备份,交给何知府,然后带着原件回京。他清楚,东南马上就不太平了,这时候留着,岂不是给自己添堵。毕竟他现在是南直隶官最大的,再不走,指不定就把留在东南,收拾残局。他做事不行,做官可太行了!这叫至诚之道,不见不闻,觉险而避之。至于逼迫江宁士绅,迅速完结此案,亦是梁阁老清楚。东南倭寇之乱,必然引起连锁反应,使清丈田亩的政令大为受阻,如此一来,江宁府的事只能作为铁案来保存首辅和陛下的颜面。他现在迅速结案回京,亦是向首辅和陛下有个交代,而且有利于朝局稳定。现在东南有失控的迹象,朝廷各方都想迅速结束争端,先处理东南的事务再说。梁阁老看得明白,这时候倭寇搞事,怕不是某几家领头人物的预谋,而是利益予盾冲突到极为激烈程度之后,不得不爆发。若是处理不好,怕是国势会一路下颓,不可遏制。当然,他相信首辅的能力和陛下的手腕,维持个体面,应该还是能做到,只是想要中兴大虞,现在怕是愈发痴人说梦了。梁阁老越是清醒,越是不想掺合进去。要相信后人的智慧。茫茫大海上,响亮的战鼓声,宛如雷神发怒。两方人马,正在进行海战,弩箭,投石机以及种种海战的利器,声势汹汹发出。其中一艘海船上,飘扬着写上「林」字的旗帜。似乎控制了大局。其中的海盗头子,最为高壮。只见这大汉,宛如天王降世,目如铜铃,长发披肩,满面胡须,形态颇为威猛,手持一条粗如碗口丶九尺长的镔铁棍,更添其威势。这海盗自然是林天王。「高公远,你小子不过是巨鲸帮的副帮主,也敢来撩你爷爷我的虎须。今天不把这一船财货留下,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林天王恶狠狠道。这些日子,巨鲸帮丶海沙帮的头目一直在找他。甚至有意封锁东岛,使他不能补充物资。林天王隐忍多日,终于找到一个对方封锁线薄弱的机会,悍然发出攻击。高公远亦想不到林天王如此凶狠,率众以雷霆万钧之势冲杀过来。别看林天王只带了二十多人上船,却直接斩将夺旗,在巨鲸帮的海船上,挂上了自家的旗帜,直接让战场的形势,急转直下。高公远手中好手,竟无林天王一合之敌。这土匪头子,自到东海,化为蛟龙,拳意愈发好大,灵肉合一程度之深,教人目结舌。强如巨鲸帮,已经有两位练脏的供奉败亡在林天王手中。虽然其中有两位供奉年纪大,且并非灵肉合一的真正武道强者,却也足见林天王手段之厉害。即使强如两大海帮的帮主,在没有绝对把握前,也没有下达战书,和林天王直接进行生死擂,而指望于凭藉本方雄厚的底蕴,将林天王磨死。可惜,要不是梁阁老占据吴中海港,令他们没找到机会在林天王补给物资时,进行埋伏,将其击杀或者重创。眼下林天王绝不敢有这般嚣张的姿态,而且时间一久,也被林天王察觉他们的动向,令他们不得不下手封锁东岛,结果这恶汉,居然找到他们主力不得已奉命去附近沿海州府劫掠的空隙,悍然反攻。「林爷要了这一船货,我全家人的命照样保不住,还不如就此杀了我。」高公远已经在船舱浇了火油,亲自带人守在舱门口,一旦林天王动手,里面的亲信立刻会点燃火油。这也是林天王没有直接动手的缘故,林天王知晓高公远硬气功厉害,而且秘法加持下,能挡住他片刻,足够里面的人点燃火油。他闻言眉,「老子要你的命,失了这一船货物和里面的奇珍,岂不是白辛苦一趟。你家人在哪里,老子想办法给你捞出来。」高公远苦笑道:「应天府,林爷,你别想此事了。」他一船货物中,有一枚四曲灵参,珍贵至极。若是落在林天王手里,巨鲸帮主不杀了他全家才怪。也是林天王运气好,货物刚从南洋的商船转运到他这艘船上,高公远还没来得及送走。 第139章 徐青的身世(求订阅) 「那你投降吧,我会将你家人救出来。」林天王大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高公远双拳紧握,汗水滴落,他颤声道:「林爷,你再往前一步,我的人立马点火。」林天王:「怎麽,你不信老子能将你家人救出来?」高公远苦笑一声:「林爷是一言九鼎的豪杰,江湖中都传得千金,不如得林爷一诺,只是我等帮中高层的家眷,都在应天府外,魏国公的一座山庄内。那里高手不少,而且我们帮主眼下已经去了那里,我这船若是被林爷缴获,消息走漏出去,我们的家人岂有幸理。」林天王拧笑一声:「你要是不降我,害我失了这一船货物,我就上岸找机会杀你全家来陪你。」高公远涩声道:「林爷,你是天下豪杰,何必逼迫太甚。」「你既然知道老子出了名的言而有信,你不降,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别以为魏国公手底下那些杂碎能护住你家人。老子在应天府也有人接应。」林天王说话间,口吐雷音。高公远凝聚的气血不由一散,他想再度凝聚,抵抗一下,最终怎麽都没将体内的气血凝聚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天王移形换影般进了船舱,将他那亲信在瞬息间制住。高公远旋即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林天王点了点货物,寻到他刚才鼻子里闻到的一丝异香的源头,乃是一个紧密包裹的玉盒,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登时满舱的异香,他连忙重新包裹,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爷爷的,老子就说今天出门有好事,没想到是这麽大的好事。」他是武道强者,如何不知四曲灵参的珍贵。这一份灵参,若是找人炼成灵丹妙药,对于习武之人,价值难以想像。哪怕他这种灵肉合一的练脏高手,服用之后,都决计大有益。将宝物揣进怀里,林天王走出船舱,踢了高公远一脚,不耐烦道:「哭什麽哭,老子说话算话,一定会救你家人出来。让你手下都投降,不愿降的,杀了扔海里喂鱼,愿意投降的,都给我卸下关节捆上,丢进底舱。」高公远听林天王仍然愿意救出他的家人,不由大喜,磕头道:「多谢林爷。「瞧你这怂包样,赶紧去。」林天王骂骂咧咧。高公远却甘之如始,照着林天王的吩咐,收拾残局。他搞定诸事之后,说道:「林爷,现在怎麽办?」林天王:「把船开进大江,老子直接带你去应天府,找我兄弟,救你的家人。」「这?」林天王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船有通行文书,能直接过南直隶各地水路的关防。趁现在,搞快点,若是路上遇到你们帮的人,便直接以擒获我手下人的名义,找理由糊弄他们,我相信你作为巨鲸帮的副帮主,搞定这点小事不难吧。若是风声走漏出去,害了你家人,那就怪不得我。」高公远:「属下明白。」他心中计较,林天王的计划,确实有不小的成功机会。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路上,他能不能糊弄住那些人,而且还得赌一下运气不赌,什麽机会都没有。若是赌了,反而还有希望。高公远没得选。他现在只希望,林天王在应天府那位强援,如传言中那般给力。林天王自然是想彻底收服高公远的,这家伙能坐上巨鲸帮副帮主的位置,靠的不是能打,而是这老小子天生适合吃海上这碗饭,不但海事经验丰富老道,熟稔各种海上事务,而且还是活的海图。林天王想要在海上进一步扩张势力,那就必须得有高公远这类专业的人才。这也是他对巨鲸帮反攻的开始。巨鲸帮丶海沙帮基本将林天王的触手堵住了,如果不冲破这两个东海上的老牌海帮的围堵,林天王便如被一把剪刀夹住,根本施展不开,自身的势力还会被蚕食殆尽。接下来,林天王得高公远相助,大摇大摆地开着巨鲸帮的船,从海口入大江,走水路往应天府而去。一路上还知晓了巨鲸帮和官面人物的关节,以及他们自己帮派的许多暗语。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料,林天王吩附了自家的狗头军师暗自记下。「公明啊,你但凡来海上和哥哥我联手,咱们一统东海,可以说指日可待。」林天王暗自心想。不过,徐公明在岸上势力也大,乃是他坚强的后盾,真来海上,他又舍不得。主要是,他不得不承认,徐青这小子,越来越厉害,他感觉真到了海上,自己压不住对方。「年轻就是好,让人害怕啊。」「我这是老了吗?」林天王很是不高兴地摇摇头。林天王一路畅通,眼见快到应天府,在水路上,忽然有一艘不速之客的货船过来,还打着暗语。高公远苦笑道:「林爷,这船避不开,他们是闻香教的高层,和我们帮主关系密切。」「闻香教,他们不是消失许久了?」「嗯,近几年闻香教死灰复燃,而且得到了罗教和我们帮主的支持,一直都在隐秘地发展壮大。他们怕是从先前转运的商船那里得到了四曲灵参的消息,想要过来分一杯羹。」高公远猜测道。林天王眉,「没办法将他们打发走?」高公远:「我想想办法?」林天王道:「你先打暗语交涉一番,看看他们是什麽情况?」高公远领命。林天王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了巨鲸帮的暗语,倒是不怕高公远耍花招,他就在旁边看着,很快就明白,那船上的人,根本不想放弃,非要上船见到他们想要的「宝物」,还说巨鲸帮帮主早已许可他们,优先挑选巨鲸帮的货物。林天王很快又吃了一惊,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要强行靠拢,上他们的船。林天王想要阻止,忽地念头一动,对高公远低声道:「让他们派几个头人过来。」高公远自然没有拒绝,一番招呼之后,那边的人商议一番,带了十几名大汉上来。为首的是一老一少。年少的是一名艳丽非常的尼姑,看起来刚二十出头的样子。林天王何等眼力,看出对方是个老妖婆,使了邪法,才让外表看起来青春年少。另外一个老者决计是个练脏的高手。这闻香教,确实有点东西。另外十几个大汉,也是江湖好手。「贫尼云玉真,见过高副帮主。」艳尼先向高公远见礼,然后目光落在林天王身上,合十道:「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高公远连忙道:「这是魏国公府家的林供奉。」云玉真着不由惊讶,随即更加谦和道:「见过林先生。」林天王心想,「林先生,这称呼倒是新鲜。」他尽量少说话,仅是颌首,又显示出魏国公府供奉该有的傲。云玉真清楚,魏国公府的供奉,至少是练脏级别的高手,不可小。难怪她刚才第一时间瞧不出林天王的深浅。练脏高手,收敛气血,本身就难以被道术高手看穿。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毕竟面对武道强者,远离对方,可以说是道术高手的本能。高公远在旁开口:「云长老到底看上了本船的哪一件宝物。」云玉真不由尴尬地指向林天王。高公远免不得神情古怪。林天王一证,难道这老妖婆看上了他清白的童男子身?可怜林天王,为了武道,这辈子还是童男子。毕竟他师父说过,童子身练武的好处,那是说不尽的。林天王自然相信师父说的话。而且理论上来说,纯阳童子身,确实好处多多。林天王咳嗽一声:「我练的童子功。」云玉真尴尬一笑,说道:「我意思是林天王身上的黑狐皮,能否割爱。」「啊。」林天王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冲着自己身上的黑狐皮来的,不免想到,听说闻香教崇拜妖狐,他早该想到这一层的。只是过于着紧四曲灵参的事,加上高公远错误推测,一开始生出误会,后来又见这老尼姑妖法厉害,以为对方连人和四曲灵参全都看上,想要采阳补阴。如此说来,对方怕是还不知道四曲灵参的事。这黑狐皮虽然是一件宝物,不过对林天王而言,意义不大。他主要是没把握,将对方全部留在这。林天王不欲节外生枝,思索一番之后,说道:「云长老打算拿什麽交换?」云玉真解下佩戴的一枚龙形玉珏,说道:「此物是万年寒玉制作,有宁心定神的效果。无论是武道修炼,还是神魂修炼,将此物佩戴上,都颇有神益。不过林先生,已经是练脏的大高手,此物作用相对来说,弱了不少。但若是有晚辈的话,此物对其修炼,绝对意义重大。」林天王也是识货的,明白这寒玉珏,确实是对练脏以下或者显形以下的修炼者大有益。「正好徐公明大婚,我还没想好送什麽礼物,不如就这玩意吧。」林天王为了不节外生枝,点头应允。云玉真大喜,说道:「多谢林先生。」她得到黑狐皮,视若珍宝。对林天王再三道谢。林天王勉强回应。最后云玉真兴高采烈地离开。她也没想到,如此轻易就交换到了本教圣灵的毛皮。她回到船上,吩咐手下重新起航,往应天府去。林天王他们见云玉真等人和他们同路,于是暂时停泊,等闻香教的人去远之后,才继续前行。闻香教的船上。云玉真在船上轻柔地抚摸黑狐皮,还将脸贴上去,深深吸一口气。旁边的老者道:「奇了怪,高公远是巨鲸帮的副帮主,怎麽在姓林的面前,如此低声下气。」「有什麽奇怪的,人家是魏国公府的供奉,地位自然很高。巨鲸帮说到底,也是要仰仗魏国公府的支持才能纵横东海。」老者摇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沉思片刻,说道:「你瞧,他们看我们往应天府走,便即不动了,等我们先远去,肯定心里有鬼。」「厉长老,你太多心了。宝月王说了,应天府的水很深,让我们行事多加小心,少惹是非。」宝月王就是罗教教主的分神蓑衣人。厉长老点头:「这次宝月王居然在应天府连遇强敌,简直教人意外。」「那真罡门主和红月禅师的传人一战,破而后立,有所精进不奇怪。没想到那徐公明,竟然这般厉害,直接用全真道的先天指伤到了宝月王。」「全真道昔年号称天下玄门正宗,确实有门道。咱们进了应天府,需要更加小心行事。」「哎,宝月王请我们向那徐公明带话,这事我还不知道怎麽办。」云玉真有些惆怅。她知道对方厉害,而且背后还有朝廷中枢的大人物撑腰,自己作为闻香教的长老,过去带话,岂不是羊入虎口。但是,对方身为「福烈皇帝」的后人,与闻香教天然渊源很深,若是能藉机,使其认祖归宗,对本教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原来江宁徐氏是两百年前,闻香教教主李无为的后人。那位李教主,在起义之后,自称「光烈」皇帝,一度声势浩大,只是最终不敌大虞太祖。其后人在其身死道消之后,隐姓埋名,到了江宁府发展。这段渊源,亦是罗教教主从故纸堆里寻出来的。连他们这些闻香教的老人,都不知道这一段渊源存在。大虞太祖昔年听相师说,「代虞者,李氏子也」,虽然不信,也对闻香教深恶痛绝,所以闻香教的后人潜伏到近几年,得了罗教支持,才又死灰复燃。甚至于,江宁徐氏,都怕是不知道他们是闻香教昔年教主的后人。而且江宁徐氏,如今只剩下徐青一个孤儿,估计更不清楚那一段往事。即使知晓,也肯定不想跟闻香教搅合在一起。毕竟人家现在前途远大。厉长老抚须道:「竹书纪年记载,虞舜在晚年,囚禁了唐尧,夺取了帝位。如今大虞朝的皇帝是虞舜的后人,徐公明是李氏子,乃唐尧之后,唐虞两家,本就是世仇。这也是他的宿命。」云玉真嘴角一抽,这关系扯太远了。这麽扯,她老祖宗说不定也是皇帝。纯属牵强附会。不过她清楚,厉长老和朝廷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弃造反。至于云玉真,她只是想修成闻香教的「天香宝典」,永远保持青春而已,有什麽错嘛!云玉真道:「咱们先到了应天府的虎啸山庄,见了魏国公和巨鲸帮帮主再说厉长老点头,「听说徐公明和魏国公府有嫌隙,咱们寻机会,开解一下。」云玉真连忙道:「你可不要说漏徐公明的身世。他这身份,真暴露出来,未必会被朝廷追究,但肯定会恨死咱们。」厉长老:「我晓得,肯定不能说。他在大虞朝廷混得越好,对咱们将来越有利。」两人都清楚,现在大虞朝廷十分倚仗徐青的办事能力,且徐青周围有一圈不可小的关系网存在。这些风声传出去,也只会当谣言看待。而且本身也只能作为谣言,根本找不出真凭实据来。真要追究,张太阿的祖辈还跟大虞太祖为敌,誓死不降呢。这种事说出来,除了恶心人,令徐青恨上他们,毫无意义。林天王的船,远远跟在闻香教后面。高公远愁眉不展:「闻香教的人肯定是往虎啸山庄去了。」林天王知晓那是囚禁高公远等巨鲸帮高层的家眷的地方。他暗自思量,看来要攻破这虎啸山庄极有难度,只能麻烦徐公明。林天王冷声道:「怕什麽,咱们先去应天府。」他们等闻香教船走另外一条水路之后,径自往应天府的码头去,停靠之后,高公远吩附交代林天王的手下卸货交易的流程之后,便被林天王挟持进城里。先去徐宅打听之后,清楚徐青如今还在巡按御史衙门,没有回来。虽然天色将晚,林天王也没等。他知道迟则生变。林天王带着高公远来到巡按御史衙门外,翻过高墙,来到后院。阵阵丝竹之声响起,还有优美的歌声。使人忘忧脱俗。林天王刚翻过后院的院墙,忽然间心中一动,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出现,正是徐青,他微笑地打招呼。他暗自惊讶,这小子的身法愈发厉害了。虽然他自付,真打起来,他凭藉养成的杀机和气势,加上天生神力,徐青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但这小子,确实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威胁。「他的武道天分,难道比我还高?」林天王有些酸意。比文他肯定比不过徐青,要是将来比武也比不过,真就太让他心酸了。这是生命无法承受的重击,林天王努力不去想此事。他言简意咳道:「公明,咱们去干一场大事。」徐青笑道:「兄长,不用急,你且慢慢跟我道来。」林天王于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徐青边听边思索着。 第140章 杀人诛心 等林天王细说其详之后,徐青瞧了高公远一眼,道:「此事简单,高兄跟我往应天府衙门走一趟。不过,为了救你家人,得辛苦你在牢里呆一段时间。」「啊?」高公远惊讶一声。林天王为人粗中有细,先是惊讶,随后反应过来,道:「你是要老高去衙门认罪,然后以官府的名义,抓捕他的家眷?」徐青点头:「大体是这个意思,至于细节,需要我出面才行。」他随即说了自己的计划。以巡按衙门的名义,抓住高公远,罪名便是他和这次沿海的倭寇作乱有关系,然后交付应天府衙门,再以应天府的名义,将其家眷收押看管。这事情有两个关键,一个是搞定应天府,一个是搞定魏国公府。至于巡按衙门,现在姓徐,错了,姓冯,所以不用考虑。而且倭寇作乱,祸害沿海数个州府,必有内应,这是朝廷上下的共识,无论最终如何应对,肯定要先查出原因,找个背锅的。抓捕高公远,既能拿来背锅,也不会将事情闹大,还能藉此敲打巨鲸帮背后的人物,这绝对是中枢愿意接受的结果,如果魏国公不想在这关头引火烧身,大致也能接受。计划是这麽一个计划,但应天府那边一定要提前沟通好。而且人关在府衙的监牢,还得保证,在流程走完之后,没有闪失。这一点也不难,应天府的前任捕头苏烈,如今在巡按衙门当差,他在应天府衙经营多年,现在傍上巡按门的关系,原来的关系自然已经接续上了,再以巡按衙门的名义,将其派遣到府衙大牢,亲自看押高公远,如此可保证高公远不会在府衙的大牢里出现意外。另外,徐青的老恩师吴知府,在巡按御史任上和应天府的许知府是八拜之交,关系深厚。吴知府离任之后,这段关系自然由徐青继续维护着。另外一个关键是,吴知府背后是吏部左侍郎,许知府还有大半年就得离任了,正愁找不到巴结张侍郎的门路,怎麽可能不给吴知府的得意门生徐解元面子。大家出来混,一起升官发财最重要。最怕就是,帮不到「朋友」,而不是怕「朋友」来找自己帮忙。人情关系,就是在这你帮我,我帮你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何况这桩案子,也能给许知府增添一笔功劳。是故,徐青有把握说服许知府。高公远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麽操作?林天王虽然知晓徐青很有能耐,但听完之后,也不得不服。至于高公远和他的家眷事后如何脱身,两人没问。以徐解元的关系,要善后,肯定有的是办法。现在问出来,岂不是小看徐解元。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会不懂事。何况高公远也没得选。至于林天王,他不用冒险去虎啸山庄救人,自然乐见其成。徐青见两人都默认此次行动,接续道:「兄长,你把高兄交给我便是,届时一定把人给你送到岛上。现在,东岛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林天王哈哈大笑:「公明,我就知道,在南直隶没有你办不成的事。这小玩意是我送给弟妹的,事成之后,哥哥我还有一桩好处与你分享。」他取出寒玉珏,然后说了大致的功效。徐青听得惊喜。此物正好用来助冯芜神魂修炼,等冯芜驱物大成,再突破至显形后,还能拿来给苏怜卿用。他接过玉珏,笑道:「多谢兄长。」林天王自然信任徐青,便告辞离去,随后徐青给高公远喂了一颗药丸,再将其关节卸掉。高公远不免苦笑,却也没有反对。林天王做事是豪杰之气,而且对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根本不怕高公远逃走。至于徐青,则是狠辣又缜密,与林天王的风格截然不同。总体而言,林天王的人格魅力更高,一旦交心,会愿意为这样的人物效死。而徐青的行事风格,会让手下人有种安全感。不一会儿,苏烈过来。原来冯芜刚才就在不远处默默听着,知晓要用上苏烈之后,便把人交过来。顺道还去老爹那里要了文书,盖上官印。前戏做足,徐青顾不得现在天色已晚,直接让苏烈押解高公远,大大方方从巡按衙门出发,到了应天府衙。许知府早得了通报,推掉今晚的酒宴,等人一来,便即邀请徐青到府衙后院商议。徐青没有将全部计划说出来,而是捡能说的说,且让许知府明白,这样做,对他的好处是什麽。大小狐狸,不用把话说透。许知府道:「徐解元,其他事都是小事,只是要到虎啸山庄收押嫌犯的家眷,此事须得慎重。」徐青:「我早为此做了准备,此信劳烦许大人亲自走一趟,交给魏国公。另外,若是魏国公始终下不了决心,你把这几页帐目拿出来给他看。」许知府点头,「那徐解元你在府衙先等着,还是怎麽着?」徐青笑了笑,「我便在府衙的刑房等许大人的消息。」「好,我这就去寻魏国公。」许知府知道事不宜迟,连忙拿着信出了府衙。徐青则是往刑房走去。苏烈亲自坐镇刑房,里面都是他原先的弟兄,自从他到了巡按衙门之后,他这些亲信,日子大不如前。这次苏烈回来,仗了巡按衙门的势,府衙里的差役,对他比以往更加敬畏。苏烈现在如吃了仙丹一般舒爽。「都给我精神点,这次是巡按御史丶解元老爷亲自督办的大案子,要是出了差错,少不了你们的板子。」苏烈道。不多时,徐青来到。苏烈忙上来迎接。徐青让他去忙活事情,苏烈愈发振奋,想要在姑爷面前,好好露脸一番。周围差役,见是巡按老爷的女婿解元郎前来督阵,更加不敢懈怠。魏国公府。魏国公亲热地招待了许知府一番,然后听说许知府的来意,又打开徐青的亲笔信,信中倒是没明说什麽话,不过魏国公能感受到里面的潜台词。他脸色铁青,「许大人,这徐公明莫非欺我府上没人吗?他这是把我当傻子吧。?抓了他手底下的人,还得让他交出人家的家人,这是想做什麽?许知府咳嗽一声,说道:「国公,不知巨鲸帮和你有多大关系。」魏国公连忙否认道:「没关系。」他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把许大人当傻子,继续开口:「可能底下人和巨鲸帮有点生意往来。」许知府继续开口:「巨鲸帮和这次倭寇之乱是否有干系?」「我怎麽知道。」许知府叹息一声:「徐解元也说了,魏国公肯定和这次的动乱无关。只是罪犯的家人在虎啸山庄,难免会牵扯到贵府。而且他的家人要是死在山庄里,或者被藏到别处,难保不是有强力人物和此事有关,故意杀人灭口,或者和阻扰朝廷查出真相———」」,而且徐解元也说了,他有了犯人的家属,才好拿捏对方,让对方老实认罪结案,不然的话——.—」」「不然怎麽样?」许知府:「我是劝徐解元以大局为重,这案子到此为止是最好的。若是国公不信,可以来府衙,我当着你的面结案,你觉得意下如何?」魏国公脸色阴晴不定。这高公远是巨鲸帮的副帮主,多少知晓一些秘密。但说他能咬死魏国公府,那是痴人说梦。魏国公觉得自己很冤,这次的倭寇之乱,真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问题是巨鲸帮确实出力了。「巨鲸帮现在有点不听话,是时候敲打一番。」魏国公权衡再三,觉得这事情闹出来,朝廷肯定是要一个交代的。而且巨鲸帮现在有点不听话,他藉机敲打一番,何乐不为?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许知府见魏国公始终犹豫,想起徐青的嘱咐,拿出那几页帐目,说道:「对了,国公,这是徐解元托我转交给你的。」魏国公接过帐目,先是一愣,「这是什麽?」「下官也不知道。」许知府一头雾水,怎麽魏国公府似乎不认识这帐目,难道徐解元弄错了什麽?魏国公眉头紧,他确实不知道帐目有什麽意思,但徐青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他叫来大管家颜福,说了帐目的事。颜福接过帐目,仔细端详,忽然间神色一变,附耳低声告知魏国公:「老爷,这是清风观送到京里的礼物清单。」魏国公先是一惬,随即恍然。原来这帐目是他以清风观的名义,送到朝天观的礼物。魏国公不由心底一寒,这小子难道查出什麽了?他有一个私生子,如今在朝天观十分受宠。若是给徐青发现蛛丝马迹,再让皇帝知晓·—·—魏国公不免有些心神不宁,但面色不显,说道:「许大人,你回去跟徐公明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我给他一个面子。」他顿了顿,继续开口:「他们明天一大早,会坐船走。」许知府明白了魏国公的意思,忙拱手道:「下官这就回去了。』魏国公犹豫一下,没有留许知府,他清楚,许知府肯定是不知晓清风观送礼的事,这事情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等许知府走后,魏国公将一个茶碗砸在地上。颜福心疼地看了一眼。这一砸,就是几百两银子没了。魏国公平复怒气,说道:「清风观的人,怎麽敢留下这笔帐单的。我看,这些下面的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颜福:「老爷,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而且清风观都被徐公明一锅端了。」魏国公:「你说徐青知道多少事?」颜福沉吟道:「应该不清楚小少爷的事,但多少有点眉目吧。」魏国公:「不是,这人是妖怪吗?就是清风观的人,也只知道是送礼给朝天观。他怎麽猜得出,这件事很重要?」朝天观观主是当今国师。清风观作为道观,向朝天观送礼,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颜福也想不通,说道:「老爷,咱们接下来怎麽做?」魏国公沉声道:「无论如何,下面的人,确实需要管教了。要不是这一遭子事,咱们会继续轻忽下去。」正如朝廷中枢对地方逐渐失去控制力,魏国公府这样的东南巨头,同样有类似的烦恼。大家都是人,人的斗争,往往是大同小异。都有私心。而且魏国公甚至缺乏中枢那样的大义名分。说白了,魏国公如果能带着大家一起捞钱,升官发财,别人自然把他的话当成圣旨,若是背离这个方向。这些人对他的忠心估计还不如许知府等人对朝廷的忠心。徐青在信里,借古讽今,无疑是暗示了这一点。魏国公固然生气,却也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他现在甚至羡慕徐青白手起家,能够凭藉自身的威望,大刀阔斧强化组织结构。大虞朝风风雨雨,已经两百多年,尾大不掉。魏国公府何尝也不是如此。区别在于,魏国公府还能暂时挖大虞的根基,吸大虞的血。但骨子里的腐烂,不见得比大虞朝少。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大虞朝腐烂的那一部分。他想通这些事,不由叹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徐青在复社的讲学内容中,清楚说了我等缙绅勋贵的不足之处,可叹我当时还否认———」颜福深以为然地点头。因为他们这些管家,何尝不也是在掘国公府的根基。正如缙绅勋贵掘大虞朝的根基一样。徐公明这人,最可恶的一点就是这个,将许多不能见光的事,用直白话说了出来,甚至还为他们出谋划策,不止如此,还鼓动那些读书人和缙绅勋贵家不得意的子弟在文会里讨论这些弊病,寻找解决办法.——因此,听说有豪绅勋贵家的子弟,最近有几个在家里搞出了倒反天罡的笑话。魏国公自然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起初也当是笑话,现在细想,他们就是笑话本身,最终他胃然一叹,「以史为鉴,这是扁鹊见蔡桓公般的故事。我们终归不能视而不见,你把复社那些比较激烈的观点,拿过来再给我瞧瞧—」颜福默然之后,问道:「巨鲸帮的事,现在就吩咐人去办?」「嗯,这种小事,你去处理就好了。」颜福闻言一证,旋即有点冷汗,他知道,这是老爷在考验他。该死的徐公明。许知府回来之后,向徐青详细述说了此行。徐青没感到多意外,并且基本判断出一件事,朝天观有对魏国公极为重要的人或者事。这件事还得从冯芜说起。苏怜卿做事仔细,发现清风观有一份保管极为隐秘的帐册,便向徐青汇报了此事。徐青浏览过后,仗着自己的记性,将帐册上的东西记下。其实帐册只记载了东西,没写去处。关键在于,徐青在冯芜这里,发现了帐册里记载的一件稀罕物品,他问过冯芜才知晓,那是朝天观主送她的小玩意。徐青不由将事情串联起来,朝天观主是当朝国师,极受皇帝信任。魏国公偷偷结交朝天观主的事,一旦暴露出去,肯定会对双方造成极大的影响。不管这件事的真相是什麽,反正此事肯定对魏国公极为重要。他也是藉此事试探魏国公一番,如果对方没反应,徐青自然有后手,劝说魏国公将高公远的家眷交出来,只不过更麻烦罢了。现在魏国公的反应,毫无疑问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事是好事,也是坏事。魏国公现在肯定很想弄清楚,我到底知晓多少。」徐青略感头疼。没办法,掌握大人物不可告人的隐秘,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尘世苦海的事,便是这样。归根结底在于人性的矛盾和冲突,行事逻辑,也会受限于自身身份的限制。徐青自己不算聪明,他只不过是学了一点辩证法的皮毛来看待自己遇到的问题,以及掺合了一些易经的道理。有一种人,无论人群中,有多少人,总能被一眼认出来。林天王是那种人,巨鲸帮的帮主任天游同样是这种人。他的面容,远远望过去,好似一只大鹏,眼神凌厉,身材高大,形相教人一见难忘。他现在坐在虎啸山庄的大厅里,与真罡门门主古无极相谈甚欢,还接待了闻香教的两位长老。一副南直隶江湖,武林盟主的气派,古无极不得不承认任天游有这种范儿,但是不是比他厉害,还得打过才知道武道强者之间的尊重,都是打出来的。当然,现在不是和任天游较量的时候,酒宴之中,有云玉真这个修炼天香秘典的艳丽老妖婆作陪,欢声笑语不断。「魏国公府有个林供奉?」任天游本能觉得哪里不对,找云玉真详细问了对方的体貌特徵。「不好。」任天游到底是老江湖,问出实情之后,立刻察觉不妙。他正欲派人去找高公远的家眷,这时候,魏国公府的大管家颜福带着钟山五老过来。任天游只能前去迎接,并暗生不满,他是纵横海上的豪杰,但到了陆地上,依旧得仰仗魏国公府的鼻息。这令他先前在酒宴上的威势,大为受挫。至于古无极丶闻香教的云玉真丶厉长老都过来拜见颜福。颜福见了众人,略作沉吟,然后拱手笑道:「打扰诸位的酒兴了,我想借任帮主一用,不知可否?」众人自然称善。于是颜福带着钟山五老和任天游去了山庄的密室。临走之前,给古无极使了个眼色。古无极暗自会意,找了个理由离席,悄无声息跟过去。密室内。颜福直接说明来意。任天游十分不满道:「这高公远肯定已经出卖我们,现在徐公明找我们要他的家眷,摆明了是要彻底收服高公远,颜先生,咱们不能把人交出去。」颜福脸色一沉:「你是教我和国公爷做事。」任天游无奈叹口气,将自己的猜测和此事的利害关系,向颜福详细说了一遍。颜福听完,神色平淡道:「还有吗?」「没了。」任天游忍着怒气。颜福轻声道:「任帮主,国公爷扶持巨鲸帮的用意是什麽?」任天游:「自然是带大家一起发财。」颜福:「任帮主,你现在手中的财富还不够多吗?享受还不够吗?」「自然是——·够了。」任天游以前没钱,修炼资源也远远不够。现在他这些都有了,自然想更有权力,更有话语权。颜福点头道:「任帮主,我劝你安心享受便是了,咱们下面的人,没必要有那麽多想法给自己添堵。你看,你这次私下和别的缙绅勾结,做出这等大事,国公爷不还是帮你兜着了?」任天游神色微变。颜福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交出高公远的家眷,此事到此为止。」任天游脸色变幻了数次,没有做出决定。颜福轻声道:「就说是高公远出了事,明天一大早要将他的家眷送出去,坐船走。至于被人劫走,那也是敌人太过奸滑,怪不到你身上。」任天游默然点头。颜福微笑道:「任帮主,这也是无奈之举,莫要记挂在心上。」任天游:「我只是觉得,国公爷对那徐公明太过忍让,难不成国公爷还能将女儿嫁给他,收服此人吗?」颜福冷哼一声:「任帮主,听我一句劝,不该管的事,千万不要管。」「知道了,颜先生。」任天游神色一沉。颜福:「朝廷始终是朝廷,眼下天下的形势还未糜烂。这次要不是国公爷帮你们遮掩,你想想,真要是朝廷下定决心,清扫东南,巨鲸帮的生意还能做下去吗?我知道,你们在海上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可是没有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紧俏的货物,你们拿什麽和海外诸国做生意?没有钱财,你手下的帮众凭什麽听你的?」他说到最后,神色一沉:「别忘了,巨鲸帮许多土地和产业,都挂在国公府名下的。」任天游神色一变再变,良久之后,拱手道:「颜先生,我刚才是语气冲了点,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粗人计较。」颜福道:「任帮主,你是明白人,要知道,到底是谁在为你们巨鲸帮遮风挡雨。」「在下明白。」「好,我在这里住一晚,天亮了再走。不会打扰你们的酒兴吧。」「不打扰。」任天游还能说什麽。颜福的厉害自不用说,钟山五老更是寒冰道的老贼,道术玄妙,外面还有古无极那老小子望风,更别说闻香教的两个长老,真动起手来,肯定不会站在他这边。他除了答应,根本没别的选择。而且颜福说得对,一旦没有魏国公府的支持,巨鲸帮的帮众肯定会土崩瓦解。除非他打起旗帜造反,才能保住巨鲸帮那些良田美宅以及诸多产业。但他根本没这个实力。任天游到现在,更是明白,高公远的事情根本就是个幌子,归根到底是他和南直隶其他缙绅勋贵暗自勾结,令魏国公不满,想要藉此敲打他。认清这一点之后,任天游再说什麽,都是徒劳。哪怕他发誓赌咒,这一顿敲打落下来,他也得受着。他不禁想到前不久狗头军师教他的一首诗,「内库烧成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只有真正天下大乱的时候,这些公卿贵族,才知晓他们这种人的厉害。至于现在,他只能忍耐,等待时机。颜福清楚,这一番敲打,只能让任天游口服心不服。但不敲打,对方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徐公明这一招,真是杀人诛心。」颜福暗自心道。他清楚,如果不是徐公明惹出这件事,国公未必会在这时候收拾任天游。但没办法。徐公明是不怕把事情闹大的。而魏国公不想在这时候冒出头,那就只能相忍为国了。历史上,许多大人物,做出了昏的举措,难道当真是昏了吗?事后看来或许如此,但在当时,肯定有迫不得已的时势逼迫着。徐公明此人,不但善于借势,还喜欢用大局来压迫对手。「这人生平好弄险,以大局迫人,只怕哪一天也会被人用大局压迫他,作茧自缚。」颜福禁不住心想。只是他还有一个念头不敢想,万一徐公明成了气候,自身便是大局呢?他是真不敢想像,徐公明有这一天。可内心里,颜福不得不承认,徐公明正常活下去,肯定有这个机会。司马懿七十多岁还能造反。徐公明再忍四十年,到时候也不到五十岁,本身还是武道强者,届时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而大虞朝如今已经国祚两百多年,放眼古今大一统的王朝,也不算短命了。即使首辅变法收到成效,能再撑四十年,使天下在四十年后,依旧不分崩离析吗?怕是不太现实。天下兴亡,岂能是人力可以扭转?京城,偃月堂。「太阿公,徐公明有管仲乐毅之才,当为天下苍生将此人大用之。」谢泉一路疾驰来到京城,直接进入偃月堂拜见首辅。 第141章 皇帝的心思(求订阅) 「好了。」首辅对谢泉的大言,似乎毫无反应,谢泉心里对此毫不意外,缓缓起身。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大言惭惭,直来直往。如果不向首辅举荐徐青,说徐青的好处,反倒不是谢泉的作风,反而可能会让首辅抓着问他徐青的事。他现在这麽一说,首辅自然会略过此事。世上的人,哪怕很聪明,做事情久了,也会有固有的套路痕迹存在。首辅如此,皇帝也如此。甚至徐青的心思都很好猜,这人喜欢抓住问题的核心本质,选择对自己有利,且让别人也觉得对他自己有利的一面,如同治水,善于因势利导。或者说,徐青这种人,本身就像水一样。遇到高山就绕开,遇到大江大河就想办法加入,讲究绵绵泊泊,从而养成沛然难御的大势。首辅则不同,是坚韧巍峨的高山,使的是无坚不摧的太阿神剑。这也是两者之间,地位的差别。谢泉心思电闪而过,拿出冯巡按的两份奏疏。一份内容是弹劾南直隶上上下下。另一份是主动请缨为朝廷稳住东南形势。首辅将两份奏疏看得很仔细,良久之后,说道:「冯西风做不出这样的事,是徐公明的手笔吧。」谢泉点头道:「太阿公明察无过。」他先前在冯西风那里说的话,自然是故意对冯西风开玩笑的,实际上这种风格,猜也猜得到是徐青的手笔。首辅:「事情我知道了,你用心准备春闱的事,少在外面走动。」「唯。」谢泉松一口气,他心知,这事算是成了。谢泉是一路疾驰过来的,只比朝廷收到的八百里加急晚了一天。在昨天,一乾重臣在万寿宫外跪了一夜。皇帝很生气,不但砸碎了很多东西,还去太祖皇帝的神位前忏悔了足足一个时辰,哭得很伤心。他哭了一个时辰,一乾重臣便跟着哭了一夜。首辅没去,他忙了一夜。白天也没休息,继续处理公务。谢泉来的正好。首辅揣着冯巡按的两份奏疏来到万寿宫。一乾重臣见到首辅出现,纷纷像是看到救星。首辅看了众位重臣一眼,然后对看门的内监道:「赵公公,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那内监立马应下,进入殿内。不一会儿,殿内响起一记重重的金钵声。传话的内监出来,「张阁老,陛下让大家都进去。」众人如蒙大赦,跟着首辅鱼贯入内。「看着朕生了一天的气,诸位累着了吧。」皇帝的话飘到重臣们的耳朵里。「臣罪该万死。」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道:「这一天,你们应该在想这个事,朕也在想这个事,既然大家都想了这麽久,你们说说,事情到底该怎麽办。」重臣们纷纷看向首辅。首辅道:「臣以为,此事是针对『清丈田亩』而来。」重臣们纷纷低下头。皇帝冷笑道:「朝廷只是开了一个「清丈田亩」的头,还没开始实行,他们就敢在东南作乱。要是朕打算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他们是不是要打到这里来?」重臣们忙磕头如捣蒜,根本不敢回话,皇帝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你们也别磕头了,看着烦。说一说吧,该怎麽办,王巩,你是刑部尚书,又是南直隶人,你来说说,应该怎麽处理这件事?」王巩连忙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当严查,对幕后之人,加以严惩。」其馀重臣见王巩作为南直隶一系的大佬,都在此表态,自然心中少了顾忌,连忙附和。「张阁老,你来说,既然要严查此案,应该派谁去?」首辅道:「陛下,查是要严查,但东南之乱,不可绵延太久,否则有社稷动摇的危险。臣以为,此时应该先任命一位钦差,坐镇东南,先平乱,再严查幕后主使。」皇帝道:「朝中何人合适?」首辅道:「如果从中枢派钦差过去,一路仪仗,一来时间过长,二来恐引起天下议论汹汹,若是直接走海路,贼寇本就是海寇,若是胆大包天,袭击钦差。因此最好在南直隶直接任命一位钦差。」「张阁老诚老成之言。梁阁老还在南直隶未归,不如请他出面。」王巩举荐道。首辅摇头:「我已经收到梁阁老回程的信,他走的又是海路,这时再命其返回,一来是不好找到人,二来返程有危险。除此之外,等梁阁老回京,陛下正好向他咨议南直隶的事。最重要的一点是,梁阁老身份太高,作为钦差,恐使幕后之人自以为穷途末路,狗急跳墙。所以这钦差人选,不宜官位过高,也不宜和南直隶缙绅勋贵等有过多牵扯。」皇帝道:「张阁老这麽说,是否心中已有人选?」首辅于是拿出冯巡按的奏疏,道:「陛下,这是南直隶巡按御史冯西风弹劾南直隶上下官员的奏疏。」随即有内监来取奏疏,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一遍,道:「那就选这个冯西风做钦差吧,首辅以为,当给他加个什麽差遣?」首辅随即取出另一份奏疏。皇帝看过后,说道:「此诚忠心国事之人,那就依其所言,加监军道之职。力首辅又道:「陛下,可命应天知府许忠义,在应天府试行清丈田亩,由冯西风监察。至于江宁府清丈田亩之事,梁阁老的奏疏已经送到,纯系江宁士绅自愿,其中没有冤情。」重臣中,不免有人说道:「此时在应天府清丈田亩,怕是不利于大局稳定。」首辅道:「这时候,有意阻扰在应天府清丈田亩之人,察其动机,肯定和这次东南倭寇之乱怕是脱不开干系。」他说到此,向皇帝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可明发『清田』旨意,并在里面加上臣刚才所言。」「准。」于是,这桩惊动朝堂的大事,在首辅和皇帝三言两语间平息,亦使多日来,有关「清丈田亩」的争议,落下帷幕。重臣们有了这个结果,亦各自松一口气。随后,皇帝命众人告退,留下首辅独对。「陛下,不知留臣还有何事?」首辅问道。皇帝:「听说冯西风要嫁女儿给南直隶今次科试的解元徐青?」「确有此事,陛下如何得知这等小事的?」皇帝看了首辅一眼,随即写下「金玉良缘」四字,盖下自己的私章,说道:「你派人将这幅字赠给他们小夫妻吧。」首辅连忙道:「陛下天恩浩荡,冯西风焉能不效死力。」皇帝点点头,说道:「家事国事,都要你来操心,你也累了,拿着这幅字,回去休息吧。」首辅连忙谢恩告退。他出去之后,先前看门的内监,忙过来扶相送,即将送首辅出得宫门时,内监道:「阁老,小人是江宁徐解元的同乡旧识。」首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直接出了宫门。那内监低头恭送,直到首辅消失在他视线里,摸了摸后背,已经湿透了。他刚才冒着天大的胆子,道出自身来历,就是为了赌一把。他回去之后,没等多久,有内监道:「赵保,老祖宗唤你过去。」赵内监于是跟着过去,刚到房门外,便被几名内监抓住,按着一顿板子招呼下去,直将他打个半死,里面老祖宗幽幽方才道:「赵保啊,这万寿宫留不住你,你养好伤,拿我的腰牌去玉亲王府吧。」赵内监忙哭道:「老祖宗,孙儿哪里做得不对,求你继续责罚我,可千万别赶我走。」「好了,你听我的吩咐便是,玉亲王府那里的造化,比我这大。」赵内监面上哭丧不已,却心里暗自惊喜。他能在皇宫大内迅速混到在万寿宫侍奉皇帝的机会,其实背后有一股神秘力量助力。但皇帝身边何等危险,而且前途远不如玉亲王府,所以能挨一顿板子,脱离万寿宫,实是天大的幸事。而且他还告知了首辅自己的来历,这也是一个伏笔,将来指不定能得到什麽好机缘。毕竟,先前皇帝赐字给徐青夫妇,令首辅转交,他都听到了。料想徐青和首辅之间必有很深的干系。因此赌了一把。至于他和徐青有深仇大恨,这在大人物眼里,怕是加分项。反正他已经无家无后,要赌自然得赌大一点。其实他本身都没有找徐青报仇的念头了,现今的他,只想不断往上爬,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与仇人合作,都不算什麽。他这一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只有那太监老祖宗的位置,才配得上他这一路的辛酸苦辣和颠沛流离。而且听说皇宫中有一本给太监修炼的无上宝典,练到最高层次,能使人血肉再生,一直由大内的太监老祖保管着。那也是他的目标之一。抓了高公远的家眷,进行审案结案之后,徐青一下子陷入完全的闲暇中。他利用寒玉珏,帮助冯芜修炼到驱物大成的境界。到了这一步,只要机缘一到,便可晋升显形之境。徐青劝她放下心,不要为此忧虑。两人琴瑟和谐,好似提前进入夫妻相处,举案齐眉的状态中。这也是冯西风本身是个不拘礼法的人,换个古板的岳父,肯定不会让两人在成亲前,有过多接触。不过,冯西风也享受这段女儿还在家里的时光。不时还能找准女婿纵论天下大势,臧否人物。他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快活了。哪怕冬日的寒意已经到来,亦散不掉他心中的暖意。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越来越近。徐青按照步骤,准备着跟婚事相关的一切。成亲的地方,当然在江宁府,邀请的名单,早已定下。冯芜看着一长串的名单,咂舌道:「这人也太多了,有许多你都不认识吧这样请人来,到底好麽?」徐青:「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但这一次,希望你忍耐一下。不是我故意要请这麽多人,而是请的人越多,大家越安心。希望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外界可别把我继续当成什麽可怕的混世魔王。」冯芜抿嘴一笑:「你不但是混世魔王,还欺师呢。」徐青微微一笑:「可以不可骑师呢?」冯芜先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明白了意思,双脸一红,说道:「我看过舅舅家姨娘给我的春宫图,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姿势。」大户人家,女儿出嫁前,总要学一些侍奉夫君的手段。冯芜没有母亲,便由舅父家的姨娘代劳。徐青笑了笑:「好了,不逗你。这次帮林天王办了事,他打算将那枚四曲灵参拿出来炼药,已经和丹溪翁丶徐福他们在研究赶工了,争取在咱们成亲之前,奉上丹药,届时可助你一臂之力。」冯芜:「难怪你叫我不用担心『显形』的事,原来早有算计了。」徐青微微一笑:「我可不是故意瞒你,何况你也一直不说,显形之后,有什麽惊喜给我。」冯芜:「显形之后,咱们就可以神交啦,当然,不止这个好处。」「神交?」徐青来了兴趣。冯芜:「只有神交之后,咱们才能孕育出最精华的子孙后代,不过,神交孕育子孙,在我怀孕期间,需要消耗的修炼资源可不少,你要做好准备。」「放心,我一定承担起这个责任。」冯芜微笑道:「我肯定要吃穷你。」徐青笑了笑:「不怕。」冯芜明知徐青是哄她,依旧感到开心,大概被人爱,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不过,实际上不需要徐青付出什麽修炼资源。因为那时候,她就能叫上徐青,去开启玄天宝库了。有玄天宝库在,徐青想必也能藉此更上一个修行台阶。那是玄天道人的宝库,师父便是为了这个秘密丧命的。冯芜清楚,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将会惹来许多武道和道术高手的。她正因如此,一直忍住不说,直到有能力将宝库开启,才会向徐青吐露实情。 第142章 大婚 婚期很快就到了,徐青先回到江宁府,准备布置接亲的事,以及「安床」。回到徐府大宅,解元牌坊已经制作好,门媚焕然一新。徐青前世时,对这类事其实不怎麽感冒,觉得有些显摆和肤浅。他读书时,最喜欢书中那一句「子曰:贤哉回也,一单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人内心世界的富足,可比物质的满足有趣许多,更加充实。好吧,那是因为他前世没有富足过。现在他精神和物质同时富足,两者都要!到了解元府邸,徐青先去见婶娘。他实际上有点伤感,成亲之后,婶和叔父就彻底搬出去了。这不仅仅是未来冯芜和叔叔相处的问题,亦是她们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再和徐青住一起,难免有些不合适。毕竟叔父也是官,当了官,谁不希望在自己家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然白天要迎上迎下,晚上回家还得小心翼翼地顾忌侄儿这边,那日子过得也没劲。君臣也,父子也。确然是一回事。儿子翅膀硬了,便不想听君父的。「青哥儿,未时三刻是安床的吉时。」「嗯其实信里已经说过,周氏力求周全,又说了一次。她开心地拉着徐青去看新婚夫妇的床,这起码有千斤,造价也是千金。雍容华贵,上面有数不清的精细雕纹。徐青都没见过这麽大的床。周氏道:「本来不想造这麽大的,但胡老爷他们非要凑钱,千叮万嘱让我找人造一个江宁府最豪华的大床。」木头是紫檀木。床有多大呢?这麽说吧,此床甚至能隔出内外两间出来,里面是睡觉用的小榻,外面可以用来更衣,还带有一个小榻,那是给通房丫头睡的。可惜,冯芜没有陪嫁的通房丫头,倒是舅父家,还有个差三岁的小表妹。周氏一边给徐青讲解大床的用途以及各种雕花的寓意,一边心里感慨,换做两年前,她想都不敢想,能有今日的富贵。仿佛做梦一样。她已经忘记,大病前的青哥儿怎麽样了。之前,她还和老李嘀咕,青哥儿是不是沾染了不祥的东西,醒来之后,变了一个人。现在偶尔想想,哪里会是这样呢,即使是被什麽上了身,那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或者前世的宿慧觉醒。侄聊着闲话,老李则是负责婚宴上的事。他知晓媳妇儿怀着孕,自己能多干一点就干一点,若是不会的,也尽量找人来,反正尽量不让周氏劳累。不过周氏也只是负责盯着人干活,整天喜气洋洋,听得都是奉承话,也累不着。用她的话来说,嫁到李家,过去那些年,哪一天不比现在累得多。现在这叫苦尽甘来。徐青和周氏,聊着聊着,便等到了吉时。床周边站了一圈人,花了吃奶的劲,才将床移到吉位。徐青没有动手。但也看出来,这床质量确实不是一般的好,应该足够能在婚后折腾了。他现在是武道高手,万一有时候玩尽兴,忘了控制力道,一般的床,指不定就给玩坏了。还是娘有远见之明。床安到吉位之后,便是铺床。上面放好龙凤被,再撒手桂圆丶莲子等十几样寓意吉祥美好的喜果,然后是孩子们上床打滚。这可是解元郎的婚床,能上来打滚的孩子,都能沾到星宿老爷的福气呢。毕竟在世人眼里,南直隶的解元不是星宿下凡,那能是什麽?没直接说是文曲星,那是给状元面子。不过乡人眼里,南直隶的解元,绝对不比状元差。若是徐解元日后中不了状元,那自然是朝廷诸公的眼光问题。何况人家应天府是六朝古都,论排面,那也不小。其实南直隶人,一直对北直隶颇有意见,认为国朝不该迁都北方。而且还一直靠东南的赋税和钱粮养着。吃的,喝的,都是南直隶的血。甚至南方人因为读书厉害,在国朝开始时,往往占据极大的优势,所以北方人不平,闹出个南北榜。至于有识之士认为,北方是南方的屏障,南方给北方输血是应该的,南方人也不怎麽买帐,他们还有大江作为天险呢。虽然历史上,偏安南方的,最终都逃不过灭亡,但本朝太祖不是成功了?再者,南方的士绅最羡慕前朝的政策,那就是包税制。朝廷中枢定个税额,土绅们交足之后,都是自个儿的。可不比本朝大方许多。人家是明明白白给士绅特权,本朝抠抠搜搜的,现在甚至还想清丈田亩。因此伴随闻香教慢慢复苏,有些乡绅说了怪话,还不如当年闻香教起义成功,大家跟着混个香主丶堂主,搞地方自治呢。至于老百姓,根本不懂这些。他们能知晓皇帝是谁,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还是因为当今皇帝在位够久,若是在位时间短的,有些偏远地方的老百姓都不一定知晓,中间换过一位皇帝。时间很快到了婚期。接亲,成亲,一场热闹。徐青自然是千杯不醉的,不过还是在婚宴上,早早露出不支的神态,好早点回去同房。到了房前,有丫鬟秋香拦着,不给开门。「老爷,夫人说了,要你写出一首她满意的诗词,才准放你进来。」徐青脸皮一抽:「秋香,你可是老爷的人。秋香在里面笑道:「老爷,你说了的,以后内宅里是夫人做主,我们可不敢不听夫人的话。」徐青无奈,便信口抄了一首应景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到牛津,相对忘贫。」他刚吟完,门便打开了。秋香一脸无辜,再不开门,就是阻拦牛郎织女相见的恶人啦。徐青缓步进去,随后揭开冯芜的盖头。冯芜嫣然地看着他。接下来自然是一夜的覆雨翻云。徐青和冯芜试了这千金床的质量,确实很好。徐解元还顺带检查了冯芜虎魔炼骨拳的进度,算是差强人意吧。 第143章 重阳真人再世,为冯芜诵经 一夜过后,冯芜虽然娇躯酸软,眼神却炯炯有神。原来昨夜受了徐青的精华之后,她以灭情天书的法门,炼精化气,无异于吃了一口大补药,神魂大受神益。神魂已经隐隐约约有突破显形的徵兆。而且林天王那株四曲灵参,已经被丹溪翁和徐福用来炼制了七花参露丸。徐福独自炼丹还远远不够,但他对炼丹用药的配比,有种天生敏锐的直觉。丹溪翁打听之后,知晓徐福那边,住在岭南的大山里,村里的人,世代采药为生计,加上徐福本身有这方面的天赋,才有这样的本事。丹溪翁行医多年,对此倒是不奇怪。因为许多普通人都有独特的天赋,但将其发掘出来或者经世致用,才是关键徐青的观点是,天地万物,既然存在,就有其独特的道理。哪怕一根厕筹都有它的用处。冯芜起来梳妆打扮时,徐青已经在院子里开始日常练拳。这是融合虎魔炼骨拳和鹤形术的虎鹤双形拳,兼得两家拳术之长,既炼精化气,也能强壮筋骨。虽然徐青早已将鹤形术丶虎魔炼骨拳修炼到大成,筋骨都提升到极高的层次,但这种肉身蜕变,实是没有尽头的。不过,到了他这种程度之后,往后每一分精进,都得付出从前十倍的努力,越往后,付出的努力越多,得到的收获越少。但有青铜镜返照自身,每一点微小的进益,都是可以预见的。而且徐青修炼虎鹤双形拳,再修炼金光咒,效果格外的好。这算是意外之喜。练武需要持之以恒,如果荒废一段时间,还会退步。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精神层面,皆是如此。冯芜到了院子里,看着徐青练拳,不禁感慨,「他昨晚都没怎麽休息,居然不累啊。」她一念及此,有些愁人。徐青见冯芜起来,笑了笑:「吵到你了?」冯芜白他一眼,「我是想着待会儿去拜见叔叔。」李公和周氏的宅子不远,也就一里地。徐青:「说了的,你不去也没什麽。』冯芜轻声道:「叔叔和婶养你那麽多年,即使没有养父养母的名分,那也差不多了。人道养恩大过生恩,我怎麽能不去拜见。」徐青:「你这确定修炼的是灭情天书?」冯芜笑了笑:「情之一物,若是都不懂,如何能灭?」徐青:「那好,咱们过去吧。」冯芜笑吟吟道:「你总得换一身衣服吧。」徐青:「我这还没出汗呢,现在又是冬天,换个外套就好了。』冯芜点头。两人都穿上黑狐袍,径自出门。徐青夫妇没带人跟着。以徐青现在的实力,他自己便胜过江宁府内任何一队护卫,何况冯芜也不是累赘。两人出门时,天空中飘起籁的小雪。徐青握着冯芜的手,另一只手打着伞。伞是用来撑场面的,实际上徐青神魂之力外露,形成看不见的气墙,将风雪都避开了。除此之外,还有夜叉王丶罗刹王丶修罗王三大魔神护法。平日里,只要不观想出金刚王,同时观想出这三大魔神,对于徐青而言都没有什麽负担。只是三位魔神,没有显形,而且气息收敛。唯有神魂高手才能察觉。徐青这都不算什麽,几十年前,莲花教的教主,将五大魔神观想法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然后将五大魔神附体五位练脏的大高手,随身为五大明王护法,纵横一时。当时莲花教的风头,甚至盖过了自家大宗一一罗教。直到遇见方阁老。听说当时方阁老不懂什麽道术,反正见到五大魔神护法,直接一人来了一下,以强大的神魂力量,直接将五大魔神拍散。实际上,神魂力量足够强大,也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何况那时候,大虞王朝的国势比现在强不少,方阁老身上还有王朝气运加身,可以说对付妖魔邪道,无往不利。路上,小夫妻一路赏雪,冯芜道:「你身上有先天一,其实可以修炼先天缠丝手。」「那是什麽功夫?」「嘿嘿,等我神魂显形之后再告诉你。」「好,今晚你吃了七花参露丸,我再给你渡一点先天一,差不多就成了。冯芜脸一红,嘧道:「你就不怕伤了元气。」徐青微笑:「男欢女爱,本也是阴阳大道的一部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难道你还承受不住?」其实徐青发现和冯芜交欢,进入阴阳协调的境界,效果居然比藉助梧桐老树进入阴阳协调更好。哪怕损失一点先天一,实际上也在交合的过程中补了回来。而且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更好,有种完满的韵味。徐青猜测,这和冯芜的体质以及修炼的灭情天书有关。何况他是男子,和女交合,自然有种搬运铅汞,炼丹的味道。在道家的炼丹术语里,女常用来代指水银。徐青觉得,童男子身修炼肯定是有好处的,但阴阳合欢,也有好处,关键在于自身。如果觉得没童子身就修炼不到高深境界,那纯属打不赢擂台,怪地板太滑。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李宅。周氏虽然意外冯芜一早过来拜见,但也准备好了礼物。她嘴上不说,还是很在意新妇对她这个的态度呢,青哥几儿待她们夫妇自不用说,可是男子结了婚,那又是另一个家庭。她是女人,自然也懂女人。冯芜比她想像的要大方有礼,到底是太苍周氏的外甥女,血脉不一样。明面上的世家门阀在黄巢的屠刀下,再不复中古时代的盛况,但人们心里的世家门阀,依旧根深蒂固。名门望族,那是普通人既痛恨,又渴望成为其一部分的存在。或许江宁徐氏,往后也会成为太苍周氏那样的名门望族,代代有人考中进土,做官。而李家,也能依附徐氏,成为本地树大根深的豪强。一番见礼寒暄之后,周氏拿出帐本。都是徐青交给周氏打理的一些产业。周氏本打算过几日交给冯芜,既然冯芜来了,她乾脆现在就交给对方。冯芜拒绝了。周氏见冯芜态度坚决,便没有强行塞过去。双方又一起吃了午饭。周氏和李公朴清楚,往后能和青哥儿一起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不过周氏没什麽沮丧可惜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快家里就要添丁,这次是夫妇两人自己的孩子。而且生下来,还不用吃苦。即将有新的生命加入家庭,仿佛岁月带来的苍老和颓丧都一扫而空。生命的繁衍,带来的生生不息,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长生。那是血脉的延续,种族的延续。而这一点,并非徐青现在所追求。他希望是个体的长生,灵魂不灭,像神话里的仙佛神圣一样逍遥。他对这一点的向往,远胜过对世俗权力的追求。在这一点上面,小夫妻的追求格外一致。冯芜开口:「你不问我,为何不接受的好意?」徐青:「人生苦短,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冯芜:「你不担心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妨碍你?」「你不会。」冯芜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懂情,有时候又觉得你很懂,反正我会因为你的事而喜,而忧,想到你会开心,见不到你,也会失落-——」」,但我不会问你有没有,因为这是我的事啊。」徐青:「难道不是因为你还年轻吗。少女情怀总是诗。」「那你呢?」「少年心事当擎云。」冯芜噗的一声笑起来,怪责道:「本来好生生的事,给你弄得有点俗气。」徐青笑道:「这是志气。」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家中,虽是新婚燕尔,徐青没有忘记正事。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谢泉早早去了京城,至于严山,今天也要离开江宁府,赴京赶考。徐青要过去相送,顺便重新整理一下复社的事务。这个事,等严山走之后,再来弄比较合适。因为严山是常务副社长,许多人会不自觉围绕严山,形成一个派系。现在严山走了,徐青才好动手,进一步统一思想,否则那些人推着严山出来打擂台,徐青处理不好,会伤害严山的威望和积极性。其实现在复社的派系还相对简单,类似小说里弓帮的净衣派和污衣派。净衣派是豪强士绅家族的边缘化子弟,与严山在严氏的身份地位类似;污衣派则是完全的底层读书人出身。净衣派,也就是平日里所谓的寒士,自中古以来,寒士就和普通老百姓沾不上边。因为寒士本身也是「士」的阶级。由于门媚跌落,从士族中跌落层级,沦为小士族或者地主。这类事其实屡见不鲜。世家门阀内部,往往也是不断进行更新的,起起落落。但大部分是一旦跌落,就难以再起来。只是世上有聪明远见的人多,愿意付诸行动的,反而少。因为太辛苦。身为世家门阀子弟,只要愿意躺平,自己这一辈子肯定能过得很爽。父辈愿意为子孙提供资源的多,愿意为子孙自强的,其实也不多。鸡娃容易,鸡自己难啊。所以徐青对复社的门槛就是尽量杜绝大家族嫡系子弟加入,扎根中下层,尤其是底层读书人,先天有奋斗的动力。这些人才能成为他真正的根基,但也不能拒绝边缘化的大家族子弟,毕竟要发展,就不能有太多的敌人,这是必要的妥协。现在的问题是,双方有点火药味。这刚起步,就开始内耗,徐青也受不了啊。加上净衣派的领袖严山本身也是净衣派出身,更让原本的污衣派,无形间有种压力存在,隔阁自然加深。徐青送走严山之后,便召集复社如今的成员到城外举行文会。地点在徐青的农庄。他是举人,该有的免税土地自然不少,不过在清丈田亩的过程中,徐青没有直接接受百姓的投献,而是直接买的地。众人聚在新建的农房里。现在是冬日,找人建房反而容易。毕竟天气寒冷,不适合进行农业活动,许多农户都是空闲的,有活干反而高兴,得了工钱,过年也能让家里多吃上一点肉了。农房虽然简易,做工倒是扎实,至少没明显漏风,但还是冷。众人本以为徐解元召集他们,又是讲学。其实道理大家都懂,他们听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圣人微言大义,什麽道理找不到,关键是如何实现?这个答案,只能从史书上去找。从实践中去获取。徐青对着众人道:「诸位,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这次又是跟你们讲学,或者讲八股文。讲学,你们肯定已经不爱听了,所以我不讲。」众人松一口气。徐青接续道:「讲八股文的话,我水平确实高,能让你们的八股文水平提升。但今天我也不讲八股文。」众人不免失落,又好奇,徐解元要讲什麽。徐青笑道:「大家肯定好奇,我今天叫你们过来做什麽。」众人好奇心越盛。徐青缓缓开口:「我今天想请诸位和我一起干活。我想将这片农屋,扩建成学宫,然后修建一个藏书阁,名字就叫『天机阁』吧。学宫,就叫天机宫。以后这就是复社的大本营。」「解元公,我们是读书人,怎麽能干这些低贱的事?」「所以我准备和大家一起吃这个苦,如果有人不愿意,可以退出复社。」「啊。」众人议论纷纷,要他们退出复社,那肯定不行。不过也不是所有人这麽想。有贫寒的社员,问道:「坐馆,我们干活有工钱吗?』「当然有,而且比外面的工钱多很多。」徐青微笑道。「那我愿意。」「不干,多少工钱都不干。」那些大家族的边缘化子弟说道。但贫寒的社员,已经有人开始劝说身边的社员,「盖学宫,将来也是咱们使用的,而且坐馆肯定不会亏待咱们。?「他们退出是好事,这样我们以后文章水平增进,还能甩开他们。」许多贫寒的社员议论纷纷。这些话,另一派的社员自然听到了。文章水平被甩开,意味着日后科举的水平会被甩开,这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要知道,他们现在作为复社社员,被家族看重,提供钱粮支持。若是一旦退出,怕是这些好处都没有了。一开始,这些人还以为能凭藉舆论,改变徐青的主意,没想到那些泥腿子居然不讲武德,根本不反抗。终归是复社起于微末,污衣派占了大多数。他们现在家境虽然得以好转,却远远没到完全好转的地步。而且徐青已经放宽复社的门槛,即使不是秀才,也能加入。所以现在复社虽然有一部分人去了岭南,有一部分在进行清丈田亩,剩下的社员依旧不少。实际上,清丈田亩的社员,许多事大族子弟出身的社员抢着去干了。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贫寒社员去干这活,实际过程中会被拖延丶敌视各种使绊子,反而大族子弟去,一路都很顺利,活儿干得明明白白,漂漂亮亮。何知府骨子里还是不想闹得太狠,所以自然有意识偏大族子弟出身的社员徐青心知肚明,却没有强力推行此事。因为光是他自己去斗争,反而会激化内部矛盾。复社是他手里的大杀器,而不是他的负担,徐青不能事事都冲在前面,自己干了。不要低估别人,也不要高估自己,修建学宫当然是必要的,但这次的行动,不止是修建学宫,而是服从性测试,除此之外,也是进一步淬炼组织,加强实际行动能力。能吃苦的,才是他江宁及时雨徐公明的兄弟。这点苦都不肯跟着一起吃,他徐公明没这个兄弟。其实同甘共苦,也是拉近关系的手段。徐青一番软硬兼施下来,退出的社员大约有二十个。这些人,都是豪绅特意挑选出来的,实际上在家族地位不算低。正因如此,所以吃不了这个苦。徐青算是初步纯洁了队伍。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纯洁,实际上,老兄弟变成他日后的对手,那才是常态。但那是以后的事。徐青还给正在修建的天机学宫写了一副对联,横尽虚空,天象地理无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竖尽来劫,河图洛书无一可据而可据者皆空。这一副字,有他的神魂境界在,艺术成分很高。大约有新建的天机阁那麽高。这边关于修建天机学宫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具体操作,需要江宁府,甚至应天府那里找专门的工匠世家来指导。实际上,社员们能干的活很少,不过他们都有不错的学习能力,徐青会让他们挑容易上手的活学着干。当读书人有了组织性,又能吃苦,那就很容易建设出一支不错的队伍来。至于徐青,他反正是挑最苦最重的活干,还能藉此进一步修炼牛魔大力拳。这门拳法,他的造诣已经非常高,但依旧可以不断练下去。徐青花了一下午时间,整理出大致的框架,然后回去见小娇妻,他晚上还得指点冯芜突破显形呢。这一天天真是够操劳的。回到院子里,冯芜早已给他准备好食物,香喷喷的黄粱米饭,这是大禅寺那边送来的贺礼。比徐青上次自己买的份量还多。和尚也是势利眼啊。徐青心里感慨,和妻子一起用饭。吃饭的过程,顺带闲聊了下午的事。如果他短命,冯芜和老丈人就是他明面上事业的继承人;暗地里许多不见光的事,则是交给苏怜卿。至于叔父。徐青是不打算让他掺合太深,负责拿徐青的钱,跟江宁府丶应天府的武官们,当酒肉朋友,搞外交就好了。这样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冯芜听着这些琐事,并没有不耐烦,而且她身为神魂高手,理解记忆这些事也不吃力。她道:「天机阁的藏书从哪里来?」徐青:「这个我自有办法。」他脑海里,还有前世许多文史资料,准备挑有用的,拿出来。这种事,很简单。直接用神魂驱物的能力,同时一心多用搞速写,然后再找人重新誉录。有了这些书籍,还能凭藉他的名望,拿来和其他豪绅交换藏书。进一步充实书库。这是长期的过程。而且他不打算封锁天机学宫,更想做成图书馆那种,有利于圣德教化,甚至学宫,也尽量朝着大书院演化。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虽然他做事争朝夕,却也清楚,有些事只能潜移默化一步步来,否则越努力,副作用越大。没了严山丶谢泉,许多事他自己来做,倒不是做不好,确实浪费精力。不过两人求取功名,也是方便后面帮到他。徐青暂时只能先抗一抗。而且趁着这段时间,多网罗人才。他中解元之后,参加许多文会,亦是暗中对江宁府以及周边土人进行考察,寻找那些能志同道合的人。当然,判断,肯定会出现错误,不过做事情,本就需要不断纠正错误。一而就,建成高楼大厦,那不是现实。徐青和冯芜聊得内容很细致投入。好在,之前徐青在巡按御史衙门就有许多铺垫,冯芜倒是不意外徐青说这些。实际上,这些事也是修炼神魂的过程。昔年重阳真人,参加过科举,也建立了全真道,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有许多繁琐的俗务要处理。而重阳真人的七大弟子,也不普通,其中多是大族出身,或者身家不菲。徐青干的事,在冯芜看来,不算新鲜。甚至目前看来,比起重阳真人,孙恩丶张角这些前辈,还差了不少。尤其是后面两位,那是真正撼动了天下的大人物,甚至可以说,一度改变了天下大势。修道也是修自我,君君臣臣那一套,不适合真正的修道者。冯芜不觉得这有什麽。反而理所当然。夫妇聊完这些,一番梳洗后。冯芜问:「这药是事前服用,还是事后?」她指着七花参露丸。徐青:「事前吧。」冯芜点头,她服用一颗,开始搬运气血。徐青没有,他是打算事后再服用。毕竟事前的话,显得他要依仗药力才能和小妻子一战,显得胜之不武。又是一夜翻云覆雨。做了些好事坏事。冯芜浑身瘫软,却被徐青拉起来。「此时正好用功,不可懈怠。」冯芜无奈下,只好奋力入定。不过她现在酸软得不行,几番下来,都没有入定成功。徐青见状,用自己从先天指领悟出的道理,为冯芜凝聚气血,平复心神。冯芜慢慢找到感觉,心灵渐渐进入寂静虚无之境地。「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徐青则在旁边看顾,并为其诵念道经。他境界高明,念诵道经,有些许天地玄音的味道,阐述大道之妙。另一边,徐青没见过别人神魂突破显形,这也是一个极好的观察机会。使其对神魂的修炼,有更深入的了解。 第144章 冯芜的嫁妆—玄天宝库之秘 在徐青的观察中,冯芜身上泛起一股玄妙深远的气息。玄者,青也。徐青看到冯芜的卤门打开,一道泛着青色微芒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卤门,在婴儿时期最显着,伴随年龄增长会逐渐闭合。刚刚冯芜重新打开卤门,颇有点回归「赤子婴儿」的味道。冯芜神魂显形,竟然直接迈过「借物显形」的阶段。「有点当日方阁老在天京城外,显形出现的味道。」冯芜的神魂显形。自然远不如方阁老凝实,几乎和肉身没有差别。但是两者的韵味有点像。「灭情天书,确实厉害。」徐青虽然修炼玄天观想法,号称顶级的周天星神观,但蕴藏的大道玄妙,未必见得比火情天书高明。其实这也不奇怪,全真道昔年寻常弟子的修炼法门,也可以直指鬼仙丶武圣的境界,但是进度缓慢,没有各大圣地的无上宝典那样勇猛精进。可最终的天花板是没有差距的。另一方面,无上宝典勇猛精进固然是好事,却也对修炼者的资质要求特别高,还很容易走火入魔,这也是缺点。全真道和大禅寺的基础修炼法,都有相同的特徵,那就是中正平和。进度慢,但适合熬工龄,时间长了,也能保证不低的下限,而且上限同样很高。还不容易走火入魔。至于无上宝典,适合天资根骨不凡的人修炼,或者有种种机缘,修炼进度快在年少时取得的成就越高,在红尘起伏之中,其好处不言而喻。成名要趁早啊,等到七老八十再成名,都玩不动了!徐青观察冯芜凝聚神魂,显形的过程,院子里梧桐老树的阴气朝冯芜身上汇聚。如果说徐青和梧桐老树是阴阳交融,那麽冯芜则是通过灭情天书的玄妙,将梧桐老树的阴气提纯,达到去芜存菁的效果。不亏名字里有个「芜」,原来应在此处。不知过了多久,冯芜神魂归壳,双目之上,泛着一丝莹润的光芒。徐青清楚,这是神魂修为深厚的特徵。「不错。」徐青真心实意称赞道。冯芜微笑:「还得多谢夫君院子里的宝树呢。」徐青咳嗽一声,怎麽有种怪怪的感觉。他开口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冯芜:「显形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肉身既是保护神魂的外壳也是一种禁。」徐青:「这种感觉对也不对,我一直在想,性命兼修,到了极高的层次,神魂和肉身,会不会没有区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千变万化-————」冯芜沉吟:「或许吧,我只听说,修炼到武圣境界,即使断掉胳膊,也能安回来,或者某些部位缺失,还能重新长出来。」徐青好奇道:「我听说京城有武圣坐镇,你见过吗?」冯芜摇头:「我听观主提过,那位武圣已经年过百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说到此,微微一顿:「我听观主臧否过天下人物,说当今世间,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位武圣的人是大禅寺的方丈雄禅,其人早已经是武道大宗师,深不可测。普通的附体强者,在他眼中,根本不堪一击。」徐青对雄禅的实力有所耳闻,不过大禅寺的根基在北方,离皇权太近,加上大虞朝有武圣坐镇。除非雄禅舍得放弃大禅寺的基业,不然的话,面对朝廷的威势,总归是要投鼠忌器的。但和大禅寺的接触过程中,徐青能体会到雄禅暗中积蓄大志,在南直隶布局多年,有不小的潜力,只是这人很有城府,一直以来隐忍不发。雄禅还有一个极为可怕的特质,那就是纠错能力。明明一开始和衍空丶徐青交恶,在辨明形势之后,能够迅速转变态度与徐青合作,与衍空重叙大宗小宗一衣带水之情。须知这种人物,都有自己的傲气,雄禅这般人物,更是如此。偏偏雄禅能勘破这一层障碍,足见佛法也是极深,参悟到了「无我相」之妙徐青道:「观主有没有提过我?」冯芜笑了笑:「以前没有评价过你,但下次我见他,他给我面子,肯定会评一评。」徐青:「还需要看你面子!」冯芜莞尔:「好好好,你是最厉害的。两人调笑一会儿,徐青握着妻子手,说:「好师父,你之前说修炼到显形,有天大的好处给我。你看我这出力不小,你快说说有什麽好处?」冯芜忍俊不禁,不过徐青确实很有趣啊,有许多面孔,总能让人相处得舒服愉快。而且也不会委屈他自己。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徐青这样的良人,肯包容她,理解她。她道:「夫君可知玄天道人?」徐青心里一突,随即神色不显,问道:「略知一二。怎麽?」冯芜:「这个事和玄天道人有关系。那玄天道人得了重阳真人留下的部分宝藏,再将自己的底蕴都藏在了『玄天宝库」,我师父正是因为得到这个秘密,才一直被罗教和玉亲王等势力纠缠——··..」「玉亲王?」冯芜点头:「夫君要小心这位王爷,他是事实上的储君,而且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老实懦弱,实际上户部尚书王巩便是玉亲王的人。他对户部的影响很深。另外,他手中掌握了一些海贸生意的关键。这些都是我师父生前查到的。」徐青:「他也是为了自保和顺利登基,做这些确实不奇怪。」徐青自身也是这样的人,很能理解。不过,做了皇帝还搞这些,未必是好事。治理国家。他个人以为,阴谋诡道顶多对稳固权力有利,却对天下没有好处。臂如三代之下,为何首推汉文帝为明君。徐青认为,汉文帝本身是皇帝中,顶尖的权谋高手,但其治国,却不依赖于权谋,讲究堂堂正正,润物无声。「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能在遗诏中说出这样的话,能死后薄葬,本身就说明了这位皇帝的修养和气度。相比之下,前朝的仁宗皇帝,虽然在士大夫中评价极高,却只得文帝之形,不得其神。汉文帝是「文」,而不是仁。人家整治大功臣周勃,逼死自己的亲舅舅,没人觉得这是汉文帝的污点。这种手段,比徐青现在做的任何事,都高明。徐青私下里,亦对汉文帝颇有揣摩和学习。他善于借势,抓住问题关键,多少有点汉文帝的影响在。当然,他学的人很多,也杂,若没有青铜镜开挂,徐青活不到现在。甚至还沾了不少运气成分。搞个复社,也避免不了内斗,依旧被大族渗透。但徐青没法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不现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他要用人,要发展势力,内部存在争斗以及被大族渗透是必然的,将来被摘果子,也是存在这种可能的。自古以来的世家大族,都对这一套很熟悉。打不过就加入。对付不了开国的,那就是对付你的子子孙孙。本朝太祖何等厉害的人物,视自家为地主,天下缙绅勋贵皆为长工佃户,统治手段不可不老辣。结果呢·—·废了宰相,没过多少年,便有内阁出现。甚至大虞太祖晚年,皇权已经受到冲击和影响,举起屠刀,依旧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人生天地间,总归是要有取舍的。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徐青只要不追求千秋万代,那他的基业,现在比当世任何同级别的势力都更稳固更有朝气。能用在当下就足够了。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除非他一个人就千秋万代,那再考虑更多吧。徐青一边思考,一边听着妻子述说玄天宝库的隐秘,海外,流波山,这是玄天宝库的关键。冯芜道:「流波山并非固定的山体,而是随着洋流不断变幻位置。宝库的入口,用的是绝情锁,需要等我用显形的神魂感知,以情丝为钥匙,将其打开。不过.」」「怎麽?」冯芜沉吟道:「绝情锁只能打开外库,虽然外库的宝物和武器都不少,但玄天道人最重要的秘宝丶法器以及留下的一颗人元大丹都在宝库的内库中,我师父也不知道打开内库的办法。」「绝情锁,这是你们灭情道的东西吧,为何会出现在玄天宝库。」冯芜叹了口气:「因为打造这个宝库的人,其中便有玄天道人的道侣,而那位也是灭情道的圣女。」徐青心想:「这不巧了。」他也是玄天道人的传人,阿芜是灭情道的传人。冥冥中,果有一只可怕的命运之手麽。徐青又想到五大魔神观想法,它们的出现,各有各的理由,却也有股宿命的味道。其实徐青沾上莲花教的事,多少和冯芜有点关系。因为莲花教一开始是接触的冯芜。徐青:「怎麽能找到流波山的位置?」冯芜:「我有师父留下的秘法,能够寻到大致范围,不过具体位置,需要有极为丰富海事经验的人才能确定。本来我是打算利用夫君和爹爹的影响力,在朝廷里找一位这种人才,但目前看来,还有更好的选择。」「高公远?」冯芜点头。徐青:「不错,这人凭藉自身在海事上的经验能力,坐到了巨鲸帮副帮主的位置,其相关的能力自不用多言。」冯芜道:「夫君打算何时将他救出?我记得应天府结案,此人是判了斩首之刑,家眷流放岭南。不过他家眷的事,应该是夫君的手笔吧。2人虽然要给林天王,但高公远的家眷流放岭南,那是周提学和红花会的地盘,等于将人质放在自己手里。所以高公远相当于徐青借给了林天王。徐青相信朋友,但防备朋友的背叛,也是有必要的。永远不要考验人性,因为这禁不住考验。人心易变。哪怕上一刻还能为你赴汤蹈火,下一刻也可能是会变化的。利益的结合,以及加重背叛的代价,才是一个势力能长久稳固的办法。徐青道:「舅父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冯芜心知,不可能这麽简单,不过她听说复社有部分社员跟着去了岭南,或许夫君会以此来操控岭南的事。岭南是一个关键的地方,天高皇帝远,成分复杂,而且靠海。自来变法的人,都没好下场。岭南比南直隶更适合做退路。冯芜道:「夫君打算什麽时候和我去开启玄天宝库?」徐青:「等开春之后。这段时间,咱们先神交双修试试。」冯芜脸一红,「你得先等几天,我神形还不够稳固。」徐青微微一笑,「我又不是急性子。」另一边,金光寺。法月近来总是心神不宁。因为最近衍空老是找他,嘱咐他许多事,还破天荒地指点他许多高深的修行秘要。其实这有点拔苗助长。因为金光寺的修行讲究循序渐进,太早了解高深的修行妙理,对自身不见得是好事,甚至容易产生知见障。法月不知道师父为何这样做。「难道是托付后事?」不至于吧。法月还有一重隐忧,那就是昨天开始,衍空不准人靠近他的禅房了。法月悄悄靠近过,听到有奇怪的吼声。不像雷音,不像龙吼,还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一下子联想到极为恐怖的事物,甚至禅房的气息,在他神魂感知下,都有点传说中九幽的阴冷之感。「如果为师哪天有什麽不测,记得去找徐解元。」法月想起前不久,衍空随口一句。他当时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难道是应在此处?法月心里计较多次之后,顾不得徐青新婚燕尔,打算下山去找徐青。毕竟他师父要是真出了问题,江宁府确实只有徐青能帮到忙。虽然法月想当金光寺话事人,却也不想出现极为可怕的意外情况。他一念及此,迅速冲奔下山。就在法月下山的那一刻,衍空的禅房里出现猩红的光芒,过不久,禅房的大门破碎,一个年轻且俊美邪异的红发男子,从里面走出。 第145章 红月舍利 徐府。法月急匆匆赶来。徐青见他神色,心中便知不妙,慨然叹息道:「是否衍空住持出了事。」法月点头:「徐解元已经猜到,请速速随我上山。』徐青转身对冯芜道:「你和我一起去。」冯芜是神魂显形的高手,战力还在法月之上。何况他单独撇下冯芜,很难预测,出了状况的衍空,会不会来徐府。徐青叫来一匹马,自己则和冯芜同乘火云马。路上,徐青解下桃木剑给冯芜。这把剑,冯芜平时也把玩过,而且冯芜身上有他的气息,作为显形高手,虽然未曾祭炼桃木剑,却也能像一般法器那样驱使它。只是不及徐青那样驾轻就熟,如臂指使。「不必担心我,因为你的神魂强大,所以驾驭此剑掠阵,反而更能帮助我。」徐青路上已经想好。如果衍空出了问题,那麽要对付他,切记不能一心多用,仗着手段的繁复机巧,试图拿下对方。因为对付真正厉害的高手,越复杂越容易出问题。臂如金庸小说里,落英神剑掌再如何变化神妙,虚虚实实,那也是不及降龙十八掌的。衍空的事变,在徐青心里早有预期,因此事情来临时,他不觉得惊慌失措。与此同时,徐青的心跳比平时更加缓慢,又有火云马节省上山的体力,徐青不断调整自己的心境,务必在上山时,达到力所能及的最佳状态。进入金光寺内,徐青没有去住持禅房,而是直奔舍利宝塔。路上,他看见几名僧人倒地,气血衰弱,但依旧有微弱的呼吸。看样子被吸走了部分气血,生命倒是没有问题。徐青见状,心知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复杂。衍空这种行为,应该不是完全失控,否则地上应该是尸体。完全失控,反而可以预期。这种半入魔的状态,说不定还保留了人类的理智以及对徐青信息的掌控。饶是他的金光咒,理论上能做到对衍空的克制,真正在实战时,仍旧难以预计结果。最令徐青痛心的是,如果衍空入魔,会使他失去一个极为重要的臂助。这一点,哪怕冯芜神魂达到显形层次,也无法弥补。他的底子还是太薄了。冯芜紧跟在徐青后面。徐青没有全力施展身法,而是在不断调整自身的气息,并放出感知。金光寺多处有乱糟糟的动静,唯独舍利宝塔的方向,静寂无声。这足以说明,衍空已经到了舍利宝塔。事情败坏得比他想像的还要快。徐青没法责怪法月报信太晚,因为衍空身上的状况恶化之快,怕是衍空自身也始料未及。而这一切,恰恰是发生在徐青大婚期间,最是忙碌的日子里。这令徐青对衍空身上的魔性有了更深层的认知。显然衍空自身也低估了魔性的可怕。来到舍利宝塔不远处,徐青悄然止步。冯芜和法月很快跟上来。不过冯芜肉眼可见喘息,说到底,她的武道依旧差徐青太远,反倒是法月,近来功夫颇有长进,只是仍旧没有摸到练脏的关窍,而其神魂修为,还不如现在的冯芜。这也是徐青目前能找到的最好帮手。一股凶厉邪恶的气息,从宝塔中出现,只见塔底的小门,走出一头怪物,这头怪物像犬,身材壮硕,跟狮子差不多,气息凶猛,长着金色的毛发,而且有股死气。毫无疑问,这是宝塔中镇压的邪魔。原形竟然是这个样子。而宝塔顶上,一个俊美邪异的红发男子,正俯瞰徐青他们,洒脱中带着一股诡奇的特质。「阁下是衍空住持,亦或者是红月禅师再世?」他没有问邪异的红发男子,是否是那头金毛怪物的化身,因为金毛怪物,明显对邪异男子,有种畏惧的味道,但两者还没到主仆的关系。「徐公明,以你的谨慎,竟然这麽快找上来,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语气格外的平静,听不出任何癫狂。徐青心里一沉,这家伙的理智,超乎他的预计,反而会让接下来的战斗,平添难度。他不疾不徐道:「如果尊驾一定要与我为难,现在正是我最好的机会,所以我这时候来,才是最好的。」「好,不愧是徐公明。」「师父。」法月大声道。红发男子看向法月,微笑道:「好徒儿,你这次一点都不优柔寡断,为师十分欣慰。」法月听见对话的话,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毛骨悚然,「你不是我的师父。」红发男子叹息一声,「法月,非要我把你几岁尿床,几岁学会偷看漂亮的女菩萨的事说出来吗?」法月悚然动容,他内心动摇,难道真是师父,一念及此,他愈发恐惧。「小心。」就在法月心神动摇之际,徐青口吐雷音提醒。而此刻,法月眼前一花,红发男子来到法月丈许外,双手朝法月的面门抓去。这一下速度之快,招式之奇诡,令法月完全无法反应过来。轰!一声虎啸出现。五虎断门刀!徐青用薄如蝉翼的羽衣刀,施展五虎断门刀,举轻若重,虎啸之声大作。在瞬息间,徐青已经劈出十三刀。刀势凶猛凌厉,石破天惊一般,刀刀直往红发男子的要害位置去。可是,徐青砍中对方的衣服时,吹毛断发的羽衣刀,竟然浑不受力,被对方身上的气劲滑开。这份对化劲的运用,连徐青都要自叹弗如。红月?金刚护体神功?徐青心念电闪而过。与此同时,他错身和红发男子分开,刀光所向,赫然便是金毛怪物。那怪物也浑然想不到,徐青的目标居然是它。不等它反应,便即一声哀嚎。原来冯芜和徐青心意相通,知晓要是让红发男子和金毛怪物联手,他们今天怕是难有胜算。与其和红发男子缠斗,不如先发制人,解决金毛怪物。桃神剑是雷击木制作的法器,此刻在冯芜显形级别的神魂之力催使下,刺中对方的眉心。金毛怪物哀嚎之馀。四大魔神齐齐显形,朝着金毛怪物撕咬过去。它痛哼之下,还没反抗,徐青的刀光已经劈中它的脖子。火星四溅。金毛怪物居然没有被徐青斩首,而是脖子上出现长长的伤口,有红雾喷出,其本身则在惨痛之中,奋力朝着外面跑去,抛下了红发男子。徐青刚才一击,运用了金光咒的血气,加上四大魔神的轰击,这金毛怪物刚脱困不久,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刻纵使逃走,战斗力也大为削减,不足为惧。另一方面,红发男子已经反应过来,一抓直往徐青的后背心。四大魔神同时出现,处于失控边缘,但在徐青心神的强力控制下,替他挡住了红发男子的一抓。四大魔神中,金刚王首当其冲破碎,另外三大魔神也摧枯拉朽一般破灭。但起到了阻击红发男子的作用。「好一个五大魔神观想法!」红发男子赞叹一声。四大魔神破碎,反而解决了徐青同时观想四大魔神会有失控风险的麻烦。这也是他兵行险着的无奈之举。伴随四大魔神破碎,徐青神魂略有虚弱。好在他早在嘴里含了一颗七花参露丸,雷音鼓荡之下,消化药力,却没有继续和红发男子斗下去,而是拉着冯芜的手,低声道:「走!」短短时间内,徐青已经试探出对方的实力,绝非他现在可以应对。「徐公明,这就要走嘛?」红发男子微笑道。在旁边法月的观察中,师父和徐青之间的直线上,出现了多个师父的身影。法月心知,这是师父速度太快,形成的残影。在这一刻,红发男子的速度,甚至超出了练脏级别高手的极限。徐青却忽然止住脚步。反手一指。他似乎早有预料,红发男子会追上他,红发男子探出的一抓,快得超乎想像,自然也难以变招。正好迎上徐青反手的一指。「先天指!」红发男子眼神骇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先天指的指劲,何等恐怖,自不用多言。红发男子的掌心,立时多了个洞口。这一指,似乎铜墙铁壁也能戳穿。红发男子的另一只手,则是格挡飞刺过来的桃木剑,就这麽一耽搁,他身上的先天指劲力发作,五脏俱焚一般。他深知这一指的恐怖,忙止住身形,往地面劈空一掌。地面出现火焰灼烧的味道。便在此时,冯芜已经拉着徐青,丢出一颗漆黑的弹丸,冒出滚滚黑烟,拦阻红发男子的视线。冯芜极致地爆发气血,八卦步展开,拉着暂时处于极度虚弱期的徐青,逃离了金光寺。她拉起徐青,翻身上了火云马。「回家。」徐青低叹一声。他说话间,一口鲜血喷出,气色却大为好转。火云马听到主人的指令,快速下山。而金光寺内,红发男子身上发出怪异的声音,然后不断在金光寺内游走,不多时,又有数名武僧倒地。他吸了武僧的气血,径自化为一团红影,往山下追过去。「别担心,回到家就安全了。」徐青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如果他先天指都不能解决对方,那麽只能将对方引回梧桐小院决战了。这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如果不能有意识地将对方引引回梧桐小院,那麽他后面的日子,将过得心惊胆战,且无法离开梧桐小院,对自己的事业,会形成重击。这也是他执意要上山的缘故。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御。而且先天指的伤势,即使对方使用邪法,短时间也不可能恢复旧观。另一边,在见识到先天指之后,红发男子对徐青的忌惮,必定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金光咒丶先天指——··这些东西,都在徐青身上,一旦任由徐青成长下去,对方也同样会寝食难安。若是对方不追下山,那徐青也只能在梧桐小院继续隐忍,直到实力再有长足的进步了。因为留着梧桐老树作为杀手,哪怕徐青刚才施展了先天指,都没有极致爆发出金光咒的气血,以及暴露玄天观想法。毕竟那样一来,他会在短时间内,不再具备战斗力。说到底,先天指已经是他在梧桐小院外,最强力的杀招了。如果先天指都不能拿下对方,即使刚才用出所有底牌,也不会改变结果。火云马奋力狂奔之馀。徐青抓紧时间,以雷音消化七花参露丸的药力。来到徐府之后,徐青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徐青和冯芜迅速回到梧桐小院,并拿走了冯芜手中的桃木剑。「他还会追来?」冯芜一脸担心。徐青到了梧桐小院之后,神情无比从容,「就怕他不来。」他说话间,依旧带有雷音,显然正在争分夺秒地调节气息。冯芜不再多言,心想,那人再可怕,反正今日夫妻俩也是在一块的。她心中安定下来。徐青闭目养神,不多时,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闯入院子里。梧桐小院的院墙上,红发男子悄然出现。「徐公明,你废去身上的金光咒,我就不再与你为难,甚至可以帮你做三件力所能及的事。」红发男子的声音荡漾在梧桐小院内,充满真诚。徐青冷笑,没有金光咒的先天一,就不能施展先天指。纵然红发男子真心实意,徐青也不会上这个当。「衍空大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徐青口吐雷音。红发男子没想到徐青这麽快就状态大好。可以说,徐青这种伤势恢复的速度,丝毫不比他的气血挪移大法差。其实他依旧难以对徐青生出杀念,因为体内衍空的部分,依旧占据了不少自我,而且先天指的出现,更触动了他内心的弱点。「我即灵山,何须回头。」红发男子洒然一笑。但笑容戛然而止。因为桃木剑出现了。「煌煌天威!」令红发男子意想不到的是,这次桃木剑出现,居然引动了里面的雷霆之力,生出沛然莫御的剑煞。「怎麽可能!」红发男子惊骇欲绝。恐怖的雷霆剑煞,不讲任何道理。剑煞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以及仿佛无穷无尽的恐怖神魂力量,令红发男子恍惚间,以为眼前的虚空,都出现了崩塌,与此同时,一尊大威天龙菩萨出现,踏金龙,踏白象,依旧无济于事。这一剑的剑煞,石破天惊,山崩海啸。轰隆隆!桃神剑的剑煞,生出粗大无比的雷电精光,将整个梧桐小院的天地充塞。伴随无比巨大的雷音激荡,恐怖的爆破之力,直接将大威天龙菩萨的显形外相摧毁。红发男子狂喷鲜血,身子被桃木剑贯穿。就在此刻,一头金毛怪物出现,将红发男子叼走。与此同时,红发男子手指一弹,一颗泛着红光的舍利子,正中梧桐老树的树干,镶嵌进去。徐青本待继续追杀,没想到梧桐老树的神魂震荡不已,连他都跟着受到反噬。徐青连忙切断和梧桐老树的神魂联系,再无法掌控那股恐怖至极的神魂力量,与此同时。他头疼不已。紫微星光芒大作,玄天观想法开始修补神魂的伤势。半刻钟之后,徐青的头疼止住,至于神魂,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他来到梧桐老树下。舍利猩红,好似一只眼晴镶嵌到梧桐老树的树干上,镇住了梧桐老树的神魂。「你没事吧?」冯芜过来。「没事,可惜还是让他跑了。」徐青知晓,刚才那一剑,肯定对红发男子造成几乎致命的打击,可惜啊。要不是这颗红月舍利。徐青手掌泛起金光,抓住树干内的红月舍利。在金光咒的咒力下,红月舍利竟然也泛出恐怖的金色能量,将舍利的猩红包裹,使其不再那麽恐怖。与此同时,梧桐老树被镇压的神魂,也解脱了束缚。「这舍利中,果然有许多金光咒的残馀力量。」徐青甚至能体会到,舍利中除了可怕的邪气,还有纯粹的天地元精。那是天地间,最精纯的元气。不过,里面的元精,肯定已经被红发男子炼化了不少,即使如此,残馀的天地元精,依旧令他这种级别的修炼者都为之心动。「难怪衍空会忍不住炼化红月舍利,要是能将其全部炼化,其中好处,怕是难以想像。」不过,舍利子里面的邪气,同样令人忌惮。「等我金光咒修炼出雷法来,就不必忌惮里面的邪气了,甚至可以将邪气粉碎,吸收里面的天地元精。」徐青暗自心想。可见,刚才他几乎将红发男子逼到了绝境,使其不得不丢出红月舍利,镇压梧桐老树的神魂,来阻止徐青的赶尽杀绝,徐青道:「他这一下遭受了真正的致命重击,短时间是不会再来惹我,可惜,可惜———徐青心知,对方宛如红月再世化身一般。他能藉助梧桐老树,逼对方到绝境,已经非常惊人了。但红月到底是红月。希望这一击,能给衍空多一些时间。徐青明显察觉到,衍空的自我还得以保留着,与红发男子进行对抗。这也是红发男子,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梧桐老树可怕的原因,亦是红发男子先前在金光寺,没法全力出手的缘故。徐青先前用雷音吼出「苦海无边」那句话,通过红发男子的反应,亦证实了衍空那部分自我的存在。「老和尚,为了自己,为了你的后辈,要努力自强。」徐青只能对衍空进行真心的鼓励。接下来,冯芜拿出一个玉盒,上面有清静自然的道符。「这是观主制作的封魔符,应该能起到作用。」徐青点头,将红月舍利装进玉盒,再让冯芜用封魔符镇住玉盒。「还好有你帮忙,否则这次没如此顺利地吓走那红发怪物。」徐青感慨一声。身边有帮手,最大的好处就是提升了容错率,能做出更大胆的尝试以及临敌应变。如果单打独斗,容错率太低了。而且冯芜的封魔符,也省去了徐青关于如何收纳红月舍利的烦恼。朝天观主,那是当世顶尖的神魂高手,修为甚至在罗教教主之上,直追方阁老。其制作的封魔符,效果不言而喻。至于朝天观主对冯芜为何这麽好,徐青也知道原因,因为人家是冯芜她母亲的舅姥爷—·老冯这家伙,真的是顶级软饭男!怎麽就能把岳母大人,这位顶级的世家贵女给撬走了?徐青暗自吐槽。不过吃软饭,本来就是成大事者的标配。臂如,当年秀儿不娶郭圣通,哪来后面的风光。而卫子夫,更是带了历史的顶级陪嫁,帝国双壁。老岳父也不得了,不但吃妻家软饭,还靠女婿升官!简直了!徐青腹诽了一下老丈人,然后在妻子护法下,开始疗伤。没过多久,徐青睁开眼。倒不是伤势尽复,而是法月追下山了。徐青夫妇和法月相见,各自感伤。「哎,衍空师父好好一个人—————」徐青心里确实痛。不过法月能平安无事,且提及寺内倒下的僧人,都是虚弱,没有致命伤,足以说明,红发男子没有彻底入魔,变得毫无人情可言。法月苦笑之馀,说道:「以前我巴不得早点接掌金光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徐青:「世事难料,人生如白云苍狗聚散无常,法月师父不必感怀,接下来金光寺的担子就在你手中了,我全力支持你。」法月:「只是我担心那个红发人,始终是个隐患。而且不知道我师父还有没有救。」他说到此,叹息连连。徐青:「料想短时间内不会有什麽事,接下来我养好伤,会出海一趟,若是事情顺利,尊师的事,或许有转机。」「那就多谢徐解元了。」法月深深一礼。徐青点头:「我后面出海,天机学宫和复社的事,法月师父你帮我看着点。严惟中谢先生他们起码还有半年才能回来。」徐青吏部有少家宰的关系在,只要他们考中进土,略过常规的进士观政以及准备朝考的事不难。毕竟变法时期,许多事都是可以特事特办的,就看你有没有关系。所以变法,对许多官员也是机遇,能获得破格提拔。为此,在政绩上弄虚作假,也不奇怪。徐青管不了那麽多,只能借势而为。希望这次出海,能顺利取出玄天宝库,令他根基更加牢固。徐青和法月商量一阵之后,然后送客,回到屋子里。冯芜道:「你这几日先养伤,学宫的事,我帮你看着。大致条陈我已经看过,不会出什麽事。另外,义和堂收养的那些孤儿,你是什麽打算?」徐青:「我打算先成立少年铁血会,再挑选优异者,加入复社,走仕途;另一部分文道不行的,再另做安排。」冯芜点头:「这些孤儿我平日里会去给你照看着。」本朝太祖的皇后,便替太祖皇帝收养了许多孤儿,后来这些孤儿许多都成了太祖的助力。徐青做大事,冯芜就得做好后方的细节。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修道者,修行也。行,便在世事之中。 第146章 五虎断门刀的蜕变(求订阅) 接下来数日,徐青便安心养伤,暂时将俗务交给冯芜打理,不过他还是趁着冯芜出去时,私下里来到原先赵熊家的密室。这里曾经供奉着「无生老母」的画像。如今画像消失,神龛保留。苏怜卿早已在此等候。她现在明面上是江宁府教坊司的大家苏怜卿,实际上还是内厂的间人,罗教方面亦未对她进行公开除名。而真实身份,则是徐青座下红花会的主要负责人,代号一一红花鬼母。老实说,这麽多身份,徐青都不耐烦记住。苏怜卿倒是对各种角色,扮演得游刃有馀,甚至乐此不疲。「公子,衍空住持抢了一艘船,出海去了。」苏怜卿的情报切实可靠,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她是从红花会丶内厂两方面一起验证的,绝无差错。如今她在内厂的权限不低,大概也是因为左千户觉得苏怜卿是徐青的相好,他自己不好意思严密监视徐青,便折中选中苏怜卿,让她不时向内厂回报关于徐青的消息。当然,内厂对徐青的监视,不止左千户这条线。苏怜卿还发现了其他两条暗线。但徐青吩咐她,不要打草惊蛇。已经知晓的暗线,留着它们,反而对徐青是有好处的。「出海?」徐青不由眉,接着问道:「消息通知林天王了吗?」「奴婢已经派了人。」苏怜卿恭敬回道。眼下徐青大婚,变成了老爷,唯独她依旧保留「公子」的专称,甚至还有点独占的味道。这次衍空突然入魔,其实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苏怜卿虽然在金光寺也有安插暗子,但实际上能接触到衍空的机会,远不如法月。衍空这种级别的高手,普通间人,稍微带点监视的味道,就会被对方的心灵察知。越是高手,越难监视啊。他们的心灵敏感程度,几乎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尤其是衍空本身,已经相当于红月的再世化身。徐青没有因为此事责怪苏怜卿,这已经超出苏怜卿的能力范围,他道:「岭南那边,可有情报?」苏怜卿:「一切发展都比较顺利。」岭南到底是莲花教曾经的老巢,这次苏怜卿精挑细选莲花教从前的老人,在岭南发展红花会,成效显着。而且那边起步阶段,极为依赖苏怜卿这边提供物资。徐青:「魏国公和巨鲸帮已经产生嫌隙,等林天王这边找到机会,打破巨鲸帮丶海沙帮在附近海域的封锁,我们和岭南的沟通会变得极为便利。」江宁府和岭南走海路联系,会十分方便快捷。而且海运的物资运送成本极低。徐青想要做茶叶生意,岭南是极为不错的生产地。另外,徐青也在考虑,通过高公远了解更多关于巨鲸帮的事。哪怕林天王经营得当,要想在短时间追上巨鲸帮的势力,也是不现实的事。而且在海上,不能光依靠林天王。他接续道:「随时注意巨鲸帮和魏国公府之间的联系。」苏怜卿:「公子是打算收服巨鲸帮麽?」徐青一向喜欢兼听则明,所以大事小事都有和属下讨论的习惯。故而苏怜卿的问话,乃是双方日常相处的习惯。她也从中,得到了尊重。只要是人,就不喜欢做提线未偶。而魏国公这些老牌大势力的首领,很希望手下都是提线木偶,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徐青这边虽然喜欢和手下交流讨论,可他们大多数都愿意听从徐青的安排。因为过往的例子,无一不证明,徐青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饶是如此,徐青亦没有将他们当做纯粹的棋子。这也是徐青深刻意识到,人无法被当做工具使用。其七情六欲根本不是徐青能掌控的。即使掌握了属下的身家性命,你也难保他会不会突然发疯,不计一切代价地背叛。南方的世家大族,往往将田奴丶家仆不当回事,依旧是奴隶主的做派,所以南方主奴矛盾日益尖锐。朝廷清丈田亩,看似受到天下缙绅勋贵的反对,实际上也是一种火上浇油。底层的百姓丶佃户丶家奴等,只是缺乏接受朝廷变法的信息渠道。这一点,由于复社的存在,得到一定的改观。至少在江宁府一地,有不少普通人也知晓了清丈田亩的含义。接下来是应天府。这也是商鞅变法,首先要徙木立信的缘故。如果变法的受众要落实到最广大的普通百姓里,宣传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底层读书人,天然是向底层发声的喉舌。因为他们在底层,实际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但本身又容易受到世家大族的士人影响。毕竟他们很向往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对于豪族的士大夫有莫名的自卑和崇拜。徐青的复社,便是想要取代这一部分来自士大夫的影响力。徐青沉吟道:「巨鲸帮虽然纵横海上,可实际上的帮众,大部分都在岸上安家,这也是魏国公控制巨鲸帮的关键。其中,大部分巨鲸帮的帮众,都是应天府原本的失地百姓。造成这一切的是魏国公等人。但他们现在又不得不依靠魏国公吃饭。对了,巨鲸帮的产业,是不是大都挂在他们帮主任天游名下?「不错,这一点奴婢已经查清楚了。」「东西的名分一旦定下,自然会想当然地占有它。这或许是我们和巨鲸帮接触的一个机会。你尽可能多从日常中,搜集到任天游的信息。」「嗯,内厂对任天游也进行了监视,不过他这个人,功夫非常高,我们搜集情报,只能从侧面下手。不过,奴婢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什麽消息?」「任天游在天京城有一个外宅。」「他这种人物,养个外宅,有何奇怪。莫非这个外宅有什麽特殊的身份?」「公子说的不错,这个外宅是魏国公府曾经的一个美妾,亦曾经是教坊司的歌女,原本是内厂安插在魏国公身边的暗子,结果却被任天游暗中设法夺走,魏国公现在都还以为她是暴毙了。」「不,魏国公或许知晓了此事。但他不能和任天游直接翻脸,除非他已经找到能替代任天游的人。」徐青忽然想到古无极。在他看来,如果用在南直隶毫无根基的古无极,取代任天游在巨鲸帮的地位,无疑能加强魏国公对巨鲸帮的掌控。换做他是魏国公,肯定会有这个想法。徐青联想到,虎啸山庄的事。如今古无极便住在那里,而且虎啸山庄也是任天游在岸上时,经常落脚的地方。「老狐狸。」徐青暗叹一口气,衍空击败古无极,反而成了魏国公收服古无极的关键。不得不说,老狐狸也是一个极为善于借势的人。臂如这次清丈田亩,按理说魏国公是首当其冲,要承受最大压力的,结果现在没受到多大损失,也不是皇帝重点打击对象。他什麽都没做,自然有士绅勾结巨鲸帮去对抗朝廷。魏国公还趁机找到了收拾巨鲸帮,加强对其掌控的机会。「这也是我的机会。」徐青摸清楚魏国公的行事作风,便清楚,老狐狸绝对没有和他硬拼的打算。「哎,可惜首辅未必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徐青清楚,如果他和魏国公联手,反而会遭受首辅的打击,而且那时候,魏国公怕是不会帮他,甚至会落井下石。这些世家大族,自己单干的勇气没有,补刀的技术,那是一个个都玩得十分溜。明面上没法合作,暗地里却可以达成相对的默契。「这些事,得等谢泉回来之后,才有操作性。」徐青心里定下主意。谢泉是应天府名士,又是朱氏的女婿。朱氏是南直隶四大家族之一,与魏国公府有紧密的联系。这就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别以为能将他们完全消灭掉。人家根须到处都是,熬过一段艰难时期,又能继续生长出来,多年以后,纵使不复参天大树的场景,也能让家族恢复一些过去的兴旺,然后等待新的站队机会。徐青敢断言,一旦他蛇化蛟龙,有割据一方的气象,手底下的复社社员以及身边许多人,都会被大族渗透联姻,甚至眼下,都已经有类似的事发生了。除此之外,他手底下,本就有了大族子弟。天下事难就难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矣。徐青思索片刻之后,说道:「你有急事,可以直接来府里找我。不用担心夫人那边。」「唯。」苏怜卿回道。徐青随即,取出一幅画像,这是金刚王的魔神像,他道:「平日里,你想联系我,就向这幅画祷告。然后咱们在约定地方见面。」徐青观想出了金刚王的金刚铃,常驻识海。与这幅画像有特别的感应。苏怜卿慎重地收起金刚王的画像,她清楚这画像的厉害,更感受到了,公子婚后,依旧对她十分重视。参与进徐青的大业中,获得的快感,远非任何男女情爱可以比拟。自古以来,做大事者,手底下的人,往往在打拼事业时,宁愿抛妻弃子,都要跟着一起干事业,便有这个缘故。这种事业的成就感,亦是自我的肯定和满足。所以士为知己者死。徐青一番叮嘱过后,说道:「学宫那边,你多留意贫寒社员近来的反应。哎,这麽多事压在你身上,辛苦了。」苏怜卿心头一暖,「奴婢不辛苦。」徐青取出一块寒玉。苏怜卿心神一震,她知道这玩意,乃是林天王送给公子和夫人新婚礼物。之前徐青说要借给她用来修炼神魂,她还以为是开玩笑呢。「你现在的神魂修为远远不够,好生利用它。」「多谢公子。」苏怜卿深深一礼。寒玉珏的事,徐青事前和冯芜打过招呼,只是没说给谁用。冯芜自然不会反对。她清楚,现在她们家需要帮手。越多越好,越厉害越好。无论徐青将来要干什麽,从徐青一开始参与进变法的事之后,她们一家人便卷进了这个漩涡中。何况,即使徐青没有卷进去,她父亲也早就卷进去了。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也得奋力自强,并不给徐青拖后腿。徐青和苏怜卿密会完毕,回到梧桐小院中。他向梧桐老树微微拱手。这次若不是有树兄,他怕是得暂避衍空的锋芒。好在,经过这一战,徐青的武道有了新的感悟。他的五虎断门刀,终于能进行一场关键性的蜕变了。接下来,他会将金光咒和五虎断门刀进行融合性的尝试。五虎断门刀,根子里,有崂山上清宫道家五行的玄理,这和金光咒的根本雷法,有相通之处。徐青想要将金光咒的雷法修成,还欠缺一个关键,那就是天师道的雷法基础。这个他目前没有好的机会。暂时退而求其次。利用五虎断门刀,作为雷法的媒介。徐青在小院里,练起五虎断门刀,身体不断响起雷音,并将雷音传递到刀身,发出共振。不知过了多久。徐青一刀劈出,上面隐约有淡淡的电光闪烁。他收刀而立。长时间的雷音,亦让徐青的伤势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与红发男子的生死一搏,实际上令徐青获得了极为重要的武道经验。果然对于武者而言,每一次生死交锋,都能刺激自身生命源泉的喷薄,继续往前迈进。「可惜了,羽衣刀只能是利器,还不是法器。比起桃木剑颇有不如。amp;#039;首先,桃木剑是剑,而且是木制,用来施展近身刀法不合适。除此之外,桃木剑有裂纹存在,现在更适合用来偷袭。除非有梧桐老树的神魂加持,发出剑煞。但在梧桐老树的神魂加持下,用什麽招式已经不重要,直接可以激发里面的雷霆之力。其因此激发出的雷音剑煞,可以说鬼神辟易!徐青不禁想起了古无极的无极刀。那是不逊色于桃木剑的法刀,甚至完整度还高于桃木剑。若是得到无极刀,五虎断门刀法才能完全蜕变成徐青心目中的五雷无极刀。其发出的刀芒,绝对能有雷法的威力,对于道术高手以及各类邪魔有极大的克制。徐青惦念的古无极,此时正和魏国公府的管家颜福见面。「颜先生,找我何事?」颜福说了来意。原来魏国公想请他和巨鲸帮在一个月后,出海一趟。古无极眉头一皱。颜福见他犹豫,说道:「国公知晓古门主来南方,乃是为了壮大真罡门。眼下便是好机会。国公希望古门主助他牢牢掌控巨鲸帮。如果成功的话,古门主也可以得到巨鲸帮的一部分权柄,用来发展真罡门。」颜福的说法,使古无极不得不心动。他也是练脏的大高手,眼见人家任天游这个老东西,身为一帮之主,纵横海上,有成千上万的帮众,再看看自己,只有几十个溜须拍马的门人弟子,差距不要太明显啊。他混成这样,丢的是真罡门历代先辈的面子,甚至丢了真罡门根源一一全真道的面子。天下第一大教的支脉后人,混成这德行?他死了都没脸见重阳祖师。看看人家隔壁龙门派的李文定,都当上了封疆大吏。人比人,太气人!其实真罡门和龙门派,也能叙一叙世交,但彼此之间,差距太大,古无极都不好意思上门。现在真罡门档次还不如人家大禅寺走基层路线,发展出来的龙门镖局。不久前,古无极和龙门镖局的总镖头黄天虎喝酒,人家出手那个阔气!不得不说,大禅寺做事很有江湖气。金光寺一战,黄天虎来给衍空助拳,但在应天府,黄天虎对古无极着实尊崇有加。他区区一个俗家弟子,便有如此气派,更论大禅寺的方丈雄禅,不知是何等人物。雄禅也是少年时便武道有成的奇才,眼下更是当世有数的武道大宗师,武圣不出的情况下,无论是神魂高手,还是武道高手,怕是都难以翻越雄禅这座高峰。在江湖中,雄禅渡世金刚的名头,可比其在佛门的名声响亮不知多少。哪怕古无极,也由衷承认雄禅的厉害,远非巨鲸帮丶海沙帮等的头领能比。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古无极一念及此,说道:「国公要我怎麽做?」「这次出海是为了对付东岛岛主林天王。我会和钟山五老一起跟着古门主,到时候,巨鲸帮和海沙帮会联手逼迫林天王出来决战。只是任天游此人,暗怀奸险,所言需要古门主助国公盯着他,不能给他阳奉阴违的机会。」颜福说道。古无极点头,又问:「我听说近日应天府在清丈田亩,国公不为此事操心吗?」颜福微笑:「海上的事解决了,清丈田亩这些都是小事。」古无极心想也是,他知道海贸利益之大,远非田亩赋税可比。这里面的好处,说是金山银海都远不为过。东海之中,一个红发男子出现在了巨鲸帮的帮主座舰上。巨鲸帮帮主任天游悚然不已,嗅到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第147章 风波起,巨鲸帮与红发妖人(求订阅) 任天游迅速离开船舱,来到甲板处只见守在外面的十几名帮众,像风吹麦秆一样倒下。一名极为危险的存在,负手而立,嘴角笑地看着他。只见这人,身量极为高大,头顶光秃,鬓角边却仍保留两撮子垂下的红色长发,直至宽大的肩膊处。形相特异。这人的面容极为年轻,但眼神流露沧桑,瞳孔深处,有一丝猩红。浑身透着一股邪异无情的味道。任天游瞧着对方惊疑不定,片刻后,恍然寒声:「你是金光寺的衍空和尚。」红发男子微笑:「到底是随山派的传人,不知你祖师长生子的灵虚剑罡,你学到了几成。」他的目光落在任天游的袖口。灵虚剑罡是从吕祖袖里青蛇的奇技中演化出来的绝学。任天游藏剑的位置,即使最亲近的身边人都不知晓,而眼前的红发「衍空」,竟然一眼瞧出来,并说出他的传承根底,这令任天游又惊又惧。「徐公明派你来的?」任天游早听闻衍空的厉害,所以有衍空的画像,加上对方功夫奇高,虽然此刻形相和传闻中大相径庭,却也第一时间从面容上猜出对方来历。衍空又和徐公明联系紧密,他自然怀疑这个江宁府的话事人,南直隶近来的风云人物,有可能出现在附近。因为林天王的事,以及海上利益的争夺,徐公明显然有找上他的理由。红发男子洒然道:「徐公明虽是世间奇才,却也使唤不动我。这次我是想借任帮主的巨鲸帮,助我寻找一座山。」任天游指着自己倒地的帮众,「你就是这样找我帮忙的。」他此刻已经发现,这些帮众体内气血亏空,显然是中了邪法。他心中对眼前的邪异衍空,愈发忌惮。红发男子含笑:「我被徐公明重伤,不得已借任帮主的手下气血一用,恢复一点元气。希望任帮主不要见怪。一旦任帮主助我找到那座山,我当以万金酬谢。」任天游:「你这样,很难让我相信。」红发男子淡然一笑:「任帮主可否时常在子时和午时,分别感觉到自己的灵台丶会阴隐隐作痛?」任天游惊骇道:「你怎麽知道。」这是他练脏以来,困扰许久的隐疾,即使寻访名医丹溪翁,以及用练脏的雷音丶各类名贵的药材,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由此造成的气血不畅,使他的灵肉合一始终难以更进一步。正因如此,他还设计掳走了魏国公的美妾。不只是为了报复,更是因为听说此女是在阴时出生,元阴充沛,对修炼大有神益。结果,自然是没起到他想要的作用,他能迷信这种事,足见已经被隐疾折磨得够呛。红发男子:「这是强行修炼灵虚剑罡的弊端,若是任帮主助我找到那座山,里面有一卷黄庭内景法,当可助任帮主解决这个麻烦。」任天游心中虽然对这个麻烦深恶痛绝,却也知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道:「若是大师束手就擒,我便相信你。」他说话间,袖袍微动。正要施展灵虚剑罡,拿下这个强敌。谁知对方竟往他气血心肾相交处,拂袖击打过来。这正是他剑罡气血运行的关键位置,这一袖袍,立刻束缚成棍,好似剑光点杀过来。任天游只能先行格挡。双方在瞬息间,交手十几个回合。脚下的甲板,大片木屑刮出。血气之猛烈,劲风之迅疾。令周围的帮众,都难以靠近,更难以第一时间击中红发男子的身影。任天游始终被红发男子的袖棍追着自己的剑罡破绽,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双方不断硬碰硬,大约交手了上百招。同时来到船顶。红发男子忽地收手。任天游同时罢手。红发男子微微叹息,「要不是我伤势未复,任帮主你此刻安能完好?」任天游已经从刚才的交手中,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意在拳先,武道境界比自己明显高明。他沉声道:「尊驾到底是不是衍空?」红发男子:「任帮主愿意如此称呼,自也没错。现在咱们可以好生谈一谈了吧。」任天游:「阁下当真是被徐公明所伤?他竟有如此本事?」红发男子:「此事说来复杂。任帮主倒是不用害怕,他能伤到我,乃是有特殊手段的缘故。不过,再过一两年,任帮主若是单独见到他,还是立刻逃走为妙。」任天游:「我手下帮众成千上万,自不会惧他。」红发男子笑道:「徐公明的势力,不见得比任帮主小。但不说这些了,人生宛如一场游戏,生丶死终归是生命必然经历的体验。如果任帮主愿意助我,我也能帮你解决迫在眉睫的麻烦。」「我能有什麽麻烦?」「任帮主若非心有不安,何必在船中藏了许多物资。而且你是想要找一个小岛,将这些物资藏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吧。任天游:「你怎麽清楚的?」红发男子道:「难道任帮主以为我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你的座舰吗?老实说,我已经偷偷逛了好几座贵帮的海船,但消耗也不小。又因为帮主在这里,所以一上船就借了贵帮弟子的气血一用,免得和帮主斗起来吃亏。」任天游冷笑:「大师也是名门正派出身,竟然修炼这等邪法。」红发男子:「这气血挪移本就是全真道的正宗玄法,任帮主见识少,我不怪你。」任天游不欲与他争辩这种话题,说道:「你要怎麽帮我解决麻烦?」红发男子:「任帮主心里是否忌惮魏国公那边,有我在,可以帮到帮主,免遭那边的暗算。」任天游:「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当日被魏国公颜管家逼迫,还是被江湖同道知晓了。」这件事不算秘密。尤其是魏国公已经有明显扶持真罡门古无极的意图。连他手下的帮众都有所动摇。说到底,巨鲸帮的根还在应天府。魏国公以大势压迫他,让他愈发感觉到室息的压力。攻打林天王,除了魏国公那边的逼迫外,也是任天游想出破局的办法,没了林天王在卧榻之侧的威胁,他可以放心大胆和倭寇联手,不担心遇到身边有强力威胁,同时还能和海沙帮的势力彻底联合起来,共同给魏国公施压,恢复更多的话语权。而魏国公也想藉此机会,把任天游从帮主的位置赶下去。眼下就是看谁手段更高明。但无一例外,双方都容不下林天王近在尺的威胁。否则林天王如在喉,任天游和魏国公都不敢有大动作,反而给了对方在徐青支持下,不断发展壮大的机会。尤其是任天游很清楚,林天王不断发展下去,即使他保留在巨鲸帮的权柄,迟早也会被林天王蚕食掉自己的势力。届时,他的权柄还能有什麽用?海贸的利益,分蛋糕的人越少,利益越大。他能容下海沙帮,那是因为对方也有强大的势力和背景,不只是外人以为的魏国公在海沙帮背后,实际上海沙帮最大的股东是京城的大权贵。这位大权贵隐藏极深,即使任天王,也暂时不知道是哪一位或者哪几位。不过海沙帮明显有户部的支持,能得到许多民间不易获取的物资,运往海外诸国,利益之大,连他都心动不已。除此之外,倭寇组成的东溟帮,也是海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但主要活动范围,更靠南海。这些倭寇,实际上真倭很少,许多都是豪绅大族的手套,或者是来自民间的凶神恶煞。他们分成多股小势力,机动性和灵活性很强。东溟帮实力其实非常强大,但更像是松散的联盟。任天游自然不是十分忌惮他们。但轻易也不会得罪。这次沿海州府的倭寇之乱,东溟帮的人才是主力,巨鲸帮只是象徵性参与。这也是任天游对脱离魏国公掌控的试探,却被对方应激反应了。对此,徐公明的借刀杀人,实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任天游清楚,徐公明再发展下去,迟早变成魏国公他们的同类,所以魏国公和徐公明并非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反而他这种走狗,需要不时敲打。这是立场出身决定的。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任天游不得不接受红发男子的提议。他要是再和红发男子拼个你死我活,只会便宜别人。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徐青养好伤势,并在期间,和社员们,将学宫的架子搭起来。他这样不辞辛苦,令冯芜感到心疼,不过冯芜也没劝说。她只是心里对此不安,徐青这麽急切地办每一件事,总给她一种徐青觉得自己时间不多的感觉。冯芜心想:「无论他身上有什麽事,打开玄天宝库,想必能帮到他不少忙。」应天府清丈田亩的事,落下尾声。徐青在期间,已经和老岳父沟通多次,事情比较顺利。只是沿海州府,不时还有倭寇袭扰,但各州府防备之下,大的乱子暂时没有发生。徐青明白,这是海上力量不够,所以没法根除这个问题。他打算出海寻找流波山的过程,顺便帮林天王那边,缓解海上的压力。这次,夫妻俩一起出海!物资和海船丶人员,都已经准备妥当。 第148章 首辅的反应以及吴老恩师回归(求订阅) 江宁府,吴中县海港口。五只红色的小船,静静停靠着。小船只是相对于远处不能进港,在码头停泊的大海船而言。其实相对于普通的渔船,红色小船要大上四五倍。它们是那艘大海船的护卫,船身包裹了铁皮,极为严实。这也是红花会从莲花教继承的遗产无论是护卫船,还是大海船,都已经有些年头。好在徐青财力支持下,这些船都得到翻新和修补。船上的水手,都是以前莲花教的老人,有丰富的海事经验。不过,仅靠眼前的海船,在海上的力量,还是要相对薄弱许多,难以发起有规模的海战。海上力量薄弱,基本上依赖于林天王,算是徐青目前的一大短板。他这次出海,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当然,玄天宝库对他有非常大的诱惑。否则徐青也不会冒一定程度的风险出海。而且流波山在这个时节出现的大体位置,在离陆地较近的海域。相对而言,比远洋航行安全许多。现在徐青要带着这批手下,先出发去东岛。船上的物资丶人员都经过了苏怜卿的审查,并且是以民间商船和护卫的名义这些人,都事先被苏怜卿提点过,不能在夫人面前,暴露红花会的事。红花会继承的是莲花教的组织架构,在这方面,无疑有较好的纪律性。除此之外,徐青还带上了韩泰,并且有一位意外的客人。江宁府的雷举人。他得知徐青要出海的消息,再三恳求,想跟着来见识一番。考虑到雷举人在清丈田亩这件事上功劳不小,而且十分识抬举,属于徐解元的友人范畴,徐青还是应下此事。至于冯芜,出来之后,亦是男装打扮。何况,大家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没啥特别的讲究。另外,苏怜卿用神魂易容术,扮作一个在船员中,颇有威望的老者,混在了海船中,毕竟许多事情,都需要通过她来调度,雷举人则是带了三个护卫混上来。他武功不俗,只比当初未练脏的林天王差一截。这三个护卫,论实力亦不弱于王护卫他们。若是真正海上遇到事情,亦是不错的帮手。伴随海船起航,徐青发现了一件事,随着距离陆地越来越远。他身上的蛇形气运,原本的青色在不断褪去,与此同时,气运小蛇的黑气略有增加,但没到十分凶险的程度。他用神魂观察雷举人,发现对方身上的王朝气运,亦肉眼可见溃散。不过举人没有正式做官,身上的王朝气运本身就比较少。而且徐青此前已经发现,如果官员在没有差遣的情况下,擅自离开自己的辖区,身上的王朝气运会迅速消退许多。当然,若是进土丶举人出身,依旧能保留住原本就有的那部分王朝气运,只是这种身份带来的王朝气运,相比官位和差遣带来的,要少许多。「我先前在江宁府时,气运会更强,到了应天府,削弱倒不算多,因为我在应天府神魂修炼苍龙七宿隐脉,吸收龙气,又能补上一部分气运。」徐青暗自心想,「这些气运,总归是依赖于大虞王朝为根基,所以离开大虞王朝的统治范围,会迅速消散。但我本身又是武道丶神魂的高手,自身也有气运。所以气运褪色,但减弱的程度,相比雷举人低许多。」雷举人虽然也是厉害的武者,但综合实力远不能和徐青相比。徐青也清楚,他现在对江宁府掌握越来越深,本身也使得他的气运得到增强。他掌握一府之地尚且如此,论皇帝掌握九州万方。可以说,皇帝本身的存在,对所有神魂高手都是一种天然的压制,估计鬼仙在皇帝面前,都难以发挥出多少实力。这麽看,皇帝最大的弱点就是肉身。免不了生老病死,而且皇族修炼道术多半有什麽妨碍存在。要不然的话,以皇帝的资源,修炼神魂,再反哺武道,个个都能长寿。当然,皇帝的短命,也不能光从是否身体健壮的角度来分析。溶于水丶焚于火丶吃错药····毕竟血肉之躯的弱点,着实不少。另外,皇帝掌握的资源,足以让任何修炼者眼馋,所以历朝历代,都有道佛两家的高人,围绕皇帝打转。武道大宗师,亦是如此。随着离开陆地越远,徐青的气运小蛇,青色越来越淡之馀,尺寸也相应缩减,总体而言,还在徐青能接受的范围。若是他远洋航行,估计尺寸会缩小许多。另外,现在大虞王朝的水师力量薄弱,也是徐青气运削减的原因。梁阁老那种高层,自然懂一些这方面的事。难怪听到海寇作乱,就金风未动蝉先觉,跑路回京城了。估计是心里清楚,一旦海乱太厉害,他再想从海路回去,就十分危险。目前东海之上,除却真正的海寇外,主要是两股势力。东海靠北主要是海沙帮,靠南则是巨鲸帮。再往南是倭寇抱团的东溟帮。里面的真倭大都是扶桑岛的败犬,灰溜溜离开本岛,所以不敢太靠北,离本土太近,自然就不断往南发展了。现在岭南也有了不少倭寇的踪迹,而且这些倭寇,也被沿海走私的大族利用。总体而言,东溟帮的实力非常可怕,但过于分散。巨鲸帮和魏国公府为首的四大家族牵扯较深,如今又和许多中小缙绅勋贵眉来眼去。海沙帮则是明面和魏国公关系不浅,实际上却背景很神秘。但冯芜提醒他的事,令徐青怀疑,海沙帮和玉亲王有关。至于东溟帮的一些海寇,也和玉亲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眼下,林天王正被海沙帮丶巨鲸帮南北夹击,活动范围被限制得很死。而且林天王扫荡这一片海域之后,其他商船,都选择了绕道,并接受巨鲸帮丶海沙帮的保护。老林要不是有徐青在岸上给他撑着,根本趟不明白这海上的浑水。当然,一开始林天王出现在东海时,着实风光了一些日子。至于现在,引起了巨鲸帮丶海沙帮的重视,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徐青对此,心里有点乐见其成。老林太飘了。需要压一压。哎,他也讨厌别人压自己,可是自己又忍不住压别人。人的本性,便是贱!这也是立场决定的。徐青虽然和林天王是合作关系,双方也下意识会抢夺主导权。只不过林天王现在属于劣势的一方。徐青当然不怀疑他和林天王的私交。但另一方面,如果林天王实力比他强大许多,徐青毫不怀疑,林天王会直接强行拉他入伙,做他的狗头军师以及二当家。船是大清早出发,到了傍晚,来到林天王经营的东岛。林天王早早得到消息,掐准时间候着。见到徐青和冯芜,连忙过来见礼。他对冯芜的着装,倒不是十分在意,并知趣地没提苏怜卿的事。男人在这方面,天然有默契。虽然徐青和苏怜卿并没有外界想像的那种关系。但苏怜卿的重要性,远比情人之类的,重要许多。她是徐青在暗处的影子,亦是一双眼睛。雷举人见他们寒暄完毕,说道:「老林,你都不跟我打招呼?」林天王哼了一声:「你小子不是来拜见我的,让我向你先打招呼,我给你脸了?」雷举人脸一黑,说道:「你这人用得着老子的时候,一口一个兄弟,现在用不着,就不是兄弟了?」林天王脸皮一抽,「你在我公明兄弟面前,阴阳怪气我是吧。」冯芜抿嘴一笑。徐青莞尔:「雷老爷,兄长,咱们先进去说话。」到了里面。林天王又先问雷举人,「你来找我做什麽?」「我想练脏。」雷举人直接说出来意。林天王瞧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年纪太大,就算悟出这境界,对你的实力也难有很大的提升。」雷举人:「就问你帮不帮?」林天王:「你要问什麽,我都可以教给你,但丑话说在前面,你到时候练不出名堂,别怪我。」雷举人:「这一点,我还是信你的。」林天王这一问一答也是讲究,免得徐青误会他和雷举人私下有勾结。雷举人亦是趁机向徐青解释他来东岛的缘故,别看他们是武夫,实际都是老江湖,大事上从来不犯糊涂,小事能装糊涂。徐青是由得他们演戏,毕竟肯用这种方式解释,本身就代表了态度。当然,徐青对林天王现在是更放心了。因为他在东岛上,气运小蛇居然还有明显的增长。这说明,东岛的势力,他确实占据了一部分。林天王没有和他离心。接下来是接风洗尘的宴席。林天王叫来高公远。苏烈办事果然专业,将人弄了出来,不过三法司的文书里,高公远确实已经被判斩立决了,世上再也没这个人。当然,这个过程也不简单,还有苏怜卿出手配合。另外,高公远为了不再多生是非,将自己毁了容,连嗓子都用丹溪翁的药,受到摧残,变了声音。徐青只能暗自感慨。能在海上混饭吃的,果然都是狠人,徐青当然没有急着带走高公远去找流波山。因为有一个关键事情必须解决。那就是处理巨鲸帮丶海沙帮的威胁,否则打开了宝库,在茫茫大海上,也容易给人做嫁衣。酒酣耳热之际,徐青道:「兄长,这次和巨鲸帮丶海沙帮之战,可有定计?」林天王说道:「若非公明贤弟助我得此人,老哥我这次怕是要栽了。」他说话间,指着高公远,接续道:「你来说说巨鲸帮的布置。」高公远随即说了巨鲸帮方面的布置。海上巡逻,封堵航线,并非简单的事。这不但对海船要求极高,也要对天时极为了解。因此巨鲸帮在海上巡游的航线,都是十分固定的。当然,林天王他们的海船,同样要依据天时出发,连徐青他们的海船同样如此。不然的话,一旦遇上风暴,便有全船覆没的风险。尤其是近海海域的天时,往往注重风势和潮汐。这里面的学问很大。高公远正是此道的大行家。他对此侃侃而谈,说道关节处,眉飞色舞,泛起强烈的自信。徐青不得不承认,在每个人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都是自己这篇故事的主角。徐青听得很用心,直接开启了绝对专注的状态,并不时提问,再和自己记忆里一些航海知识结合。其实许多知识,他从前都略过,但是不懂。现在有高公远用自身丰富的经验解释,徐青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立时有许多收获,并且举一反三。这让林天王他们惊讶。至于高公远,则是惊骇。因为有些细节,不是专业的老水手,根本问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徐青能在小小年纪,于南直隶纵横阖,其天生的宿慧,确然不是虚言。若是一般人询问,高公远多少会藏私,但徐青不一样,可以说徐青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的家眷如今流放到岭南,那里也是徐青妻舅的地盘。其意义不言而喻。何况徐青何等身份,即使学会这些,也不会对高公远的价值产生影响。至于徐青本身,一来是多少有点好学癖,二来提前了解,即使用不上,也是有备无患。他做人一向如此,要将命运,尽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京城,偃月堂。「首辅,这是江宁方面传来的急报。」江宁府如今传递回来的情报,甚至优先级还在应天府之上。而且和一般的八百里加急不同,江宁府的密信,有特殊的秘密渠道,能做到一日内往返。因为皇帝是真的全力在支持首辅变法,如今偃月堂的奇人异土,非常之多。这也是皇帝不得已为之。大虞朝已经立国两百多年,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走向末路。如果不变法,那就是等死。变法,还有一线希望。何况皇帝本身为了追求长生,已经将自身和大虞朝的龙脉绑定,如果大虞朝分崩离析,皇帝会万劫不复,甚至连来世都不会再有。这也使老皇帝为了求生,不得不奋力一搏。其实这也是老皇帝自己做出的选择。在他抽取龙脉,融入自身之前,朝天观主早已将种种利害说得十分明白。皇帝依旧选择了这条路。因为纵然有来世,他也没有今世的记忆,也不可能再是皇帝,与其如此,不如轰轰烈烈,与天争命一回。甚至于,变法都不是他第一次尝试。早年间已经做过一次。结果只成功了一小部分,依旧避免不了天下局势越发恶劣。他摆烂过,最终在晚年,准备再次奋力一击。天子有天子的尊严,不能那麽轻易地向命运低头。而首辅的意志比天子更坚定,更无畏。甚至有人传闻,首辅是前朝的宰相王荆公丶脱脱这类人物再世-——然而,首辅在个人享受方面,更像李林甫。有人评价徐青虽然年少,却日暮穷途,倒行逆施。首辅行事,其实也不计较将来以及身后事。而且两人都是年少得志的标志性人物,目前偃月堂内,不少人发现首辅对徐青特别关注。故而隐约有传闻,徐青是首辅的私生子。首辅根本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拿起江宁府的情报,先看了江宁府最近清丈田亩丶天机学宫以及金光寺的变故他一桩桩事看下去,最后目光落在徐青出海的事情上。他抚须道:「派人将金阳府的吴知府唤来见我。」天寒地冻。吴知府听到是首辅召见,只能从温香软玉的被窝里爬出来。他这些日子,为了结交京中的达官贵人,下狠心买了好几匹瘦马,而且为了验货,不惜亲身上阵。如此一来,不免有些体虚。到了外面,寒风一吹,脚都打哆嗦。但首辅召见,岂能不去。吴知府只好上了快马,拿着令牌,跟着使者迅速往京城去。一路疾驰,来到偃月堂。吴知府见到首辅时。早有婢女呈上热汤,还有一股灵参的味道,喝完之后,不免心里暖烘烘的。相爷待人,真是周到啊!「吴知府,我听说你在南直隶做巡按御史时,剿灭了不少水匪,着实是个能臣干吏。」「元辅,下臣愧不敢当。」首辅笑道:「朝廷去年开始,就恢复了靖海卫,如今东海海寇,愈发猖獗。我准备升你为右金都御史,率三千靖海卫,巡察东南沿海州府。」吴知府现在是从四品,右都御史是正四品。而且在地方上,巡按御史主要权力是弹劾,而右金都御史巡察地方时,可以直接纠察当地官员的不法行为。有一定的执法权。而且到了这一步之后,吴知府今后的升迁任免,便会进入内阁大佬和六部尚书级别的视线里。属于准朝廷的准高官序列了。吴知府没想到,他在金阳府才干这麽点时间,便有如此奇遇。祖坟冒青烟,升官都不至于这麽快吧。他本能觉得里面有坑,却又不敢拒绝。首辅十分善解人意,说道:「你到了东南之后,一定要详细了解当地实情。三千靖海卫的力量,不足以称霸东海丶南洋,但对付小股海寇,还是足够的。而且有善于打海战的卫所指挥使帮你指挥,你不用担心能力的问题。另外,到了地方上,多和冯西风丶徐青这些地方人物联系,了解地方实情。」吴知府立时明白,这是首辅要用他和徐青他们打配合,清扫东海沿海的海寇这担子确实重。巨鲸帮丶海沙帮丶东溟帮这些,哪一个是好惹的。不过有徐青帮忙,倒不是不能成事。「下官一定竭尽死力,分陛下之忧。」吴知府忙下拜。首辅道:「这次靖海卫出师,只是朝廷清剿海寇的开始。你不用有太重的心理负担,只要用心为朝廷效力,有什麽不得已的差错,本官会为你担着。」吴知府连忙感恩相爷。随后,首辅让吴知府去会馆等消息。这种事,他虽然决定了,该走的流程一定要走。另外,靖海卫实际上早就准备好了。冯巡按现在多了个监军道的职务,还加了操江都御史的官职,负责江防。东南海防现在是交给了吴大人。吴大人心里明白,这是首辅看重了他和徐青的关系,要利用他,来和徐青打配合,清扫东南海寇。眼下是开胃菜。一旦摸清东南海寇的底细,才是靖海卫大军真正出动的时候。而冯巡按整顿江防,亦是对海寇依赖的陆上物资做出精准打击。相比之下,应天府清丈田亩的事,实际上都是个幌子,无足轻重。吴大人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人家拼关系背景,他拼弟子!不过,人一旦往上爬,多远的关系都会自己上来动。吴大人刚回到会馆,便有他的老乡吏部的小天官张侍郎派人请他过去。他到了之后,从老乡这里知晓,首辅早在吏部这里打了招呼,一切流程都是从速从简。而且这次,张侍郎对吴大人的态度愈发亲热,比当初大家都是举人时,要亲热许多呢。吴大人不得不感谢好弟子,让他寻回了消失多年的友情。虽然现在吴大人和张侍郎的品级依旧有不小的差距,权力也差了许多,但这些不足以成为两者友谊的障碍了。两位老乡,大醉一场,又是追忆青春年少。最后依依惜别。吴大人离开侍郎府,神清气爽。这半年来,其实有一些没见识的小官僚,暗地里说什麽酸话,他走了狗屎运之类,注定是首辅的走狗。现在他要这些看不起他的人瞧瞧,老爷这一路飞升,岂是尔等犬辈所能及?让你们这些犬辈,羡慕嫉妒去吧!正如公明所言: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南直隶,你们的吴老爷,他又回来了!虽然严冬酷寒,吴大人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春光。 第149章 江宁徐青在此(为暖阳大佬白银盟更) 林天王为徐青夫妇单独准备了屋舍,可以望海观潮。清晨,大雾弥漫。徐青出得房门,一口气,将眼前的大雾吸入腹内,如鼓动雷鸣。这是金光咒配合虎豹雷音的呼吸法。他调动气息,一口浊气和吸入腹内的雾气喷出。雾气在体内时,早已被腹内的浊气包裹浓缩,只见徐青张开口,一条灰白的剑雾喷出老远,将大雾暂时分割开。这其实和小说里剑仙,口吐剑丸,发出剑光的场景类似。放在当今世间的武道中,也有专门的名号一一「吐气成剑」。徐青如今还不算有成,换做真正厉害的武道大宗师,吐气成剑,传说能将铁皮都戳穿,落在人身上,立时便是一个窟窿。当然,这种也是表演性质居多。实际上作战,哪有给你调匀气息,吐气成剑的机会,除非是法武双修,采集天罡地煞,炼成一团罡煞,届时用在法器上或者直接吐气成剑,都迅捷无比,实战性很高。前代全真道七子之一的长生子,便是个中好手。「公明哥哥,咱们来练一练?」冯芜披着黑狐袍起来,瞧着夫君,笑吟吟道。两人还没进行正式的神交,只是精气交流,冯芜炼精化气,徐青藉此阴阳协调。各有所获。而真正的神交,需要双方身心都调整好,且获得玄天宝库里的一门双修秘术之后,进行第一次神交,效果会最好。尤其是用在神魂丶武道突破瓶颈时,效果不吝于吞服灵丹妙药。这种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浪费掉。冯芜手中,有两件宝物,一件是一双蚕丝手套,另一件是织云绫。两者的材质都极为特殊。蚕丝手套,不但轻薄,戴上之后,甚至能空手接白刃。织云绫则是用来驱物的法器,对武道气血有极强的抗干扰能力,而且在神魂驱使下,变化多端。但威力是不如桃木剑的。尤其是对上邪衍空那种存在,拿出来都是送菜,但用来打发普通杂兵,威力确实强大。当然,夫妻对练,不至于动真格,真正的作用是给冯芜找缺点和不足。徐青顺带还能热身。在茫茫雾气里,白绫上下飞舞。徐青没有刻意调动气血,或者取出羽衣刀丶桃木剑,仅凭双手,一边荡开飞舞的白绫,一边和冯芜的天罗手进行贴身短打。天罗手配合八卦掌的身法,最厉害的是一招天罗锥。配合蚕丝手套,效果和峨眉刺之类差不多。没多久,冯芜便气喘吁吁。徐青则依旧神闲气定。阳光破开晨雾,徐青站在金光中,宛如神人。冯芜跳到一边,「不打了。」徐青笑了笑,「你这天罗手和身法不协调,当然,女子身练武,哪怕同样是练脏高手,气力也是短板。」他这是就事论事。冯芜:「武道确实如此,不过神魂道术,可不看肉身的气力。」徐青点头,不过男子身的肉身气血在同层次中,相比女子往往更强大,气血反哺神魂,依旧是一种优势。「老爷,夫人,林岛主请你们过去。」进来通报的是苏怜卿假扮的老舱手。这女人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仗着神魂易容术,一脸苍老之相,时不时到徐青和冯芜身前晃悠。到底是罗教号称千面菩萨的人物,这方面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冯芜都没发觉什麽不对的。而且神魂易容术,眼睛是破绽。经过徐青提醒之后,苏怜卿在这方面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和改善。若是当初她有这水准,那时候徐青也认不出她的身份。当然,徐青要是加强这方面的训练,能在静态达到苏怜卿的效果。但是假扮人物,身体的姿态丶步伐丶语气腔调,要完美符合身份,又是一门专业的学问。徐青虽然学习能力很强,却也不会在这方面投入太多精力。就像高公远的海事能力,除了那些知识外,更需要一种经验累积出来的直觉,即使十分有天赋,也需要大量的实践才能获取。所以徐青的全才,更多在于了解,不容易受到专业人士蒙蔽。这对上位者而言,已经是非常出色的能力了。徐青夫妇,前去见林天王。「公明,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下。」林天王坦然言道。徐青:「愿闻其详。」林天王说了自己的用意。原来巨鲸帮在数十里外,有一个巨鲸岛,藏有大量物资,亦是巨鲸帮海船在附近海域最大的补给点。如果能攻破巨鲸岛,缴获或者焚毁对方的物资,那麽他们会掌握双方斗争的主动权。不然的话,长期消耗下去,东岛海众的活动范围会越来越小。至于徐青他们的船,能顺利进入东岛,怕也是对方故意为之,想要再出去,就不是那麽容易了。林天王是通过高公远,算到了明晚将有一股顺风和洋流,直接能到巨鲸岛。届时只要挑选好合适的船只,把握住巨鲸帮防线的空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登陆到巨鲸岛,先发制人。徐青听了林天王说完他的详细计划,沉吟良久道:「兄长,恕我直言,对方也猜得到高公远投靠了我们。这种机会,或许已经被对方判断到。」这种适合他们偷袭登陆,类似乌巢烧粮的计划,对方作为老牌的海帮,不会没有防备。不管林天王他们的计划是哪天,对方肯定会根据相应的天时丶水势,进行调整和应对。「我也想到这个可能,但有些机会必须把握住。」林天王洒然道。徐青点头:「对方既然有准备,那麽头目人物,肯定也聚集到一起。其实咱们和对方进行大规模海战,乃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他们经得住损耗。毕竟咱们本钱消耗之后,补充得远不如他们快。」林天王充满豪气:「我正是如此作想,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徐青很清楚,任你千般智谋,最后都是绝对实力的比拼。当年曹操打赢官渡之战,也用了七年才能平定河北,而且还是因为袁绍死了,诸子内斗。想要一战吞下巨鲸帮丶海沙帮的势力,那是痴人说梦。不过一旦扭转战局,那就大大拓展了徐青一方的海上生存空间,如此才有机会,真正成长为海沙帮丶巨鲸帮一般的近海霸主,有了进行大量海上贸易的资格。否则,终归只能冒着风险,小打小闹。滋补江宁府一府之地有馀,大展宏图,却远远不够。随后徐青和林天王制定计划。由两人先登陆上岸,尝试进行放火烧仓,若是有机会的话,直接进行斩首行动。而高公远等人,开着海船在巨鲸岛附近的隐蔽位置接应。计划的可执行性,全然在徐青和林天王身上。双方商议好,便回去准备。「虽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我和林天王两人联手,纵使被发现,要脱身也是十分容易的事。而且一旦见机不妙,我会直接离开。你不用太过担心。」徐青对冯芜解释。他有气运小蛇的黑气,随时反馈将要遇到事情的凶险程度。类似有金风未动蝉先觉的能力,趋吉避凶。这也是武道和神魂中,极高的境界,才有的能力。道佛两家高手,所言心血来潮,便是类似于此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一般鬼仙才有可能具备。甚至得是不寻常的鬼仙。也有那种钻研天机的术士,能算出一些东西。总体而言,徐青这份能力,在这世间是极为宝贵的。这也是徐青屡次冒险行事,依旧能从容脱身的缘故。徐青气定神闲地安抚冯芜。冯芜担忧之心减退不少,说道:「我跟着上海船,如果有一位,我用织云绫接应你。」徐青点头。冯芜到底是显形级别的神魂高手,只要不遇上衍空丶蓑衣人那种存在或者灵肉合一的练脏高手,都能一战,甚至取胜。而且道术高手,在远离大虞朝之后,道术的威力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增加。当然,增加的威力也不多。但也不会因为遇到大虞朝的高官显贵,而导致道术被王朝气运压制。徐青随后又吩咐苏怜卿做好细节。他们会出动两艘海船。徐青的海船跟着林天王的海船。到了巨鲸岛附近之后,跟着高公远到指定的位置进行隐蔽。然后林天王和徐青各自乘小船登陆到同一片沙滩,进行汇合。其实,徐青都用不上小船。他有一块甲板,只要没遇到海啸丶巨潮,完全可以乘风蹈海。这就是法武兼修的好处。不过林天王是练脏高手,能在水里利用毛孔呼吸,潜水的话,也能游出一段不短的距离。但跟真正的海中生物,依旧没法相比。而且水中武道实力大打折扣,要是遇到巨鲨之类的凶残海兽,甚至有葬身鱼腹的风险。相比之下,徐青法武兼修,手段多,变化多,在海外探险,也更加从容。其实每逢大统一王朝出现,便有乱世中崛起的道术高手出海。因此海外也时常有海外散修出没,或者一些岛屿存在着前辈高人留下的洞府,在其坐化之后,由门人弟子继承,又或者有异兽看守。流波山的玄天宝库,在徐青看来,应该类似于此。只是对于流波山如何能随着洋流移动,徐青也有些不解。他猜测,难道有巨大无比的海洋生物,背着流波山随着洋流飘动,又或者流波山是一座海上机关?这种事,只有见到了,才能证实。提前调匀气血,修养精神。到了约定时间。徐青和林天王在夜色中,登陆到了巨鲸岛。今夜虽然不是满月,却星汉在天,对于他们这种强者,足够在夜里看清近处的事物,和远处物体的轮廓。紫微星仿佛在星空中,永恒不动,与徐青产生莫名的联系。徐青即使不运转神魂,似乎也能得到一个来自上空的视角。当然,这种视角相对模糊,类似于地图之类。饶是如此,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这让徐青对巨鲸岛的地形以及自己身处的位置,有了潜在的认知。若是用在战场,夜战的时候,更是大有用途。「看来这些日子我和阿芜阴阳合欢,令我的玄天观想法,有了潜移默化的进展。」徐青又默默观察自身的气运小蛇,虽然黑气浓郁许多,却还没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不过,练脏高手刻意收敛气血,哪怕徐青运出神魂,也难以观察。徐青只能大致确定巨鲸岛囤积物资的营寨。另外,那些暗哨,在夜里,依旧能被徐青和林天王发现。徐青通过气血来判断,林天王则是通过呼吸声来判定,效率远不及徐青。因此,林天王老老实实根据徐青的指点,两人避开暗哨,潜入巨鲸帮的营寨之中。到了营寨内部,某个角落。林天王运劲发力,束音成线。这是武道中传音入密的高深功夫。「公明,我瞧那个地方,便是他们囤积物资粮草的地方,不过得先找到,他们将火油藏在何处。」林天王和徐青自不可能带着火油。实际上,无论是官府,还是这些大帮派的仓库都有专门的防走水措施,失火的偶然性极小。所以火龙烧仓之类的事,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人为。他们早有计划,如果放火烧仓难度大,那就退而求其次,进行斩首行动。来到巨鲸帮营寨的仓库附近。这里把守十分严密,巡逻小队一茬接着一茬,明岗暗哨众多。林天王继续传音入密道:「看来咱们果真找对了地方,我甚至嗅到了一点火油的气味,附近应该有存储火油。」徐青亦传音入密,「兄长,准备撤退吧。」「怎麽?」徐青:「他们确实有埋伏,而且手段非常厉害。」徐青说完后,直接返身离开。林天王心有不甘,却没有质疑徐青的判断。到了营寨之外,一个隐蔽的土坡后。徐青看见气运小蛇的浓烈黑气肉眼可见的消散,方松了一口气。好险!他刚才因为气运小蛇反馈激烈,甚至都没有遁出神魂察看里面到底埋伏着什麽。林天王问道:「刚才什麽情况?D徐青:「兄长,刚才咱们要是动手,必然有生命危险,至于对方埋伏着什麽,我也不清楚。」「那你怎麽知道?」「兄长也听塾师说过吧,我们读书人,读书用功到至诚境界,能够觉险而避之。小弟不才,略窥了其中一点门道。」林天王翻白眼,他信你个鬼。徐公明要是至诚之人,他林岛主,那就是真正的托塔天王再世。不过徐青不说,林天王自不会追根究底。徐青能糊弄他一下,算是够意思了。「你说,咱们接下来怎麽办?」林天王有些郁闷,要是无功而返,多少有些丢面子。徐青沉声道:「兄长,咱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拜访。」「什麽?」林天王瞪大眼睛。他已经够嚣张,徐公明比他还要嚣张。好汉子,他喜欢!徐青微笑:「兄长不反对就好,接下来看我眼色行事。」林天王点头。徐青挑了一株离营寨大门不远的大树,踩在树顶,神魂驾驭黑狐袍,飘然欲仙。「江宁徐青在此,前来拜会诸贤。」这声音伴有雷音鼓荡,在天地间响起轰轰之声,由远及近,滚滚进入大寨的花厅之中,响鸣不绝。一时间,花厅里众人,有许多不禁气血浮动。「江宁及时雨徐公明?」「江宁猛虎徐公明?」「江左徐郎———」」「南直隶新科解元——·一时间,徐青许多的名号,在花厅内,身份各一的众人心中泛起。如此雷音,虎啸当世,其武道之高,自不待言。在花厅中,自然有练脏的高手,如任天游丶颜福丶古无极等辈,他们自付这般发声,要麽不如徐青声势浩荡,绵绵不绝,要麽不如徐青声音清亮,宛如凤鸣。总归是,要麽力有不及,要麽精纯不够。难以如对方那般洒脱自如且声如雷霆动于九霄。这显示出,徐青对自身气息的精妙控制力。在场众人,唯有红发衍空神态不变,他洒然道:「徐公明果然来了,他没预先进仓库放火。看来诸位的布置,也不怎麽隐蔽嘛。」众人顾不得红发衍空的冷嘲热讽。任天游看向颜福,沉声道:「颜先生,眼下当如何做?」颜福:「徐公明在数日前去了东岛,如今来到巨鲸岛,必然有林天王在附近。既然埋伏不成,那便顺势与其照面,这东岛之事,总归要有个结果。」钟山五老之中,其中一位老者冷笑一声:「这里是海外,他徐公明纵然道术高明,武功卓绝,也不值得我等忌讳了。2在大虞朝内陆,他们对徐青身上的解元功名自带的王朝气运,多少还会有点忌惮,眼下则形势又有不同。红发衍空旁观一切,嘴角露出讥嘲。任天游心想,自己这麽多人,也不怕对方。他开口道:「那就听颜先生的。」林天王在一旁看到徐青这样做,心中满是懊悔。以他的能力,气势绝对比徐青还足,这等出风头的好事,他居然错过了! 第150章 徐某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第3更求订阅) 星斗在天,银河如水。巨鲸帮营寨的大门大开,众人出来相迎。这里面,不乏有武道强者,血气自然散开,汇聚成一团。若有人善于望气,会发现营寨上空,隐隐有阳刚之气汇聚,压抑神魂。「徐解元远道而来,任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则个。」徐解元的学历过于硬气,任天游身为江湖草莽出身,面对这南直隶皆知的大才子,自然不免有点学历上的自卑,说话也文约约起来。这和武道丶势力等外物没有关系。纯粹是自小形成的价值观导致。东南一带,读书风气很盛。古人云「积财千万,不如读书」。甚至前朝皇帝,亲自题劝学诗一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一首劝学诗,道尽了读书的好处。而在本朝,科举制度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峰,这种自小灌输的价值观尤甚。何况徐青凭风玉立,从大树缓缓下降。正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其出尘绝世的排场,忘我脱俗的气度。令一众江湖草莽丶权贵走狗,都不由自惭形秽。自此,林天王终于意识到,他来的话,绝对达不到徐青这种效果。同样都是身材高大,四肢修长。人家有解元光环。看着就是剑仙丶谪仙。他林某人来,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搞不好被人当成巨灵神,其实也是徐青常练鹤形术,身材比例和姿态尤为的好。天然有股仙气。别说青铜镜判定徐青是域外天魔。正是天魔,善于蛊惑人心,扮起仙人来,比真仙人还像。毕竟真仙人的形象,很可能是世俗人一厢情愿,实际上秃顶啊丶牙呀丶腿啥的.—·.·都有可能。但天魔能精准扮出人们想像中的仙人模样。一个是仙人,一个是专业扮仙人。天下的事情要分出高下,胜负关键就在「专业」二字。徐青向任天游抱拳,标准的江湖礼,然后环视出来相迎的众位高手,洒然道:「今日徐某算是江湖人,咱们只说江湖事,至于解元的名头,在这里,不提也罢。」他语气温和,如春风化雨,使人不自觉有些许亲近感,没办法,人都是视觉动物。两大绝世剑客相斗,第一眼的情况下,肯定希望帅的赢。若是一个是一剑西来,一个是天外飞仙。肯定觉得天外飞仙厉害。文字的美感上,天外飞仙已经赢了!另一边,林天王在众人出来之前,已经得了徐青提点,暗藏一旁,收敛气血众人中,除了红发衍空有觉察外,其馀人皆不知。他们见徐青孤身而来,气度非凡,加上对方的光环,心中自是揣摩对方的用意,一时间甚至忘了不讲江湖道义,直接将对方打倒绑进营寨再说。这也是徐青刚才口吐雷音,颇有震的效果。没人带头的情况下,众人自然心有顾忌,不肯冒头。免得成为徐青倾泻愤怒的对象,纵使众人合力拿下对方,自己也挨了重击,得不偿失。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保存实力,才是王道。除非好处太大,否则没必要犯险。打杀了徐青,还得面对人家背后大人物的报复呢!任天游到底是东道主,只能回话,「徐解元深夜前来,到底有何事?」徐青洒然道:「听闻任帮主和林岛主有嫌隙,徐某正是为此而来。」说到正题,众人心里反而踏实。任天游摇头:「江湖中,各为其主,任某虽然心折徐解元的气度,却也不能因此放下这件事,」徐青:「现在大家暗流涌动,一旦冲突集中爆发起来,都讨不得好。譬如任帮主,我只恐你在这一战受伤,届时——」任天游心里一沉,「届时什麽?」徐青慢条斯理道:「基业便宜了别人,比如·——」他的目光在颜福丶古无极等人身上,来回流连。古无极丶颜福等暗骂不已,就算他们真这样想,你小子也不能说破啊,不然和任天游这表面朋友还做不做!好在,徐青总算没有开口,而是目光最终停留在红发衍空身上,微微一笑:「大师,我派你来巨鲸帮,确实是对任帮主的基业有意,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他察觉到衍空也在此处时,内心虽然惊讶,却处变不惊。因为气运小蛇这次的黑气,虽然浓郁,却还没到极其危险的程度。足以说明,如今的红发衍空在他和梧桐老树以桃木剑合力一击之后,状态已经没法和刚在金光寺相遇时相比。所以徐青现在有林天王埋伏在一边,两人联手,哪怕面对众多高手,依旧能做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也是功夫高的好处,打不过,要逃走确实容易。红发衍空神色微变,这小子太脏了!他有种被脏东西缠上的感觉。但没有开口辩驳。因为徐青传音入密,「大师,你也不想再挨一记先天指和林天王的重拳吧。「他们可未必敢杀我哟,要不要赌一下?」红发衍空,只能选择闭嘴。他这一世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再挨一记先天指,这肉身也就废了。而且他身上衍空的那部分自我依旧存在,疯狂扯他后腿。还是太急了啊。红发衍空不由后悔,不该那麽早就出来。但他也是被衍空逼的。这家伙确实有慧根,知晓拖下去,衍空自己会潜移默化地同化成「他」,不如赌一把。搞得现在红发衍空,亦是骑虎难下。这份心机,比徐公明也不差。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忍一忍,等他找到那座山,取出自己的那份东西,整个东南,除了应天府的老鬼,便没人值得他顾忌了。徐青开口,任天游本来将信将疑,现在红发衍空闭口不言,任天游不由心里信了大半。若无内应,以徐青传闻中的谨慎,怎麽敢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先前准备的机关陷阱,徐青踩都不踩。任天游一时间心内悚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别看徐青现在是孤身一人,实际上衍空很可能是他的内应。而旁边的颜福丶古无极丶钟山五老,都是暗自得魏国公授意,想要夺权来的他手下虽然也养了道土丶武者,但神魂丶武道方面的实力,都不足以和古无极等抗衡。若是衍空要合作,任天游一口就答应了。何况衍空和古无极之间有恩怨,他更加放心。这样一来,自然形成一种内部平衡,令颜福等人也找不到机会轻举妄动。而且铲除林天王是众人目前的第一目标。但是!任天游现在一阵分析,要是徐青和颜福他们联手,以解决这次和林天王的纷争为酬劳,岂不是他就得凉了?别看魏国公和徐青嫌隙不小。这种人物,哪怕有杀父之仇,在利益面前,也是能合作的。老政客的基本素养,那就是在公利上,不讲私仇。任天游想明白之后,反而更不能让颜福等人以为衍空不是他这边的。他咳嗽一声:「我与衍空大师一见如故,徐解元就不要离间我们了。」他虽然这麽说,下意识还是身子远离了衍空寸许。纯粹是本能意识。等他发现之后,也不好再靠近,不然太明显。只能祈祷别人没瞧见。而颜福丶古无极当然瞧见了,心中生出异样。这一幕,令暗中窥伺的林天王,大开眼界。徐公明果然是天生的「军师」,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出神入化。其实徐青很清楚,他这些伎俩,都是气泡,一戳即破。说这些话,无非是进行前戏铺垫,为后面的事准备。徐青微微一笑,并不继续说自己和衍空的事,点到为止,更有想像空间,他继续开口:「明人不说暗话,在下只要一条到岭南的航线,在这条航线上,不受贵帮的袭扰即可。」他直接亮明诉求,任天游心里大松一口气,就怕对方没要求。任天游道:「徐解元莫非不知道,往岭南走,便又是东溟帮的地盘,我可做不了主。」「所以我只要贵帮许可,至于东溟帮的事,我自有我的办法。」徐青侃侃而谈。任天游沉吟,看向颜福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颜先生什麽意见?」颜福见这一锅飞来,摆明了是任天游要将压力转到他这边。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有麻烦。颜福是人老成精,哪里能上这恶当,说道:「徐解元,你不能空口白话要这麽大的好处。我们国公,可一向对你礼敬有加,你莫要得寸进尺。」这话一出,便给事情留了馀地。他不是没反驳,也不是不接受任何条件的和议。总归是前后都留了馀地。而且颜福还不能把锅甩回给任天游。这是个名分的问题。如果他让任天游做主,那魏国公如何在名分上占据大义,接手巨鲸帮的权柄。徐青洒然一笑:「江湖的事,用江湖的规矩解决。徐某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这样吧,诸位今日但凡有人能胜过我,那和议之事,徐某提也不提,还奉送诸位一件我身上的宝物,或者绝学--总归是不能亏待诸位。若是诸位都落败我手,那就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做。怎麽样?」他如此说,众人是一点后顾之忧都无。问题是,徐公明如此自信,竟然觉得,他们单打独斗之下,都不是他的对手。「先说好,我们兄弟五人,面对一人是五人联手,面对千军万马,也是五人联手,徐解元敢应下吗?」钟山五老中的钟老大说道。徐青淡淡道:「可。」他简简单单一个字,好似重锤落在锺老大心灵中,令他忍不住后退。锺老大知晓对方是神魂攻击。其显示出的深厚修为,绝对胜过他们五个中的任何一个。心下里,不免对徐青更加忌惮起来,见徐青连钟山五老一起出手,都愿意接下。众人也是要面子的,自然没法再拒绝这个很「江湖」的方式。当然,如果大家齐心协力,都不要脸,那也是可以群起攻之。关键是,现在众人齐心不起来。不过古无极还是开口了,说道:「如果我们车轮战,徐解元胜了一场之后要休息几天,我们是不是也要等你几天?」徐青微微一笑:「那倒不必,只要我胜了一场,立马便是下一场。如果古门主想在我和其他人交手时,偷袭我—————-呵呵—————-林大哥,你可以出来了。」」徐青话音一落,只见虚空响起霹雳一般。林天王大笑走出来,血气之浓烈,胜过在场任何人。他到底天赋异禀,又在海上不计生死地搏杀多场,这对任何武道强者,都是难得的宝贵经验,是以林天王论灵肉合一之深,远胜在场众人。他这种道路,谁都知晓,问题是有没有这个胆量和天赋去做。是以林天王灵肉合一,几乎养出武道大宗师的拳意,单打独斗之下,便是如今的红发衍空,也不敢言胜了。徐青心里清楚,这是林天王心里了一口气,此刻发泄出来,气势更加猛烈他也暗自惊讶,林天王练脏之后,进度之快,着实非同寻常。而且上次的七花参露丸,林天王有不少,服用炼化之后,气血自然更上一层楼。那毕竟是以四曲灵参为主药炼制的丹药!众人见到林天王出现,既感到惊讶,又心下释然,徐青果然不是孤身前来。若徐青孤身前来,其本事肯定比众人预计得高不少,否则徐青不可能如此洒脱自如。现在看来,还是正常范围。有东西,但不是非常多!可以一战。而且话已经说好,是徐青来车轮战,而不是林天王!他们还赚了!另一边,古无极见林天王出现,惊讶之馀,倒是很快沉住气,说道:「徐解元,我听衍空大师说,你会先天指。若是在下,侥幸赢了你一招半式,可否将先天指的功法给我抄录一份。若是我输了的话,希望徐解元可以和我交换功法,我仍旧抄录先天指的功法,也会将自身的天罡无极功心法原稿给徐解元看一遍。」他敏锐把握住这个机会,直接提出自己的条件。另外,众人也意识到,徐青有先天指,再加上林天王,真把人逼急了,足以杀死他们中任何一个,甚至还有走脱的机会。眼下徐青的提议,更合乎众人的利益。至于让巨鲸帮的帮众将徐青丶林天王围杀。开玩笑,这些帮众海战勉强够看,陆战的话,跟那些边军根本没法比,顶多和卫所兵半斤八两,而且纪律性也只是勉强能有个体面,实际上-·说到底,做了海寇,杀人放火在行,但像军队那样进行建制,不是简单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练兵。而且魏国公也不希望巨鲸帮能有正式军队的建制和纪律性,那样的话,巨鲸帮肯定会脱离他的掌控。可以说,一群乌合之众,除非无差别攻击,不然的话,根本难以围杀徐青,林天王这种高手,甚至可能当人家的掩体。当然,如果车轮战内,徐青使出先天指,那必然大伤元气。届时众人找到机会,那就说不得要将徐青留下了。关键是,他们是绝不肯自己承受这一击的。这也是赌,徐青在车轮战时,不敢用出来。将心比心,反正他们不会这样做。因为一旦用出来,就会失去震的效果。徐青听了古无极的条件,暗自心想:「这厮打得好主意,无论输赢,都可以获取先天指的修炼秘要。不过你没金光咒,修炼出先天一,拿到功法,也练不了。反而—...」」徐青心想,这天罡无极功出自全真道,兴许对他有用。他便开口道:「可。」古无极神色大喜,他自不知先天指还有这个前提条件。其实,他也是一叶障目。那幅画在重阳宫日日夜夜受到全真道弟子祭拜,自重阳真人之后,再无一人练成。难道全真道的弟子都是傻子,看不出那里面有先天指的修炼法门?还不是因为,没有先天一,根本无法修炼。而能够修炼先天一的金光咒,如果没有玄天观想法弥补破绽,便只有大禅寺等圣地的无上宝典可以消解其中副作用了。若是真有大禅寺等圣地的无上宝典,又何必修炼金光咒呢?至于天师道能修炼金光咒,不受其害,却是另有缘故,那和天师道的天师度有关。可以说,徐青是符合了种种苛刻的条件,才得以修炼成先天指。最关键是,这玩意每用一次,都会损耗本命元气,修炼越深,损耗得越多,古无极若是得到之后,必然后悔。徐青才不会提醒。反正这算是意外之喜。其实他还盯上了古无极的无极刀,但这次为了平息纷争,只能先放下这些事无论怎麽说,无极刀存在古无极手里,又不会跑。等他实力更强,势力更大,连古无极老儿一起收了当手下!让他知道,什麽叫送货送到家!另一边,除了古无极外,其他人倒是没额外的要求。毕竟赢了有好处,输了只是给巨鲸帮势力范围内的一段航线,左右不亏。任天游甚至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考虑到颜福他们在,却也不好表示得过于明显。他淡然道:「在下添为东道主,那就第一个和徐解元交手,然后再是颜先生丶钟山五老和古门主吧。」他看似逾越,实际上除了损害颜福的利益外,这个顺序,对其他所有人都有好处。钟山五老能排在倒数第二,自然占了便宜。而古无极更是如此。任天游这样安排,古无极还能不谢?如果颜福不答应,岂不是要得罪古无极?离间计嘛,谁不会玩?至于红发衍空,本来和徐青有旧,不参与也是情理之中。只要衍空和徐青的关系没坐实,颜福终归要忌惮他的存在。若是坐实了是徐青的人,那任天游岂不是立时被孤立了?他才不会那麽傻。而且有衍空在,任天游还有随时倒向徐青的藉口,从侧面威胁了颜福以及他身后的魏国公府。可以说,任天游一番借势,也解决了他自己目前的一大困境。这是绝对的双赢!徐公明来的正是时候啊!徐青自然没有一开始想这麽深,但任天游的反应,让他琢磨出其中的味道,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麽,直接定下来。徐青拱手道:「任帮主,那就得罪了。」任天游微微一笑:「在下修炼的是全真道长生子真人的灵虚剑罡,如今尚未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徐解元若是被我伤到,可不要误会。」他当即和徐青眉来眼去,弄得颜福心中更生忌惮。这徐公明,究竟是什麽脏东西啊!不过颜福也知晓,根子在于任天游翅膀硬了,而国公又不想给对方太多的独立自主权力。这是双方的根本矛盾,难以调和。有没有徐公明,都会继续存在,直到矛盾暂时掩盖住,或者彻底解决。彻底解决的办法,那只有是任天游不做这个帮主。目前看来,很难了!徐青洒然回任天游,「刀剑无眼,若是被任帮主伤到,徐某怪不得谁。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他说到此,又对林天王道:「兄长,我待会要是输了,也不必为我记仇。」林天王立时喝道:「徐公明是我骨肉至亲一般的兄弟,谁要是伤了他,林某记他一辈子。」徐青忙道:「兄长,大可不必。」林天王怒目圆睁,不言自威。众人不由心里一软。公平决斗,还搞场外干扰是吧!他们也不好说什麽,车轮战的事,要是传出去,已经足够江湖同道耻笑了。大家都是要脸的。随后,众人让出战场给徐青丶任天游二人。天河倾泻,星光如斗。一时间,天地间除了风声以及远处的波涛声,变得寂静异常。一场练脏级别的决斗,一触即发! 第151章 补天劫手显威能(求订阅) 武道高手之间,用兵器和不用兵器,差距极大。徐青自然没有托大的理由。一声悠然的刀鸣,羽衣刀应声在手。因其本身薄如蝉翼的特徵,看起来好似星光月华汇聚,有流水潺潺之感。任天游见徐青持刀而立的姿态,状若谪仙。精气神汇聚,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徐青没有留有馀地,等待后发制人。他自武道有成以来,经历的实战在这个层次而言,实是稀少。这一次车轮战,既有解斗之用意,亦是藉此难得的机会,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突破武道宗师的道路,虽然以炼髓秘法丶灵肉合一为关键,但要是不能将一身所学,熔于一炉,依旧只能是气血和体力增长,窥不到武道宗师之境。他出刀的姿态,仍旧是五虎断门刀的招式,可实际的劲力,已经与左千户所传,大相庭径。刀鸣宛如雷音,刹那间已经送到任天游的心口位置。就在这时候,一道吞吐不定的剑光,于间不容发之际,荡开胸前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徐青迈起八卦游龙步,行云流水般到了任天游的身侧,袍袖一挥,另一只手拍出,赫然是一招八卦游龙掌。掌力一出,宛如龙吟。任天游到底是练脏多年的高手,经验老辣,在徐青侧身避开时,剑光骤然而起,洒出一片绵密的剑网。徐青这一掌拍下,必然落入剑网中哪知晓,徐青身具「补天劫手」这样的神通。他这门神通,临敌瞬息间,便可察知对方的劲力气血流动,运用在武道中,潜心之下,更是在摸清楚对方劲力气血运行之后,可以将天下任何武功招数,化入其中。短短时间里,徐青自然没法将任天游的招式化入补天劫手中。但顷刻间,已经把握住任天游剑光的劲力分布。他化掌为爪。由龙吟变为虎啸。虎爪功随心发出,从容荡开剑光,直指任天游握剑的手腕。直至此刻,任天游终于信服了徐青的武道实力。他的剑网,并非无隙可乘,但能把握住其中间隙的人物,即使在练脏中,也是者。他自然不知,徐青身具「补天劫手」这样的奇技。眼见虎爪手,即将抓住任天游的手腕。他身子往后倾倒,避开徐青势在必得的一抓。身子朝地弓起,非但不后退,反而前进,顶向徐青的膝盖。其实这一招,原意是袭杀敌人的下阴。任天游考虑到徐青的身份,没有下最重的杀手。不过,无论是下阴,还是膝盖,一旦挨上这一击,徐青立马都得失去战斗力。而且重击膝盖,反而距离更近一点。因为徐青的腿恰恰抬起来。就是这麽一抬。任天游刹那间,没有变招成功的喜悦,心中一股极为恐怖的悚然之感骤然生出。牛魔踏蹄!徐青这一抬腿,正是牛魔大力拳中「牛魔踏蹄」这一招。瞬息间劲力至刚至强。这一下的变化,本来是有机可乘。但任天游恰然也是变招之时,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徐青踏蹄,赫然正中任天游的下阴位置。任天游间不容发之际,屈肘如枪头,与徐青的硬碰硬一击。这一击之下,尘烟弥漫。任天游只觉得浑身酸麻,肘部已经失去知觉。他顺着这一击震荡之力,斜刺里一滚。徐青接连三脚,连环踢来,招招都往任天游心肾交汇之处而去。这正是任天游修炼剑罡的破绽。因为徐青招招直指任天游这气血交汇室碍之处,任天游难以将剑罡的精微奥妙尽数发挥出来。反而气血愈发凝滞。终于,任天游用双肘护身,硬挨了徐青一脚,身子往后飞去,飞出老远,单手撑地,苦笑道:「在下输了。」徐青微微颌首。而任天游是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本来高手之争,对方要是先用腿,反而容易露出破绽,陷入劣势。偏偏徐青的时机,把握得极好,而且牛魔踏蹄,并非高抬腿,又是千锤百炼的功夫,破绽极小。任天游在那种情势下,根本把握不住徐青出脚的破绽。这让他更可惜,自身的剑罡终归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遇到徐青这种善于把握时机的高手,完全可以在他剑罡运转之际,寻到气血运行的破绽,使其有力难出。更盯着他自身露出的间隙,不断追着打,使其败势不断扩大,再无挽回胜局的机会。当然,如果生死搏命,他还有爆发气血的秘法,决计能让徐青在狠下杀手时,付出惨重的代价。但眼下的局面,他怎麽可能用出来,何况,徐青同样有先天指这样的秘技,一旦使出,他付出生命代价,也不过是让对方耗损本命元气而已。任天游输在徐青手里,众人心里早有预期,只是没想到,任天游输得这样乾脆。在场众人,如古无极等人,自然看出这一战的玄妙。徐青的眼力过于高明,竟然在临敌之际,瞧出任天游武功招数的空隙。这种眼力,若非临近武道大宗师的境界,便只有用徐青早有预谋,手里有任天游武功的详细资料,才能解释。饶是如此,能在瞬息间把握住那样的机会,亦是非常难得的本事。徐青微微喘息。他现在更惊讶于补天劫手在实战中的表现。这门神通,不愧是玄天观想法第一主脉紫薇帝脉的本命神通。他敏锐感觉到,类似这样的决斗越多,补天劫手的威力将会越大。他刚才隐隐间,心里已经对任天游的灵虚剑罡有了大致的轮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托大,任由对方将灵虚剑罡的威力发挥出来,否则收获肯定更多。因为这一场决斗的落幕太过让人意外,本来马上要出场的颜福,甚至为之一证。便是林天王亦暗自惊讶徐青表现出的战斗力。红发衍空心中惊疑不定,募地想到了一门神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青略作调息,对着颜福淡淡开口:「颜管家,请赐教。」这一句话,令众人心里愈发吃惊。徐青居然不借着这个机会,多喘会儿气。这到底是自信,还是托大。众人不免警了已经起身的任天游一眼,你个老货,是不是故意留力了。他们以己度人,觉得任天游不是没有放水的可能。任天游老脸一黑,他说实话,放不放水,都是刚才这结果。除非他不计后果,用出同归于尽的打法。这些贱人,就等着他拼命是吧。任天游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他甚至暗自幸灾乐祸,颜老鬼,等着吃吧。无论如何,颜福都不敢大意,更不敢心存侥幸。他手垂下,掌心朝着小腿的位置。滋滋!小腿出,一把短刀落在了颜福手中。「以气御刀。」众人惊讶。这可不是神魂御物的本事,而是武道中,高明至极的以气御物。果然不愧是魏国公身边最得力的老狗。徐青处变不惊。天下武道之气,无过于先天一,他既然得之,其他的气,何足道哉?他看得出,颜福以气御刀的巧妙,乃是化劲的精妙运用,在掌心形成一股吸力,同时小腿发出暗劲,两者配合形成的效果。这种技巧,确实是高明的劲力运用,不过肯定不如任天游的剑罡杀伤力大。其实任天游轮战斗力,在这一干人中,或许仅次于衍空,只是他剑罡尚有间隙,遇上徐青的补天劫手,属于被天克。一旦任天游补上这个破绽,徐青要硬吃对方,决计很不容易。颜福则是,劲力运用极妙,行云流水般自然,与任天游的画风大不一样。「请出招。」徐青缓缓开口。颜福没有谦让,他运劲发力固然流畅至极,却也少了爆发,所以徐青没有先出招,给了他蓄力的空间。他展开刀势,一下一下的颤动,快慢不一,却有一种难以琢磨的规律存在。这种感觉。令徐青想到自己修炼脊椎时的感受。脊椎如龙,气血勃发。这也是魏国公一脉的伏龙秘法。将脊椎视作大龙,将其降服,激发血气,获得更强的爆发力。因此颜福的刀法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这伏龙劲力。出刀之际,颜福往前踏出一步,刀势越来越复杂,却乱中有序,而且距离徐青越来越近,刀声嗡嗡,愈发浩大。徐青依旧处变不惊。令颜福先出刀,并非徐青托大,而是以颜福运劲之巧妙,他如果先出手,老狗肯定守得密不透风,要狠狠消耗他,不给他速战速决的机会。颜福出手,固然能蓄力,也给了徐青找对方破绽的机会。眼见刀光到了徐青面前,嗡嗡之声,仿佛与天地间的风声,远处的海涛声融合。伴随一声大响。刀光骤然而来,宛如地龙翻身。原来颜福用脚震动地面,尘土翻滚,并形成强大的反震之力,带动刀势,发出惊天一击。这一刀既短且险,而且刀尖有寸许刀芒出现。这是运劲到极致的气血爆发。然后,一刀出手。颜福豁然有种烦闷欲吐的感觉。因为他没有锁定住徐青的气机。他骤然想起,徐青也是神魂高手。以他这种武道高手,灵觉感知还在视觉丶听觉之上,亦更加可靠,但是遇上徐青,则是另一回事。徐青明明还在颜福的视线里,却凭藉高明的神魂修为,使其消失在颜福的灵觉感知中。这是灵觉和视觉出现了冲突。谁也没料到,徐青在如此猛烈的气机冲击下,依旧能安然入定,气血收敛到极致。前人名篇,讲用兵之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徐青做到了。然,他不能凭空消失。面对颜福蓄力的一击,徐青没有硬接,而是选择退让。他这一退,完全在颜福预计之外。盖因这一刀,本来气机锁定,如影随形。颜福的灵觉和视觉出现冲突,自然做不到气机锁定。一刀落空,劲力狂泄。不过颜福到底是练脏的大高手,在这种处境下,凭藉惊人的目力,依旧连环出刀。刀刀凶险致命,这是全然不顾利害的打法。徐青一退再退,但腾挪的空间,渐渐狭小。饶是如此凶险的境况里,徐青迈起八卦游龙身法,依旧是闲庭信步般的从容。直到对方的劲风,扫得徐青的皮毛根根竖立里,心中的危险感应急剧攀升,徐青方才从容不迫地出刀。他不再退,而是欺身上前。羽衣刀一刀劈出,有惊天雷鸣。两者进入最为凶险的短兵相接阶段。蓬!片刻间,双方不知交击多少次,在一声大响过后。劲力交击双方皆如触电一般,往后退去,拉开丈许的距离。徐青依旧从容。而颜福身形晃动,沾了不少尘土,看着狼狈。不等颜福一口气喘匀。徐青募地再欺身上前,一掌抓过去。颜福不假思索反击一刀。但是,徐青一抓之下,接触到刀身,突然化掌,掌势轻盈,有如蝴蝶传花,又好像舌头一样裹住了刀锋卷动,颜福刀身颤动,钻向徐青的手掌,可好似碰到一团轻若无物的棉花,根本找不到着力点。他下意识收刀。忽然间,徐青的手掌好似牛舌一般,卷中刀身。饶是颜福这样的高手,也被一股暗劲震荡虎口。徐青顺势拍中他的手腕。*!颜福的手腕骨折,立时查拉下去。林天王旁观之馀,暗自惊讶:「掌势牛舌。」这是牛魔大力拳的最高奥秘,他没教过徐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自己给悟出来了。掌势牛舌,又叫牛舌掌,关键在于劲力运用,刚柔并济。徐青这段时间和冯芜肉身双修,阴阳协调的状态加深,凭藉补天劫手的本命神通,自然而然领悟出牛魔大力拳这最精微奥妙的一招,纯属于水到渠成。不过他的力量和气血到底不如林天王这等天赋异禀的存在。若是林天生使出这招,凭其天生神力以及钢筋铁骨,直接牛舌掌卷刀刃那一下,便能将对方的刀刃卷断。颜福忍着手腕剧痛,用另一只手将腕骨复位,然后一抖,手掌暂时恢复。只是老者不以筋骨为能,饶是他身为练脏高手,这一只手腕骨折之后,即使后面敷上疗伤的灵药,也到底不如从前了。此后这只手发力,必然留有空隙,他虽然为此痛惜,却也接受,毕竟年纪上来,纵然练脏养生,耐力也无法和年轻时相比。老了就得认。他拱手道:「徐解元,多谢手下留情。」颜福清楚,徐青是有机会杀死他的。虽然徐青真这样做了,他也会临死反扑一记重手。但是,人家确实没有少年人血气上头,赶尽杀绝。徐青微微点头,「承让了。」他很清楚,似颜福这种高手,临死反扑,不确定性极大。这里又不是江宁府,仍是身处险境中,他纵然逞了一时快意,能有什麽好处呢?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一味的忍让妥协不可取,一味的狠辣不留情也不可取。其中分寸,得看情势来把握。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两场武道决斗,皆以徐青获胜告终。徐青神色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战胜两大高手的得意。颜福退下去。接下来,该当轮到钟山五老了。他们兄弟五人,乃是一母同胞所生,修炼寒冰道的道术之后,还能用五子同心术,神魂同气连枝,虽是五人,犹如一人。因此,五人虽然只是驱物大成的神魂高手,但动手时,神魂叠加起来,力量之强大,远胜普通显形。徐青面对这五老,自是十分警惕的。只见钟山五老,不断后退。每退一步,天地间寒意就越深一分。徐青没有追击过去,因为他敏锐察觉到,五人的袖口,都藏着机关。他欺身近前,必然被五人同时发出暗器,结果难料。徐青的感觉确实没错,钟山五老的绝技其实不只是寒冰道的道术,还有惊人的暗器功夫一一冰魄神针。五老同心,暗器同时从五人身上发出,任是练脏高手,也不可能将五人同时发出的暗器挡下。这冰魄神针,有寒冰道传下的奇毒,中针之后,气血便即冻结,对于武道高手而言,伤害极大。若是任由他们拉开距离,便有了五老施展道术的空间。虚空中,五股神魂力量汇聚,形成一张冰魄面具般的巨脸,朝着徐青看过去宛如一尊掌控冰寒丶冻绝奥义的神灵。神灵巨脸俯瞰下。饶是颜福等武道高手,都血气受阻,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们清楚,一旦徐青神魂被寒冰道术所伤,或者被困住,钟山五老,便可能欺身上前,发射暗器。哪知,徐青面对如此险绝的道术,依旧从容。任由对方积蓄神魂力量,增加道术威能。如今本就是寒冬季节,更增添了寒冰道术的威力。虚空中,陡然有霜雪降落。片片落下,美丽中,蕴藏杀机。在霜降之中。徐青浑身好似有一层无形的气罩,将片片霜雪震散。他终于动了。迈出八卦步法。与此同时,徐青的气血不断激发,体内发出雷音。「八卦步。」古无极的真罡门出自全真道,对于八卦颇有研究。在他眼中,徐青迈出的八卦步,深得易经的玄妙,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传闻中,朝天观主的步罡踏斗。当然,徐青自然没到这种层次,却有类似的韵味。雷音和气血结合之下,虚空中藉助寒冰之气显形的神灵巨脸,竟然出现轻微的颤栗。钟山五老暗自悚然。他们立时明白,自己等人远离徐青,也给了徐青从容施展八卦步,激发气血雷音的时间。尤其是徐青的虎豹雷音,乃是天底下最上乘的练脏雷音法门。勃发气血,阳气刚烈。他们立时明白,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的寒冰道术只能和徐青比拼消耗,看谁先扛不住。只是徐青经过两场大战,依旧神完气足。他们五个到底老迈,真对拼消耗下去,胜负难说。最关键的是。他们还看见徐青踏步之馀,从容掏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这是我那四曲灵参制作的丹药。」任天游吃惊道。他不说还好,一说登时令钟山五老心里急迫起来。四曲灵参制作的丹药,必定能令徐青的气血持续爆发的时间增加不少。此消彼长。他们虽然在魏国公那里待遇不错,身上也没有这麽好的丹药,何况徐青有练脏雷音,炼化药力,比他们更快。很难说,任天游刚才这话是不是故意的,颜福看了任天游一眼,心里笃定任天游这个老货绝对是故意说出来的。他叹息一声,但凡大家力同心,徐青和林天王联手,今夜也能将两人留下。做事情不怕艰难,就怕队友扯后腿。不过颜福也怕任天游不动如山,等着他们拼光力气,收拾残局。国公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只为门户私计的心理!「寒冰神掌!」钟山五老不敢再消耗下去,直接使出压箱底的道术。只见神灵巨脸,化为一只巨掌,狠狠朝徐青拍过去! 第152章 武道扬威,震动东海(求订阅) 面对这道术巨掌。徐青竟然凝立不动。众人心想,纵然你是练脏的大高手,气血猛烈。在寒冬时节,面临这几乎显形巅峰的道术全力一击,焉能平安无事?但徐青果真不动如山。只是在寒冰巨掌落下时。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护体神功!」古无极等人眼力高明,认得出这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护体神功红发衍空,暗自惊讶。他看得出,现在徐青的金光咒,比当日在金光寺一战时,更加厉害了。他使出先天指,伤了本命元气,居然还能在短短时间内,再度精进。这份天赋,令红发衍空心惊不已,他自然不知,与红发衍空一战,徐青破而后立,对金光咒的雷法隐隐有参悟,更将五虎断门刀蜕变,创出与雷法相通的五雷无极刀法。如此一来,连金光咒都由此受益。徐青的金光咒,带动雷音,隐约有雷法的苗头。气血勃发下,将寒冰巨掌的神魂力量接下。其中部分神魂力量被震散,又有大部分进入徐青识海之中。然而,徐青识海内,金刚铃晃动,将这股神魂力量震动,以金刚王为首的三大魔神出现,又将这部分神魂力量化解,馀下的神魂力量,又如何能撼动徐青识海中的本命紫薇星辰以及点亮的部分苍龙七宿。这便是法武双修的厉害之处。若非徐青用金光咒扛了这道术初始冲击,并以气血化解其中蕴藏的部分神魂之力,徐青绝不可能接下这一击。钟山五老,浑然料想不到,他们道术全力一击,竟然能被徐青破解。而且那层金光,他们隐隐感受到雷法的苗头,对他们的道术有极大的克制。若不然,这巨掌拍下时,既可以压住徐青的肉身,还能将周围的水汽不断凝聚成寒冰,将徐青活生生冻住。钟山五老一击不成,随即五人手中,各自多了一枚黑色小旗,在周身飞舞,泛起浓郁的黑雾,隐约有厉鬼咆哮,却没有拿来进攻,只是护身。钟山五老的钟老大高声道:「徐解元,你武功卓绝,道法高强,我们认输了他倒也乾脆,明知己方的道术难以压住徐青,便直接认输。毕竟他担心,再斗下去,即使能令徐青受伤,也会被对方伤及神魂,届时得不偿失啊。毕竟练脏高手能治疗内伤,但神魂伤势,对于仍是驱物大成的五老而言,绝对是个严重的麻烦。其实别说驱物大成,便是显形高手,如非有治疗神魂的手段或者丹药,面对神魂的伤势,一样难以解决。顶多是通过长期的入定,宁心安神,慢慢化解神魂的伤势,不但时间极长也未必能完整痊愈。以钟山五老的寒冰道传承,阴损有馀,正大堂皇不足,自然没有治疗神魂伤势的办法。徐青亦清楚钟山五老的忌惮之心,而且知晓他们手中的小旗是颇为厉害的寒冰道传承法器,没有趁胜追击。不过这次交手,足够让徐青对金光咒的雷法产生更高的期望。但金光咒入门的掌心雷,自然是以天师道为最正宗,他打算等玄天宝库取出之后,想想办法。又或者,玄天宝库里面,便有他想要的东西,那样自然是最好的。他淡然一笑,对着钟山五老轻轻点头,向着古无极说道:「古门主,请吧。」他连斗任天游丶颜福丶钟山五老,依旧神气充足,不见有疲惫。哪怕中间服用丹药,亦有显示出其气力悠长。古无极道:「不必了,我已经观过徐解元的武功道法,想不出破解之道。古某愿拜下风。」他想得很明白,赢了无非是吃魏国公的画饼而已。他已经见识过任天游的手段,身边还有红发衍空相助。正常情况下的衍空,他都不是对手,何况眼下这个邪僧。古无极权衡利弊。既然输了,也能得先天指的功法一观,又何必拼命。左右不过是拿出自家的天罡无极心法给徐青观看。关键是,徐青的武功道法传承犹在他的天罡无极功之上,所以他的心法给不给徐青,又有多大区别,甚至还能拿来牵扯徐青的精力,使其修炼更加驳杂。何况法武双修的道路最艰难不过,徐青走上这条路,往后进阶武道宗师的希望会渺茫许多。「年轻人,总是心比天高,什麽都想要。这样最终会害了你自己。」古无极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甚至有些惜才。若是徐青专心武道,以他的年纪,莫说武道宗师,便是武圣也有希望。现在走上法武双修这条最艰难的道路,真当自己是全真道的「重阳祖师」再世啊。古无极纵然心下惜才,却也不会提醒,还有点暗爽。另一方面,他认怂之快,令颜福都有点措手不及。他还是习惯古无极刚来南方时那种目无馀子丶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恢复一下啊。只是颜福不好说什麽,他和钟山五老都没拿下徐青,甚至没给对方多少消耗,再要求古无极,有点强人所难。至于任天游则是暗自期待,颜福你倒是精神点,别丢魏国公的面子,让古无极上啊。可惜,令任天游很失望。颜福直接装死。钟山五老的钟老大也隐隐后悔,刚才就不该出手,一下子破了逼格,不知道魏国公那边的供奉会不会减少。他们修道,消耗的资源比同级别的武者更多。不但要养弟子,养美妾——..—哦不对,养鼎炉.—·—·还有逢年过节,祭祀祖师和神灵——····哎,总而言之,规矩多,消耗也多,要是供奉少了,根本不够开销。这世道艰难啊。他甚至后悔,当初五兄弟神魂修炼有成之后,就该去考科举。有强大的神魂,哪怕不去作弊,吃得下苦,也能在八股文章有些建树,混个官身。只是神魂有成,修炼道术,周围都是吹捧之人,还是魏国公府的座上宾,哪还静得下心读书。这些年,便是神魂修为,亦是没什麽长进。修行人,不说是一定要吃苦,但耽于享受,将来成就定然是水中捞月丶竹篮打水。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是环境就是这个环境。修行这种事,硬吃苦,不一定有成就;但是,享受了,那是真的享受了!在场众人,各自心思不一。然而,结果已经注定。林天王一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他这算是躺赢?还好徐青主动传音入密安慰:「兄长,多亏有你在旁边震慑彼辈,否则今日之事,必不能行。」林天王有被安慰到!差点忍不住说声「谢谢」!好在,徐青说的也没毛病。一世人,两兄弟,何必分那麽清楚。任天游对分出一条到岭南的航线给徐青和林天王,解决这次争端,自然是十分接受的。他拿下林天王,得罪死徐青,有什麽好处呢?还不是耗费了他手中巨鲸帮的力量,给魏国公机会夺权。至于颜福这边,不接受也没啥好办法。自从红发衍空出现之后,他手中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强力压制任天游,何况任天游不上当,没和徐青丶林天王火拼。换国公来,一样难办。这也是权贵缙绅阶层固有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如果能有绝对优势,压倒对方,那自然将对方视作蚁。一旦碰见硬茬子,首先就是想到妥协,然后等待对方露出虚弱和破绽,再张牙舞爪扑上去。如果没有,对方又得了天下,那很简单,直接加入完事。打得过往死里打,打不过就加入。世家大族,从来都不期望做最高的山,只是希望做最长的河。遇见高山就绕开,遇见大江大河就加入嘛!颜福本身就是魏国公意志的延伸,思维模式自然也是顺着魏国公来,他妥协念头一起,自然天地格外地宽阔。魏国公府家大业大,莫说给徐青一条航线,便是没了巨鲸帮这只爪牙,也不耽误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后人跟着过上纸醉金迷的日子。这天寒地冻,他跑出来为国公忙前忙后,已经对得起国公的殊遇了!一时间,场上的气氛格外融洽起来,众人都有些快活,倒是显得红发衍空格格不入。他见机不妙,悄悄溜回大寨。他想不通,徐青这小子咋就比他还邪门,像天魔一样。受不了,真的一点都受不了。回去之后,红发衍空用心揣摩分析徐青刚才的每一步动作,体察背后的用意,以及其操作的精微奥妙。这年头,邪魔外道也得与时俱进,才能蛊惑人心啊。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徐青没有和任天游他们进大寨吃吃喝喝,搞联谊什麽的。真进去了,还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人家想反悔就反悔。自己想要的利益,从来都是斗争出来的。哪怕徐青这次是看出他们内部不合,顺势瓦解了对方,但如果没有他和林天王的武力威,再会借势都不行。哪怕是厄丁解牛级别的外交手段,也没辙!厄丁解牛也得有刀呢,你让他空手来表演一个无厚入有间,一样不行。兄弟两人随后先一起回到徐青带来的海船上。林天王大体还是欢喜的。冯芜迎上来,检查徐青的衣袍,发现都是完整的,就是有点脏。其实以徐青的能力,用化劲将身上的尘土去除也是轻而易举的。但这样一来,没法和乾净整洁的林天王形成强烈对比啊。林天王自然不会厚着老脸给自己身上弄脏,显示自己卖了大力气。而冯芜也发现了林天王身上确实过于乾净,眼神不免异样。林天王受不了,主动说起刚才徐青的事迹,众人听闻之后,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徐青已经干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这次和议,也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以前书上说,战国的纵横之士,一怒则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我在夫君身上看到了啊。」冯芜夸赞道。林天王也恋了一句有文化的,「公明此次救我,如信陵君救赵国一般,纵横阖,意气风发。」冯芜白了林天王一眼,「林大哥,你这话我不爱听。信陵君最后被君王猜忌,郁郁而终了呢。」林天王咳嗽一声,「要是皇帝老儿刚对不起公明,我直接反了他。」冯芜噗地一声:「林大哥,你现在跟反贼也差不多。」林天王无奈道:「弟妹,你莫要针对我啊,咱们回去庆祝吧。」冯芜看向徐青。徐青微微颔首:「我们回去吧。」「好。」林天王应了一声。见过徐青刚才纵横阖,谈笑间解了东岛之危,林天王心中下意识对徐青的话,多了一点服从。不似以往那样,完全是合伙人的口吻。徐青对此心里微微松一口气。林天王和他自然是意气相投,可以说是八拜之交,但一个势力,最好要明确头人,才不至于陷入过早的内耗中。还好,他运道不错,加上自己的灵光,在巨鲸岛完成了刚才那样的壮举。天助自助者。徐青没有因此彻底放松。他还要继续使自己更加强大,才能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其实也是短命的危机感,一直迫使他不断前进,变强。不然的话,他事业做到这一步,与前世相比,实有天渊之别。正常来说,已经可以享受享受了。然而,他依旧不能有半分懈怠。徐青也在想,如果他以后有了一番了不起的大事业,且没有短命的危机,会变成什麽样呢?他想到了当今皇帝,想到了过去那些擅长权谋的皇帝·——」到那时,他恐怕信不过身边任何人吧,哪怕是冯芜。或许,只有李公夫妇那里,能得到一些真心慰藉。因为妻子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对丈夫产生不利的想法,儿子为了早点继承大业,也会想着父亲早点归去。女儿也会为了夫家以及自身的利益,选择和对她将来有利的兄弟合作。哎,真到了这一步,李公夫妇也不能幸免。徐青竟有些难受。他前世是研究文史的,深知这种事是必然发生的。也不只是天家,只要家族大了,事业大了,就会有这种事。他了解越多,此刻越是忍不住深想,这其实也是徐青刚刚一番大战,神魂兴奋活跃,参悟天地间玄妙之理,自然会有这些联想出现。「做了孤家寡人,难免要绝情寡欲。这确实是守护自身的好办法。」徐青愈发理解了那句「高处不胜寒」。「不该想这麽多,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是未知数。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生的精彩正在于此,不断有困难去克服,有高山去攀登——」徐青复又振奋起来。如果前方没有阻碍,一路坦途,纵然一时爽快,过后也是无尽的空虚。他前世看过一句话,人生最大的敌人是寂寞和无聊,而不是困难。生命既然存在,总归是要奋发向上的!徐青很快恢复内心的宁静,仿佛经过一番淬炼,神魂愈发凝实。接下来除了回去庆祝,便是着手寻找流波山的事了。巨鲸岛之战的事,很快轰传东海群盗之间。任天游没有刻意隐瞒,这事情也不该隐瞒。把徐青衬托得越厉害,越显得他在此事的抉择有多么正确。这也是给底下人一个交代,对魏国公那边进行一个交代。唯一不好的事,会有损任天游的威望。但相比起虚无缥缈的威望,暂时打消魏国公伸过来夺权的爪子,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何况还不用和徐青丶林天王死拼下去。而这一战的细节,也通过巨鲸帮丶林天王以及徐青的人在东海传播开,甚至进入东南之地的江湖中。虽是细节,传着传着自然会走样。但毫无疑问,徐解元的武力得到东海群盗的认可。他们是海上的厮杀汉,心里清楚,如非徐青的刀子厉害,似巨鲸帮这种东海大帮,怎麽会退让。更有海上的说书人,仿佛亲眼目睹这一战。东溟帮势力范围的一处海岛上,众多武士聚集。这些武士,基本上是扶桑倭寇,属于真倭。如今的扶桑岛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土生土长的扶桑倭人,另一股是东夷人。东夷人是在前朝覆灭之时的一股义军势力,被大虞太祖击败之后,东渡到扶桑岛之后的繁衍生息,形成的一股强大力量。他们与大虞朝有血海深仇。大虞朝为了表示正统,将这股义军的后人,统一称之为东夷人。因为扶桑岛现在东夷人势力最大,所以大虞朝官方里,一厢情愿以为扶桑岛流窜出来的倭寇,都是东夷人。事实上,倭寇里东夷人反而不多,更多的倭寇是扶桑岛那些被东夷人驱赶走的扶桑倭人。但东夷人被大虞朝误会,也懒得解释。他们现在是还不够强大,不然一样会反攻大虞朝,重回故土。能让作为败犬的扶桑倭人袭扰大虞朝,削弱大虞朝的力量,他们乐见其成甚至有暗中资助。这些倭人,流落海外,如今在东海靠南的位置,势力不断向南延伸,并且与沿海的豪族合作,形成松散的联盟东溟帮。而东溟帮的首领便是东溟公主,传说有扶桑天皇的血脉。她手下有一批厉害的武士,本身亦高深莫测,故而在东溟帮话语权极高。这处岛屿,便是东溟帮势力范围内的一大据点,名为一一东溟岛。岛上如今人口聚集,有了民间城镇的气象,有市集丶酒楼·—如今一个老说书人带着自己的孙女,便在酒楼讲巨鲸帮之战的事。主要是这一战的主角,身份也特殊,乃是一名读书人。人家不止是读书人,还是南直隶排名第一的读书人,是解元。许多武士不懂什麽是解元,但是一说读书人排名第一,心里多少有些敬畏。因为扶桑倭人,固然在大虞朝沿海烧杀抢掠不假,却也仰慕天朝文化。读书人便是掌握文化命脉的存在。作为南直隶省第一的读书人,在他们眼里,天然有一层神圣的光环。「那任天游外号『东海海眼』,神通广大,剑术卓绝,这等人物,竟也败在徐解元手中吗?」有武士插口询问,哪怕徐青再有光环,他仍是不可置信。老说书人微微一笑:「这位看官,且听老夫细说。」他娓娓道来,仿佛亲眼目睹了当日一战,种种细节,信口拈来。不止如此,随后颜福丶钟山五老。奇绝的剑术,诡奇的刀法,孩人的道术··听得这些武士,无不心驰神往。一想到,这些南直隶丶东海中,赫赫有名之辈,车轮战竟然拿不下徐青,更是惊叹连连。待到最后,北方来的大高手,真罡门门主,竟然不战而降,众人鄙夷之馀,亦颇有骇然。厉害的高手,无不以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心气极高。若非真正觉得打不过,怎麽可能直接认输?能将一位成名之辈,不战而降,徐青的威势自不待言,更在众武士心中,埋下神秘莫测的种子。扶桑倭人有迷信强者为神灵的习惯,在说书人的渲染下,自然而然,心灵中下意识把徐青当成神灵在世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被说书人演绎得无以复加。等结束之后,说书人带着小女孩离去,众武士都没回过神,还在细品馀味。说书人离开之后,带着小女孩来到岛中一个小院落。他吩咐小女孩在外面玩要,自己悄悄进去,打开机关,进入里面的地下密室很快,有松油灯点亮。「拜见百户大人。」老说书人见面的人,竟是绣衣卫的一个百户。「孙老头,你身份隐秘,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就不怕哪天被连累。」「她全家因为倭寇作乱丧生,只留下她,被我过路在稻草堆里发现,总归是一条命,我能救就救吧。」老说书人叹口气。他实际身份是绣衣卫的间谍,在东海群盗中,通过说书人的身份,为绣衣卫做事。如今被这名上面派下来的百户接管,百户没有纠结这个事,而是直接道:「这次你的任务十分重要,上面让你重点宣传徐公明的事迹,是为了在这些海盗心里埋下畏惧的种子。不久后,朝廷的靖海卫会到来,与徐公明他们合力清扫沿海的海盗。」「大人,这次朝廷真的是动真格了?」「不错,我估计这次上面的意志很坚决,再说了,那徐解元是极厉害的人物,总归能做点事情出来。我们下面的人,也只能指望他们这些大人物了·——」百户轻轻一叹。他们在最底层,能够亲眼目睹民间的惨状,但又无能为力,偶尔还得助纣为虐。但良知依旧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做,以及不会抛家舍命去做。徐解元这个人,他有所了解,总归和其他豪族缙绅不一样。至少他扪心自问,上下几千年,当了老爷,还肯帮助朝廷中枢清丈田亩的人,不说没有,却也是凤毛麟角吧。哪怕最终是演义故事里的司马懿,他也希望,如今世道多来点这种人。徐青自然不知晓朝廷在东海群盗中的布局。在冯芜和高公远分析下,流波山的位置大致确定,在巨鲸帮的势力范围之外两百里地,处于东溟帮的势力范围内。『解元公,这片海域,常有海雾和厉害的海兽出没,而且经常有东溟帮的海船在里面捕捉海兽,我们即使找到夫人说的地方,只怕也很难避开东溟帮的耳目。」因为流波山的位置虽然不断地变幻,但也不会行动很快,如果要等其离开这片海域,可能要过几个月。而且还有被东溟帮发现的可能性。或者,东溟帮已经发现这座山,但不知道这座山有什麽好处总归是,迟者生变,夜长梦多。高公远继续分析,如果遇到东溟帮的主力海船,进行海战的话,他们胜算不会很大。因为东溟帮背后,还有方仙道和禾山道在支持。道术在海上,不会受到王朝气运压制,能体现出其应有的威力。这也是朝廷大军,难以将岭南这些土司压服的原因,这些偏僻之地,不服王化,有禾山道或者巫人支持,加上地形复杂,多有瘴气,打下来成本很高,而且容易反覆。自古以来,都是不得已才打,打了再怀柔,周而复始,缓慢将其王化。方仙道前朝兴盛过,如今衰落,散在海外,复又有崛起的趋势。东溟帮不过是他们推到台前的势力之一,在其中和禾山道,不乏有明争暗斗总而言之,方仙道主要是支持东溟帮内部的假倭,他们多是沿海本地人,与地方豪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禾山道则是支持真倭。「解元公,小人觉得,咱们不能单独去,最好有朝廷的水师相助。」他不敢说找巨鲸帮丶海沙帮,毕竟人家真来帮忙,莫说徐解元,他自己都怕。徐青微微颌首,他已经收到吴老恩师那边的消息。老吴这来得正是时候。徐青更是判断出这次的事,怕是有中枢的大人物在布局。「首辅?」徐青心里闪过一个人。「哼,什麽难题都找我来操作,总有一天,把你们也操作了。」徐青暗哼一声,然后心神平静下来。那就再等等。 第153章 右佥都御史与金华参将(求订阅) 为了迎接吴大人回归,徐青身为其得意门生,自然要回江宁府负责迎接事宜另一边,既然流波山的事,需要再等一等。冯芜便和他一起回去,她打算先闭关一段时间,提升自身的道术,并尝试将自身的气血进一步提升并加深虎魔炼骨拳的修行。至于徐青,只能说消化完上次的战斗经验之后,又要进入一段平台期。七花参露丸虽然是四曲灵参制作的灵丹,但对于练脏武者而言,只有在初始服用时,有不错的效果,后面更多是起到迅速补充气血消耗的作用。而且到了练脏之后,气血增长不过是武道修为精进的一部分,精神丶意志,境界以及将武学完美锲合自身等多维度的统合,才是进阶武道宗师的关键。到了这一步,心境修行会变得越来越重要。但物质上的资源,仍然是不可或缺。换句话而言,练脏之后的修行,是十分苦功,未必能有一分收获,若是三十岁之后,逐渐跨过身体的巅峰期,二十分苦功,或许也只能保持住巅峰,功夫不退步而已。年龄越大,想要保持巅峰越难。这时候,便需要经历生死恶斗,血火淬炼,才能勇猛精进下去。要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量。在这方面,徐青其实不如林天王纯粹,但他最大的优势是身体年轻,这也是林天王羡慕不来的。若是两者兼而有之,在江湖中便有个很显着的例子一一大禅寺方丈雄禅!雄禅少年时便即武功有成,出道以来,经历过多次生死恶战。大禅寺上代方丈虚空大师,因为担心雄禅年轻气盛,过于目中无人,得罪同道,以至于将大禅寺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在雄禅接任方丈大位之前,设下三三之劫,九九之难,作为考验。其中每一劫,每一难,对于一般的练脏高手,都是生死攸关的大难题,雄禅凭藉其卓绝的武功,过人的智慧,一一将其克服。最终虚空方丈才认可雄禅能接任大禅寺方丈之位。并且在传位大典时,深深感慨,自大禅寺开宗立派以来,没有谁的方丈之位,得来有雄禅那般艰难的。正因经过这麽多磨难,雄禅一接任方丈之位,便得到了大禅寺上下的尊敬和信任。其继任方丈以来,在朝廷的打压以及天子好道的背景下,依旧将大禅寺元气保存,更是发展出不少潜势力,枝叶蔓延,虽然未曾恢复大禅寺最鼎盛时的气象,但在江湖庙堂有识之士的眼中,如今大禅寺的根基极深,已经极难撼动,偏偏雄禅接任方丈以后,并不矜伐己能,夸耀自己的武功和才学,反而重视寺内上上下下的诉求,团结一心。在道门强势的情况下,依旧让大禅寺诸多弟子,无论僧俗,借着各种机会,渗透进官场和江湖的中下层,布成广大的罗网。而且他有如此大的势力和震怖江湖的武力,待人却愈发谦和,一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立时便能改正。徐青了解雄禅的经历过往之后,都不得不心生佩服好在大禅寺的老巢在北方,属于朝廷眼皮子底下,大受肘。若是在南方,估计魏国公这老狐狸都得和此人沉一气,徐青刚起家那时,指不定就给人家谈笑间解决了。眼下,徐青和雄禅双方更多是浅尝辄止的合作。处于暖昧阶段。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此外,南直隶中,真正有极大影响力的修炼圣地,实际上是道门龙虎山的天师道,其与南直隶的大家族陆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如今道门中,声势最大的实际上是太和山龙门派一系的道士。龙门派出自全真道,如今是前朝全真道溃散以来,最粗壮的枝干,得天子宠幸,有复兴全真道昔年鼎盛的势头。上任南直隶总督李文定,当朝国师朝天观观主,皆是龙门派出身。不过徐青看来,龙门派无疑是皇帝用来平衡天师道的棋子。不可能如全真道那样,真正成为天下第一大教。而且道门在权贵高层有极大影响力,这也是皇帝扶持道门的一大原因,想要藉此往权贵和世家豪族里掺沙子。道心惟微,人心惟危。人心变幻莫测,岂能凭藉权谋掌握,徐青认为,至尊之位,在于堂皇正大,权谋终归是小道。倚仗权谋,有一时之效,终归还是会败坏根基。当然,他也是纯属键盘侠,真让他到了那位置,估计干得比老皇帝还差许多。毕竟任你千般智谋,万般法术,遇上一群拖后腿的队友也没辙。这里的法术是指刑法和权术,者便是人妻曹。自己能打,又善于权谋,颇通刑法,试图打压世家大族,结果只是徒劳。而且曹魏对底层百姓的压榨,也是历朝历代中罕见的。自秦以来的法家治国,实际上不是真正法治,更像是奴隶制,讲究「疲民,弱民。」所谓百姓无事则骄逸,劳逸则易使也。自来上位者,都对此暗自锲合。有的不说,有的说,但做法都是如此。哪怕徐青自己。都会使唤复社成员,修建学宫。「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别人的劣根性,我一样有。」徐青反省自己,却很难做出改变。学术可以自由,但组织架构松散的话,徐青也不知道该怎麽做。他只能抄作业。毕竟连李世民治国,都身体很诚实用了这一套。百姓为了逃避贞观时期繁重的劳役,甚至有人选择自断手足。可谓贞观版本的苛政猛于虎。不过徐青有个好处,他对下面的要求高,却也舍得分利润。徐青个人是不在乎享受和富贵的。跟着他的人,注定有肉吃,哪怕普通百姓都能喝汤。总比其他许多老爷,既让手下人吃苦,又只画饼强。在别的老爷手下,靠贪污腐败,欺压良善才能得到的好处,跟着徐解元,直接肯吃苦并做实事就能得到。这也是徐青力所能及的地方。但人治,终归避免不了人亡政息。若人治都没有,好吧,人间炼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治一府之地,终归比治理天下容易太多太多,江宁府在徐青眼皮子底下,他能做到许多细节。如果再扩大,他只能依靠更多的人才,并与他志同道合。至少能执行他这一套才行。这也是复社的意义。就算最后会变形,总归也比没有强。只是并非每个复社成员,都能理解他,并接受这种理念。一些退出复社的成员,与清丈田亩期间,被换掉的衙门胥吏,近来多有碰头。这些社员,本就多是豪族子弟,与这些胥吏平日里打交道不少。他们退出复社,被家族老人责备,和这些被换下的胥吏一样,对徐青多有怨言。「郑知县对徐公明唯唯诺诺,很大原因是徐公明的县试座师当了他老家金阳府的知府,现在公文邸报已经传下来,吴大人升了右金都御史,管不到郑知县老家了。」有个老胥吏透露消息。「现在郑知县跟傀儡一样,而且那次在公堂上,受了多大的屈辱,大家有目共睹。而且徐公明他在南直隶,称不上一手遮天。郑知县到底是百里侯,总不能一直被徐公明当做傀儡。不如诸位去试探一下郑知县,看能不能将你们的位置还回来。」「郑知县是魏国公的人,如今国公府几次被徐公明羞辱,他徐公明若是再得寸进尺,是非曲直,大家都会明白。」「走,咱们先试试。而且复社的理念,咱们都会,大不了去应天府搞新复社,说不定还能得到国公爷的赏识,让家族里那些瞧不起咱们的老人看看———.」这些退出的社员,因为被家族断了月俸,加上这些胥吏心怀怨恨,一拍即合。趁着酒意,三三两两地成行去衙门找郑知县。郑知县认识其中几人,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一听这些老胥吏居然想复职,他第一反应是莫非是徐青故意试探他,忙吓道:「都说什麽胡话。」这些胥吏和社员,却依旧大言惭惭,跟他分析利害,还说了吴大人的事,让郑知县不要再惊慌害怕。郑知县心下便明白,「原来是一群酒鬼。」他随即派衙役将这些人抓住,以咆哮公堂的罪名,每人打五十大板,然后丢进大牢,等他们家人来赎。真当他是傻子啊。不过这些人来得正好。郑知县正愁没机会巴结徐解元和右金都御史老大人。他算是看明白了,吴大人抱上徐老爷的大腿,短短两年不到,从七品正堂知县,入了相爷的法眼,做到右金都御史的位置。我上我也行啊!虽说吴大人是三甲进土,天赋出身碾压他这个举人,但他不求做到右金都御史这种准高官的位置,给个普通的五品知府当,他也是不嫌弃的。若是徐老爷真能帮他升官,那徐老爷就是他亲爷爷!郑知县干了这活,连忙带着徐老爷的走狗郭壮去徐府表功。徐青听闻郑知县的来意之后,心中忍不住想笑。其实用生不如用熟,他也在考虑,何知府离任之后,接替江宁知府的人选。郑知县人品确实不太行,但识时务这一点,确实是优点。而且做个过渡性的人物,似乎也不是不行。不过正堂官给他也太扎眼。等吴老恩师来之后,商议一下,给个同知,然后请吏部那边,找个理由令江宁府知府的位置暂时空下来。如此便好办了。至于升官这边的理由也好找。清丈田亩是当今头等大事,郑知县跟着混,自然是有不小的功劳,送到吏部那里,自然有话说。这种级别的升迁,别看对郑知县而言属于升龙门,实际上也就是张侍郎一句话的事。因为吏部右侍郎主要是负责普通官员的政绩考评,而左侍郎是事实上决定升迁决议的那个人。至于尚书,这种级别的事,都要天官过目,那不得忙死。当然,最终通过时,还需要天官那里走流程。但也只是流程。一般而言,小天官决定了的事,不是涉及到什麽大的利益,天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是默认的吏部尚书接班人。等你离任之后,你的人还得看人家眼色。别当未来佛不是佛!徐青心念电闪而过,对郑知县愈发热情,吩咐下人上好茶招待。郑知县从来没在徐老爷家里受到这种殊遇,眼睛都有点红了。为了表明真心,他连袖口都没抬起来。史书上,安禄山认贵妃为母。他郑某人就是欠缺这个机会。一番寒暄,再送走郑知县。徐青对这次退出的社员和革职的胥吏闹事,本就在意料中,可惜这些人只是借酒劲发疯,没把事情闹太大,不然的话,还能借着由头,杀鸡猴一番。「豪族士绅的家主丶家老,个个滑不留手,就算杀鸡猴,他们也只是跪得更快。不过黄鼠狼没有不偷鸡的,往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斗法便是。」徐青现在建立了江左商盟,目前的主体是他和一干江宁府士绅以及复社贫苦社员牵头的农会。农会暂时是起步阶段,属于小打小闹。另一方面,便是藉助金光寺的香火钱,在商盟发展过程中,建立自己的钱号法月的理财能力还行,不过他还需要更专业的人才,只能慢慢物色。事业滚雪球一样壮大,千头万绪。徐青虽然因此很急,却没有胡乱找人。因为现在还属于前期,忠诚远比能力重要。至于郑知县,用他还有另一层考虑。总得在魏国公那边,留一点缓冲的馀地。眼下大家看似对立,实则也没到势同水火的程度。只要魏国公明白徐青基业已经稳固,不可猝除,便不会真的死拼到底。而且有魏国公这方面的缓和关系存在,将来朝廷打压徐青,也不可能过狠。这是比较长远的规划,不过得先提前布局。徐青大势上,看得很明白。朝廷中枢实际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清丈田亩是个由头,藉机引出平倭乱的事,如此才能使东南暂时平静下来。东南平静,重开朝廷的海贸,便可获利。有了外部的利益进入,那麽内部变革的阻力就会减小。但这也会损伤东南豪族走私的利益从根子看,豪族走私是单独的一股势力,因为掌握丝绸丶茶叶丶瓷器的这一拨人和走私的豪族并不能混而一谈。如此一来,朝廷中枢要对抗的势力并不会如预计那样大。先亮出清丈田亩的大招,实际上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无疑是表明了朝廷中枢,并不会逼迫豪族缙绅勋贵等食利阶层太过的态度。说白了就是先亮明自己敢于掀桌子的态度,一番讨价还价,实际目的是打压走私,抢夺这部分利益。并藉此机会,锻炼出一批水师,掌控了海上的话语权,自然就能进一步威胁到东南士绅,并稳固了东南财赋,保证后续的变法不会因为东南出问题,进入停摆阶段。不得不说,首辅的战略思维很清晰。但能不能成功,依旧是未知数。徐青现在不是变法派的核心,却被迫成了首辅变法的利刃,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不这麽选,早就没了,根本做不到现在的事业。而实力不快速增长,他也没法去应对几年后的危机。这些都是时势使然。徐青继续做好详细的规划,有条不紊地安排底下人去实行,不管有没有成效,反正先推着走。做错了,做不好,无所谓。先有经验教训,后面才能总结,事情只要去做,就总能找到变好的办法。不知不觉间,徐青等到了吴大人。现在是右金都御史了!一干人到了天香院,为吴大人接风洗尘。何知府自然也来了。他虽然能屈能伸,不过见到老部下,这麽快当上督察院的右都御史,依旧心里酸溜溜的。难道就因为老吴认识徐青更早?他还认识徐夫人更早呢!可惜,这些日子冯芜闭关,不然何知府还得走一下侄女路线。另外,他近来和冯巡按联系愈发频繁。从前的芥蒂,在事业进步的压力下,早已无影无踪。官场就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步慢,步步慢。不争不行。一行人筹交错,吴大人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自是想不到,自己这区区一个三甲进士,竟在短短两载不到,有这般离奇的际遇。感恩我的好弟子!虽然好一段时间不见面,吴大人看向徐青的眼神,却是越发亲切。这次参加宴会的还有靖海卫水师的参将孟宇轩。他是世袭的武官,如今被朝廷派到东南来解决海盗,还兼领了隔壁之江省金华府参将的职位。徐青听到之后,很想说,孟参将到了金华府,要不要到外面偏僻的佛寺转一转。倩女幽魂的故事便发生在金华北郭的一间兰若内。兰若不是佛寺的名字,属于一种称呼,属于非官方认定的庙宇。所以徐青虽然也打听过金华府的佛寺,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故事发生,以及究竟在哪个佛寺发生。但他相信,这个有妖魔神鬼的世界里,肯定有类似的故事。「汝谦,公明在巨鲸岛的事迹,你是听说了。往后你和公明为我的左膀右臂,咱们一起建功立业。来,干了这一杯。」吴大人喝高了,拉着徐青和孟宇轩乾杯。汝谦是孟参将的字。这个字,徐青略有点熟悉。孟宇轩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为人很有教养,有种儒将的气质,但徐青看得出,他的功夫很高。太阳穴没如一般的武者鼓起,眼中神光内敛,气血深藏不漏。还有一种徐青感到熟悉的气息。「大禅寺的武功?」他暗自惊讶。毫无疑问,孟宇轩的武功家数决计和大禅寺有干系。而且这次孟宇轩身边几个护卫,确然也是大禅寺的俗家弟子。不过徐青一开始以为,他们都和王护卫丶马护卫一样。现在经过他的一番观察,看来是孟宇轩本身就和大禅寺有联系。他倒是觉得这算好事。因为大禅寺的武者众多,江湖人面广,如果能借力对付东溟帮,绝对是好事。首辅也是有意思,防着大禅寺,又在平海寇的事情上,重用孟宇轩这种武功家数和大禅寺有关的人物。不得不说,这一招有点妙。而且孟宇轩本身估计也是有点家国情怀的。徐青和他交流,发现孟宇轩有种忧国忧民的文臣气质。与左千户那种偏向理想主义的武官还不一样。孟宇轩的情商很高,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说出来的话,不卑不,让人感觉很舒服。甚至会让人忽略他武将的身份。孟宇轩和徐青聊得尽兴,说道:「徐解元,我知道你是江南第一才子,在下做了一首言平生志向的诗,想请你斧正一番,不知可否?」他说话间,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这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渴望得到当世文豪的点评。徐青微笑:「孟大哥,切莫折煞小弟。小弟只是略通些八股文章,说是什麽江南第一才子,都是乡人抬举,做不得数。不过,我观孟大哥气质儒雅,如有诗作,定然是佳品,小弟愿意洗耳恭听。」孟宇轩和徐青接触下,觉得对方待人温和,春风化雨而不自知,与外界的传言大相径庭,心中颇有好感。他随即道:「那在下献丑了。」于是吴大人丶何大人都饶有兴趣地旁听,孟宇轩信口吟道:「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摩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他一首诗作罢,满座叹息。尤其是吴大人,感慨道:「汝谦,你竟有如此文才,我竟不知晓,你瞒得我好苦·————」何大人亦拍手称赞,这首诗意境很有士大夫忧国忧民的情怀,绝对是上等之作,可以流传后世。自来文官轻贱武官,但孟宇轩这首诗一出,连何大人都可惜孟宇轩没参加科举,将来出将入相,也是一段佳话啊。可惜了!徐青则是暗自震惊。因为他知晓这首诗,明明是前世历史人物戚继光的诗作。他再看向孟宇轩,眼神完全不同了。莫非他就是这一世界的戚继光?他的眼神变得很热切!这是当世名将啊!徐青自是免不了一番称赞。孟宇轩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诗作,竟然连得南直隶解元丶何知府这二甲进土以及吴大人的称赞,心中很是高兴。其实他也是首辅极为看重的人物,但能打入文官内部,好处不言而喻,而且很有成就感。有了孟宇轩的诗作,酒宴愈发热闹。不过吴大人倒是没喊徐青做诗。毕竟身份地位低,才会献诗。或者自己诗兴大发。他再喊徐青做诗,这是对自己的贵人不尊重。而且他一个三甲进士的学历,在南直隶解元的学历面前,也不太能硬起来。属于天赋血脉被压制。随后,宾主尽欢。吴大人等其他人走后,才私下拉着徐青进入单独的房间交谈。名义是许久未见徐青,今夜师生要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第154章 方仙道的刺杀(求订阅) 到了私密的房间里,吴大人先服下一颗药丸,一下子便酒醒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离开宴席时的浑浊醉态。他点上灯,双眼格外清亮。「公明,这次我来巡察沿海州府,首辅嘱咐我与你丶冯大人配合。你们了解地方实情,你怎麽说,我就怎麽做,别有顾忌。」吴大人给自己定位很明确,他是来捞政绩的,不是来拖后腿的。徐青不得不承认,首辅这人对于做事的人,确实够意思。只要你有用处,决计给你各种便利条件,不拖后腿。自古以来的忠臣能臣都很清楚,无论大事小事,上面的人不拖后腿,事情便成了一半。徐青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说道:「老恩师放心,学生主要还是给你参赞机务,发号施令的事,还得你老人来。重大决策,亦需要你一锤定音。」吴大人忙道:「你说什麽,我照做便是。若是我说错话,你也赶紧指正。我知晓你们这些武学高手,有什麽传音入密。」他心想,大战一起,攸关性命。海盗可认不得他是什麽右金都御史。屠刀举起来,众生平等。万一自己说错话,徐青来不及指正,他岂不是有生命危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能走到今天,全靠慧眼识英才。如今巡察海防,自然是要依照旧例,学当初剿匪之事,躺平即可,且不能自作主张,免得害了自己一家族的富贵!其实吴大人的性子一向如此,认人不认事。当初张侍郎考中进土,他落第之后。好些年张侍郎都不提还钱的事。家里人一直劝他找机会要回那笔钱,免得到头来,人家不记得你人情,还不还钱。吴大人觉得张侍郎人不错,而且京城居,大不易,一直不提这事,也警告家人不准写信过去提这事。一直到他考中三甲进土,张侍郎才派人见他。而他此前几次会试,张侍郎都没找过他,似乎完全忘了他这个借钱救他的同乡。但张侍郎一找他,就给他把补官缺的事给办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虽然吴大人也花了钱,可是没这个门路,有钱都得等许久,还得参加朝考,在朝观政。提前补上官位赴任,其实一点都不亏。毕竟在京城正常等官这段时间,迎来送往的日常花销,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更别说许多京官都得举债度日。而且真等到了官位,还是得交钱。没钱,还得继续等!所以每当这时候,京中还有放贷的,专门给等到官缺的进士丶举人放贷。如此形势下,外放地方之后,想不贪都不可能。否则一大笔债务怎麽还?经历过这些,吴大人更能理解张侍郎当初的难处。当时乡人都骂张侍郎休妻再娶,做了陈世美。哎,确实缺德,也确实无奈!不休妻再娶,哪有如今的吏部小天官。他离京之前,张侍郎找他喝酒,掏着心窝子说了这些憋在心里的话。作为读书人的那个张侍郎,许多年前休妻时,便彻底死了啊。不过这也是张侍郎乡试之后,直接参加会试便中了。举人嘛,不留在本地,也挣不到多少家业,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张侍郎中了进士,反而一时间帮不到家族多少。反倒是,家族里各种找他要钱,或者给地方官写信,弄得他烦不胜烦,和乡人家族一起断了联系。所以你要是个穷苦出身,当了官,家族对你的要求就是捞钱,带着大家一起鱼肉乡里,而不是当什麽青天。若是不同意,给你爹妈都从祖坟里迁出去,若是没死,死了也不准进祖坟。这也是吴大人内心都觉得变法不可能成功的原因。人还是那些人。变法变法,变着法捞钱呗,因为看得明白,吴大人在仕途最大的期望就是升官发财。他官够大,腰够弯,用演义里鲁子敬的说法便是: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累官故不失州郡也!要是徐青知晓吴大人内心的想法,不得不赞叹老吴通透啊,已经悟出打出统战价值的重要性了!师生二人,一夜详谈,就着清剿海寇的大事,做出种种规划。其中主要是徐青说,吴大人听。虽然吴大人表明言听计从,但发号施令的事,绕不开吴大人,该知晓了解的事,自然一点都不能少。徐青已经知晓,朝廷提前安插了绣衣卫的暗子,在东溟帮的地盘放出风声,对他进行造神。这是对东溟帮海寇的精准打击。因为无论是真倭,还是假倭,实际上都颇为信奉神灵。尤其是那些沿海豪族或者恶匪出身的海盗,往往十分信奉海神。徐青的强大深入群盗之心后,朝廷水师再和徐青联手,清剿东溟帮的海寇,自然能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这是攻心为上的兵法。而且徐青提前与巨鲸帮议和,避免了清剿海寇过程中,受到腹背夹击的风险。朝廷对此还有第二套方案。如今巨鲸帮和魏国公府嫌隙日深,一旦巨鲸帮试图拖后腿,那麽朝廷水师,立马调返船头,会先重创巨鲸帮。说白了,朝廷显然对孟宇轩训练的三千靖海卫,极有底气,认为这是一股强大的海上力量。实际上也是。盖因这批水师,全都是船员或者矿工出身。首辅先前在朝堂挪用的太仓银,事实上根本不是送到了辽东边关,而是命令孟宇轩在辽东的一处海岛,秘密训练水师。这一招瞒天过海,连户部都不清楚太仓银具体的去处,只知道确实送到了辽东。因此朝廷水师一动,京中许多重臣和权贵,都始料未及,甚至到现在,都没摸清楚首辅养了多少水师出来。对这一点,孟宇轩守口如瓶,吴大人都套不出半句话来。不过徐青认为,靖海卫不可能超过万人,太仓银的数量摆在那里,除此之外,打造水师的海船,最大的难题还不是银子,而是木料。自中古以来,天朝的巨木不断被砍伐,用来制作大船只是少部分,更多是用来建造宫殿丶佛寺丶帝陵以及王侯将相的大墓等宏大建筑·所以千年前的长安皇城规模比现在的紫禁城要大许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适合建造大殿的巨木越来越少了。徐青对此,想起一桩事,听闻皇帝为建造万寿宫,搜集了许多大料。他猜想,其中怕是有部分用在了打造海船上。因为如今工部侍郎正是首辅的儿子。但天下人都以为首辅一家都是巨贪,作风奢侈。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徐青突然也明白,皇帝为何放心交权给首辅,名声不好,做事刚毅,一旦新君上位,要收拾首辅一家太容易了。谋事不谋身啊。徐青虽然佩服对方做大事的决心,却也不同情。真要到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天。首辅是狡兔,那他徐青估计也是个走狗。他不是想造反,而是一定要在别人诬陷他造反时,你最好真有造反的实力!首辅谋事,徐青谋身。道不同而已。怀着复杂的心情,徐青和吴大人上了朝廷的水师海船。三千水师,用在海战上,不算大军。但这三千人以及各艘战船,在孟宇轩指挥下,往来如风,相互配合,进退有度。其中透出的纪律性,连徐青都为之心惊。成建制的军队,遇上中小股的海盗,根本就是降维打击。孟宇轩一旦开始指挥军队,完全变了一个人,其指挥若定,唯我独尊的气度,令人敬佩之馀,更不敢在其指挥时随便插口,免得惹来他的震怒。军法无情,已经刻在这群靖海卫的骨子里。直到调动展示军力完毕,命各自归队。孟宇轩才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但依旧有些兴奋。仿佛他的生命,在战场和军队里,会焕发出别样的生命力,动人无比,精彩绝伦!徐青有些羡慕。人能找到一件让自己生命意义得以升华的事业,那是多麽美好的事啊。再不用患得患失,干便完事。生命动人之处,在于找到一个心之所向的方向后,永不止息地前进,至死方休!「徐解元,这只军队,比你接触到的那些海寇如何?」孟宇轩急不可耐地等着徐青评价。「在徐某看来,东海群盗在这支大军面前,都是土鸡瓦犬。称霸东海南洋,指日可待。」孟宇轩哈哈大笑:「不至于,海战最大的难度是要在大海寻上敌人。即使掌握航线,寻到敌人,亦要看天时在不在我。所谓无风不战,大风不战。飓风将至丶沙路不熟丶贼众我寡丶前无泊地,皆不战。及其战也,勇力无所施,全以矢石远击。船身簸荡,要击中敌船,会比在江河上难上百倍。且我顺风而逐,贼亦顺风而逃,既无伏可设,又无险可扼,能破其一二船,已属万幸,要称霸茫茫大海,谈何容易。「」徐青心中一动,「那孟大哥以为,海战除了天时之外,最重要的是什麽?」孟宇轩道:「水师军士的纪律自不用谈,这是必须的,且没有商量的馀地。除此之外,便在于利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船体必须坚韧,而船上除却投石机等旧时海战利器外,更得有厉害的火器相助。可惜,方仙道最擅长火器,却不为我朝所用。」前朝仗之横行天下的重要缘由,便有方仙道的火器。不过方仙道与本朝太祖不对付。即使本朝也缴获了不少火器,却没有专业的人才。而方仙道在海外继续发展火器,并与道术融合,在南洋群岛中,势力是越来越大。反之,朝廷在火器方面,一来不够重视,二来贪腐严重,工匠地位极低,火器发展已经停滞许久。徐青见过这个时代的火,确实还不如弓箭。一来是精度有问题,二来容易炸膛———反正缺点是一言难尽。真开枪出来,打中敌人还是空气,或者自己人,真不好说。若是炸膛,好吧,那更惨!因此,官军开拔,要是发的武器是火,指不定官军都要哗变。开玩笑呢,这是想让大家送死不成?形势如此,所以朝廷自己都很自觉的不造火器了,免得军士误会。但此消彼长,方仙道可从未停止过对火器的研发。在初入海外的衰落之后,多年积累发展下来,如今在南洋群岛,已经形成一股极大的势力,并支持了东溟帮内部的假倭派系。不过方仙道也有自身的问题,内部分成两派,一是想杀回故土,另一派则是想继续在海外发展,探索更广阔的天地,认识世界的本质。两派的争议,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可以说,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内斗。一致对外时,不过暂时的矛盾转移,但矛盾不会消失,迟早会爆发出来。孟宇轩接续道:「徐解元切莫小看了方仙道,他们如今虽然在陆地上几乎没有活动,却是一群疯子。他们试图将天地万物运转的力量了解并掌握,像造物主那样,主宰世界。造出的机关利器,不会像神魂道术那样,受到武道气血和王朝气运的影响。那是冷冰冰的死物,是杀人利器。」徐青:「孟大哥和方仙道的人打过交道?」孟宇轩点头:「其实靖海卫的水师,便有方仙道的火器存在,不过数量稀少,所以刚才没有展示。」他顿了顿,继续感慨:「前朝重视火器,不过王朝末年时,内部倾轧严重。火器这种力量,没有统一的认知以及大量的财货人力支持,根本没法大规模地打造和掌握。首辅清楚方仙道的厉害,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除了清剿海寇之外,便是要抓回几个方仙道的重要人物送到京城,交给首辅使用。」徐青颌首道:「那我们尽力而为。孟宇轩微笑:「此行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徐解元。若无徐解元解决了巨鲸帮的麻烦,我们的水师要通过这片海域并不容易。」徐青:「那孟大哥一路过来,可否遇到海沙帮的人?」大海茫茫,但是安全的航线往往极少,尤其是这时代,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如果贸然进入远海区域,无疑是找死的行为。以海沙帮的体量,孟宇轩遇到海沙帮的船只,应该是大概率事件。孟宇轩:「这事没必要瞒你,海沙帮和户部有交易,所以靖海卫早已搞定了海沙帮方面的问题。」徐青心道果然,海沙帮和户部关系不浅。他不再多问。海沙帮背后的大权贵,已经昭然若揭,定然是玉亲王无疑。因为户部主要有两股势力,一股是首辅,另一股便是玉亲王。首辅如果掌握了海沙帮,显然不会在海事上依赖徐青。他想起自己乡试的座师沈墨,那是玉亲王的老师,属于首辅寄予厚望的人。不过以沈墨的作风来看,只会和首辅渐行渐远。如此一来,沈墨反而会更得玉亲王信任。这或许是首辅为家族谋身的一招棋。只能说,聊胜于无,最大的作用是给首辅自己内心和家人一个交代吧。见识过水师的力量之后,接下来便是经过一番准备,驶向东溟帮的势力,至少要给对方一个沉重打击,给受到倭乱的百姓一个交代。他们现在是吴中县的港口。这里的海港,没法停靠大船,只能乘坐小船回到岸上。徐青和吴知县刚刚踏上码头时。往前刚迈出三步。「小心。」徐青对着身边的老恩师吴大人轻喝一声,并拉住对方,将其护在身后。便在刚才,他身上气运小蛇的黑气一下子浓郁起来。他的心灵,一下子进入极为冷静的「绝对专注」状态。自从巨鲸岛一战过后,他在战斗中,绝对专注的状态变得更加玄妙,宛如止水一般,能在战斗中,清晰反应各种外界的细节,且不受迷惑。这是实实在在的武道境界提升。另一边,即将出手的刺客,纵然身上有神异的道符,极致地收敛气血和杀意,但一旦动了杀机,怎能瞒过徐青体内的气运小蛇。这种感应,用来防备刺杀,屡试不爽。轰!只听到一声巨响,有两道火光射过来。然而,徐青已经将吴大人宛如小鸡一般提起,移形换影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位置。随后,吴大人往刚才所处的位置看过去。赫然两道火光般的事物,冲击刚才脚下的土地,炸出两个凹坑。毫无疑问,刚才要是没有徐青,他必死无疑。太凶险了吧!吴大人感觉到冷汗直冒。徐青将吴大人丢给赶过来的孟参将,毫不迟疑地迈开脚步,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化作一团影子,朝一个方向过去。这次有两个方向的敌人,他只能选择活捉一个。而另一个·..—·桃木剑凭空出鞘,快如闪电般,将另一个方向正转身逃走的刺客,穿胸而过。超乎了刺客的反应。另一个刺客,在见识到徐青非人般的速度后,同样转身。他很快听到同伴的惨呼,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受到一股劲风袭杀背后。他听到一声震动气血的雷音,忍不住惊呼一声。这时,一只大手已经按住他的肩膀。他刚想捏碎身上的一颗大枣般的黑丸,突然间,浑身气血散开,气力全无。黑丸从手中滑落,却被一尊金刚魔神将其捧起,乖巧地侍立在徐青身边。刺客终于正面瞧见了徐青的面容。「你就是徐公明。」他话音一落,将要咬碎口中的毒药,结果下巴被徐青扭断,一股暗劲震颤下,毒药脱口而出。「大约你们不清楚,在本人面前,生死由不得你们自己。」徐青震怒不已。这是江宁府,是他的地盘。居然有人潜入,差点刺杀吴御史成功。要不是他谨慎,一直跟在老吴身边,恐怕会酿成难以想像的后果。徐青很难想像,刺客成功之后,会对他的威望进行多麽强烈的打击,而且后续的连锁反应,将使他难以吃消。而且老吴若是身死,对于徐青的势力,亦是极大的削弱。徐青暂时将刺客敲晕,免得他还有其他手段,然后提着他迅速回到吴大人身边,唤来人手,先请吴大人到吴中县的县衙坐镇,然后派人快马唤来郭壮等刑名高手,一定要彻查清楚刺客的来历,令他吐露出所有知道的事来。一番发号施令之后,吴大人暂时在刑房隔壁。而徐青先在刑房内,见到苏怜卿。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问道:「这两名刺客怎麽进入江宁府的?」他到底是人,不是神灵,势力再大,有刺客刻意潜入江宁府,也是没法防备的。现在关键是,要知道他们进来的途径。苏怜卿:「根据刺客身上一些特徵,奴婢大体已经断定,这两名刺客是昨日刚到的。走的是陆路。」「和谁家有关?」苏怜卿:「公子觉得应该和谁家有关?」徐青不得不承认,苏怜卿太过于贴心,他沉吟道:「那些退出复社的社员,一共来自几家人?」「五家。」「挑两家,你来安排。」「唯。」苏怜卿像影子一般消失。徐青轻轻敲击自己的膝盖,经过对刚才地面凹坑的勘察,刺客动用的武器无凝是方仙道的特制火器,并且在现场找到了刺客使用机关的碎片。显然这个机关,做了特殊的架构,一旦发射过后,便即当场碎裂。「如果是我来安排这场刺杀,肯定会力求周全,一击必杀。仅仅是两名刺客,怕是不够。但第一次刺杀明显是机会最好的。所以这是什麽?示威?」徐青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如果刺杀朝廷的右都御史成功,徐青都难以想像会引来多大的反击。这会让绝大部分文官,在此事达成一致,形成可怕的问责力量。然而,亲身经历这场刺杀的吴大人,可不觉得是示威。他距离死亡,就差那麽一点点。徐青很清楚,对方动手,就是盯着他在吴大人身边动手的,为的就是确保达到示威的效果,且不至于失手杀死吴大人。然而,他不能以此为理由,向吴大人解释。徐青来到隔壁,安慰老恩师道:「恩师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吴大人依旧一脸后怕,「公明,查出来是什麽人了吗?」「应该是方仙道的人。」「方仙道?他们怎麽来江宁府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参与,你查出来没有?」吴大人经验老辣,哪怕心里不安到了极点,依旧不相信此事会如此简单。徐青点头:「具体是哪家,还得细查,不过学生先杀鸡猴,找了两家江宁府的豪绅定罪。」这种事,他没必要和吴大人隐瞒,不然人家事后也能看出来,平添隔阁。吴大人见徐青还有闲暇,拿此事做文章,心里反而安稳不少,他道:「刺杀朝廷钦差,何等逆,此事不可姑息,一定要严查到底。」徐青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老恩师,学生以为,老恩师现在不宜再多露面。」吴大人连忙点头,他正是这样想的。乖乖的不得了,再来一次,他感觉自己得短命好几年。徐青心中明白,这时候再喊老恩师出海,根本不可能。命是自己的。而且巡察沿海州府,完全可以走陆路。只要想贪生怕死,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时候只能顺着老吴的心意来,但是,也不是不能做些文章,他道:「学生还有一个想法,希望老恩师配合。」「公明,我对你是言听计从。而且先前要不是有你,只怕我这条命也没了。你有什麽就说——.」徐青轻轻点头,他清楚,现在吴大人是须臾都不肯离开他周围,有极强的依赖性,对他的意见,自然也会极为重视。他缓缓开口:「学生认为,老恩师被刺客惊犯,心神受到刺激,陷入昏厥中,加上一路奔波,气血虚弱,恐有性命之忧,需要找各路名医治病。」「这是为何?」「恩师,这是动手的绝佳机会啊,咱们声势闹得越大,海上敌人防备心越弱。都以为你在养病,不敢出海呢!」徐青握住吴恩师的手,神目如电道。他清楚,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张旗鼓寻找名医,实际上却暗度陈仓,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靖海卫迅速开拔到东溟帮的势力范围,并找准对方的主力,一战功成,给予东溟帮重创。这是后面需要考虑的事。现在关键在于,吴大人敢不敢配合。吴大人自然犹豫起来,对方的刺客所用火器那麽厉害,万一徐公明这边有疏忽,岂不是————徐青见他犹豫不定,道:「恩师,除非学生须臾不离开你,否则刺客总有机会,不如藉此良机,杀对方措手不及,如此可以一劳永逸,而且恩师也可以回京城督察院去。试问,天底下还有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吗?」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吴大人。一锤定音! 第155章 刀来!(月末了,拜求大家手里的月票) 徐青的分析辟入里,说到吴大人心坎里去。他释然道:「公明,我说了,凡事都听你的。」徐青点头。后面的事,吴大人便不用再露面,在期间放出风声,说吴大人得了惊魂症之类的疾病,等到事态渐渐发酵,抓住动手的时机即可。这件事,谁都可以瞒过,唯独不能瞒孟宇轩。徐青找来孟宇轩,说出自己的盘算。孟宇轩闻言点头,「徐解元的谋划,正合兵法出奇制胜的道理,只是需要一个熟悉这一片海域天时的人带路,我水师中虽然有此类人才,不过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肯定是不足的。」徐青:「我手里正好有这样一个人物。」孟宇轩:「如此甚好,如今已经是腊月。东溟帮的主力,无非是盘踞东海和南海之交的几个大岛。马上快是除夕,根据我们手中的情报,他们每年除夕,都必然云集在东溟岛过节,那里在东溟帮占据的岛屿中,最是繁华不过,各类娱乐和享受,应有尽有。一般而言,这群人会从除夕开始,尽兴玩到上元节过后。」徐青颌首:「海盗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有今天没明天,对于享受之事,看得极重。这段时间,确实是最佳出击的机会。那我们动手的时间,便选在除夕到正月十五期间,看这段时间天时行动。」孟宇轩:「希望这段时间会有一个好天气,适合咱们夜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麻烦事。」徐青闻言,缓缓开口:「莫非是正月里出兵,开拔费用的问题。」孟宇轩点头:「士兵也是人,需要过节,想要在这段时间动兵,所需开拔费比平常时更高。」徐青自然不可能出这笔钱,因为搞劳军队,乃是人主之大忌。哪怕首辅现在用他,会默认此事,等到日后朝廷想要对付徐青时,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把柄。他如今神魂强大,又有绝对专注的状态,敏捷之才,自是毋庸置疑,徐青略作沉吟,便有了主意,「从吴中海港开拔到东溟岛,距离太长,期间出了什麽纰漏,反倒是容易被敌人识破计划。不如咱们带着吴大人继续航行,去金华府养病。理由也是现成的,在这里遇到刺杀,心有馀悸。」孟宇轩道:「金华府距离东溟岛,如果天时较好,一夜可至。只是劳军的军费,依旧不可少。」徐青幽幽叹了口气:「大军兵临地方州府,军费自然有着落。」孟宇轩眉头微,但也知晓这是惯例,而且恰逢年节,要些搞劳,也是应当的。他其实觉得,军民一心,则无坚不摧,只是世风如此,独善其身,反而在官场上容易受到排挤。孟宇轩拱手:「只要能收到劳军的费用,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会让手下的兵马,侵扰本地。」徐青点头。反正官军勒索地方要钱,属于常态,不会有任何追究。真要是官军到了地方不捞钱,估计上面都得怀疑,这还是不是大虞朝的军队,是不是已经成为某某将领的私军,过于令行禁止?徐青和孟宇轩计议完毕,但没有急着动身。演戏演全套。何况钦差受惊,本府官员士绅,岂有不来看望的道理。这也是一大笔收入。若是没给吴大人收到,还要落得埋怨。另一边便是郭壮那边审讯剩下的刺客,问出实情。在这方面郭壮又下了很大的苦功,再不会如以前那样,遇见对方用秘法晕死,便束手无策。他请教的是内厂丶绣衣卫的高人,在这方面刻苦钻研。毕竟只要有这门技艺傍身,他就不愁自己在徐解元这里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打打杀杀,已经跟不上趟了,那就得练专业技能。如今江宁府想为徐爷卖命的人,能从徐府排队到栖霞山去。郭壮想不卷都不行。另一边,苏怜卿按照徐青的吩咐,找了两家平日里名声极为不好的豪强,该他们倒霉。其实苏怜卿观察过,这两家豪强,即使她不动手,很快也会产生奴变。现在抓了他们,反倒是救了他们全家性命。两家豪强的产业,自然是收公发卖,低价便宜徐府。至于土地,则是收归官府,拿来做了官田。再由郑知县轻薄赋,以及复社出身的书吏建造黄册,自然能将一场奴变消弹无形。这些都是细碎的杂事,轮不到徐青出面。不可能办得面面俱到,哪怕复社出身的书吏,也会沾油水,但肯定能得到一个相对不错的结果。另一边是江宁府各处士绅官员过来看望吴大人。有徐青的医术在,保准吴大人比真病人更像病人,又请了许多江宁府的大夫过来看病,都说是惊魂症,最好离开江宁府。这也让江宁府的士绅官员喜不自禁。钦差在这,三千靖海卫也在这,对地方是多大的负担啊。为此,徐解元主动请缨,护送吴大人去金华府过年节。这让徐解元在士绅的风评里,都上了一个台阶。至于两家倒霉的豪强,根本无人问津。普通百姓见到徐解元连年节都不在家里过,为本府送走官军,又怎麽能不感动?而且苏怜卿有暗中造势,推波助澜。复社那边的舆论宣传,自不用说。可以说,江宁府逐渐潜移默化,只知有徐公明,不知有大虞朝廷。另一边,冯芜留在家里,一来是陪叔叔过年,二来冯芜作为主母坐镇老巢,众人有主心骨,也不至于大权旁落。她身为南直隶巡按御史之女,威望自不用说。甚至许多人,都会下意识以为,徐解元有吃软饭的嫌疑。等到徐青他们破了东溟岛,冯芜这边便可以出发过来汇合,直接借着朝廷水师大胜的威势,拿下流波山,开启玄天宝库。话分两头,自从古无极得到「先天指」的功法之后,视若珍宝,躲在虎啸山庄,日夜苦修。因为他没有先天一,所以根本没法完成先天指最重要的一步。但古无极也是个奇才。他觉得,既然先天一按照功法线路,可以凝聚玉液,如果将他自身凝聚的气血视作玉液,功法逆行,是否能修出先天一呢?他毕竟武学天赋不俗,一念及此,再也忍不住想要尝试的念头。不过古无极没有贸然尝试,而是一点点进行试探。岂知,这先天指的功法逆行气血,竟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每逆行一次气血,古无极都有种说不出的清爽,飘然欲仙。这种感觉,绝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描述出来。他越练越是沉迷。直到这一日,古无极照例逆行气血,忽然间,浑身如坠冰窟。他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大问题。只怪,先天逆行气血,他精神都好了许多,那种感觉太美好,找不到任何不适之处,等他身上问题发作时,当真是病来如山倒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徵兆。他不敢再继续练下去。可是这身上的冷意,不时发作。哪怕他正常修炼,也会突然间,浑身颤抖,气血乱窜。甚至·——他偶然间,发现自己的气血有时候会自然按照先天指逆行的线路运行,根本不受他的意志控制。这个发现,令古无极心胆俱丧。他堂堂练脏高手,真要是因为逆练功法,一身修为尽废,且出了难以想像的惨状,真的很难评.··他更不敢找魏国公府帮忙,万一国公府发现他这病治不好,加上上次巨鲸岛的事,他没有尽力,古无极很难想像会有什麽可怕的后果。好在,他做人谨慎,这些日子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以参悟先天指的名义,深居简出,将事情暂时遮掩住。可是时间一长,总会出意外。「应天府有名医丹溪翁,此人给许多江湖高手治过伤。只是脾气古怪,而且和徐公明交好。」古无极原本身为练脏高手,用不着找什麽名医看病,但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丹溪翁是医道大家,即使治不好他的病,也说不定能看出症结来。知晓症结,总比现在终日恐惧要强,他于是去找丹溪翁。丹溪翁对古无极的造访非常意外,但给一个练脏高手看病的机会,万分难得他拿出看家的本事,给古无极做了全面的诊断。虽然许多诊断,古无极觉得没必要,却也没敢反驳。任你武功不凡,但做了病人,就只能听大夫的。丹溪翁进行全面的诊断之后,心中也无比惊讶,这家伙练的什麽乱七八糟的功夫,居然到现在都没死。灵肉合一的练脏高手和普通练脏,确实不一样。他又详细问了。原来是逆练全真道重阳祖师的先天指。丹溪翁经过长时间的思索,终于得出结论,「你这是神魂受损。」「怎麽可能,我灵肉合一,气与神合,如何会神魂受损?」丹溪翁:「你感觉到那些冰寒冷意,就是神魂受损之后,产生的幻觉。嘿嘿,要不是你灵肉合一,气血随时滋补神魂,只怕你早就陷入长久的昏迷了。」古无极:「丹溪先生,这该如何治疗?」丹溪翁:「你神魂受损后,之所以会下意识继续逆练先天指。这是因为逆练先天指,你神魂感到舒服。实际上是神魂阴盛阳消。」「神魂不正是阴气汇聚吗?」丹溪翁摇头:「错了,气血是阳中之阴,神魂是阴中之阳。互为表里。灵肉合一,本来阴阳相合,浑如太极。但你逆练先天指,打破了这个平衡,如今想要再建立起平衡来,难矣。」古无极是武道高手,自然明白丹溪翁说的意思,他心知不妙,连忙道:「还望先生救我。」丹溪翁苦笑一声,「我哪有这麽大的能耐。不过,你这先天指是从徐解元那里得来的,他又是练成此指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是想捡回性命只能求他。」古无极「啊」地一声。丹溪翁抚须道:「数日之内,找到徐解元,或许还有挽救你这功夫的可能,若是错过时机,即使救了性命,只怕功夫也保不住了。」古无极心头一沉,他自然不敢赌,对于他这种江湖人而言,功夫就是命。没有功夫,命也保不住。古无极:「先生,我和徐解元有嫌隙,不如你帮我修书一封?我必有重谢。」丹溪翁叹息一声:「好吧。」谁叫他医者父母心,不能见死不救。古无极拿到丹溪翁的手书,立刻启程,去往金华府。等古无极离开之后,在这边进修的徐福一脸不解道:「先生,这古门主的伤势有这麽严重?」「当然————·没有。」丹溪翁笑了笑。他不这麽说,怎麽能吓住古无极。徐福随即恍然。丹溪翁手里多了一张钱庄的本票,这诊金不亏。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欺骗了古无极,如果拖久了,必然是一桩麻烦事,他认识的人,确然也只有徐青有可能治好这个伤势。毕竟他亲眼见过徐青治好冯芜的神魂伤势。徐青在金华府和孟宇轩筹议大计,见到古无极这不速之客,颇感意外。因为马上都要除夕了,古无极来做什麽?但古无极一见面,直接当即深深一拜。徐青都来不及闪身,还下意识做出防御的架势。还好古无极没往前进一步,不然地板铁定被两大高手的劲力馀波震碎。这是有年头的青石板,弄坏了怪可惜的。徐青连忙问道:「古门主,你有话直说,咱们不兴这一套。」古无极知晓自己和徐青原本过节不小,好在上次巨鲸岛上,又多少化解了一点,这次生死攸关,他也不敢遮掩,径自说了来意。徐青静静听着,等古无极说完。他心中暗想,你是真敢想啊,逆练先天指都干得出来。真当自己是鸠摩智,还是欧阳锋不成?徐青暗自腹诽一句,转念心中一喜,冒出个念头:「刀来!」他心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刀,自然是徐青许久的无极刀。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古无极为了先天指,眼下连带无极刀这等神物,都要赔出去。送到嘴里的肉,岂能不吃?徐青心思一定,缓缓道:「古门主莫急,让徐某给你诊脉一番,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古无极闻言,心中大松一口气。他就怕徐青还要折辱自己一番,那真的是,会让他难受至极。徐青什麽都不说,直接看病,反而让古无极心生感动。不愧是南直隶的新科解元郎,做人做事,果然气度非凡!恍然间,徐青在他心中,好感大增。毕竟他扪心自问,易地而处,换做是他,肯定是要羞辱一番的。江湖人嘛,讲的是快意恩仇,念头通达。而徐青面色越来越温和,他以补天劫手,把握古无极的气血流转,自然体察得比丹溪翁还清楚。因此,徐青还顺道窥探出天罡无极功的精微奥妙。他虽然得了天罡无极功的功法口诀,但是有古无极这个将其修炼有成的参照物在,许多平日里暂时未曾发现的奥妙,自然而然涌上心头,再一一对照,大有收获。不过他面色不显,而且诊脉之后,不断步沉思。毕竟时间越长,越显得治这病不容易。 第156章 无极刀到手,江山如画的刀意(求订阅) 徐青步沉思,不知不觉一刻钟过去,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古无极仿佛渡过二十年那麽漫长。他禁不住有些英雄气短。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狼狐且忧心。练武的人,说是看轻生死。真到了这一天,比谁都看得重。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古无极不知跟着惆怅忧心多久,心神快要麻木。徐青顿住脚步。古无极仿佛处于长久的黑暗中,迎来破晓的第一缕晨曦,他迫不及待询问道:「徐解元怎麽样,我还能治好吗?」徐青点头,「倒是能治,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我奉劝古门主一句,先天指很深奥玄妙,并非古门主所能驾驭。」古无极忙点头:「我是自不量力—」他一脸后悔,心里忍不住嫉妒徐青,他练就有事,徐青练咋就没事。哎··—·徐青摆了摆手,打断古无极的懊悔和崂叨,接续道:「古门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救你可以,但是我要无极刀。」都是千年的聊斋,没必要玩狐狸,而且徐青前戏已经做足,差不多已经唬到古无极,便直接切入正题。这一句话,同时打消了古无极的疑虑。若是徐青不开价,他反而要疑神疑鬼。可———这是—无极刀啊。古无极脸色挣扎。徐青并不催促,坐在主位上,慢慢品茶。古无极挣扎之时,心情波动,那股寒意再度涌上来,气血不受控制运转,他神色扭曲,宛如坠入寒冰地狱一般。此时此刻,古无极哪里还能不舍得无极刀。武者也是人,得了病,疼痛发作,心中的恐惧会不断放大,防线自然便弱下去了。何况古无极想得很清楚。有古无极的真罡门,无极刀才是门中圣物。如果没有古无极,这把刀很快会是别人的。保不住武功,就保不住命——·—「我同意。」古无极如释重负。东西舍出去,人还在,总有机会拿回来。徐青缓缓点头。接下来便是给古无极治伤,这伤势在神魂上,说麻烦也不麻烦,说简单那也不简单,而且徐青有意识拖延时间。一来治好了古无极,这人不知道有什麽反覆;二来一个活生生的练脏且进入灵肉合一阶段的高手送到自己面前,值得仔细研究。古无极只得暂时住在金华府徐青附近,这事魏国公那边自然是听说了,中间派人过来询问,古无极找藉口搪塞,并坚决否认自己投靠了徐青。魏国公那边倒是没逼迫太甚。一来真罡门弟子都在虎啸山庄,二来魏国公那边也想不出古无极投靠徐青有什麽好处。毕竟这样一来,可是将魏国公府得罪死了,属于二五仔,肯定被江湖人唾弃目前,魏国公的势力远不是徐青能比的。如果徐青背后不是有朝廷中枢撑腰,魏国公顶多付出一些代价,就能逼得徐青逃亡海外或者其他地方,创下的基业,也一朝烟消云散。当然,那样一来,徐青就成了亡命徒,对于魏国公府而言,反而更加危险。强如朝廷,对于敢造反且有造反实力的土司,都是安抚为主呢。很快到了正月,高公远这边,一直在水师船上,观察天时。随时都要出发。徐青得到无极刀之后,争分夺秒地参悟刀法。他这门脱胎于五虎断门刀的五雷刀法,得了无极刀之后,实是如虎添翼。另一边,吴大人对古无极这位大高手十分有兴趣,有意和对方交好。古门主虽然有练脏高手的倔傲,但对于右金都御史这样的准高官,依然不敢有怠慢。何况吴大人前途未必止于此。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卖不到帝王手里,那就卖给达官显贵,自古如此。有古无极在吴大人身边,徐青也放心。古无极说到底还是传统型的江湖人。毕竟真罡门是全真道的支脉,依附达官显贵,靠拢权力是祖宗传下来的风气这也不是全真道一家如此,天下绝大部分的道统学说,都是希望依附强权,让自己的学说成为显学的。徐青这日,给古无极照例疗伤之后,便拿着无极刀到了金华府的海边修炼,不远处是靖海卫的水师。他先将刀收着,到了海水边缘。随即,徐青猛地张口吸入空气,将这一口气含在嘴里,然后喉结滚动,一口吞了下去,随后体内脏腑肠胃在蠕动中,发出巨大地雷鸣。一声声,有着莫名的玄妙规律。这是天罡无极功的心法结合了虎豹雷音。他含这一口气,十分讲究,有类似于道家钓蟾功的效果。或者说,天罡无极功的心法,本就是脱胎于道门的钓蟾功。说到底,全真道的重阳祖师博采众家之长,道统传承里,自然会有所体现。徐青有青铜镜的绝对专注状态,加上强大的神魂,凭藉自己对武学的理解,将虎豹雷音掺入其中,若是精纯微妙,或许比不上纯正的道门钓功,但效果却更好。在一声声雷音中,徐青的筋骨皮毛与内脏应和,逐渐内外合一,他随即一步步朝海底走去,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之重,留下深深脚印,但是赤足踏出泥沙时,却光洁如有荷叶。用佛门的说法,这叫步步生莲之境。佛门里,常有高僧,用此来显示佛法,庄严宝相。这本质上是武学练脏化劲的运用之妙。不多时,徐青沉入海底。只见到,他拔出无极刀,顺着水势,开始修炼五雷刀法。徐青脚下的步伐是八卦步,五雷刀法对应五行。一套刀法配合身法,八卦五行,都在其中。海水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时有潮水消涨之力。徐青在海底练刀,劲力通透,而且补天劫手感知水流之力,比寻常练脏高手要精微许多。只见刀光卷起水流,鼓荡雷鸣,一个个漩涡在海底出现,卷起泥沙,气势骇然,仿佛有蛟龙出没。一连数日,徐青除了给古无极治病,便是到海边练刀。这一日,徐青练完五雷刀,心情豁然开朗,跃出海面。远处海潮扑来,仿佛山脉起伏。「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徐青脑海里,闪过一段话。他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知不觉间,一股豪气,荡漾心头。轰!刹那间,徐青全身的精气神贯注于无极刀中,朝眼前扑打过来的浪涛点杀过去。这一刀,没有迫人的寒意,而是一股火热。金光咒的气血凝于一点,雷法萌生,劲力运往刀身,只见刀身起伏,宛如龙蛇,竟然将眼前的浪涛撕裂开。不是劈开,而是由刀身颤动,带起的震荡之力,撕开了眼前的浪涛。徐青收刀而立,任由后面的浪涛,拍打自身。「这不是简单的刀气,而是刀意。」「江山如画的刀意。」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的豪情,与雷法的大气磅礴,实是相得益彰。徐青以往对拳意刀意之类的武道意境,只是模糊的感知,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练出了刀意。武道领悟出了「意」,那就是实实在在有了将来冲击武道宗师的资格。练脏之前是练形,练脏之后是练意,形意合一,才是通往武道宗师的路。「我若是一心练武,灵肉合一,凭藉这股刀意,与南直隶群雄争锋论道,不出半载,或许便可踏入武道宗师之境。」徐青清楚,灵肉合一,才能完美将刀意的妙用发挥出来。但这条道路,固然勇猛精进,却不适合他。毕竟无论是武圣,还是鬼仙,最终都要性命双修,才能完整。他一开始就走在这条路上,固然难一点,却能将根基无比牢固。重阳真人丶吕祖这些前辈人物,无一不是从一开始便性命双修。「有了刀意,哪怕仅凭武道,我也能区别于寻常练脏高手了。」徐青现在的刀意,一旦施展出来,能凭藉无极刀,达到类似雷法的效果。这也有无极刀本身特质不凡的缘故。而且养出江山如画的刀意,徐青感觉自己心胸见识,都有了提升。他青铜镜内,气运小蛇的额头,两个凸起愈发明显,蛇腹前后一样有四点触角的凸起出现。这是气运化蛟的气象。徐青练出刀意之后,又等了几天。日子来到正月初十。他到了靖海卫的水师船上。孟宇轩在水师主船上,等着徐青到来。一见面之后,他便开口:「徐解元,今夜便是动手的绝佳日子。』他指着沙盘,里面是东溟岛的地形以及城镇酒楼。「他们海船的人,在这段日子,大部分都下来了,不过船上依旧留了人。但正月里,多以赌钱耍乐为主。我们此去,必然建功。」孟宇轩在军事指挥上,有当仁不让的姿态。这是名将方有的自信力。「到了船上,我便是孟将军的兵,将军但有吩咐,切勿有任何顾忌。」徐青表明态度。孟宇轩道:「东溟岛外,最大的战舰叫做东溟号,周围有战船巡逻。在我们清扫外围的时候,如果东溟号上的人,反应过来,会对咱们登陆东溟岛造成极大的威胁。我知晓徐解元武功非凡,希望徐解元配合,与我摩下数人合力,偷偷潜入东溟号,先进行斩首行动。」这个世界有武道和神魂高手,在战场上,斩首行动的战术自然进行了极大的丰富和拓展。尤其是中古以来,前有关羽于千军万马之前斩敌方大将颜良,流传后世;后也有秦琼为太宗冲锋陷阵,每每能策马进敌阵,刺敌将于军中,破敌军心胆魄。这些强大的武将,往往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部战场的势头,改写一场战役在这方面,朝廷更是提前造神,使徐青在东溟号武士心中,埋下畏惧的种子,一旦徐青出现在东溟号,亮明身份,凭藉武勇斩首对方头目,必能收到奇效。当然,此行危险不言而喻。孟宇轩敢开这个口,亦不是一般的有胆识。徐青笑了笑:「孟将军,如果我不去,那会派谁去?」孟宇轩:「若是徐解元不参加这次斩首行动,自然是孟某去,只是军中调度指挥,只能交由我的副手来做,他对时机的掌握,战局的洞悉,肯定是不如我。」他对自身武力有强绝的自信。而且斩首行动,在于雷霆一击,远遁千里。如此重任,不单是需要武功,更需要胆魄。在他看来,能在南直隶呼风唤雨,与魏国公屡次扳手腕的徐青,显然不缺乏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力图用自己的优势,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乃是为将者的本职素养。徐青轻轻颔首:「那我便去。」这不单是自信,亦是徐青有青铜镜的气运小蛇的实时反馈,提前预警。如果行动过于危险,在他上东溟号之前,便能察觉,直接返回。若是没有生命危险,一战功成,对于徐青的威望,又是一段显着的拔高。威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一旦拥有,便是一道强力的护身符。孟宇轩自是毫不意外。他分析过徐青的行事风格,大胆狠辣,却又每每能化险为夷。这不只是运气和武功道法高强能解释,肯定还有特殊的能力。孟宇轩判断,徐青既然文章冠盖南直隶,必然是读书入了心,很可能已经领悟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故而能一直在刀尖上,游刃有馀。这也是首辅的判断。历史上,有这种境界的人,大多能得到「在世称子,死后谥文」的赞美评价。属于读书人的顶级追求和风评待遇。但日常接触下来,孟宇轩又隐隐觉得,徐青身上还是有种别于那些历史中的大儒大学问家的气质,极为危险。徐青接下这最苦最难的差事,洒然从容,且不失豪杰气概,吞吐风云。船上的水师将领和高公远,都不由被这股风度感染。三国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橘橹灰飞烟灭。不外乎如是了吧!借着一股顺风,水师开拔,到了东溟号外围战船巡逻的范围界限外,徐青没有乘着备用的小船靠近东溟号,而是随手弄了一块木板,扔进海水里。这时正是深夜,星汉倒映海中。众人在海船上,目送徐青乘风蹈海而去。孟宇轩眺望着徐青身影随长天星河而尽,宛如蛟龙进入星汉中。他不由低声自语。「东溟号或许是龙潭虎穴,但徐公明本身怕是比龙潭虎穴更危险。」 第157章 龙潭虎穴,信步闲庭(求订阅) 远离靖海卫的海船,孤身茫茫横渡在大海上。天上是星辰,脚下的木板周围是星辰的倒影。徐青心里难以言喻的孤独寂寥滋味油然而生,冲淡了乘风蹈海的快意。徐青心想,若是一个人孤身进入远海航行,风浪怕都是次要的,光是周围茫茫无物的孤独感,时间长了,便能令人发疯。当然,远海航行的难度非常高。事实上,指南针在远海航行中,根本起不到作用。因为天地间充斥着各种磁场,尤其是海外,这种现象,尤为明显。高公远说过,星相学才是海航的关键因素之一。他有一次,迷失在一片离陆地稍远的海域,便是靠着紫微星,重新定位,方才找准了方向,重新进入熟悉的近海区域对于徐青而言,哪怕大雾天气,他也不会迷失对紫微星的感应。这份能力,如果利用得当,甚至比数千人的水师还有价值,说不定还能凭此发现新的航线。终于,徐青靠近了东溟号。这是一艘巨舰,船上灯火通明,寂静的海域里,能隐隐听到海船上传来的喧嚣。靠近东溟号的过程中,周围巡逻的战船,徐青借着璀璨星光,肉眼可见。徐青直接潜入到了海水里,避开战船,然后到了东溟号的船身一侧,宛如壁虎爬墙一般往上攀升。他是赤足而来,手掌丶脚掌,宛如吸盘一般,吸附船体,行动间的声音很轻微,恰好能被周围海浪拍打船体的涛声掩盖住。何况东滨号上的喧嚣,无一刻停止。孤身一人,闯入这龙潭虎穴中,徐青心灵格外的安宁。另一方面,气运小蛇的黑气虽然浓郁不少,却也颇为活跃,并不把这份危险放在眼里。以他武功道法,只要一心想走,逃不掉的地方,确然已经极少了。东溟号显然不在此列。他没有放出神魂窥视,因为船上也有武道高手,还有扶桑的阴阳师。中土的道士丶和尚修炼神魂,而阴阳师则是修炼式神,养的不是自己的神魂,而是鬼神。当然,阴阳师的主职类似祭司丶巫祝,扶桑倭人占卜吉凶,进行一些特殊的仪式,都需要有阴阳师参与主导。徐青虽然因此没有放出神魂感知,但自身的目力丶耳力,依旧能起到近乎天视地听的效果,周边的动静,依旧不分大小巨细进入他的心灵中,由他筛选辨别。尤其是他一双补天劫手,只要按住周围的建筑,立时便有许多细微的感应,即使有什麽机关,也能很快察觉。补天劫手列为玄天观想法第一神通,并非没有道理的。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想要先寻到东溟号中,如今的首脑人物所在的位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对方的头人,那麽此行便成功了大半。而且亦能真正地进退自如。很快徐青寻到了一个机会溜进船里。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大厅里赌钱耍乐,巨舰内部的楼道,反而人少得可怜。他看到两个婢女,拿着沐浴用品,往里面走去,心知机会来了。徐青清楚能在东溟号用上这些沐浴用品,且有婢女服侍的人物,肯定身份尊贵。他悄无声息地跟在两名婢女身后,行动跟她们仿佛一致,完全没有漏出半点多馀的动静。不多时,来到一个充满香气的房间,外面走道的浑浊,在这里一扫而空。一名绝色的美妇,正在一个宽大的方形澡盆中泡澡。说是澡盆,实是一个小型的浴池。她双臂慵懒地搭在盆壁上,露在外面的肌肤比绸缎还要光滑,比汉白玉还要细腻。蒙蒙水汽里,露出的眼晴宛如清泓,荡人心扉。比乌云还要漆黑的浓郁秀发,散落下来,搭在她那可以令人血液加速的险峰之上,如象牙般的6体,有少女般的活力和挺拔。而在船上,淡水实是极为重要的资源,如今任由她拿来洗澡挥霍。她正等待婢女如往常一样,过来服侍。可是,半响过去,婢女依旧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她刚想呵斥,突然,她的肩膀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这只手就如虎爪钢钩,一抓之下,劲力渗透进她的骨髓筋脉,使她一点都动弹不得。「夫人,你也不想自己变成一具光溜溜的女尸吧。」徐青轻声细语,落在美妇人的心灵中,宛如雷霆炸起。不远处,两名婢女身子缓缓软倒在地,什麽反应都没有。过了一会,被卸掉四肢关节,躯体包裹在一身柔软绸缎中的美妇,忍不住霆眉,「你是谁?」「记住,现在是我要你说,你才能说。先告诉我,你的身份吧。」「东溟公主。」美妇不假思索回道。徐青皱眉,「夫人,说谎,并不是好习惯。』既然决意要对付东溟帮,那麽东溟公主这个东溟帮名义上的首领,他必然是要了解的。能成为这麽大帮派的首领,哪怕只是共主,亦绝非泛泛之辈,怎麽可能被徐青轻易拿下。何况对方保养极佳,却也和东溟公主的年纪对不上。因为东溟公主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美妇虽然保养得当,徐青依旧能凭藉丹溪翁传他的医理,判断出对方是三十五上下的年纪,且有过生育。在他的情报里,似乎东溟帮内,没有和美妇能对应上号的人物。「外来的贵客?」徐青短短时间内,分析出许多事。这个女人的身份肯定不普通,但明显有些鸡肋。「我不能说,不然会引起很大的麻烦。你想要什麽东西,我让他们给你,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美妇半是恼怒,半是诚心地劝道。「这事由不得你。」徐青缓缓开口。美妇刚要再说什麽,忽然间,天旋地转。等她再醒来时,徐青依旧在她面前,只是神色有些异样。美妇惊骇道:「你对我用了迷魂术,你问了什麽?」徐青眉:「难道你不知道朝廷即将对付东溟帮吗?你来这里做什麽?」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眼前美妇竟然是海沙帮背后那位玉亲王养的外室,亦是海沙帮的重要人物。难怪玉亲王能暗中操纵海沙帮,美妇显然起到了关键作用。但短短时间,他没有问出太多东西。迷魂术这玩意,一旦问得过于隐秘,中术的人会下意识抵抗。说到底,这不是搜魂。至于徐青的迷魂术,乃是禾山道那个乌鸦道人身上搜出来的。属于乌鸦道人身上,徐青少数能直接用上的道术。徐青没有直接杀掉美妇。对方的存在,实际上就是玉亲王通倭的证据。皇帝的儿子也通倭,真是新鲜。不过,徐青深知,她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可以挖掘,留下活口虽然有点风险,却好处非常大。说不定能帮他将自己的势力也渗透进海沙帮。「跟你来的护卫在赌钱?」徐青直接询问。美妇闭嘴不答。徐青:「中迷魂术的次数多了,很容易使人变成痴呆,如果你希望这样,我接着用。」美妇终于开口:「都在那边。」她怎麽想得到,东溟号上,会有这样的危险。何况她洗澡,外面守着护卫,成何体统?所以身边便只有贴身的婢女。「东溟公主在哪里?」「岛上。」徐青暗自可惜,却也清楚,东溟号没有东溟公主这个首领,自然会有一部分中坚力量跟着上岛,那麽东溟号此时存在厉害人物的可能性极低。事实上,气运小蛇的反馈也是如此。若有极厉害的危险人物,黑气会更加浓郁猛烈。「把你的人,有几个,什麽形貌,都告诉我。」徐青看着她。美妇没法反抗,只能照实说。徐青随后,又打乱顺序,朝她提问,见到她的回答,没有错误,便朝着倒地的婢女一人踢了一脚,正中胸口心脉,直接便没了气息。美妇惊骇不已。她两个婢女颇有姿色,这人居然半分都不惦记,说杀就杀。他都不留着玩一玩?这人心肠是铁石做的吗?徐青杀了两个婢女,复又看向美妇:「你现在还有什麽要说的,如果后面我发现你回答有不实之处,现在便是你坦白的最后机会。」美妇脸色一白,又说了三个护卫的位置,没有赌钱,而是喝醉了,在他们的房间里睡觉,衣着服饰,一样不漏地告知徐青。徐青没有再打乱内容的顺序,重新提问,深深看她一眼,「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美妇忙点头,「你问的事,我都说了,没有再隐瞒什麽。」徐青点头,又警了两个婢女的尸体一眼。他是愈发狠毒了。顾不得感慨这些,他吩咐美妇穿好衣服,因为她的衣服穿起来十分麻烦,一般都需要婢女帮忙,现在两个婢女都被徐青杀了,所以徐青直接帮她穿上衣服,顺便再将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美妇身上,不再有任何危险物品之后,徐青恢复了她的关节,重新给她疏通气血。只是虚弱无力是避免不了的。「接下来听我吩咐,我们去找那三个醉酒的护卫。美妇点头。于是徐青带着她出了房间,好似护卫一般跟随。美妇罩着一层面纱,雍容华贵。偶尔有碰见她的东溟帮成员,知晓这是帮中的贵客,也只敢低头避让。美妇发现,徐青明明孤身一人闯入东溟号这等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依旧信步闲庭,好似逛自家后花园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事情暴露,令自身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况中。无论如何,这份气度,当真是罕见之至。尤其是出现在这麽一位年轻人身上,更让人意外。再结合徐青身形面容,她隐隐猜到对方是谁。毕竟似她这种人物,一些出众的人物画像,肯定会记住的。只是她得到的画像,不是十分写实,加上灯光下,比不得白日通亮,且那时候心神不宁,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徐青本来打算自行在东溟号上,杀人放火,引起骚乱,眼下里,偶然抓住这个美妇,使他有了新的想法。很快寻到了三个护卫醉酒的房间,确实喝得尽兴,睡得很死。徐青随用拍了拍门板,手里刮下木屑,对着三人分别屈指一弹,木屑击中他们身上的穴位,三个护卫一下子吐了许多东西出来,恶臭不堪。但也直接醒酒了。房间里的油灯点亮,他们看见美妇,忙下拜行礼,然后看着徐青,心里纳闷。这时候,美妇说道:「朝廷的靖海卫即将开拔到此,攻打东溟号。王爷口谕,令我们配合。你们去叫上在赌钱的那几个,然后在船上四处放火,制造骚乱,随后所有人来这房间集合,明白了吗?」一听是王爷的口谕,三个护卫不敢怠慢。至于为何这时候才下令,他们倒是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在美妇手下做事,许多命令都是临时突然的。如果不执行,就会被清理掉。这也是美妇和王爷的御下之道。对上面的任何话都是服从,服从,坚决服从!质疑的,不执行的,坟头草都青了。徐青在询问美妇时,已经了解这一点,才有了这个临时的计划。成功自然是极好的,如果不成功,他也不过是照原计划行事。这招还有另一个妙处,事后能替徐青分担一部分东溟帮的仇恨,并帮玉亲王斩断和东溟帮之间的联系,算是替这位事实上的储君善后吧。至于会不会得罪玉亲王?呵呵,首辅这麽用他,将来玉亲王上台,但凡是个成熟的皇帝,都不会留着徐青这种人物。狡兔走狗啊。李斯临死前说得好,「吾欲与汝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这些都是前人的教训,徐青不可不察。三个护卫奉命离去。徐青和美妇留在房间里,这里的呕吐物,令她恶心欲吐,而徐青则安之若素。「我们真要等他们回来?」「两刻钟后,如果船上没有起火,我自己去办这事。」「那我呢?」徐青闭目养神,没有回答。美妇想起两个毙命的婢女,不寒而栗。她再看徐青,对方已经泛起均匀的呼吸声,竟似睡着了。这种处境,还能睡觉?她完全看不懂,却没敢试探徐青是真睡还是假睡。接下来,她渡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两刻钟,甚至可能是最后的两刻钟。美妇求着诸天神佛保佑,不管拜过的,还是没拜过的,都在心中默念,企图获得神佛的回应。只要-—-——-只要她能活着回去,所有她今夜心中拜过的神佛,她一定回去供上许多香火。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徐青睁开眼。美妇冷汗直冒。两刻钟到了?她没有时间参照物,不知道两刻钟到没到,但她很清楚,武学高手,完全可以根据自身的气血运行,推算时辰。而且这种情况下,徐青说什麽时候是两刻钟,那就是!好在,徐青开口之前,东溟号变得骚乱起来,连美妇都隐隐听到,有人在喊,「走水了。」这些扶桑人,许多已经会说大虞朝的官话。不过带着扶桑口音是避免不了的。「走吧。」徐青淡淡开口,叫上美妇,跟他一起出了房门。周围浓烟渐起,骚乱越来越大,美妇跟着信步从容的徐青,竟然十分安心。然后,她突兀晕倒。晕倒前的一个念头是,他果真要杀我吗?随后,她似乎听到一句话,「你能不能活下来为我所用,就看天意吧。」紧接着,美妇彻底失去意识。徐青将美妇打晕,丢进一个木箱子密封好,然后扔进海里。等事后,他再去打捞对方。至于眼下,徐青自然要先办正事。东溟号上的人,不是吃素的,很快发现了这些护卫的动作。他们不知原因,但放火是确凿无疑的事。很快和护卫们打起来。徐青信步其中,不管是谁,只要在身前,便是拔出无极刀,一击毙命。与此同时,他迈起八卦游龙步,将周围的人避让开,而且船上的浓烟,是绝佳的掩护。他还不时激出木屑,熄灭灯火。浓烟弥漫,而灯火黯然。船上的人,大部分都视线模糊,口鼻被呛住。当然,也有几个厉害的头目反应过来,组织人手,往甲板出去,然后吹响螺号,叫周围巡逻的战船过来救火。徐青认准了这些人,见他们动作,便也跟着冲出甲板。暗夜中,徐青踏出八卦奇步,鬼魅般朝着其中一位发号施令的头目靠近过去其实东溟号上,厉害的人物,大都下船去岛上过节。留在上面的头目,身份偏低。但这名头目,依旧功夫不俗。本能觉察到危险到来,反手就是排山倒海的一拳过去。然而—·这一拳没起到丝毫作用。星空下,一声雷鸣泛起,刀光如银河坠落,更有炙热的气流出现,将这名头目的拳头斩掉,并在伤口位置,出现焦糊的气味。此时,这名头目气血凝聚双目,看清来人,尚未来得及发声,一抹刀光便将他的头颅斩落。他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场景是自己的无头尸身。而徐青脚步不停,如死神挥舞镰刀,继续收割周围人的性命。杀人如割草!而闲庭信步中,竟有农夫用镰刀收割粮食的喜悦韵味。怪异而骇人!此时此刻,青铜镜内,域外天魔一栏,起了微妙的变化。 第158章 第五魔神——毁灭明王现!(月底求月票啊) 徐青在东溟号上,趁着混乱,大开杀戒的时候。远处的孟宇轩早已放出斥候,到前面打听情况。孟宇轩收到了斥候发射的信号,立马开动海船,周围护卫的战船,一起开拔。东溟号周围的战船,早已回去救援灭火。而且缺乏统一调度,阵势极乱。孟宇轩的水师赶到时,立刻发射投石机丶弓箭-———.-等等利器。借着火势和星光,积攒的武器,在严密的军阵下,有的放矢的放出,很快将对面的战船打得溃不成军。烈火熊熊,照亮夜空。溃乱之势像潮水般在东溟号众海盗中蔓延,一时间无论是东溟号附属战船,还是东溟号的寇贼,都在水师大军的打击下,变得愈发慌乱不堪,互相践踏。孟宇轩更是带着自己的护卫,亲自杀上冒着火光的东滨号。他的武功极为不俗,纵使没有练脏,但凭藉药物,以及修炼的上乘功法,加上本身过人的天赋,论战力已经和普通练脏高手没有区别。而且枪法简练,全是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杀人招式,对于普通海盗,杀伤力十分强悍。甫一上东溟号的申板,孟宇轩便将迎面而来的四名海盗击杀,先声夺人,冲入敌寇中。而他也很快发现了徐青。只见到徐青的无极刀,在敌寇深处,纵横往来,挡者披靡。刀尖泛起妖异的炙热雷光,劈中对方,立刻会使其全身麻痹,失去战斗力,甚至劲力渗透进敌寇身体里,使其七窍流血而亡。没多久,杀上东溟号的水师军队越来越多,整个大船上的贼众都瘫痪了,贼寇四散逃命,跳入海里,或者乘上小船,往东溟岛逃去。靖海卫水师,终于在黎明时分,掌控住了大局。这一场由徐青发起的里应外合的奇袭终于完满结束。随后孟宇轩收拾残局,派人灭火,抓捕东溟帮的战船,控制战场形势。而徐青亦在孟宇轩等人支援后,回过神来。他先下水,找到那口木箱子,然后带回水师船上,发现对方依旧留有气息,便带其进入自己的房间休息。木箱子自然是打开着,却暂时没将对方叫醒。徐青将无极刀横放膝盖上,心中一片平静。在实战中,五雷刀法,终于大成。他和无极刀,甚至在激战中,建立起血肉相连的感觉,惨烈的搏杀过后,他非但没有杀人之后的空虚,反而在精神上,获得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满足。不管怎样,这一战,确实使他神魂修为有了明显的长进。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徐青的注意力放在青铜镜内,域外天魔一栏。这四个字变得格外浓郁,丝丝猩红缠绕。他注意力一放在上面,便想疯狂杀戮,毁灭这浑浊世界。有种与生俱来的宿命感。他再看了看寿命一栏,倒是没有特别的变化。「三年零三个月。」他刚大病醒来时是三年,现在都差不多两年过去,还是这点寿命。他虽然得到了一些圣德之力,但是后面的效果,远远没法和第一次相比。短命是他的宿命吗?徐青有种无论怎麽挣扎,宿命的罗网,依旧不断收束,越来越紧的感觉。他心中愤怒念头越来越重,散发的气息宛如魔王降世。与此同时,识海中。一尊四头八臂,全身只有模糊轮廓,眉心有竖眼的金色魔神从徐青虚无的识海中升腾而起。一股无穷无尽,似要焚烧大千世界,毁天灭地的红色怒火随即出现。徐青本能地惊悸,强行收回观想的念头。轮廓模糊的金色魔神,似乎不甘心地缓慢消散。「这五大魔神,归根到底是我神魂的阴魔,一旦壮大,便有分裂神魂的危险。」徐青闪过一阵明悟。以他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第五魔神毁灭明王,只是轮廓,都有失控的风险。好处是,他总算在第五魔神观想法入了门如果遇见极为厉害的敌人,便又多了一张底牌,只是结果很难控制,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用为妙。另一方面,无论徐青承不承认,他行事都愈发有天魔在人间的作风。修行修行,欲修其行,先修其心。能驾驭内心的魔念便是仙,而被魔念驾驭,欲望催使,那便是天魔。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但过分的欲望,伤人伤己。「我来这世间两年,如梦似幻,譬如朝露啊。又何谈不灭长存的仙魔之道?」徐青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如果人生短暂,更应该过好当下。如果想要破局,更要把握当下!他打开房间的窗户,海风和阳光扑面而来。另外,伴随一声呻吟,美妇醒转。她感到头疼酸软,目之所及,看到阳光披洒在一个年轻人的肩头,一时间,竟有些恍然隔世。年轻人没有开口,默默等她回过神,片刻后,美妇终于回过神,「这里不是东溟号了吧?」「这是靖海卫的水师战舰。」徐青不咸不淡道。美妇:「你们已经破了东溟号。」徐青:「这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战。好了,我已经忍着耐心,回应了你两句。你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想到昨晚的经历,美妇不敢反驳。随后进入熟悉的问答环节。她已经见识过徐青的手段,没有自讨苦吃地刻意隐瞒什麽,但徐青不问的事,她也不会说。徐青先了解大概,以及美妇到东溟号的目的,竟然是为海沙帮向东溟号背后的方仙道求购火器。另一方面,海沙帮和东溟帮的生意往来其实不少,这也是美妇在东溟号待遇不错的原因。而且她是刚到东溟号不久,听说东溟公主暂时离开了东溟岛和东溟号,所以也没有去岛上,选择在船上等。徐青本能地察觉到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海沙帮买火器做什麽?而且买的都是那种小型灵便,且杀伤力极大的火器。这种火器显然不适合用在海战上,更适合—徐青念头深想,有种牵扯进入一个极大漩涡事件的感觉。但他倒也不怕,反正身上的麻烦不少,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他听到孟宇轩回来的动静,于是拿出一颗补充体力的丹丸,塞进美妇嘴里,又给她喂了一些水,然后将其打晕。整个过程极快。随后,他出去见孟宇轩。孟宇轩和他大致说了战果。因为人手不足,所以这次没有接受战俘,直接将其斩首炮制,用来后来报功这些都是正常的流程。除此之外,依旧有不少海盗逃走。至于美妇带来的护卫,显然有逃走的,不过美妇失踪,按照帮规,这些护卫即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回去,他们的家眷,呵呵—————这些事,徐青暂时没有管。他甚至都不在意,护卫回去之后,将昨晚的事透露出去。反正海沙帮的护卫昨晚放火,已经是事实。这一点会伴随逃回到东溟岛的贼众,传播开。另一边,徐青在船上大开杀戒的身影,也难以瞒住。船上人太多。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而且即使他故意隐瞒,也会被朝廷在东溟岛安插的绣衣卫暗子传播出去。朝廷要把他造成神,惩罚海盗倭寇的神!除此之外,也是想要让徐青和东海群盗结仇。唯有如此,朝廷中枢的那些人才会放心。「什麽事都想着玩平衡,只会害了你们。」徐青暗自冷嘲。他知道这是朝廷用人的习惯,亦是总结历朝历代得失,产生的制衡机制。地方做大,很容易形成藩镇割据,进入乱世。道理是这道理,但落在自己身上,那自然是不会理解的。另一边,孟宇轩的着重点是后面的战局。「没有东溟号之后,至少短时间,东溟岛附近内,不会有威胁咱们的海上力量出现。我已经派了前锋营登陆,挖掘战壕,为接下来的大战进行准备。」海盗最厉害的一点是来去如风,有强大的机动性。一旦落在陆地上,被成建制的官军找到,那麽海盗最大的优势便消失了。反而会暴露其纪律散漫的弱点。在严整的军势下,个人的武勇,除非到很高的层次,否则很难对战局产生影响。别看徐青昨晚在东溟号大开杀戒,一旦陷入孟宇轩手下官军的阵势里,依旧没有多少活命的机会。面对成建制的军队,打游击战,放风筝,才是他这种武道高手的正确思路。前提是对方也没有厉害的高手拖住他,使他陷入包围圈。馀下的军略大计,孟宇轩没有丝毫隐瞒。虽然兵贵神速,但是拿下东溟号,取得制海权,孟宇轩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反而没有着急进攻。而且绣衣卫在岛上已经布下暗子,在内部制造骚乱。孟宇轩需要等事态发酵,再来一个里应外合,将其击溃。徐青则是派人通知冯芜那边,准备来东溟岛。破了贼众,掌控附近海域,便是他们夫妇去流波山开启玄天宝库的时候。数十里外的海域上,巨鲸帮的巨航出现。一艘小船靠拢。这是巨鲸帮的斥候。任天游和红发衍空,得到了朝廷水师破东溟号的消息,甚至相关的大体始末,也打听到了。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东溟岛扩散,瞒都瞒不住。红发衍空听了斥候的汇报,「」了一声。「大师,怎麽了?」任天游询问。他和红发衍空虽然有当日徐青的事,生出些许芥蒂,但大致上,双方还是处于合作阶段。「徐公明平生虽然好弄险,实则每次冒险,都有深层用意。如果只是为了到岭南的航线,他没必要亲自冒险到东溟号,其背后,必然有他冒险的理由。而且这一举措,无疑是得罪了东溟帮,对他做生意有害无利。」红发衍空侃侃而谈。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敌人。尤其是从身边人出现的敌人。「那他这麽做的用意是?」红发衍空沉声道:「或许跟咱们的目标一样。」「你说是为了那座山?他怎麽会知晓?」任天游如果没有衍空,都不可能知道那座山的事。相对于山中的财富,他更想得到里面的秘法和丹药。如今平白多了徐青这个竞争对头,他对此行忽然间抱起了悲观的态度。实在是,徐青这个人过于邪门。虽然他旁边有个邪僧,可是此邪怎麽感觉不如彼邪。任天游心中吐槽红发衍空,在邪道的专业能力都不如人家,怎麽混的啊?红发衍空:「我不清楚,但这件事的可能性极大,帮主不可不防。」「那该如何是好?」任天游问道。红发衍空:「不如找魏国公帮忙?」任天游脸色一变,说道:「大师,你在开玩笑吗?」红发衍空微笑:「帮主,你觉得你现在能离开魏国公府的羽翼吗?」「不能。」任天游神色一丧。红发衍空:「明知不可,却要逆势而行,岂非智者所为?要是换成徐公明,异地相处,都不用贫僧说。而且说不得还是魏国公主动求他,让魏国公帮他忙。」任天游嘴角一抽,虽然听着很魔幻,但确实是徐公明能干出的事。红发衍空微微一笑,论邪魔外道,他是专业的。经过他精心分析,他觉得自已已经揣摩到了徐青的一些思路,师敌长技以制敌。这就是魔道中人应有的作风。无奈下,任天游听从红发衍空的吩咐,找魏国公府帮忙。金华府。吴大人接到徐青他们破东溟号的消息,且正在和钱师爷下棋。但这次,他没有故作高深,来什麽「小儿辈,破敌矣」。他直接道,「公明留了一封信,说一旦破了东溟号,便拆开看,依计行事。」随后,吴大人拆开信,看了里面的内容,神色不显,对着钱师爷吩咐道:「老钱,你去找古门主过来一叙。」钱师爷虽然好奇信上的内容,但东翁没让他看,他自然不能看,于是去找古无极。吴大人随后又反覆看了信的内容,忍不住露出笑容,「发财喽。」 第159章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没等多久,钱师爷将古无极带来。吴大人说了自己的意图。古无极又惊又喜。原来徐青早有计划,一旦顺利拿下东溟岛,便打算在东溟岛建立据点。东溟岛地理位置优越,距离金华府近。而孟宇轩又是金华府的参将,无论是将来朝廷继续清剿东海群盗和南洋海寇,还是打通商路,东溟岛都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朝廷要在这里设置重要的军事据点,此地必然会发展成商业重镇。仅凭徐青一人,吃不下这麽大的蛋糕。他本来有几番考量。现在有古无极,倒是给了徐青新的思路。古无极不是魏国公的嫡系,但又多受魏国公的恩惠。所以徐青打算邀请在古无极在东溟岛开武馆,明面上是如此,私下里是打算和魏国公建立隐秘联系,承保原来魏国公一派的货物转运。甚至可以收费比东溟帮他们更低。毕竟金华府已经属于之江省,魏国公势力没这麽大。过路费该交还是得交。都是交钱,还不如便宜徐青这个南直隶老乡,大家互惠互利。毕竟在南直隶内,大家内斗不假,出门在那就是最亲切的乡人,能抱团就抱团。这也不妨碍,哪天徐青倒霉,魏国公府跟着落井下石。出来混,都是为了发财玩女人,难道有仇,连钱也不赚?徐青通过古无极,暗中和魏国公做生意,如果魏国公不答应,南直隶其他士绅丶勋贵难道也会拒绝?他拒绝了,以后徐青就卡着这条航线,凡是魏国公府的货物都是高价,别人甚至打折,这样玩一段时间,魏国公手底下人都得逼着他和徐青讲和。除非魏国公敢来打东溟岛。问题是东溟岛已经被朝廷打下了。当然,这又是一个关键,徐青能不能保证朝廷将东溟岛的生意给徐青做?这一点,徐青自然有办法。他出生入死,官没升到,钱又不给,圣人都不带这麽欺负的。但凡首辅掂量一下,都不至于这麽过分。何况徐青又不是不给朝廷水师分钱。只要他这笔钱能爽快分给这批水师,届时朝廷想阻止,也没法阻止。而且不让徐青做这个生意,还不是给其他权贵缙绅去做了,指不定过个一年半载,这群家伙就能把东溟岛丢了,让东溟帮抢回去。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徐青。关键是,东溟岛的位置和南直隶的海运航线,又隔着巨鲸帮。巨鲸帮的势力靠北便是江宁府和林天王。等于被徐青南北夹击。魏国公和东溟岛合作,等于从陆地上和海上,都把巨鲸帮拿捏住了,而且古无极又受了魏国公太多恩惠,和南直隶本地人没啥牵扯。古无极当这个中间人,又兼魏国公的爪牙,身份再合适不过。如此一来,古无极私下跑到徐青这里来的事,也有了交代。他回去之后,带上这个好消息,魏国公一方,哪怕心下仍有疑虑,面对来的好处,也没法拒绝只能接受。这也是势力大了之后,无论上面人怎麽想,归根到底就是得给底下人带来利益,如果做不到,那就会换人。这一点,晚唐五代的武夫将里面的道理讲得最清楚透彻。给钱的时候,帮你加一件衣服,叫你一声陛下;不给钱的时候,哪怕你真是陛下,也直接送你入土。而且徐青扶持古无极还有一个好处。现在江湖上,都知道衍空背叛了徐解元,跑路到了巨鲸帮。徐青就要让这些人知晓,跟着徐爷混,哪怕你从前和徐爷有过节,只要你有用,徐爷照样带你吃香喝辣。若是背叛徐爷,哪怕你抱上新的大腿,徐爷也能将你新的大腿打折。徐青这计划一成功,又搞定了魏国公那边,林天王丶东溟岛两个方向,好似一把钳子,将巨鲸帮夹住,而且魏国公那边又掌握了巨鲸帮在岸上的产业。双方夹击下,巨鲸帮是一点挣扎的馀地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配合徐青,继续给魏国公当狗。而且魏国公府也不怕巨鲸帮倒向徐青,毕竟他掌握着巨鲸帮那些帮众的根,这样一来,自然就达成了只有巨鲸帮帮主任天游受伤的局势,其他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势力当然,构想是构想,真要实现,就得看徐青的拳头够不够硬。能不能搞定东溟岛,将东溟帮的势力从这一片海域驱逐出去。毕竟利益是斗争出来的,不是空口白话拿下来的。朝廷要不是训练了水师,再有威严,也不能让这些海盗交出地盘,乖乖退让。且不提古无极迅速回应天府,将消息带回给魏国公。另一边,东溟岛。这一天是正月十五。本来是大家高高兴兴过上元节的日子,结果东溟岛的群盗,如丧考姚。东溟号被拿下,他们失去了岛周围海域的控制权,即使要突围,也得被周围巡逻的战船拦截冲击。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勉强突围出去,即使如此,也瞒不过徐青这等道法大高手的感应,往往刚冲出去,便迎来一飞剑。徐青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这个,捕杀那些漏网之鱼。而且岛上的出口就那麽几个,很好看守。一旦有人突围,水师自然有信号给出。除此之外,还有登陆的水师,在孟宇轩的军阵指挥下,步步为营,将东溟岛的小镇逐步占领。孟宇轩的军阵极为厉害,士兵训练有素,数人结阵之后,面对一些会武功的海盗,也能周旋,等到同伴过来,一起将其杀死或者拿下。最后,东溟岛上,只剩下核心的数十人,躲在镇上的万云酒楼,被朝廷水师包裹。而徐青见没人再突围出去,也来到万云酒楼外面。这数日,大家都很辛苦,但胜利的曙光已经在目前,何况东溟岛和东溟号上,财货颇多。这一番缴获下,大家除了开拔费,还有不少钱拿。在金银财货的刺激下,再大的疲劳,都一扫而空。「徐解元,你来得正好。我收到消息,外面海上来了一艘海船,有一个闽南一字慧剑门的方门主想请你上去做客,和你谈谈。」孟宇轩说了一件事。徐青点头,「他想和我谈什麽?」「姓方大抵是想付出什麽利益代价,让你放走东溟岛上剩下的人。」孟宇轩倒是不避讳和徐青直接说这样的话。这番顺利攻下东溟岛,徐解元当是头功。何况战场上,最令人敬重的便是那些出生入死的先登,而徐青的功劳,比那些先登还大。徐青笑了笑:「孟大哥,你觉得该不该谈?」孟宇轩道:「我听说这个一字慧剑门经常承接海上走私商人的护卫生意,若是徐解元想把生意往南边做过去,最好还是打一打交道。我可以派人跟你上去,然后用战船将这些人盯着,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徐青摆手,说道:「他要谈,就来万云酒楼谈,我就在里面等着他们来,顺便请他们今晚吃元宵。」孟宇轩惊讶道:「徐解元,你打算现在进万云酒楼?可是,里面有几个厉害的角色,咱们暂时还没将其攻下来。」其实主要是孟宇轩想耗一耗对方的精气神,免得多出无谓的死伤,而且他想抓活口。这是首辅特意交代过的。因为东溟帮有一本重要的帐簿,需要从这些人嘴里问出来。徐青:「这里面的人不简单,强攻的话,难免有无谓的伤亡,这种事交给我来吧。」他此话一出,周围的军士都听得清楚,军队里,这种事自然很快能传出去。其实想一想,徐解元的做法,已经避免了不少伤亡。可以说,这支水师的底层官兵,个个都承了徐青的人情。现在徐青主动去清理方云楼,恩情更大,孟宇轩心中叹一口气,却没有拒绝。徐青此举有收买军心的嫌疑,但前提是你真敢这样做,如此风采,怎能不教人心折。他道:「要派人跟着你吗?」「不必,人多反而是我的累赘。我要是打不过,随时能出来,你们帮我做好掩护便是。」徐青笑着说道。孟宇轩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随后,徐青来到万云楼前。里面的人,见徐青孤身前来,门打开了。「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凶猛的海盗,狞笑一声,举着狼牙棒敲下去。但是,一道刀光往上一提,伴随一声惊雷之响,刀光宛如电光闪烁,落在狼牙棒上。狼牙棒不但被击飞,这个凶猛的海盗浑身也被一股劲力,麻痹了四肢。而刀光顺势斩过来。眨眼的功夫。凶猛海盗的头颅便即从门口的身躯滚落下去,死不目。随后,粗壮的躯壳往后一倒,鲜血泊泊流出。徐青迈过无头尸身,看着酒楼内的众人,淡然道:「现在,还有人觉得我不该来吗?」「你是谁?」一个手持摺扇的扶桑倭人,用着整脚的中土官话询问。「我想,你们应该有人认得出我来。」「他是江宁徐公明。」一个剑客说道。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剑柄,却不敢拔出。刚才那一下,他已经断定,对方的功夫,怕是比他们门主都不弱。剑客身边是个华服锦衣的少年,此刻面色苍白。而其馀众武士,听到这个名字,无不惊骇。无论是巨鲸帮之战,还是东溟号上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人是南直隶的解元,更是一个海上的恶魔。手持摺扇的倭人头目道:「我们公主很快会回来,公主身边还有方仙道的仙师,你们虞人不要太嚣张。」他的话,暂时提振了武士们的士气。徐青对他们的话,置之不理,看向剑客和身边的锦衣少年,问道:「你们是一字慧剑门的人?「是,我爹是门主。」锦衣少年连忙道,根本不顾身边的剑客使眼色。那剑客只好仰天叹一口气。他干什麽带少门主来东溟岛玩!徐青微微一笑,这就难怪了。看来这一字慧剑门的门主,今天想不来万云酒楼做客都不行。他几乎移形换影,来到锦衣少年身前,缓缓道:「少门主,这里好玩吗?」锦衣少年猛地摇头,「一点都不好玩。『「你放心,你爹来了。如果没有意外,你会没事的。」「真的。」锦衣少年瞪大眼晴,高兴不已。旁边的剑客,面如死灰。这少主的身份一暴露,门主都得被徐公明拿捏。江宁徐公明,没听过吗?那是吃人的猛虎啊。而此时,周围的武士和海盗下意识围着徐青。徐青扫视周边众人一眼,「你们谁想动手吗?」他话音一落,酒楼里面,立时安静下来。刚才徐青杀那个海盗的一刀,众人都看在眼里。那种压迫感,比扶桑岛中,第一流的武士都不差了。这种人物,再往上,怕不是能成为真正的武道家,开宗立派。何况,外面还有朝廷的水师大军。他们挺到现在,还不是为了活命。真有勇气,早就突围出去了。不过那样的话,便和之前突围出去的人差不多,即使侥幸杀出去,也是被徐青的飞剑解决了。而且被围住之后,他们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徐青孤身进来,反而让众人内心里泄了一口气,似乎还有投降的机会。何况这人非人哉,他们打不过,向这样的武豪投降,很符合扶桑武士的价值观。此念一起,天地便宽。徐青见状,微微一笑。这一笑,格外邪异。因为有四尊魔神出现。金刚王丶夜叉王丶修罗王丶罗刹王。个个面目威严,环绕徐青周身,为大护法,镇压尘世,威服众生。而被四大魔神环绕中央的徐青。在众武士眼中,毫无疑问是传说中的第五魔王。一些信奉神灵的武士,都忍不住下拜了。这也是徐青经过不断的杀戮之后,念头愈发通达,神魂愈发强大,才能同时驾驭四大魔神。饶是如此,神魂力量也迅速损耗。但好处便是,一个个武士的心灵在魔神的威势下,心理防线被冲垮,甚至朝徐青跪下来。如走狗,匍匐魔王脚下。此为一一破心式! 第160章 富贵可得,长生难求 万云酒楼。闽南一字慧剑门的方门主,脸色铁青地与徐青坐到一桌。先前酒楼里的锦衣少年正是他的独生子,此刻低眉顺眼地站在方门主身侧。至于东溟帮的其他人,已经被靖海卫收押。而方门主之所以敢来,还有一个原因,他在闽南捐了一个「游击将军」的官位,方家更属于闽南的豪族。本质上还是黑白掺杂的,不是单纯的黑道绿林。自来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地方豪族做事便愈发大胆,说白了,朝廷铲除一个地方豪族,很快会有另一个豪族冒起来,且更加和朝廷中枢离心离德。攘外必先安内。在内部不够平稳的情况下,外部的麻烦都是暂时拖着。朝廷控制天下,主要在于一些核心地域,便是所谓「内」,闽南属于「外」,撼动不了天下大局。似方门主这样,在地方作威作福的豪强,日子过得其实比南直隶许多诗书世家都舒服。他开口道:「徐解元,方某人已经来了,你开个价,如何肯放我们父子走。」他在地方上再蛮横,也知人为刀姐我为鱼肉的道理,但方门主不信徐青会做什麽绝。他既是为独子而来,也代表了闽南诸多豪族过来试探。试探的当然不是徐青,而是代表朝廷意志的水师。无论是奇袭也好,还是别的什麽—东溟帮这次确实吃了大亏。而朝廷水师也会长期驻扎在金华府,控制东溟岛,兵锋所向,不得不令这些沿海豪族考虑接下来的形势。在他们看来,徐公明现在是变法派在东南的利刃,他的态度,足以说明朝廷中枢宰执的态度。徐青微微一笑:「我听说方门主一向在做海上的护卫生意,不知有没有兴趣,将生意做大一点?」方门主登时来了兴趣,「怎麽做大?」徐青:「方门主觉得东溟帮接下来的前景如何?「以前朝廷在东南的水师出不了海,战斗力低下,所以他们能在海上横行。现在朝廷已经养出自己的水师,他们自然不能和过去一样在沿海作威作福。但徐解元可能不太了解他们背后的方仙道。」「哦,我听说禾山道在东溟帮同样影响不小,为何方门主只提方仙道?」方门主:「禾山道的根基在陆地上,而方仙道的根基在南洋群岛。徐解元可知,南洋非常之大,海域辽阔,小国无数,如今方仙道的影响力是南洋群岛最大的。而且这些国家也要依靠方仙道帮助他们抵抗西洋人。如今大海之上的纷争,比前朝末年还要剧烈,无论武道还是神魂高手,都因此层出不穷。若不是大虞王朝有王朝气运庇佑,许多南洋的神魂高手以及邪魔鬼祟不敢进入内陆繁华之地,我看这大虞朝也不会太平。」徐青淡然道:「天下道统传承皆出自中土,方仙道是从中土败退的道统,都能在南洋有如此影响力。若是大虞王朝没有王朝气运镇压当世,难道中土之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能出众的人物,会比海外少?何况大虞朝还有武圣镇压,一旦出手,彼辈与土鸡瓦犬无异。」方门主一时语塞,徐青见状,便知在方门主所知的范围内,海外那些势力中,怕是也没有鬼仙丶武圣级别的存在。但有没有隐藏不出世,暗自操弄世俗势力的强横存在,却也是未知的。可是再强也强不过前朝重阳祖师那些人,中土之地,自来都是天国上朝,人杰地灵,为海外所向往。这种地方,才是最有可能孕育出神圣仙佛一般的存在。池水怎麽能养出蛟龙?譬如扶桑岛有战国时代,中土也有战国时代,那能一样吗?随后徐青又问了方门主许多南洋的事。战略上视归视,实际上还是得重视。他了解过后,与自己已知的信息结合,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随后,徐青才提出了和方门主具体合作的事。近海的海贸,主要是沿着海岸线进行,随时可以补充物资和淡水,每次停靠,也能进行交易,而海运的运输成本之低廉,相对于陆运,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哪怕正常物资的贸易,其中利润都无比巨大。更湟论丶丝绸丶瓷器丶茶叶等在海外紧俏的货物。三十倍利润都是往少了说。有了方门主这等地方豪强配合,徐青在近海航线上的大体架子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作为地头蛇,耳目通灵。东溟帮哪怕是海盗,但补充物资,总得依赖沿海豪族,离不开陆地。在这里打开缺口,才能真正根治东溟帮的顽疾。顺带,还能进一步扩张红花会的暗中力量。为朝廷办大事,为自己谋私利,事情自然就能一件件办下来。朝廷利用徐青的同时,徐青何尝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届时天下有变,则自取之;不变,也是树大根深,不会轻易被狡兔死走狗烹。当然,一切前提是,他能渡过自身的短命危机。三年还是太短了。徐青迫切需要打开玄天宝库,看能不能得到更有用的东西,或者在修炼上,得到新的突破。伴随靖海卫联手徐青,顺利拿下东溟岛的消息,亦迅速向四方传开。「魏国公拒绝了帮我们去拿下那座山。」任天游一脸意外,哪怕他强调了此山有宝藏,拿下之后,好处很大。魏国公方面依旧拒绝。除此之外,他还得知真罡门古无极在东溟岛准备开设武馆的消息,此事得到了魏国公府的支持。东溟岛现在可是徐青的地盘,尽管魏国公府那边没说什麽。任天游依旧感到脊背发寒。问题是,哪怕他破罐子破摔,投靠徐青也不可能。因为巨鲸帮的根子在应天府,那里是魏国公的地盘。除非他抛弃自己这帮兄弟,另起炉灶。但没了这些帮众,任天游也不过是一名练脏高手而已,无论是自身的保养,还是谋求武道的继续进步,没有势力的支撑,光是平日吃喝,都是一桩麻烦事。因为武道高手年轻还好,只要肉食管够,那麽武功总能维持住,甚至有些微进步。一旦年纪大了,那就得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神魂高手在这方面的要求自然也不低。大禅寺为何能成为天下武学圣地,便是因为人家有一大杀手一一黄粱米。黄粱米的稳定产出,保证了大禅寺能不断涌现练脏高手,且能长期稳定地维持住自己的水平,加强了寺内高手的凝聚力,自然也保证了大禅寺有极高的下限。金光寺虽然是红月禅师的道统,有许多大禅寺的武学,但就不能像大禅寺那样,稳定出现练脏高手,不得不说,黄粱米算是一个重要原因。红发衍空叹了口气:「看来是徐公明搞的鬼,我们还是低估了他。」「大师,东溟岛落在徐公明手里,现在我是芒刺在背,你说如何是好?」红发衍空抱拳:「任帮主,多谢近日的款待,咱们就此别过。」他觉得任天游已经无法帮他去取回自己的东西,自然当断则断,该走了。任天游:......他一脸不可思议,但红发衍空已经鬼魅般消失在任天游的船上。这些日子,吃他喝他,平日里还骗他的武学心得,就这麽走了?虽然任天游也得了红发衍空的指点,但是——.他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基业,想发财,想得到机缘,他错哪了·——然而,红发衍空的离开,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确实不行。东溟岛百里外,一艘巨舰上。「什麽,东溟岛被朝廷水师攻破了?」巨舰上,一名威严的女子,神情不可思议。她面容姣好,大约二十出头,眉宇间有种英武之气。这便是东溟公主。等手下汇报了事情经过之后,东溟公主感眉,她不过离去数日,没想到就出了这麽大的乱子。「调集人手,咱们将东溟岛夺回来。」东溟公主果断下命令。「且慢。」一名老道在旁边开口。「顾师,你是何意?」老道:「出云,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事是开启流波山中的宝库,而不是在东溟岛做无谓之争。」「东溟岛位置极为重要,岂能是无谓之争?」东溟公主眉。老道:「朝廷水师能攻破东溟岛,说明虞朝已经开始重视海防,且有训练水师,以虞朝的底子,只要在这方面发力,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水师过来沿海扫荡,你纵使夺回东溟岛,也守不住。何况我辈中人,只要修炼有成,自然能坐看王朝起落。富贵可得,而长生难得。这次流波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咱们不能错过。」东溟公主:「顾师,你总说什麽长生,但你见过谁长生了?重阳真人?吕祖?这些前代赫赫有名的真人,不也死了吗?我等人生在世,能不朽长生者,功业而已。」她虽然知晓道人修为高深无比,却也不信长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老道摇头:「出云,就事实而言,你就算能夺回东溟岛一次,两次,然后呢·———.」东溟公主默然:「总不能坐看虞朝的水师在海上耀武扬威,使我等无立锥之地。」老道微笑:「你错了,事物的强弱是不断变化的,虞朝水师强大,不过是此一时,只要你耐心,很快会有彼一时。这些年东溟帮也赚了不少钱,何况只是丢了东溟岛,又不是丢了所有的地盘。你耐心一点,事情自然会有转机。」东溟公主思付利害,心知老道说的不错。现在朝廷动真格,她硬抗的话,只会损失自己的核心力量,给别人做嫁衣。不如暂时退一步,等待新的机会,她又问:「流波山宝库的锁,你不是说极难开启吗?」老道:「我近来炼制了紫雷神火符,凭此符威力,或许可以强行破开绝情锁,不过强行破开之后,必然会引起流波山下方神兽的异动,对我们取出里面的宝物不利。因此,还得找禾山道借迷天香一用。」」「之前你说过,我已经派人要来了。」「那咱们明日便动手。」徐青将海沙帮的美妇海沙夫人暂时交给苏怜卿关押,眼下没有什麽事,比先取流波山的玄天宝库更重要,其他事都要放在一边去。他也等到了冯芜。「迟则生变,咱们现在就出发。」徐青没有和妻子温存,直接说道。冯芜点头,这种大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他们上了自己的海船,身后有靖海卫的水师跟随虽然刚刚经历大战,不过由于是徐解元相召,加上给的好处够多,这些水师自然愿意出手相助至于出征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继续清剿海盗。宜将剩勇追穷寇啊!船上,冯芜明显感觉到,徐青的气质比过去多了些冷厉的杀机。她心里惊讶,然后直接询问。徐青:「杀人如割草,自身也会漠视生命,我正处于这个过程。但是眼下是没有喘息的机会,给我重新调整。你不用担心,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事。」冯芜:「神魂修炼,格外莫测。一旦陷入执念,就难以挣脱,又或者胡乱杀戮,越陷越深。我知晓夫君有天纵之才,但越是这样,越需要控制心境。无法自我克制的强大,不是真正的强大。」徐青:「我这次破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你这样劝诫我,不怕我生气吗?」冯芜微笑:「我现在将你当做至亲至近的人,所以愿意这样说。你要是生气,远离我,我再想办法让你消气就好啦。」徐青莞尔:「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冯芜:「为什麽要不理呢?那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除非你已经不是我想要的山。」徐青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觉得富贵功名,真是无足轻重之物。可惜要超脱世外,又必须要有超脱世外的本钱。」「那就一起努力吧。」冯芜敏锐察觉到,徐青还有更深层的担忧,不在于首辅,不在于各方的威胁——到底是什麽呢?她好奇,但没有问,因为她明白,这或许是徐青极大的一个秘密,并不想拿出来与人分享。既然如此,她何必追根究底。海风迎面吹来,徐青一下子清爽许多,神魂之力涌入海中,不断有水浪涌出,在半空中化为一只巨手,然后又朝海中一探。不多时,一条白鱼被水中巨手抓住,到了半空中。它左右冲突,却没法离开海水所化的巨手,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海水巨手。修地一下,巨手爆开。化作海雨。水中白鱼,也跟着坠落海中。冯芜拍手,「夫君,你的神魂力量又增长了不少。」徐青悠悠道:「这不算什麽,我在想,我能控制这条鱼,别人也能这样控制我。命运总归是要抓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鱼儿在水中很自由,却不是真正的自由。要获得真正的自由,那是世间最艰难的事,几乎没法做到。一想到,人生的目标竟如此艰难,徐青动力满满。不知过了多久,跟随上船,帮助徐青夫妇寻找流波山的高公远高呼一声,「找到了!」前方,海雾徐徐散开。长天尽头,一座海上飘浮的仙山闯入众人的视线。 第161章 流波山 旁人是用眼晴看远处的海上仙山,而徐青是用神魂看。轰!「这是.」徐青的神魂出壳,见到他永生难忘的一幕。整座仙山,在神魂的观察中,一下子化为刺目的璀璨星光,竟是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而山下,赫然是一只难以想像的巨鳌。他终于明百,为何流波山可以移动。徐青想到,神话故事里,有玄龟驮天帝碑的故事,与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海船越是靠近流波山,一股浩大深沉的气息扑面而至。其他人还震撼于仙山的美景,而徐青则是「看到」仙山的本质。与此同时。青铜镜内,气运小蛇疯狂变化。一会变得深沉如墨,危机骇人,一会变得天青如水,预示福泽。「祸福相依。」徐青等海船靠近之后,下令停止前行。「你用神魂瞧见了仙山下面的事物没有?」徐青询问冯芜。冯芜摇头:「我看不清,只感觉到一股厚重的气息。不过咱们先前也推断过,仙山下面是一只庞然的海怪,是如此麽?」徐青点头,「那是一只巨鳌。」冯芜继续道:「看来此行比我们想像的危险。」一座能驮起仙山的巨鳌,如果有意识攻击人类,哪怕战舰都不能抵挡。徐青沉吟道:「仙山并非真实,而是幻境。如果我猜得没错,流波山是一件极为可怕的法器幻化出来,而法器运行的根基在于这只巨鳌的精气。」他到底眼力高明,凭藉刚才的观察,大致判断出了其中的情形。「法器?什麽法器如此厉害?」冯芜也难以想像,什麽法器能幻化出如此逼真的巨大幻象,简直超出了认知。徐青:「天地造化,本就是说不清的。」「咱们现在过去麽?」徐青摇头:「不着急,有什麽帮我们试探。」他说话间,极目朝流波山眺望过去。没过多久,流波山出现巨大的爆炸声。冯芜还看到了东溟帮印记的战舰,果然如他们先前推测那样,流波山出现在东溟帮势力范围后,被对方发现了。徐青十分冷静,让高公远挥动旗语,招呼后面的靖海水师先解决前面东溟帮的战舰。这趟由孟宇轩亲自出手,自然不会失手。徐青对于这位当世名将的实力,已经极度认可。若是两军对垒,孟宇轩必定是他最头疼的敌人。如果真到那种时候,他会先用离间计。这种伎俩,自古以来都很有效。不是因为朝廷的大人物蠢,反而是因为他们聪明。忠诚的重要性在能力之上,孟宇轩跟了首辅,将来是必定会被清算的。靖海卫的水师,到了前方。因为缴获了东溟号,他们对东溟帮的战船十分了解,且通过俘虏对东溟帮的作战方式了解透彻。对于名将而言,知己知彼,意味着胜利。事实果然如此。东溟帮的战舰见到靖海卫的水师杀过来时,迎头反击,结果好似两个武者交手。靖海卫这边料敌机先,加上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在孟宇轩的如臂指使下,将东溟帮的战阵拆解得七零八落。整个过程,在战鼓中,如同一曲优美动人的乐章。流波山上,正在攻击宝库入口的东溟公主看到自己的战舰被靖海卫攻击,败势已显,心疼得无以复加。老道开口:「出云,不用惊慌。」他口中念念有词,手里多了许多小旗,一下子飞到天穹上。瞬息间,天色变得无比昏暗,漆黑骇人。浓郁的黑暗,伴随大雾,一时间袭扰战场。东溟帮的战船,得到喘息的机会。而老道不断往嘴里倒着充满香气的液体,显然催动如此多的阵旗,施展大范围的道术,令他负担极大。一瓶子药液灌入口中,老道的脸色极为不正常,但阵旗变得十分稳固,弥漫的黑暗,使战场陷入暂时的宁静。在这股黑暗中,双方都没了作战的机会。「这半个时辰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继续打开宝库?」「不,我们去抓住他们。能在这时候寻到宝库的外来者,只有灭情道的传人。绝情锁果然不是外力可以开启的,只有抓到灭情道的人,才能开启绝情锁。只是没想到,灭情道的传人居然是虞朝官府的人。」老道一瞬间判断出许多事。东溟公主一下子也明白了,如果不解决虞朝的水师,他们会陷入彻底的被动,即使打开宝库,亦是无济于事。老道给了东溟公主和她手下众武士各自一张符篆。在符篆的作用下,他们眼前再无黑暗,众人到了登陆流波山的海船,在老道指引下,准确找到了徐青他们所在海船的位置。这股深沉恐怖的黑暗,并未吓到徐青。四大魔神!突然间,金刚王率先出来,眉心的竖眼大放光明,驱散眼前的黑暗。但是老道他们来得非常迅捷。一刻钟不到,已经到了徐青他们的海船面前。就在此时,东溟公主一方的战船前,涌起巨浪。老道却似早有准备,射出一箭。箭枝穿过海浪,发生巨大的爆炸,竟然将跟着海浪扑杀过来的魔神击退。「方仙道的火器果然厉害。」徐青的声音徐徐淡淡的出现。此时,一根白绫如同匹练一般,缠住来犯战船的桅杆。一下子,战船颠簸,失去平衡。就在此时,徐青纵身一跃,展开黑狐袍,来到进犯眼前的战船上。身后四大魔神跟随,宛如血海一般的气息,将周围的黑暗清空。猩红的光芒,将战船衬托得犹如修罗战场,「五大魔神!」老道惊讶无比。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嗅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更可怕的是,对方居然年纪轻轻,便修炼成五大魔神这等奇术。尤其是在海外,道术的威力,比在虞朝本土更大,更可怕。「你是徐青。」东溟公主冷声道。她说话间,手里多出一把倭刀,鬼气森森。这是扶桑的名刀一一鬼切。用的是诡石打造,本身便是一只可怕的厉鬼。徐青明显能感受到来自鬼切的阴鬼之气,在东溟公主话音一落时,徐青的无极刀发出雷鸣,一道电弧斩向东溟公主。东溟公主不假思索的抬起鬼切格挡。砰!简单的交击之下,她浑身酥麻酸软。「雷法!」东溟公主惊骇莫名。同时感受到来自鬼切的哀豪声。与此同时,众武士同时围杀过来。但徐青宛如游龙一般,避开四面八方的刀刃袭击。不得不说,这些武士颇有武艺,且悍不畏死。徐青的八卦游龙步固然精微奥妙,依旧没能完全避开所有武士的兵器。但是,他劲力流转全身,加上黑狐袍本身能抵挡一般的刀剑,何况金光咒本是顶级的护体神功。金光运转体表,气血勃发下,硬是挡住了数记武士刀的伤害,并杀死了两名武士。但这也给了东溟公主喘息的机会。她再次挥舞鬼切,雷轰电闪一般斩向徐青的后背。此时,缠绕桅杆的白绫条地化为一道墙,将鬼切卷进去。轰!东溟公主凭藉鬼切的锋利,斩开白绫。但是一只手掌恰好在此时拍向鬼切的刀身。一股强大的暗劲,令她虎口破开。但她依旧牢牢握住鬼切。而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息,让鬼切再度发出哀豪。这是极为凝聚的武道气血。正是徐青用出了牛舌掌。不过,徐青没有趁胜追击,因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出现。他嗅到浓郁的火药味。但见得,一颗漆黑无比的小球,出现在他的头顶。他几乎不假思索,拍出一掌。小球在掌风下,往旁边的虚空而去,半空中,轰然爆炸。强大的爆破之力下。众人震耳欲聋。徐青的神魂念头都一时间难以凝聚,四大魔神随即溃散。黑暗再度涌入他的周围。就在这时,一股阴风吹来,泛起银白的火焰,宛如明月一般,将黑暗暂时驱散。「灭情道的海上升明月。」老道惊讶一声。在银白的光芒照耀下,徐青的心神再度凝聚。他知道,这是冯芜施展秘术,为他护法。然而,眼下的危机并未解除。东溟公主,忽然吹起怪异的口哨声。徐青募地感受到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出现。原来一条数丈长的海蛇,从战船旁边爬上来,张开大口,朝着徐青咬过来。「这是神魂御兽的道术。」徐青「看到」了巨蛇身上的年轻女子神魂,光溜溜地盘踞在蛇头上。而蛇口中,赫然含着鬼切这把扶桑名刀。这种大体型的海兽,其气血和体力,自非人类相比。徐青几乎不假思索倒退,避开这海蛇致命一击。但是海蛇在东溟公主的神魂驾驭下,紧追不舍。在此刻,忽然间,一把飞剑刺向海蛇头顶的东溟公主的神魂。这是冯芜驾驭桃木剑,为徐青掠阵。他们几乎心灵相通。在冯芜驾驭桃木剑掠阵的时候,徐青已经想好下一步动作。他后退的姿态,宛如张弓蓄力。在桃木剑掠过来的刹那,蓄力完成,鬼切格挡桃木剑的时候,徐青一脚,踩在甲板上。整个甲板宛如波浪一般起伏,发出令人牙酸的开裂声。东溟公主的身体,受到一股潜力,给震飞起来,朝徐青而去。老道见状不妙,连忙抛出一根刻满符文的绳子,将东溟公主的身体拉回来。就在此刻。徐青一拳朝老道轰出。老道惊骇绝伦。他没想到徐青竟然是声东击西,真实目标在他身上。眨眼不到,老道身前竟然出现一个只有神魂才能看到漆黑漩涡,徐青一拳蕴含的气血,竟然不由自主被漩涡吸过去。「放肆!」徐青面对这能吸人气血的邪诡神通,心中暴喝一声。旋即,脑海里,闪过金光咒的总纲。「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在金光咒真意之下,浑身气血好似铁板一块,难以撼动。与此同时,他化拳为指,点杀向老道的眉心。「全真道的先天指。」老道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噗嘴!老道的身子好似气泡被戳破,迅速干,留下一张皱巴巴的道符。而徐青也没继续追击,在白绫的接引下,回到自己的海船上。与此同时,东溟公主调转战船,迅速撤离。黑暗迅速消退,东溟帮的战船,响起撤退的号角声。此时此刻,东溟帮已经损失惨重。孟宇轩指挥战船追杀,不过对方的战船上有道符加持,风势更顺,追出十几里之后,眼见追上无望,孟宇轩只能回转。此时此刻,徐青和冯芜已经踏上流波山。一场大战下来,徐青和冯芜都消耗不小,但徐青只是简单服用了气血丹药,恢复气血和体力,直接到了流波山上。宝库的入口,坑坑洼洼,大门依旧纹丝不动。当踏足流波山时,徐青明显感觉到一股庞然厚重的精气。青铜镜内,黑气渐渐浓郁。徐青心知,这是那个老道强行破开宝库大门,导致流波山下的巨鳌开始苏醒。「还有时间。」徐青时刻注意黑气的变化,一旦开始接近有生命危险的那种临界点,无论宝库内,有什麽珍贵的事物,都得立刻撤退。冯芜没有回话,耐心地施展神通,解开宝库大门的绝情锁。徐青的手按在大门上,感知大门和绝情锁的构造。不多时,老道无论如何都攻不破的大门,在冯芜的精妙手法下,缓缓开启。徐青和冯芜缓步入内,看到是一尊巍峨的玄衣道人神像。周围是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和武器.—上面大部分都有昔年全真道的记号。显然这些东西,也是玄天道人搬运进玄天宝库的。冯芜拉着徐青到了玄天道人神像下方,这里有两个蒲团。「师父说过,进门之后,要对着神像三叩首。」冯芜对徐青说道。徐青点头,他这时候没有耍心机,老老实实跟着妻子跪在蒲团前,朝着道人神像磕头。反正他的玄天观想法得自玄天道人,算是向便宜师父磕头!他做人,一向是知恩图报。在他磕头的一瞬间,青铜镜内,气运小蛇里浓郁的黑气,如同潮水般消退。「出云,不用担心我。」老道先前用替身符躲过必死的一击,却也元气大伤。他调息过后,冷笑一声:「算算时间,迷天香的药效该过去了。他们要是上了那座山,必死无疑。」东溟公主道:「希望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帮咱们打开了宝库的大门。「老道:「他们肯定忍不住的,只不过,根据我们方仙道的记载,一旦仙山底部的神兽苏醒,很快会潜入深海。咱们没有灭情道的传承,推算不出神兽的行动轨迹。而且下一次,很难有这麽好的运气刚好在咱们的地盘里,发现流波山。」东溟公主同样感到可惜。但要不是这次发现流波山出现在东溟帮的势力范围内,她也不会带着主力离开东溟岛,给朝廷水师可趁之机。而且没想到,最终结果不但是一无所获,反而赔本不小。老道知晓东溟公主心中的想法,安慰道:「只要那个徐青死在流波山,咱们也算是报了仇。至于损失的实力,等我回去之后,再请我师兄他们给你更多的支援。」「现在扶桑岛上东夷人的实力越来越强,我怕是复国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东溟公主眉头紧锁。老道:「尘世的富贵如同过眼云烟,你如果肯放弃这个执念,进入我们方仙道修行,将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的,凭你身上的血脉,便是鬼仙之境,也不是没机会。」东溟公主摇头:「如果心中的执念不能达成,神魂之道,必然也难以取得大成就。顾师,我的事,你不必再劝。」老道暗自可惜,但是修道的事,不能强求,否则会适得其反。他又想到了那个即将死在流波山的徐青。以对方的年纪,竟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若是方仙道的弟子,怕不是能培养出他们方仙道自己的重阳真人丶紫阳真人出来。「死得好,否则此人在世,当真让人寝食难安。」徐青跟着妻子三即首,发现体内黑气迅速消散,几乎到了平时的状态,不由暗自惊喜。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清气从神像降落,他使用先天指消耗的本命元气,竟迅速恢复。而旁边冯芜似乎也得到了什麽东西,陷入沉睡中。徐青没有打扰,与此同时,看向宝库门外。一缕红光溜了进来。「衍空大师,徐某久候了。」徐青神形一动,化为一团黑影,与红光碰撞,红发衍空不由露出身形,惊骇莫名道:「你怎麽一点事都没有。」他悚然不已。此刻徐青的状态,超出了红发衍空对先天指的印象。哪怕服用了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这小子也不该状态恢复得这麽好。徐青冷笑一声:「我平生最恨别人占我便宜,你说这事该怎麽办?」红发衍空不由头疼无比,他这个邪魔,遇见徐青简直倒了几辈子霉。他缓声道:「我只是想拿一件东西,你让我取走,我便告诉你这座宝库真正的秘密。」「你怎麽知道?」「玄天红月本一人,你说我怎麽知道。」红发衍空,一语道破天机。 第162章 玄天宝库的真正秘密(求订阅) 徐青眼睛微眯,锐利的目光好似刀子落在衍空身上,淡淡道:「那你也太弱了。」红发衍空脸皮一抽,随即平复心绪,「现在的我,远远谈不上完整。而且要不是你藉助那株妖树的神魂力量,将我重伤。我如今根本不用跟你这般客气。」饶是红发衍空见多识广,当初也想像不到,徐青居然能和一株树神魂交融,从而调动对方庞大的神魂力量。这种事,任谁也想像不到。他下意识警了陷入沉睡中的冯芜一眼,很想说,你被「绿」了矣。徐青:「你当时要不是穷追猛打,怎麽会被我算计到,还不是你脑子不行。」他极尽嘲讽,试图感受红发衍空的情绪波动。红发衍空似乎察觉到徐青的心机,眼神变得澄澈空明,说道:「我的提议怎麽样,如果你让我取走我自己的那份东西,我便告诉你如何开启内库。」徐青:「不可能,这玄天宝库是我家的东西,你进来当贼还有理了?」他一番强词夺理,红发衍空差点给破了禅功,随后红发衍空开口:「你还想要什麽?」徐青慢条斯理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告诉我红月和玄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红发衍空忽然笑起来,说道:「你是想拖延时间,等外面的人进来,以及你的小妻子醒来,一起将我解决,对吧?徐青:「你要打,我也奉陪。」红发衍空:「可惜,可惜—」徐青忽地神色一动,脚下的巨鳌在动。它「醒」了。徐青随时都在观察青铜镜内的气运小蛇变化,通过对黑气的观察,明显已经脱离了危险处境。但是,他没想到,巨鳌会在这时候苏醒,并且继续游动。而流波山外,明显起了茫茫大雾。无论是靖海卫的水师,还是徐青带来的船,都被巨鳌甩开,且被茫茫大雾阻隔视线,不敢再前进。徐青感应着「紫微星」的位置,没有迷失方向。他心里安定下来。凭藉高公远传授的航海学问,加上他通过感应紫微星定位,即使在茫茫大海中,他也不会迷路。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宝库内的诸多东西,到时候怎麽带走。但那都是后话。不得不说,知识学的杂是有好处的,如果没跟高公远提前请教相关的学问,哪怕他能通过紫微星定位,也很难不在大海中迷失方位。徐青平静道:「你如果觉得我会在海中迷失方向,那你就大错特错。」红发衍空仔细观察徐青神色,看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没有外力相助,他自即使冯芜醒来,他也能逃走,问题是,如果不打开内库,他根本拿不回自己的东西。所以徐青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红发衍空:「你不是很想知晓红月和玄天道人的事,那我告诉你。」徐青:「请说。」红发衍空:「其实这要从两种不同的修行理念说起。玄天道人自不待言,这宝库内许多东西,都是来自全真道重阳真人,可以说玄天道人也是全真道的传承者之一。他代表的是『全真」,而红月代表的是『全性」。」「全真?全性?」徐青对全真道自然是无比熟悉的,但「全性」也不陌生,这是杨朱的理念,也是道家。红发衍空接续道:「全真道的核心要旨是『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其真」,其在内丹法的造诣,冠绝世间,天下玄门之宗,当之无愧;而全性道,讲究『贵己重生,不拔一毛,全性保真」。两者最大的区别是什麽,你可知晓?」徐青沉吟道:「全真道讲究天人合一,性命双修。至于全性,我了解不多,但不拔一毛的前提是不取一毫,不以物累形,这应该是自成天地,自给自足,不假外求之道。」红发衍空微微一奇:「当今世间,能了解全真道的其实不少,但对全性也有认知的,算是稀少罕见了,没想到你居然有涉猎。真不知你前世是何等人物,宿慧开启后,博学多闻至此。」他几乎断定,徐青有宿慧在身。徐青闻言,暗自一笑,前世网络中,那些键盘侠,论专业程度大都一般,但知识面之广,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他这根本不算什麽。其实世家大族的子弟,比起普通读书人的优势也在于此,那就是信息知晓得多,知识面广,而且知晓许多学派师承之间的人脉关系。尤其是最后这一点,乃是世家子弟的基本盘。这也称之为「家学」。所谓家学渊源,为何有渊源二字,古人用词之精妙,便在于此,道破了其中天机。徐青娶冯芜最大的好处便是有了家学,可以进入世家的关系网。当然,前提是他有足够大的价值,所以能得到周提学他们的赏识。自己有实力,才是得到这一切的前提。另一方面,娶老婆确实是最快融入统治阶级的办法。因此世家大族,往往互相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朝太祖为了打破这个圈子,皇后往往只选小门小户之女,为的便是不给士绅豪族沾染皇权的机会,但何尝不是将这些士绅豪族往外面推,与皇权离心离德。这也不是没好处,至少令外戚篡权的可能性降低了许多。不得不说,本朝太祖是一视同仁的「爱民」。无论士绅豪族,还是百姓,在他眼里都是自家的农奴长工,没啥区别。典型的地主老财思维。只是人家确实也是千古一帝,自来开国太祖,几乎都有缺点,但他们的长处足以弥补短板。何况时代不同,评价也不一样。后人评价前人,往往是从本身时代的角度出发。譬如前汉批判暴秦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另一方面,不妨碍前汉继承秦制。主打一个口嫌体正直。无它,秦法驭民之术,太好用了!徐青心念电闪而过,缓缓开口:「这麽说,你是全性?」红发衍空:「可以这麽说,而玄天宝库最大的秘密,便在全真二字。」「你想拿走什麽东西?」红发衍空:「慧剑。」徐青:「你是想斩断衍空的一面?」红发衍空:「你果然智慧过人,一点就透。」徐青摇头:「可惜,我不能助你。你太危险了。」「不错,衍空大师,你很危险。」冯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红发衍空深深看了冯芜一眼。忽然间,只见冯芜手一挥,一张大网出现,「灭情道的天罗网。」红发衍空暗自惊讶,然后挥手弹出大金刚指力,试图破开情网,便在此时,冯芜对着神龛一拍,里面露出一个密道。她拉着徐青进入,随后密道门关闭,外面的大殿出现崩塌的迹象。红发衍空破开天罗网,赶上前,手同样拍向神龛,结果浑身犹如触电般弹开,浑身冒出红烟。他冷哼一声,知晓是玄天道人留下的道禁,专门便是为了防备他。他虽然知晓玄天道人的事,却没有玄天道人的传承,自然破不开这道禁。而大殿崩塌之势不能遏制,红发衍空吹了一声口哨,那只从金刚寺脱身的金毛怪物出现,将红发衍空背了出去。出了密道,里面是一间石室,通明如昼,徐青没有发现光源。冯芜开口:「夫君,这里是玄天宝库内库的入口,不过我不清楚入口所在的生门在何处。」徐青:「我来找找。」他以手触碰石壁,补天劫手的神通施展出来,没想到石壁上竟有一层奇怪的力量,阻绝了补天劫手的勘察。这是他修炼补天劫手后,首次遇到这种情况。随后,徐青试图用掌力破开石壁,力量也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再用无极刀尝试,依旧没得到效果。徐青不得不感慨:「玄天道人的道法高明至此,我距离前辈高人,还是有很大差距。」冯芜安慰道:「夫君还年轻,迟早能超越他们。」徐青微笑:「入宝山不能空还,咱们再想想办法。」他已经感应到,外界大殿正出现崩塌,没有急着出去。反正来都来了,相比起外面的金银财货和兵器丶丹药,显然内库里的东西更有价值。徐青先前已经看过,那些丹药不能说差,但只适合一般武者用,只要资源够,丹溪翁和徐福都能炼出来。这应该是重阳真人为中下层弟子准备的。重阳真人有全真七子为徒,玄天道人和红月既然是一人,那麽玄天道人得到的自然是他们前身铁脚仙得到的部分重阳宝藏。类似的宝藏,估计还有七处。全真七子,有的道统至今存续,所以那部分的宝藏,肯定是人家自用了。但也有一些道统湮灭的。将来有机会,徐青还可以再找找。不过修行秘要这玩意,主要是看锲合自身与否,毕竟上乘法门,在上限方面几乎不存在本质的差距。徐青陷入沉思,绝对专注的状态开启。「有了。」徐青结合种种分析,在绝对专注的状态加持下,得到一抹灵光。「你想到什麽?」「还记得咱们进来时,大殿神像的样子吗?」「我记得,对了,神像的右手食指似乎和正常神像的姿势不太一样。难道那根手指,代表了内库入口的具体方位?」冯芜根据密道的方位,判断出神像手指的方位,发现手指的正方方向和反方向,正是密道和密道对着石室的方向丶自然不可能是密道这里,那就是密道正对面。她来到这里,依旧没发现什麽。徐青沉吟,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说的这个位置;另一种可能是,那根手指所指的八卦方位。」因为从大殿的布局来看,确实符合八卦之理。道家和易经八卦,总有说不清的关系。徐青更倾向于后者。冯芜闻言,仔细推演,喃喃道:「乾尽午中,坤尽子中,其阳在南,其阴在北。神像手指的位置是西北方向,『在『明夷』位和『随』位之间。难道是无妄位?」徐青点头,来到冯芜所言的无妄位。他再度进行各种尝试,依旧没有找到打开内库的门。「难道不是这里?」冯芜有些失望。徐青沉思一会,说道:「未必,我用先天指试试。」」冯芜:「你不久前用过先天指,现在再用,会不会有危险?」徐青:「先前叩拜神像时,你得了好处,我也得了好处,因此恢复了元气。这是意外之财,舍了不可惜。」他总觉得,玄天道人行事,有点因果味道。既然神像助他恢复元气,自然也是有门道在里面。徐青蓄足劲力,先天一的气息爆发,十分骇人,朝着石壁一指点去。然而石壁纹丝不动。冯芜:「怎麽也没用。」徐青脸色一白,似乎身子发软,冯芜惊讶一声,「你没事吧。她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干嘛要逞强。」她说话间,警惕地看着密道,防备外面的红发衍空冲进来。结果半响都没有动静。徐青看见气运小蛇里,刚涌出的黑气,又一下子消退,方才松了口气,他神色立刻恢复正常,他道:「我刚才没有用出先天指。」冯芜:「原来你是想看看衍空会不会冲进来。」大殿的崩塌停止,红发衍空又骑着金毛怪物进来,看着神像,犹豫半天,还是没进去,随后一阵奇怪的「歌声」响起。金毛怪物根根毛发竖立。红发衍空神色微变:「我们走。」红发衍空真的走了之后,徐青观察气运小蛇再无黑气冒出,彻底松一口气。再次趋吉避凶成功!他确定气运小蛇的黑气再无反覆,再度运,先天指应声而出,落在石壁上。这一指落下,似乎击中了石壁覆盖的奇怪力量的枢纽,只见到眼前的石壁,不断有石屑落下,很快露出一扇石门,上面有一道锁。冯芜试了试,道:「不是绝情锁。」徐青点头,用手抚摸这把锁,感知里面的构造,很快胸有成竹。只见他劲力渗透进去,用冯芜开启绝情锁的手法逆推,不多时,这把锁落下。徐青因为施展先天指,又马上开锁,颇有些喘息。他调匀气息,一掌朝石门推去。全力之下,石门轰然而开。里面也是一间石室,和外面一样,没有光源,却通明如昼。石室里面,除了正对石门的宽大石榻,其馀地方空空荡荡,但两侧石壁上,皆刻有文字,与徐青所学玄天观想法的石壁文字笔迹,如出一辙。上面赫然写着,「玄天妙音洗髓大法」,「以乾坤为肺腑,化虹霓为喉舌,吐龙吟,鸣鸾歌,听无韵之雷但徐青的目光很快不在石壁的洗髓经文上,而是落在正对石门的宽大石榻只见到,石榻中间有清光浮动,如星辉般散开。显然是先前有障眼法,现在障眼法消失。一名道人的遗蜕出现。只见他相貌清奇,须发如墨,双目灿如星斗。若非躯壳死寂,气息全无,简直和活人没区别。而道人一指触及石榻。徐青和冯芜上前,看到榻上竟然有道人用指力刻下的文字:玉阳子尸解于此。 第163章 收获满满,玉阳手札(求订阅) 徐青当然清楚玉阳子是谁,那是玄天道人和红月的前身,重阳门下北七真之一,江湖人称「铁脚仙」的王处一。比如着名的龙骑士尹志平,便是从玉阳子这里得受篆法。当然真实历史上,尹志平的水平很高,做过全真道的掌教。最先是遇见马钰,生出向道之心,后来拜在长春真人丘处机门下,问易于郝大通,受篆法于玉阳子。这入道的排面,可以说是拉满了。徐青心里思片刻,说道:「这里居然是玉阳子的遗蜕,而不是玄天道人的遗蜕,很奇怪。」冯芜深以为然。太不对劲了。徐青走到玉阳子面前,先执弟子礼一拜,做足架势,然后触摸玉阳子的遗蜕。「这————」玉阳子的遗蜕,看起来和活人一样,但摸上去,竟然没有丝毫血肉的柔软,反而坚若金刚。若不是披了一层人皮,与山石何异。人皮?徐青往遗蜕下摆看去,发现一个囊。「不对劲。」徐青用补天劫手,摸了摸囊的材质,竟然不是一般的皮革制成,而是——人皮!徐青有些悚然。而且他发现,补天劫手没法感应到这个囊内部。徐青试图打开囊的口子,也没法打开,神魂之力亦被格挡住。「这东西怎麽了?」冯芜见状询问。徐青沉吟:「红发衍空说他想要进内库找一把慧剑,我在想,这个慧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类似于法器的东西,你瞧,这个内库,除了玉阳子的遗蜕和我手上这玩意,还能藏下什麽东西?」他补天劫手摸过遗蜕,没有发现藏着其他器物。而且遗蜕的材质,感觉和坚硬的花岗岩差不多。这也是让徐青震惊的地方,将自己身体练到和花岗岩一样,该说是厉害,还是惊悚?「你觉得东西在这囊中?」冯芜到底聪慧,直接说出徐青心里的猜想。徐青点头,「但是很奇怪,我打不开它,你来试试?」冯芜尝试过后,发现也不能打开。徐青:「看来只有用先天一试试了。」他刚使用了先天指,因此不怎麽想动用先天一,目前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用先天一试试道家中,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元素,尤其是徐青所修炼的先天一,更是号称「天地玄宗,万无本根」。用武侠小说的说法,别人都是后天真气,他这是先天真气。别人是母的,他这是公的!徐青的先天一无注入囊中,立时脸色一白。但顷刻间,他有种和擎囊血肉相连的感觉,神魂在囊里打下烙印。从此之后,囊成为他独有的法器,再不能被别人拥有,除非他被杀死,且里面的神魂印记被强大无比的神魂高手抹去。在他目前看来,要抹去这种神魂印记,已知人物中,或许只有方阁老能做到。他的神魂念头进入擎囊中,发现了一个李家老宅那个小杂物间差不多尺寸的空间。「储物囊?」徐青先是惊喜,然后有点不知足,嘀咕道:「也不算多大。」冯芜脸一黑。徐青抬起头,看着冯芜,连忙道:「没说你。」冯芜轻哼一声,问:「这东西打开了?」徐青倒是没隐瞒,直接说了里面的大致情况。他心念一动,手中多出一本手札。他翻开看,「这是玉阳子的手札,记载了他平日的修炼心得,还有许多自己经历的事。」只是粗粗浏览一番,便让徐青惊喜不已。他接续道:「得此手札,已经胜过宝库里其他所有的东西了。『冯芜:「那你别搬其他东西走?」徐青咳嗽一声,然后默默记诵石壁上的玄天妙音洗髓大法。洗髓秘法,天下各大圣地各有各的门道,但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洗髓秘法,即使领悟出武道宗师的境界,也没法成为真正的武道宗师。只是,你都能领悟出武道宗师的境界,花时间也可以自己琢磨出洗髓秘法来。当然,这肯定比不上别家圣地一代代总结的秘法。对于个人而言,到底是够用了。因为自己领悟出来的,肯定适合自身。但拿来做传承是不够的。而徐青的虎豹雷音,领悟到最上层,也是可以洗髓的。只不过,这种秘法,能有两份,自然是好事,可以相互印证,寻找不足,继续优化。总归是有比没有强。他记忆的同时,冯芜也在记忆。冯芜本来就有乐道天赋,浏览之馀,便发现,这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分为天地二籁。徐青自然也发现了,他笑道:「看来天注定咱们要修炼这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冯芜突然惆怅道:「看来这是玄天道人和我们灭情道的那位前辈当初洗髓的秘法。他们当初,也是双修道侣,可惜最后没有好的结果。」「那咱们替他们做一个圆满。」徐青知晓,冯芜到底是女子,免不了多愁善感。莫说她,徐青自己偶尔也会因为寿命的事而惆怅。他甚至想过,要不躺平任操算了。他现在的实力,足够他恣意妄为一把。但徐青还是决定,坚决不放弃自己。他还有救!漂亮话反正不要钱,说起来大家都开心。冯芜忍不住笑道:「这种事还能替啊。」「心诚则灵。」冯芜:「玉阳子的遗蜕怎麽办?」徐青有红发衍空留下的阴影,对于这种前辈高人的遗蜕,能不带走就不带走,鬼知道带回去,半夜人家会不会找你谈谈心?一想到都不寒而栗。徐青摆手:「留在这里吧。」冯芜:「我也是这麽想的,到底是前辈高人,该有的敬意还得有。咱们先出去吧。」徐青点头。他照例先确定气运小蛇的状况之后,才带着冯芜出去。回到大殿,已经十分狼藉,而且大约是他们离开内库,引发了什麽机关,脚下震动起来。徐青看着大殿内的金银财宝和武器丶丹药,十分可惜,随即用得到的囊,胡乱收纳了一部分,在气运小蛇黑气直冒的情况下,徐青终于罢手,带着冯芜离开。到了海面上,徐青用神魂之力驾驭一块木板,周围虽然大雾茫茫,他依旧看到流波山的轮廓轰然溃散,而那只巨鳌深深沉入海中,消失在深海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巨鳌和幻化出来几乎以假乱真的流波山。「这巨鳌不知活了多久。」「谁知道呢,它倒是快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神魂修为比你高,我感觉到了它的快活,你是没感觉到吧。回去咱们晚上加练一下。」「胚。」两人说了一会话,消除了在茫茫海雾中的紧张感。汪洋大海上,支撑两人身体的不过是一块小小木板。但徐青乘风蹈海,习以为常。而用神魂驾驭周围的气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实所谓道术,归根到底是对神魂之力的运用。徐青神魂强大,又有极强的神魂控制力,反而不用过于拘泥于传统道术,颇有点「周游六虚,法用万物」的韵味。「你别慌,只要不是遇上风暴,咱们肯定没事,你还能不信我的能力?」徐青感觉到冯芜还是有点担忧。毕竟这茫茫海雾中,太过孤独寂寥,而且有种莫名的恐怖感。「别瞎说,万一真来了咋办?」冯芜本来没想到会遇上风暴的事,徐青一说,自然紧张起来。这生死谜题,太难勘破了。平时嘴上不在意,真遇到,她还是怂怂的。徐青:「我跟高公远不是白学了那麽多航海学问,你放心,依我看,这天象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风暴的。」「我咋看不到啥天象,都是雾气。」「要不咋说师父你修为低浅呢,你放心,有徒儿在呢。」冯芜白他一眼,但说说笑笑,倒也是个消遣,时间过得很快。而且莫非是真的运气好,他们果然出了海雾。只是四周茫茫,又是白天,天色阴沉,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徐青却认准一个方向,乘长风,破万里浪如果有人在天上,会发现有人驾驭一叶木板,带着一个俏丽女郎,香然过海。当真是飘然若仙。不知走了多久,眼见天光黯淡,马上要入夜。徐青忽地纵声长啸。脚下木板晃来晃去。好在冯芜的身法不弱,脚步扎实,没有被晃下去。而且她在茫茫大海中,体察水流变化,依稀对八卦身法有了新的感悟。不多时,远处有一艘海船朝他们过来,先是长天一点,再是一横,终于在夜色到来之前,驶到两人近旁。那船上丢下一根长索,徐青抓住,攀升上去。随后甲板上欢呼海啸。原来这里是靖海卫水师的一艘战船。因为徐青和冯芜跟着流波山失踪在海雾中,孟宇轩不甘心,派了水师战船和徐青的商船追着海雾,到处搜索。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先是水师战船在附近听到了徐青的长啸声,然后开船过来。这一船水师,对徐青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茫茫大海中,乘风破浪,神色泰然,当真神人也。随后战船上的武官,放出讯号,挥动旗语,招呼附近的水师返航,而徐青的商船也赶来,徐青和冯芜回到自己船上。一船人揪着的心,终于彻底松开。随即欢声雷动,自不待言。经此一役,无论是水师,还是商船的人,都觉得徐解元有天命在身。尤其是高公远,早已向大家说了,航海是多麽凶险的事,孤身男女,失踪在大海中,便是神仙也难渡。他们夫妇竟能安然无恙回归,不是天命人,还能是什麽?自然而然,徐青身上渲染出浓郁的神秘色彩。不过徐青可没功夫应付这些,他在玄天宝库收获不小,尤其是囊中,本就有内库里的奇珍异宝,还有玉阳手札。徐青还顺带捞了一些外库的金银财货丶武器丶丹药。更别提还有玄天妙音洗髓大法。这一趟出行,完全值了。不过在外人看来,徐青和冯芜历经艰险,最后却是一无所获的回来。外人也不知道,那座海上的仙山,到底有什麽。徐青也只是随便糊弄过去。不会真有人来问他具体事情经过吧。他可不保证,问的人,是不是会走路被雷劈,出门落水,回家被火烧,吃饭中毒—而且人倒霉起来,这些事都遇上也是有可能的。回到家,关起门,徐青将见不得光的事,交给苏怜卿打理,明面的事,让冯芜先担着,自己则是在小院里,专心研究玉阳子的手札。他练囊里的东西都懒得盘点。因为这本手札,实是万金难求的鬼仙修炼笔记。除了各大圣地外,怕是只有皇室或者方阁老家里,才有这等级的笔录。前提是方阁老有写日记的习惯,话说回来,正经人谁写笔记。玉阳子的转世身,能分裂出玄天道人和红月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倒是要瞧瞧,玉阳子前辈有多不正经。徐青翻开手札,用心浏览。「」..——长春子叫他徒弟来我这受篆法,我那天喝了千日醉,酒劲太厉害,胡乱整了些,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徐青翻到第一篇,嘴角一抽。证实了,绝对是真的玉阳子手札。但凡是伪造的,都不必留下这段话。而且徐青发现手札的顺序有些错乱,应该本不是一个本子,而是直接将玉阳子的手稿记录,拿来装订的,没有刻意整理。因为接下来一段,又是玉阳子刚修道的事,「今天王道长说我修炼进度太慢,说明天教我盗天机的功夫,这样的话,我的进度会加快不少,我很高兴。」「王嘉这个死牛鼻子,原来盗天机是这麽个盗法,他也不提前说一说·——.」「重阳子真仙人也,这盗天机果然好用。明天继续练—」徐青读到之后,嘴角一抽。这段也不掐掉?王嘉就是王重阳入道之后改的名,重阳子是道号。「年初,我武功初成,下山行走,用盗天机练的腿功,除了几个恶霸。回山之后,有道士夸我,在山下干了好多大事,人送外号『铁脚仙」,分明很多事都不是我乾的,跟他们解释,他们还不信。算了,铁脚仙这外号,将就能听。道爷不讨厌—..」「王老道叫我去活死人墓借寒玉床用,其实是为了看里面的人死没死。我去看了,挨了一顿蜂蛰,我骗王老道,说人都死了。他给我敲了一脑瓜子,说自己前天去过,人活着!老道自己都去过,还叫我去干什麽—」」」」,他还不准我说出去。可恨,我不说,就写下来!丢给谁看呢?给小赵吧。」徐青读完王处一年轻时的许多记录后,不得不承认,都是大白话,没啥文化,所以真实?仙人形象破碎了误。他想想,这玉阳子还有没有全真道的道统留在世上,是个把柄啊。似乎没有。徐青继续翻阅,「贫道在昆山烟霞洞修炼九年,终于得道,本以为恩师重阳子之后,天下之大,再无抗手,路过龙虎山,与本代天师论道。方知鬼仙之道,不足以为道。天师说,上乘练然,中乘练体,下乘练鬼。他骂我为鬼。」「哎,苦思冥想多日,终不得破金光咒之法,诚为憾事。」「鸣呼,终于悟得体源流之道,但已老。」「以为体,千变万化。」徐青读到后面,字迹越发凌乱。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玄妙异常。他读着读着,心神为之牵动,一会哭,一会笑,情难自已。「夫君。」冯芜的声音将徐青唤回现实。「我没事,这玉阳子果然厉害,字迹里面留下的意境,能够左右人的情绪。你不要轻易翻阅。」「我看它做什麽,反正你学会了,再教我。」徐青:.......这师徒莫非颠倒过来了?冯芜笑了笑,给他拿了食物。徐青一边吃,一边沉思。刚才的手札,透露出的信息很多。「以为体,千变万化?」「体,变化?」徐青隐隐约约把握住一点东西。玄天道人最厉害的便是玄天观想法,并指出神魂有经脉存在。抛开肉身,神魂的形体如何存在?徐青想到了方阁老。老迈的身躯,藏着强大无比的神魂。按理说,这等存在,神魂反哺肉身,恢复青春也是等闲之事。只不过天年有尽,改变不了内里袁老的本质而已。然而,方阁老没有如此。因为他的神魂,几乎和肉身一般凝实,根本分辨不出来。「体?」徐青灵光一闪。难道是用凝聚形体,承载神魂,这就是方阁老和玄天道人的道路?徐青细细思来,方阁老是从道藏悟出的大道。没道理只有神魂强大,而肉身没有跟着提升?无是道家修行的关键。方阁老通悟道藏,自然能领悟「恶」。原来如此。徐青明白了,用来凝聚形体法相,承载神魂,这是真正的显形之境,可以说是显圣了!但是无如何凝聚形体?徐青顾不得吃饭,翻阅手札,他终于在一页记录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开辟紫府,方为元宗。」 第164章 闭门读书,修身齐家(求订阅) 「紫府元宗麽?」徐青看了这段笔录,心知以凝聚形体的事,看来还是得着落在全真道南宗祖师紫阳真人的紫府元宗上。当然,天下间,修炼紫府的法门,肯定不止紫府元宗一家。但紫府元宗,一听就很专业。何况徐青一身所学,与全真道颇有干系,所以紫府元宗绝对是最佳的选择。「不过紫府元宗的事,不必着急。这次收获不小,消化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自然不迟。「徐青合上笔录,心神念头安定下来。他取出囊。因为里面内有乾坤,实是修真小说里,储物囊一般的事物。徐青为其取名「乾坤囊」,意思是内有乾坤。乾坤囊的材质是人皮,但绝对不是普通人皮。其生前必然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徐青的无极刀,都不能在乾坤囊上留下痕迹。足见其材质有多惊人。可惜的是,乾坤囊的储物空间,只有李家老宅那种民居的杂物间大小,适合给小孩子躲猫猫,大人在里面的话,就会显得有些局促。无论如何,多了一个乾坤囊,徐青今后出门会方便许多。至于乾坤囊内部的空间如何形成,他目前是参悟不透的。徐青接下来便和冯芜对乾坤囊里面的东西进行整理归纳,极为重要的事物,自然是放在乾坤囊里,交给徐青保管。其他东西,则是拿出来,给乾坤囊腾出空间。毕竟这样的储物空间,极其珍贵,某些时候,能派上极大的用场。归纳物资时。对于修炼有用的丹药,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内库的丹药,对于练脏高手都有不错的效果,滋阴养血,固本培元。一种是外库的丹药,主要是有强壮筋骨,壮大气血的作用。当然,对于练脏高手,效果就不是那麽明显了。除此之外,内库还有一些昔年全真道的丹方,这些丹方,如果落在有用的人手里,价值反而比丹药更大。徐青看了下,唯一有点难搞的是,里面的药材非常难搞,天南地北的都有。尤其是有几味珍稀的药材,产自西域。现在大虞朝对西域的影响力远不及前朝,徐青想在南直隶得到这种珍稀药材,并非容易的事。他并不着急,先拿去给丹溪翁丶徐福他们研究,慢慢出成果。其实他现在势力,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够全面,各方面都有基础。这些目前都是打底子的过程,将来势力壮大,自然能凭此生根发芽,做出一些成绩。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外人看来,徐青做事操切,实际上徐青的势力扩张,每一步都很扎实,不该拿的,他绝对不拿,该分配的利益,绝对不吝啬。整理的过程中,徐青还找到了衍空想要的慧剑。徐青从玉阳子的手札里,知晓了慧剑的来历。它实际名字叫做相忘剑,由万载寒玉制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有宁心定神,斩除杂念,消灭心魔的效果。而且作为飞剑,威力也不差。这是重阳子昔年道侣的佩剑之一。红发衍空想要这玩意,为的便是凭此斩灭体内尚存的衍空的神魂本性。「这把剑,你用吗,不用的话,给我吧。」冯芜不太喜欢桃木剑,相忘剑更合她的胃口。「玄天宝库本就是你师门传承里的秘密,你想要,直接拿去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是徐家的人,我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啦。」徐青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呢,冯芜再是心中向往自由的修炼者,本质上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有些观念和他前世是不一样的。「怎麽了?」冯芜见丈夫一脸恍惚。徐青微笑道:「没事,家里的事,你做主就好了。这样我好专心干大事。」冯芜:「那是自然,这些事你想做主,我也不同意呢。」她倒是很快进入角色中,似乎在弥补当年自己母亲的遗憾。在她想来,母亲也是希望父亲发达之后,女主内,男主外,使冯家蒸蒸日上。这也是许多才子佳人故事里,较为圆满的结局。大家闺秀嫁给穷书生,然后对方高中,双方得以团圆,并得到大小姐家族的认可,甚至巴结·————·徐青点头。他现在对成家立业,有了新的感悟。古人先成家后立业,确实是有道理的。有了家,便更有拼搏事业的动力,心里也安稳。在后世,好似反过来。他也不觉得后世和此时风气不同,会有什麽对错。归根到底,不同的时代,没法比较。如果对此不满,那就让自己变强,去改变。当然,抱怨也是内心的发泄。不是每个人努力,都注定能得到好的结果。也不能因为没有结果,便贬低自己的努力。如果为了美好生活前进,即使没做好,没有结果,那有什麽好指摘呢?徐青觉得自己能成功,难道是全部仰仗自己的才华吗?即使有青铜镜,那也多少有些运气成分。何况得到青铜镜,何尝不是一种运气呢。许多取得一定成就的人,总爱将自身的成就,过于归结于个人能力,夸赞自己的才华。别人奉承倒是没什麽,自己如果也觉得如此,难免会失去了谨慎之心,生出骄矜,这不是什麽好事。自信是优秀的品质,自负则大可不必。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徐青自省之后,反而觉得更加踏实,而且有了家,有了业,没有寻常人那种患得患失,而是更有勇气,更加坚定。整理完乾坤囊的东西之后,徐青提笔。冯芜也不顾劳累,红袖添香,为徐青研墨。她喜欢看徐青写字,有一种安定,舒适的感觉。其实两个人一起干活,是不容易觉察到劳累的,反而有些乐在其中。徐青没有写什麽文章诗词,而是将一篇古文写出来: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齐其家.先修其身———·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皆以修身为本。总而言之,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微言大义,道尽了修身和家国天下的关系。他已经干了许多事,往后想要继续壮大自己的实力和势力,便得继续修身。接下来的日子里,徐青以读书为主。尤其是四书五经,他打算重新研读,感悟其中的微言大义,除此之外,也读道藏,读佛经,作为调剂。这是当初重阳真人的路子。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其真。当然,红发衍空的全性道,自也有其独到之处,但不适合现在的徐青。他读书之馀,常去天机学宫,跟复社的社员交流读书心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他现在的学术交流,颇有先秦稷下学宫的一丝神韵。在这个过程中,徐青还下田参加劳作。一个练脏大高手的劳动力,那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一开始,徐青也闹出了笑话,他倒是不在意,直接请教老农。不管实际上,农民地位有多低,但国朝的风气,还是重视农业的。社稷社稷。徐青的理解是,社是社团,也就他的势力。稷就是粮食。我有人有粮,自然便有了江山社稷,而徐青的安定,亦颇有种风雨不动,镇之以静的大家风采。原本清剿海匪,清丈田亩,改稻为桑———·—一桩桩事,都动静不小。可是目前来看,竟平平稳稳展开了。除此之外,海沙帮的美妇海夫人,经过苏怜卿的驯服,已经主动投靠了徐青,并暂时放回海沙帮。她在海沙帮地位极高,回去之后,加上这美妇确实有手腕,竟然将事情遮掩了过去。其实欺上瞒下,也是惯例。玉亲王再能布局和伪装,到底是皇帝眼皮子下的储君。他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事事都查清楚。而且海夫人这边,还暗示她和徐青做上了买卖。现在徐青是东南炙手可热的人物,玉亲王眼下能与之交好,对其而言,绝非坏事。至于后面狡兔死走狗烹,那也是当皇帝后的事。哪有猎人一开始就搞猎犬的,冯芜得到相忘剑之后,专心于灭情天书的修炼。此剑和灭情道的修行,相得益彰。她炼化此剑的过程,亦格外顺利。当然,她不喜欢桃木剑是单纯的不喜欢莲花教。而桃木剑是莲花教的圣器。相忘剑和她很契合,她修炼起来,进度很快。加上玄天宝库的丹药。冯芜的神魂根基愈发浑厚。她这是在为后面和徐青的神交进行铺垫。根基越扎实,神交的效果越好。而且徐青的神魂进步很快,如果在他摸到附体门槛时,两人进行第一次神交,效果会非常好,甚至有助于徐青突破至附体的境界。冯芜也能因此在神交的过程中,体会到附体的境界。除此之外,两人闲暇时便参悟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徐青修炼天籁,冯芜修炼地籁。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不着急,徐青还藉此参悟虎豹雷音的上层境界。毕竟虎豹雷音练到上层,亦是能有洗髓之妙。京城,偃月堂。首辅虽然日理万机,依然会随时注意江宁府徐某人的动静,这似乎成了他茶馀饭后的一道点心。不吃的话,像是这一天过得不完整?他拿着手中情报看了看。发现徐青从海上回江宁府之后,竟一点都不搞事。闭门读书,修身齐家。颇有中古以来,大儒的风采。首辅眉。「元辅,怎麽了?」户部侍郎陈复问道。最近变法的事很顺利,他的权柄越来越重。原本户部尚书王巩是首辅的人,当然这个级别,与其说是自己的人,不如说是盟友,亲密战友。但实际上,王巩暗地里和玉亲王眉来眼去,已经事实上成为玉亲王的人。不过,王巩对变法是支持的。这也是因为玉亲王本身也支持变法。天下迟早是他的。不管怎样,变法对玉亲王只有好处。将来他上台,清理得罪各方势力的变法派元老,那也是后面的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是不是变法派,清理前朝元老,提拔潜邸之臣,绝对是没错的。陈复则是没有机会,王巩可以跳船,除了人家是户部尚书外,背后南直隶王家才是真正的关键。陈复的家族虽然也是世代官身,但和王家那种簪缨世族没法比。放在中古,西晋那种王朝里,王家这种级别的家族,都能当成朝廷的股东之一。当然,现在世家大族,不可能有这麽厉害了。时代不同。即使如此,也决定了王巩作为户部尚书的话语权,比过往的户部尚书更重。但他和玉亲王眉来眼去,也算是给了陈复机会。陈复不敢跳船,因为跳船必被首辅收拾。所以他办事更卖力,自然更得首辅看重。程光有古士大夫那种气节,属于首辅的门脸,是拿来看的,做事还是得靠陈复他们。他事办得好,权力自然也越大,如今进出偃月堂,自然更加随意。首辅将关于徐青的情报,丢给陈复看。陈复看了之后,同样很吃惊。首辅道:「你觉得徐公明是什麽情况?」陈复沉吟道:「这倒是好事,要做事,就要有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徐公明如果继续高调,到处惹事,反而容易耽误首辅现在的大事。他现在闭门读书,修身齐家,镇之以静,对于大局平稳有力。」首辅:「他的时间点选得很好,越是如此,越是让老夫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年轻人,可以这样厉害吗?」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陈复。陈复感觉自己心肝脾肺都被看穿,忙道:「徐公明肯定是觉醒了宿慧,不能以寻常年纪来看。元辅也正当盛年,而且如今宰执天下,徐公明萤火之光,如何能与皓月同天。」首辅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这次剿匪,实际上是试探一下方仙道。陈大人,可还记得,本朝早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略知一二,据说三宝太监下西洋,常年带有数万兵马,兵锋所到之处,无不臣服。那也是本朝海贸最鼎盛的时候。」陈复是个干才,他的话和普通清流对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认知完全不一样。普通清流的宣传里,三宝太监下西洋是带着天朝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对着海外诸国进行赏赐,宣传天朝的威严,彰显大国风采。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实际上也暗指下西洋劳民伤财。反正老百姓肯定会这麽理解。那清流们,也可以以此为藉口,阻止朝廷再组织类似的行动。实际上是,三宝太监带着数万兵马,扫荡海外诸国,船开到哪里,生意做到哪里,带回了的海贸收益。而且还消灭了盘踞南洋群岛的巨盗陈祖义,在南洋的一个重要港口,设置了宣慰司,统辖南洋诸国的事务。可以说,在那一段时间里,虞朝是南洋诸国实质上的太上皇。不过,随着虞朝中枢威权下降,加上文官们代表身后的豪族缙绅利益,以及水师战力的迅速下滑,还有方仙道在海外崛起等种种因素,大虞朝再难吃到海贸的利益,连南洋的宣慰司都丢了。反而让豪族缙绅,通过走私,得到了巨大的海贸利益,而这些势力推出来的文官,也成了开海政策坚定的反对者,一定要朝廷选择继续禁海。首辅道:「陈大人果然是国之干臣。这次清剿海匪,看似是为了给清丈田亩,以及一条鞭法的施行保驾护航,实际上是为后续海贸的事,进行铺垫。一条鞭法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说到此,叹了口气:「即使实行一条鞭法,也不过是国库收入一时增加。归根到底,盘剥的是百姓农户的利益。如此一来,百姓日子也会更加艰难,容易出现民乱。」「首辅的意思,下官明白,开海之后,便可以减轻赋税,有利于天下的长治久安。」「此事比清丈田亩还难,不过无论是哪一件事,最终都绕不开吏治。不清吏治,变法的人事便难以运行。前朝王荆川的事,便败在人事上,此不可不为之诫。」首辅的思路很清晰,他一桩桩事做下来,多以试探为主,而在复杂的斗争中,找到了哪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哪些人是自己可以拉拢的。唯有清楚这些事之后,才能找到可用之人,澄清吏治。如果他一开始就澄清吏治,那他怎麽知道,自己用的人,顺不顺手,会不会拖他后腿,或者包藏祸心?唯有一次次斗争,才能分清敌我。当然,也不排除有隐藏更深的,但这些斗争是必要的。不然,根本没法纯洁队伍,自然没法用人。王荆川就败在太急,没有太多可用的人。而商君是有新的军功集团支持,才能顺利变法。首辅以史为鉴,自然更得慎重。他行事看似操切弄险,实际上,每一步都有其用意,步步为营。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得看天意如何。 第165章 凤凰鸣矣,梧桐生矣(求订阅) 转眼到了三月,徐青闭门读书,气质愈发内敛,眼中有一层莹润的光芒,似乎有智慧闪烁。他的皮肤亦愈发柔软,但弹性和韧性十足,并非普通的白皙,而是玉质的光泽。君子温润如玉。读书明理,养人如养玉。他的锋芒收敛,内藏坚韧,不可撼动。「这些书经,按理说你都读过,没想到再次闭门苦读,你依旧有这麽大的收获。」冯芜感到赞叹。徐青微笑:「圣贤着作文章,微言大义,常读常新。而且咱们这次出海,不止物质上的收获,还有精神的淬炼。你看,你也一样收获不小哩。」冯芜嘻嘻道:「我又不笨,而且不努力,怎麽跟上你的步伐。」徐青洒然道:「好了,咱们还是认真研究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吧。」洗髓妙法,并非一定要练脏高手才能修炼。但是非练脏的大高手,如果没有厉害的人物护法,盲目洗髓,即使有无上妙法,也可能失误,伤到脊椎,严重可能导致瘫痪。冯芜神魂是显形的层次,所以一开始的基础,还是能参悟的。但高深处,必须要徐青来指引。玄天妙音洗髓大法的基础,无论是地籁,还是天籁都一样。乃是通过对应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特殊呼吸法,完成基础修炼。徐青前世看小说里,天龙八部中,逍遥派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丶天山六阳掌这些,便经常出现十二正经的名字。这十二正经的呼吸法,手三阳和手三阴经,都特别容易入门。冯芜卡壳在足三阳和足三阴的位置。他替小妻子脱去鞋袜,露出光洁的足腕。虽然冯芜的这个部位已经被玩过多次,青天白日下,被丈夫把玩,依旧忍不住脸红扑扑的。「我们在练功呢,你能不能严肃点。」徐青一本正经道。「痒。」冯芜弯腰,凑到徐青耳边,吹了口气。徐青心神一荡,好啊,不讲武德是吧。她看到徐青反应,咯咯笑起来。徐青没好气道:「你这样,怎麽练功。」冯芜嘻嘻一笑:「不急一时。咱们读会书,一会儿就心静了。」徐青:「你想怎麽读?」冯芜:「四书集和五经注解,我肯定不如你熟悉。咱们府里,有许多杂书,史料,随便抽一段出题,然后答题的人补上前一段。咱们轮着出题答题,直到谁先答不上来,谁就输了。「府里的书,很多都是冯芜的陪嫁。诗书传家,最重要的便是书。有了书经,便有文华,迟早能再培养出读书人。她自小天赋异禀,博闻强记。这种抽查是冯西风教出来的童女功。所以虽然丈夫厉害,冯芜也有自信斗一斗。徐青没惯着她,几个回合,冯芜就败北。她不服气,「你怎麽能出金瓶梅里面的段落,我都没看过。这局不算。」她一边说,一边脸红。这书最近在闺中很流行的。「输了就输了,别输不起,像个娘们一样。」「噗,奴家本来就是娘们!」在夫妻日常中,花了数日时光,徐青和冯芜完成了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呼吸法修行。一些室碍之处,都是徐青一点点耐心教,让冯芜控制呼吸,贯通过去。教人的过程,亦是总结的过程。此外,冯芜领悟地籁,反而很快。大约是她本来乐道天赋很高的缘故,丹溪翁此前就被她的琴声和箫声震撼过。徐青这方面,虽然还行,却达不到天才的标准。他先前用箫声给冯芜治疗神魂,实际上也是靠着玄天观想法,而不是箫声本质上多优美动人。当然,其实也算好听。但距离领悟「天籁」,还是差了核心的意境。冯芜因此抓住机会嘲笑他。徐青很无奈,但音律天赋,靠绝对专注的状态,也很难作弊。古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便是说,歌者自身的歌喉,展现出来的美妙,不是器物能比拟的。天籁之声,又比这层次更高。乃是天地自然之声。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开篇明义便是:以乾坤为肺腑,化虹霓为-—」冯芜嘲讽归嘲讽,但还是积极地想办法,「夫君,你的音准是没有毛病的,发音也没问题,呼吸法更不用说,找不到缺点,所以领悟不到天籁,我觉得是欠缺了那种自然的松弛感。「她进入地籁,便是自然而然的,根本不用存心去想。徐青沉吟:「自然麽?」道家讲道法自然。的确,他什麽都做对了,唯独不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如何做,才是自然而然呢?冯芜拿起自己的玉箫吹奏起来。箫音徐徐而起,平实如话家常,没有奇妙的顿挫,仿佛溪水潺潺。如果仔细感受,又会体会到水流的无常变化,精彩绝伦。这似乎是一首来自冯芜的即兴之作。如大自然的风饶丶水荡之声。徐青不由心神受到冯芜的箫音感染,拔出无极刀。箫音好似无形的剑,与徐青的无极刀碰撞有形之刀,无形之剑碰撞的过程中,竟然出现了实质性的金铁交鸣声。宛如虚实结合在这过程中,生出的交鸣声,宛如动听的乐章,情感丰富,曲韵自然不知过了多久,箫音竟被刀声牵引若是刀声慷慨激烈,那麽箫音必然低回婉转不知过了多久,箫音止歇,刀声嘎然即止冯芜问道:「怎麽样?」徐青微笑道:「有些眉目了。」他顿了顿,接续道:「我想起一首来自岭南的曲子,正好是男女一起唱的歌曲。不如咱们试试。」他说的是前世记忆里,射鵰英雄传的曲子,唤作「铁血丹心」。「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词曲里面的意境,很适合他和冯芜练习天籁和地籁的配合,引发洗髓之妙。当然,徐青不可能照搬,而是要结合如今时代的韵书,修改润饰。古韵今韵以及各地方言的字韵差异,那是涉及很多学问了。号称西道孔子的扬雄便着作过一本名为《方言》的书。当然,扬雄最有名的着作莫过于太玄经。白首太玄经嘛!「夫君,这首曲子背后,应该有个动人的故事吧。」冯芜到底敏锐,听出了曲中的故事感。徐青:「不错,这故事还得从全真道长春子丘处机路过牛家村说起」冯芜倒是给了他一个灵感,不如顺着射鵰英雄传,编一个故事。通俗小说,不登大雅之堂,却在民间流传极广,影响力一点都不差。当然,徐青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自己上阵,但可以交给手下的社员来润色编撰。其中有个好处在于,这故事影响大了,全真道那些残支余脉的高人,便可能找上门。徐青这样一来,自不用大费周章去找紫府元宗的下落。当然,射鵰英雄传里面,主要是全真道北宗祖师重阳子徒子徒孙的故事,但是徐青也不是不能把南宗祖师紫阳真人编进去。什么九阴真经,纯阳铁盒安排上。不愁没有全真道的后人上钩,至于怕不怕被人家后人报复。开玩笑,以徐解元如今在南直隶文坛的地位,他们怕不是更担心徐解元搞事,把全真道的祖师贬低了。文人杀人不用刀,用笔的!别看老岳父现在牛逼哄哄的,只要徐解元逼格不碎,那在南直隶文坛里,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神,呼风唤雨,只是等闲。真要是不服,拳头直接给你安排上。自古以来,文坛里能打,天生就占优势。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你?而且有个好笑的事,南直隶上一科的解元,本来打算养望几年,再去参加会试。其实就是穷,当举人时候,在乡里多捞一点。结果听说徐解元的凶名,加上背景,这次恩科直接跑去会试了。免得徐解元觉得他有意识要和自己分享南直隶解元的荣耀。实在是凶名在外啊,本朝鱼肉缙绅的士大夫,徐青虽然不是独一份,却也是当今名声最响亮的二人之一。另外一个是当代包青天的张世纶,但年纪不小了,都过了五十。徐解元年纪轻轻,鱼肉乡绅的日子还长着呢。虽然如此,江宁府的豪绅,依旧踊跃加入江左盟,求着被徐解元鱼肉。外乡的豪绅不懂,江宁府的豪绅也懒得解释。他们巴不得徐解元恶名在外,少一些人来跟他们争当走狗。白花花的银子,给江宁府的百姓赚了他们都心疼,何况江宁府外的老狗。他们暗地里达成默契,出门在外,绝不说徐解元好话,要形容多凶恶,就有多凶恶。但在江宁府,绝不能说徐解元一句坏话,能多舔就多舔。徐青对这些有些耳闻,但也没管。能咋办?就好比官方修史,也往往是能记录就记录,你要是不记录,野史就会告诉你,它能有多野。对于士大夫,被造谣是正常的事。还是那句话,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只要徒子徒孙在,将来掌权,有什麽案是翻不了的?所以对于士大夫也好,还是道佛各自的道统也好,学问道统能不能不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徐青虽然夹杂许多私货,冯芜的关注点还是在故事里男女情情爱爱上。「夫君,我怎麽觉得黄药师夫妇很像咱们?你为人做事,也有点邪气,且博学多才。不过他那『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性情,倒是像爹爹。而且黄药师妻子叫冯,芜的出处是《拾遗记》,那是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哼,我是正牌,干嘛要做李夫人!」徐青额头冒出黑线,你这麽会联想,这麽会编,笔给你,你来写好了。这读者简直不好伺候!不过看在玄天宝库的嫁妆份上,徐解元很有风度,点点头,附和着-———随后,两人便时常练习玄天妙音洗髓大法,不时有歌声从徐府传出。有过路的行人常常驻足。甚至有人听了几次,回去之后,身上的病痛都好了。这不是孤例。于是渐渐有人将此事传出去。「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是逐渐流传在江宁府以及周边南直隶各府的话,出自诗经,而在当今,指的便是徐解元夫妇和他们家的梧桐树。高岗,也可以说是门第。这是指徐解元家的门第会很高,能生出凤凰。此事当然是红花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花鬼母苏怜卿的手笔。虽然徐解元表示不在意自己的恶名,但苏怜卿还是在意的,请示过公子之后,就着公子和少夫人最近修炼的天地二籁,弄了个人造祥瑞的头。而且还能迎合天子的口味。在苏怜卿看来,不说多能挽救公子的风评,至少能打个伏笔。免得将来史官为新朝太祖出身编造祥瑞时,找不到出处。这都是现成的嘛!现在公子就算凶名在外,但真到了那种时候,大家肯定说,徐府是凤凰栖息之地,弯腰投靠,也有个名义。不得不说,公子有时候确实会忽略一些细节。她做下属的,当然要积极献策,帮助公子周全大事。她给自己在新朝的定位还是比较清晰的,什麽陆令萱丶上官婉儿啥的。虽然听着不是很吉利,至少权力大,而且青史留名。管它香的臭的,总归是留名了。另一边。徐青修炼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参悟虎豹雷音上层功夫时。复社某位不具名的社员将射鵰英雄传的故事传出去,很是引起了一阵热潮反响。这时代娱乐太少,通俗武侠小说,还停留在七侠五义的时代,徐青贴合时代创作的武侠故事,显然很有市场。毕竟相对于其他侠义话本,射鵰英雄传相对而言,少了许多说教,更着重于故事本身,故事层层推进,一浪高过一浪。一时间,压制住了南直隶中畅销多年的金瓶梅。当然,大家闲聊起来,都说是水浒传里的一个故事啊,什麽金啊丶瓶啊,都不清楚的。另一方面,金瓶梅一看就是某个文坛大佬,用来攻许朝政所作。不像射鵰英雄传,相对平民化。平民化的好处是,讨论起来没风险,全真道又早早过了气。而且真有风险,源头也在复社,自然更没啥好怕的。一些士绅甚至专门抠字眼,看能不能找点把柄出来。现在肯定是搞不了徐青,有备无患,将来说不定能用上。与此同时,徐府里,来了一位徐青意想不到的客人。他出去相迎,来到待客的前厅,徐青见到了巨鲸帮的任帮主。「任帮主,真是稀客。请坐!」徐青虽然想借编排全真道的故事,来吸引全真道的后人,但没想到最先来的是任天游他心里清楚,除非解决巨鲸帮帮众在应天府家人产业的事,否则任天游是绝不敢靠拢自己这边的。所以对任天游前来,徐青颇是纳闷。莫非是红发衍空那边的事?但苏怜卿打探到,红发衍空已经离开了巨鲸帮。徐青心中念头万千,面色波澜不惊,静静等任天游回话。任天游见了徐青,说道:「徐解元应该知道,在下所学传承,来自昔年全真道北七真之一的长生子真人,近来复社所传的那话本,里面说了不少全真道的事,有真有假,不过故事性很好,我们全真道若有朝一日能复兴,必定要谢复社这份恩情。」徐青心想,这个老狐狸,一上来就戴高帽子,不知打什麽主意。他乾脆道:「任帮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麽要我帮忙的?」任天游咳嗽一声,「衍空跟我说过,海上仙山的事。」徐青否认道:「徐某从海外是空手回来的。」任天游:「在下修炼的灵虚剑罡,非长生子真人的黄庭内景法不能补全,还请徐解元行个方便。大恩大德,任某必当厚报。」徐青当然知晓黄庭内景法,此法脱胎于长生子刘处玄《黄庭内景玉经注》,不过他也没有,他说道:「任帮主,我说实话,你可不要觉得我骗你,那是衍空对你说了谎。我这里确实没有黄庭内景法。不知道衍空跟你说实话没有,那仙山和玉阳子王处一大有干系,和长生子真人无关。」黄庭内景法是真,但流波山有此物是假。说白了,就是衍空利用任天游想要补全灵虚剑罡的心理,骗了对方,让对方帮衍空的忙。任天游好不失望,他知晓,徐青是个喜欢做生意的人。他任天游不是出不起价,对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了。毕竟功法虽然重要,也得有道统传承,才能完全化为己用。如果抄录一份,能卖出天价,徐青没道理拒绝。任天游丧气道:「徐解元,在下打扰了。」徐青见任天游着紧此事,微微一笑:「其实想要补全灵虚剑罡,未必只能依靠黄庭内景法。」「还请徐解元赐教?」「任帮主,可曾听说过紫阳真人的紫府元宗?」 第166章 紫府元宗的下落(求订阅) 任天游作为全真道长生子道统的后人,自然知晓紫阳真人。其着作的《悟真篇》和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并称丹经王。乃是全真道公认的南宗五祖之首。任天游陷入沉思,好一会回过神,抱拳道:「多谢徐解元指点,紫府元宗的事,在下回去翻翻师长留下的典籍。」他说到此,顿了顿,「徐解元对紫府元宗很有兴趣?」徐青微笑:「不错,即使任帮主不找紫府元宗,在下也会派人寻找。」任天游:「感谢徐解元坦诚相告,若是任某有线索,肯定与你分享。」徐青笑了笑:「若是我寻到紫府元宗,自不吝助任帮主一臂之力。」任天游又惊又喜,他清楚徐青是个豪杰,说话不会随便失信。他拱手道:「若徐解元能助我补全灵虚剑罡,大恩大德,必定厚报。」徐青含笑道:「朝廷变法的事,不会止步于此的,巨鲸帮在应天府的产业田地,未必一定要寄托在魏国公府下面。」任天游心中波澜滔天,他不敢再留下,生怕徐青说下去,脚步再也挪不动。他留下礼物,匆匆告辞。可是内心那股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若是真如徐公明所言呢?现在谁不知道,徐公明是首辅在东南一带的头号打手?他的话,可信度自然是极高的。而且徐青和魏国公虽然暂时有合作,但根子上是有过结的,徐公明有理由帮他这个忙。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任天游不断给自己找理由,心里又深深恐惧。红发衍空说得对,这小子太邪魔了。他何尝不知徐青是在诱惑他问题是哪个巨鲸帮的帮主,能经起这个考验?扛不住,一点也扛不住。徐青送走任天游之后,来到天香院。在寒玉珏的帮助下,苏怜卿已经修炼到「驱物」的层次,虽然还是不太够用,但也不算差了。苏怜卿拿出一个卷宗,说道:「公子,这是我近来收集到紫阳真人的生平。」徐青点头,接过卷宗认真观看。紫阳真人,本名张伯瑞,为如今之江省的天台人。这人也是个天才人物,自幼博览群书,很早便开始涉及儒道释三教的经书,更在刑法丶书算丶医卜丶战阵丶天文丶地理丶吉凶死生之术等方面颇有造诣。或许是学得太杂,以及另有缘故。紫阳真人科举考试中屡试不中,最终只能在家乡的衙门里担任掌管文书的小吏。不过这一点和重阳真人很像,都是试图科举,走仕途。毕竟百家道统,如果不能靠拢权力,那只能像罗教那样造反了。自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这种现象尤为激烈。各学派,恨不得将对方往死里整。紫阳真人科举不顺,担任衙门书吏之后,因一场误会而冤枉了家中的丫鬟,导致丫鬟含恨自杀。这一事件让他深感愧疚和自责,也让他对官场和仕途产生了深深的厌倦。最终,他一把火烧毁了自己掌管的全部卷宗,并因此被发配岭南。徐青读到这一段时,总感觉丫鬟的死,或许是个蹊跷。而且他捕捉到了关键地名。「岭南?」卷宗里记载,紫阳真人是在岭南正式修道的。此前是了解,涉猎。岭南开始正式修行。而岭南,在紫阳真人时代,已经有禾山道开始兴起了。他继续往后面读。紫阳真人后面离开岭南,到了蜀山,遇见一位高人,学会了「金液还丹」的绝学,从此倡导性命双修。不过紫阳真人此时的性命双修,乃是在道家和佛家各取所长。后面便是一些类神话般的故事,讲紫阳真人游历四方,见天地万物,求仙问道,取得「三教归」的成就。其后尸解羽化,弟子以火化其遗蜕后,得到了所谓的「舍利」千百数,大者如芡实,色皆碧晶莹。不知为何,徐青读到这一段之后,莫名联想到衍空讲述红月坐化的故事。「先前雄禅派人来金光寺讨要红月舍利,后来没了下文。」徐青看到紫阳真人火化舍利这一段之后,心中灵光一闪,「难不成红月舍利不止一颗?」上次红发衍空来梧桐小院,被徐青和梧桐老树联手重伤。为了脱身,红发衍空将红月舍利打出,封镇梧桐老树的神魂。事后,红月舍利自然被徐青得到,并用上冯芜从朝天观主那里得来的封魔符,将红月舍利暂时镇压。徐青因为顾忌其中的邪性,暂时没打红月舍利里面的天地元精的主意。『这些紫阳真人的舍利,最终下落何处?」苏怜卿取出一份小卷宗,「这里是一些相关的风闻,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徐青接过,翻了翻。里面主要有两个传言,有一定可信度。一个传言是紫阳真人的舍利被方仙道得到;另一个传言是紫阳真人一身所学,都装进了一个纯阳铁盒里。三百年前,纯阳铁盒出现过,引起一番血雨腥风,后来又消失了。如果说纯阳铁盒的事是真的,那麽紫府元宗出现在纯阳铁盒里的概率很大。而且传言中,纯阳铁盒很可能在海外。因为三百年前,得到此物的人,最终出海去了。徐青思量再三,说道:「正好红花会在岭南和闽南发展,先着重于在岭南查找线索。」苏怜卿道:「公子,咱们红花会是借莲花教的底子,重新组建,所以在岭南发展很快。近来已经引起了禾山道的注意,可咱们红花会中,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已经吃了禾山道好几次暗亏。好在有周布政使的暗中关照,勉强还能支应。」徐青:「岭南现在形势如何?」苏怜卿:「那些土司不服王化,而且岭南只有府城被朝廷掌握,稍微偏远的地方,都是土司的天下。哪怕在岭南,土人考秀才很容易,也没多少人愿意求学。」徐青心知,改土归流这种事,没几百年,怕是完成不了。而且即使完成,也还有许多善后的事。因此朝廷对于土司,往往是先怀柔,等到对方大规模造反之后,再派兵。这样从战争成本来考虑,其实相对划算。毕竟土司叛乱,会占据县城丶府城,那时候远比大军进山好围剿许多。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引蛇出洞。当然,实际情况多半是本地官员也不想有作为。这样的话,更是容易激发土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对朝廷而言,当然是汉人好驯化镇压。这也是莲花教能在岭南迅速壮大的原因,朝廷不帮汉人,汉人只能自己团结起来。徐青道:「周大人既然敢接下岭南这个摊子,自然是有把握的。你让红花会先潜伏着,不用着急。等海上商路稳定了,我自然有计较。」紫府元宗固然要找,但是海上的事,实际上是最重要的。他算是看出来了。首辅将注意力弄到清丈田亩丶一条鞭法上,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在整顿吏治。整顿吏治的根本目的也不是为了推行前面那些变法政策,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那些,而是海权。扩张海权,自然就有了海贸的基础,兵锋威压南洋,还能减轻方仙道的威胁。如今朝廷的重心是北守,南攻,因为打北面,顶多解除一大威胁,打南方,那是实实在在的金山银海的利益,有了钱,自然能养更多的军队。如果着重于北方,那就是无底洞。辽东那些将门,怎麽可能喂得饱?而且在南边锻炼出强大的水师,照样能开到辽东去,震镊辽东将门。在此之前,澄清吏治,实际上就是解除南方出身官员的权力。杀的不是贪腐,而是从中枢里,将南方出身的官员权力夺走,免得他们从中作梗,坏了首辅的大计。这样一来,南方怕是怨气会很大。「任何利益都是斗争出来的,有怨气不奇怪,关键是事情的走向。」徐青依旧觉得首辅胜算很低,但这一步要是走通了,真能让他将大虞朝这潭死水激活。眼下东南看似平静,都是表面现象。「方阁老啊。」徐青不由想到那个可怕的老人。他清楚,有此老在,应天府就乱不起来,应天府乱不起来,南直隶就能稳住,南直隶稳住,东南也能稳住。问题是,方阁老能撑多久?从大势来看,王朝末路是不可避免的。但不是没有变数。至少徐青没法忽视方阁老个人的作用。真掀桌子,方阁老给反贼们一人来一下。就算杀不完,那也能换来一段时间太平。神通不敌天数,改变不了天道大势,小势却可改。除非不断积累小势,才有可能扭转一个时代的大势。这容不得半点错误。正是如此,徐青才不看好首辅。只要输了一次,那就没戏了。徐青想来,他一路走来,何尝不是如此。若非有青铜镜助他趋吉避凶。不得不说,儒家将「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能力与国家兴亡绑在一起,确实是有道理的。能前知,才能避免犯错,或者及时补救。他还得继续在首辅的羽翼下隐忍,等到老登犯错,才是他的机会。到时候,告诉老登,什麽叫操作。天下这盘棋,不开挂,你怎麽玩?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开国之君,看着都像开挂的。秀儿连天降陨石都能给你整出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徐青目前的大略。他现在声势有了,再多,那就是好高人愈妒。徐青已经不打算再掺合太大的事。至少态度是如此的。「我很贵的!」这个态度一定要亮明。以前那是不得已,只能当廉价劳动力,许多利益好处都是自己争取来的。现在他都是南直隶大网红了,还能和以前一个价?必须不能啊!徐青和苏怜卿私会完毕,回到家宅。顺带用雷音抖了抖衣服,散了散气味。这苏怜卿不知道怎麽搞的,尽弄些有浓郁香气的香囊,每次见面,都会在他身上留下香味。徐青到了家里,见到巡按衙门的苏烈在前厅等候。他原本是应天府的捕头,挨了林天王一着暗手,受了内伤,丢掉饭碗。后来被冯芜收服,跟着巡按衙门做事。之前高公远的事,徐青让苏烈帮忙。苏烈立了功,徐青便给他解决了体内的暗伤。苏烈为此感恩戴德不已。「小人拜见姑爷。」「苏捕头,有什麽事吗?」苏烈道:「老爷让小人带了一封信过来,请你过目。」他说的老爷自然是徐青的岳父大人冯巡按宰相门前七品官。现在冯大人在南直隶很威风,苏烈自然跟着风光起来。不过外面再风光,在姑爷面前,他也是最忠实的老犬。徐青拆开信,看了看。原来冯大人清理江防,发现了闻香教的事。里面又牵扯罗教和南直隶一些豪绅勋贵,背后还有魏国公府的影子。他觉得兹事体大,想问问徐青的意见。闻香教本来是小事,但涉及到的势力阵营很多,反而难办。如今江宁府丶应天府的清丈田亩之事落下惟幕,加上改稻为桑的事,基本在江宁府落实了。功劳都有了,冯大人自然想着后面的路。他是继续立功,还是走别的路子。毕竟不到半年后,冯大人就得卸任。从封疆大吏级别的权力,回去再做京官,不得劲啊。主要是看着吴大人都在女婿扶持下,做到右金都御史的位置,老岳父心里不平衡。他是比吴老英雄差哪里了?徐青很想说,老泰山你心里没逼数。人家和吏部小天官是拜把子的兄弟,又比你早中进士———三甲同进士难道不就是进士了?别瞧不起人!心里吐槽归吐槽,自己的老岳父还是要心疼的。徐青琢磨了下,冯大人的去处确实得好好琢磨。严山丶谢泉他们已经在这次恩科中了进士,可以回来帮忙了。老岳父的话,确实得回京。京里没有贴心的自己人,徐青也不放心。万一人家在京城开会搞自己,里面没自己人,那不是成案板的鱼了?而且这次出海,徐青出生入死,他暂时不好做官,总不至于好处也不给吧。别说做生意的事,合着朝廷没赚钱?徐青觉得,这事确实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好机会。他很贵的。贵,自然要有所体现。徐青琢磨着,让苏烈在外面等着。他回到书房,又让秋香找来夫人:「听说我爹派人送信来了,什麽事?」「都是小事,我正琢磨给岳父大人安排个好官位。」「噗。」冯芜忍不住捧腹一笑。徐青:「说正经事呢。」冯芜收住笑意,说道:「这事要是麻烦就算了。我爹这个人,官做大了,我还担心呢。」徐青:「老人家正值春秋鼎盛,干大事的年纪,怎麽能让他清闲。我不许你这麽说我岳父!」冯芜:「好好好,你这个好女婿,有什麽主意?」徐青:「我是没什麽主意,不过写封信说说我的功劳还有岳父的功劳吧,看看首辅大人怎麽说。」他一边说内容,一边让冯芜写,然后自己再润色,夫妇两人仔细审查一番之后,徐青将信拿到左千户那里。「这是给首辅他老人家的信,麻烦左大哥加急送过去。」左千户咳嗽一声:「这不好吧。徐青呵呵一笑:「左大哥,你们内厂隔三差五就有加紧信件从江宁府送到京城,就顺带的事。」左千户知晓他们监视徐青的事被人家发现,也不好否认。他道:「行。」徐青笑了笑:「改天请你喝酒。」左千户笑道:「你这改天,到底改多少天。不如今天吧。」徐青想着也没事,就叫来王护卫他们当陪酒。现在他们能力赶不上趟了,就多发挥馀热,搞搞外交。酒桌上,徐青自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担忧老岳父仕途的事。王护卫和马护卫回去之后,何知府听说两人和徐青喝酒,忙叫过来问话。得知徐青在为冯大人谋划仕途,何知府好酸。不就是嫁了个女儿吗。老吴超过他也就算了。那是外人。要是让老冯超过他,何大人岂能容忍!何大人心想,徐青素来有智谋。他虽然背景不小,但这种事,找徐青商量,也不是坏事。何知府干脆第二天直接来找徐青。跑官嘛,不寒。哪怕徐青只是个小解元,谁叫人家有能量呢。吴大人就是千金马骨的马骨!乃是徐公明的金字招牌!连老吴这种货色都能被徐公明推上去,还有谁不行?「公明,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升官,最好是布政使这个位置!」何大人不装了,直接摊牌。府试座师就不是座师了?岂能厚此薄彼? 第167章 天下苍生,各有前途(求订阅) 徐青脑门一黑,布政使可还行。本朝之中,布政使初设时是正二品,后来降为正三品,从此便成为定制。寻常知府是正五品但像江宁府这种直隶府,一般是从四品,也就是何知府目前的品级。要是何知府是应天知府还好说,毕竟应天知府在国朝初年是正三品,迁都北方之后,应天府降为从三品,依旧算是高配。不过应天府知府高配也是无奈之举,品级不高,怎麽压得住南直隶这些权贵高官。这官还做不做了。饶是如此,平常也不敢得罪人。这个位置上,犯了错就不是小事。好在,应天府知府再难也没如今正儿八经的京兆尹一一顺天知府难当。何知府也知道自己要求太高,但这不是讨价还价嘛。徐青道:「府尊,这朝廷名器,又不是儿戏,你把我当什麽人了。」何知府:「适才戏言,公明觉得我下一步该怎麽走?」老何虽然嫉妒冯大人和吴大人,但事实上,老冯现在的品级并不高,之所以厉害,其实相当于普通修士,拿了厉害的法宝。不是他厉害,是法宝厉害。但有了这履历,升官是很容易的。而且本朝在三品以下的升迁,不是那麽讲究。譬如吴大人就是首辅破格提拔。但吴大人履历够硬,又是剿匪,又是弹压莲花教这些反贼-—」军功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人家把兄弟是吏部小天官。寻常人破格提拔,更部肯定会扯皮。吴大人这里就不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功劳,加上首辅要用他,别人也没啥理由反对。放在修仙界里,吴大人高低是个福德真仙至于老岳父,除了有些功劳外,关键是有个好女婿。对于徐青不好明面上酬功,但功劳总不能不给,所以冯大人也是躺赢了。何大人纯属是心里不平衡,也不照照镜子。不过谁叫徐青能用的关系太少,何大人升上去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而且何大人也不是没功劳傍身。只是何大人的品级比巡按御史高不少,自然不好接替老岳父的位置。徐青想起吴大人传来的一个消息,「府尊,我听说原本应天巡抚是打算安排张世纶张大人过来,因为朝野反对声音太大,所以应天巡抚的位置又暂时搁置了?」要不咋说首辅这人耍赖皮。既然大家反对张世纶当应天巡抚,首辅乾脆就不再提应天巡抚的事。所以现在南直隶出现了个诡异的现象。前任总督离任后,首辅考虑到凌布政使和魏国公府关系密切,找了个由头,在月前将人调走了如今应天巡抚也没有。所以南直隶实际权力方面,居然是徐青的岳父大人最大,而且冯大人配了监军道的差遣,等于军政两把抓,完全是低配巡抚,这一招最妙的是,用完了冯大人不必担心没安排他的地方,权力收回来也容易,一句话的事。毕竟冯大人本身也就是个正七品。所以徐青为岳父要官,那也是理直气壮,何知府再往上爬,那确实是一个萝下一个坑,颇费思量。何知府听到徐青提起应天巡抚,咳嗽一声,「公明,这应天巡抚都是兼任兵部侍郎的,你这难度比布政使还大啊。」徐青翻了翻白眼,心想:「老何,你倒是挺会做梦的。乾脆一步到位,直接进六部当堂官得了。」徐青腹诽一阵,接续道:「我为府尊试言之,不知府尊是要名,还是要实。」何知府是都想要,但知道不现实,他现在是个好学生,不耻下问:「公明,你说名和实,有什麽区别?」徐青:「要名,那就是调回京城,当京官,以府尊的背景,不出数载,九卿之位也不是不能想,但大抵也蹉跎在九卿的位置上了。」如今京官自然以六部和督察院等要害部门为尊,九卿是有名位,但实权跟六部和督察院没法比说白了,三省六部的出现,分的就是三公九卿的权力。比如尚书台的出现。就是一场夺权大戏。此事要追溯到汉武帝的时候。汉武帝时,丞相府的权力依旧很大。为了夺走丞相府的权力,于是汉武帝搞了尚书台,里面有很多尚书郎。汉武帝就利用这些尚书郎写了许多处理政事的意见,以天子的名义,送到丞相府。而但凡天子交代的事,丞相即使可以反驳,也必须亲自过目,写出自己的意见。流程上不能让别人代劳,否则就是大罪。于是当时的丞相,天天为了回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耗尽精力,后面只要是尚书台送来的意见,丞相干脆都照准了。如此一来,丞相府的权力便转移到尚书台。当然,实际斗争过程,肯定比史书写得更复杂,但里面的道理是很清楚的。一个人再有权力,也不可能处理天下的事务。分权是必然的。所以后面文官也有样学样,皇帝专权,就不停上奏疏,把事情都交给皇帝处理,皇帝熬不住,只能放权。就像本朝废除宰相,依然诞生了内阁。收权从来都是集权的一小部分。如何重新分配权力,利用这些权力去干事,那才是最难的部分毕竟收权可以用刀,但用刀不能逼着人把事情踏踏实实办了。因为天下的事情太多,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去监督,那样耗费的人力物力又变多了,除此之外,谁来监督那些监督别人的?制度再完美,也是要人来操作。人治,自然就有很多的操作空间。所以无论是宰相,还是皇帝,最重要的优点都不是能力,而是「平」圣贤微言大义,平天下已经说尽了治国的本质。平便是平衡各方,平息纷争·天下安平,那就是大家都还在秩序中,该讲规矩的时候,也还是讲规矩。一旦没有秩序,那就是人人自危,礼崩乐坏了。礼其实也是秩序。何知府此时也顾不得矜持守礼了,说道:「公明,我这人一向务实不务虚,还是喜欢在地方上做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徐青暗笑不已,不过事关前程,何知府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世界毕竟都是草台班子嘛。他前世还听说过,有地方大佬玩王者荣耀呢。徐青连忙打住何知府一脸正派的表演,说道:「其实大人想过没有,既然巡抚的位置,首辅都搁置不议了,你觉得现在空缺的布政使丶总督,首辅会不会依旧延续应天巡抚的例子?」「这布政使到底是常设官,和巡抚总督不一样,也能空着?」何大人到底是官场老油条,想到了徐青言外之意。布政使下面便是参政和参议。没有总督丶布政使丶巡抚,地方民事上自然是参政最大。问题是,如何把现在的参政调走,给他腾位置。但思路是没问题的。只要头上没布政使,他就算是参政,那也是布政使的权力,干一两年,再发发力,转成布政使,也不是不行。但布政使和巡抚丶总督不一样。后两者设不设,派不派人,完全是看内阁和皇帝脸色。首辅如果一意孤行,也是能将张世纶派到南直隶的,但朝堂斗争,讲究妥协。首辅退一步,也是为了其他方面进一步。徐青心想,何大人还是见识少了,人家万历帝几十年不上朝不理政,很多官位空个几年都是常事。他道:「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既然开始变法,哪有成法?此事关键在于首辅愿不愿意帮你,而且府尊上面的人,愿不愿意发力。」何知府道:「我身后的支持是够的,不过公明你这边也得帮忙才行。否则我没把握。」他知晓,东南的事,徐青肯定能在首辅那里说上话。他运作一番,升上参政虽然也有点破格,却也不是十分破格。毕竟莲花教和改稻为桑丶清丈田亩的事,何知府也有功劳。他先前开口一句布政使,其实用意就是参政的位置。这叫求其上者,得其中。但他又想有布政使的权力。何况跑官要权,那是做官的基本素养。你都不想升官掌权,难不成你是想造反咯?徐青微笑:「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但可能会委屈一下府尊。」「不委屈,不委屈,公明,你知道我的,我一向崇尚事功,所做一切,无非是是为了天下苍生谋福祉。」何知府立马摆手,义正辞严。徐青很想吐槽,这天下苍生四个字,老何是你担得起的吗?他接续道:「府尊,此事只需要你请我岳父帮个忙,上个奏疏即可。但你们两人有芥蒂,他要是为难你,你得认个错啊。」何知府倒是不介意认错,他问:「这奏疏内容应该不是保举我,或者请朝廷不派布政使吧。」徐青点头:「此事的关键在于,我岳父离任之前,上书陛下,请清丈南直隶各府田亩。尤其是要求朝廷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作为布政使,亲自督理此事。此举乃是为了天下万民谋福祉,料来不会有哪位老大人会不敢担此重任。」何知府先是一惬,很快回过神,一拍大腿,「公明此举,妙啊!」他太懂了。只要明说当布政使就得清丈南直隶田亩,还有谁会来进这个火坑?清丈南直隶田亩和清丈应天府丶江宁府,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摆明了这事,绝对是火坑,进来之后,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事的关键在于,如何把布政使和清丈田亩的事绑死。冯大人作为巡按御史,监察地方,自然有极大的话语权,上的奏疏,天然就该受到内阁和皇帝的重视。此外,还得首辅那边拍定此事。但对首辅而言,无论是东南的海事,还是改稻为桑丶两府的清丈田亩——」,这些已经出成果的事,必定是需要保护的,不能让人来坏事。所以布政使不能配合变法派,宁愿不用。但清丈南直隶田亩这种事,摆明了刀山火海,就算是变法派也不敢来啊。可以说,当朝之中,除了张世纶敢,其他人都没这勇气。何大人兴奋之馀,又担忧道:「公明,若是没布政使来,此事会不会落到参政身上?」徐青:「府尊切莫学袁本初,哪有做大事惜身的。记得当初剿灭莲花教匪,府尊的英姿,犹在学生眼前呢。」何大人自然不会被徐青的花言巧语迷惑,不过他转念一想,真到了这一步,大不了辞官。但人生的重要机会,往往就在一两次,一旦错过,那可是追悔莫及。老何也是没带剑,不然得学一下孙十万在赤壁大战前斩断桌案,表明决心,他一拍桌案道:「大丈夫生于当世,自当建功立业。公明,此事就拜托你了。」徐青自是应允。在他看来,老何绝对是变法派和保守派都愿意接受的中间人物。因为老何天然不是变法派的,与保守派才是一路的。现在变法派势大,老何忍辱负重,打入敌人内部,不是不能接受。徐青送走老何,不禁在台阶前吟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夫君,别忧了。你让何伯伯去向爹爹认错好吗?『「你就说岳父大人高不高兴?「那估计非常高兴。」冯芜抿嘴一笑。「天下苍生。」首辅看了徐青的信件,忍不住摔在地上。这天下苍生四个字,什麽时候轮到他徐公明来说。不等首辅说话,下人连忙将信件捡起来,也不敢看。首辅使了个眼色,下人拿来火盆,首辅将信件丢进火盆里。而事后,火盆的灰也要经过严格的处理。首辅坐下来沉吟。虽然徐公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向他给自己的岳父讨官,但冯西风接下来的位置,却也是个关键。再升,也不好升。首辅想到,近来六科给事中颇不如他的意,令他做事,颇有肘之感。既然要澄清吏治,六科给事中这个位置,自然得彻底顺手才行。其实他原本考虑的是废掉六科给事中。无它,这个位置别看和巡按御史一样,只是七品官,实际上权力很大,有封驳丶科参丶注销等权力。「封驳」:即是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科参」:即是稽察六部事务;「注销」:注销是指圣旨与奏章每日归附科籍,每五日一送内阁备案,执行机关在指定时限内奉旨处理政务,由六科核查后五日一注销。除此之外,如今的六科给事中还能参与廷议丶廷推。所以中枢的决策,六科给事中也能参与进来。用徐青前世的说法,可以说是键盘侠的顶配了。这些人能进决策层,还不用背锅,成事不行,败事那还是可以的。关键在于,六科给事中的出现,本就是国朝以小制大的缩影,乃是为了防止朝中高官做大。首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废除六科给事中的事,确实难以推行。既然不能废除,只能全部换成用得顺手的人。先前他还得装一装,现在一步步斗争下来,敌我分明,权力也得到稳固,有些事自然该做了。为政之道,在于用人。将冯西风安排进六科给事中,徐公明要是还闹,那就是不当人子了。宰执天下难啊。首辅有时候,都忍不住想用御赐的金瓜锤,敲碎那些反对他的虫的脑袋。这时候,首辅竟有点期待徐青进入中枢,以他对徐青的了解,这小子既威猛又有决断力,敲脑袋这种活,不用金瓜锤都能干。一想起此人的武力,首辅又忍不住有些头疼。关键在于对方的年纪。只是一家一姓的兴亡如何能与国家制度的建设相比。徐青有一句话,他是极为认可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权力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有一个目标,且能符合大多数人利益,许多人围着你转,分享利益,自然就形成了利益集团。舜发于吠亩之中。实际上是舜在耕地的时候,许多人跟着他一起耕地,得到很多收获,自然而然便被人拥戴。大禹治水,亦是在治水的过程中,掌握了人力物力,解决了水患,顺理成章成为共主-——·君有道,徐青何足忧?君无道,可忧者何止徐青?首辅做出决定,又不得不感慨,这小子闭门读书,莫非成天都在琢磨朝廷大事?又给他找着机会了。而且还不显山不漏水,深藏功与名。但首辅的意外不止于此。没过多久,冯大人在何大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喝了一顿好酒,写下一篇惊世骇俗的奏疏。「请清南直隶田亩疏!」一篇奏疏,在本来渐渐安稳的朝堂,又惊起重重骇浪。张侍郎很是哭笑不得。近来为了南直隶布政使的位置,自然有够格的人来吏部打听消息,很是让张侍郎抓住一些机会没想到,才没多久。南直隶布政使就成了烫手山芋。当然,这些之前来打听消息的人,都明里暗里暗示,张侍郎别推荐他们啊。一件事,来来去去折腾,还得被迫收两份礼!绝了! 第168章 苍龙七宿,老皇帝的意图(求订阅) 京城再起风波时,徐青和冯芜到了应天府。倒不是刻意带妻子回来省亲,而是徐青这段时间,闭门读书,神魂增长,已经到了打通全部苍龙七宿的时候。而要打通苍龙七宿,应天府的龙气,自然是极大的助力。老岳父的巡按衙门,在应天府中,算是龙气较为浓郁的地方。徐青自然住在了巡按衙门。另一边,他在来之前,收到了谢泉的来信,说严山被留在京城,做了庶吉士。因为此次是恩科,所以与往年有个极大的区别。往年二甲进士在数十人到百馀人之间,根据当次殿试考生的水平和皇帝的意愿进行调整。因为今年是恩科,国家录取人才是为了变法,所以三鼎甲不变,而二甲进士缩减至六人,其馀都是三甲同进士。而严山在会试中不算出彩,但在殿试上,文章得了老皇帝的青睐,居然被点中二甲第二名,也就是殿试的第五名。要知道,这次谢泉在殿试上,都只是第十,刚好排除在二甲之外。如果说严山的殿试文章能写得比谢泉好,徐青是不大信的。谢泉的心理素质,也不存在殿试发挥较差的情况。但殿试是大佬们挑出十份卷子,交给皇帝排名。一般而言,皇帝主要是取前四名,三鼎甲以及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当然,三甲第一名也可以叫传胪,问题是三甲同进士的传胪,在科场上,没什麽逼格。这次严山竟然是二甲第二名,谢泉恰恰做了三甲第一名,若说不是故意的,徐青自然不信。而前十的排名由老皇帝决定。本来徐青这边已经通过吴老恩师和张侍郎那里达成默契,让严山丶谢泉回南直隶做官。这虽然有点破坏制度,关键在于,如今是变法时期,特事特办,首辅那边同意了,吏部再走个流程,基本上不会有事。没想到这种小事,竟然被老皇帝盯上了。徐青对此,其实不算很意外。因为他对于此事,本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现在看来,老皇帝对他的事,比他想像的要上心。倒不是徐青自大,而是严山都能第五,而谢泉恰恰是第十,刚好被排在此次恩科二甲之外。无疑是老皇帝故意为之。刻意分化吗?严山在复社初期的建设中,显然功不可没,可以说是徐青前期的萧何。如今被点中庶吉士,且不是经过正规的考试,显然是老皇帝有意将他留在京城。严山作为复社初期时的二当家,将来如果用来对付复社,绝对是一把利刃。至于谢泉,终归是后面加入复社的,名气大归大,但谢泉有两个弱点,一个是年纪大,另一个是他作为上门女婿,在当一个派系头领时,天然容易被人瞧不起,很难作为将来分化复社的利刃。现如今拿来给徐青办事,又恰好合适。朝廷的大局在东南,为了东南的事,可以对徐青做一些出格的优容,但也不是一点不防备。如今徐青的大靠山吴大人已经回了京城督察院,老岳父冯大人过了六月也要离任,因此哪怕何知府即将升为南直隶省的参政,实际上徐青在南直隶背后的力量,已经不如先前了。徐青很清楚,权柄不在自身,那就是外物,来得快,去的也快。得何足喜,失何足忧?他再也不是两年前刚大病醒来的蚁境了!众所周知,大虞朝的实力阶层,本质上只有四个层次。蚁境,小友境,道友境,前辈境。徐青在南直隶背后力量强大时,稳居道友境,即使现在暂时消退,凭藉本身的根基,那也是稳稳的小友境巅峰。不过要是换了地方,去京城,徐青这点实力,也没法兴风作浪起来。地头蛇在本地厉害的时候可以是蛟龙,到了人家的地盘,呵呵·」另一边,到了巡按衙门,徐青照例和老岳父键政一番。「公明,这次多亏有你,我才能回京城做六科给事中。」冯大人春风得意,比讨了填房还高兴。六科给事中,属于中下层文官的天花板,可以说是大虞官场中,喷子中的战斗机。狠起来,连皇帝的决议都敢当着面喷。毕竟喷皇帝丶中枢大佬们,本就在六科给事中的职责范围内。这把给老岳父爽到了。另外,六科给事中对应的是六部,老岳父对应的是兵科。但实际上,六科和六部没有从属关系,而是分别独立的。作为兵科的掌印官,老冯不需要看兵部的脸色,见了兵部尚书,也能喷一脸唾沫星子。如此一来,这巡按御史做的也不香了。用老岳父的说法,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要抓住有限的时间,参与中枢决议,做大事。徐青寻思,你不就是想早点进去喷那些往日可望不可及的中枢大人物麽。毕竟六科给事中再厉害,那也不是实际的决策人。但确实是事实上的参与者。徐青的志向,远比老岳父大,如果朝廷中枢还行,徐青就加入他们;若是不行,那就另立中枢。这也是苍龙七宿的精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徐青便如龙一般,能乘时变化,故而得志,纵横东南。总而言之,打人的时候要顺着天时打;不打的时候,要懂得分享利益,隐于众人之后。一番键政过后,老岳父比读汉书下酒还舒服。徐青伺候了老的,又去伺候小的,这一大家子,没他迟早得散!到了夜深人静时,徐青开始吞吐应天府的龙气,贯通苍龙七宿。苍龙七宿隐脉,有七条支脉,共四十八个星官穴位。徐青现在还差心宿丶尾宿丶箕宿没有贯通。三条支脉,加起来有十一个星官穴位。其中心宿对应的是苍龙的龙心部位,只有两个星官穴位。徐青今夜要贯通的便是心宿这条支脉。如今已经到了夏天,苍龙七宿高悬于夜空中,形态清晰可辨。徐青通过玄天妙音洗髓大法,鼓动脊髓造血,再通过金光咒,壮大气血,补益神魂。神魂强大,应天府的王气,源源不断涌入徐青的体内。在这个过程中,徐青的气运小蛇亦染上一点龙气,颜色略微苍黄。苍者,青也,青者,玄也!此刻徐青体内的气运小蛇,隐隐有点玄黄之色。一连多日,徐青都在深夜时分,苦心修炼苍龙七宿。不得不说,他选对了好时节。春季时,苍龙七宿从田野的地平线升起,所谓「见龙在田」,便是此意。到如今,逐渐运行到中天,故称之为「飞龙在天」。如今是四月底,正是「见龙在田」转变到「飞龙在天」的时候,六月时,飞龙在天会到达鼎盛。过了六月,到了秋季,苍龙七宿下坠到地平线,称之为亢龙有悔;冬季则是潜龙勿用。这也差不多对应了徐青今年的运势。出海是见龙在田,如今是飞龙在天,大势已成。等老岳父去京城,便该亢龙有悔,留有馀力;冬季则潜龙勿用。不管怎样,如今飞龙在天,大吉大利。徐青勇猛精进,馀下的星官穴位,在一夜夜的辛勤修炼中,一一贯通。这一夜,徐青盘膝入定,龙气入体,最后箕宿隐脉的星官穴位也随之贯通。轰!徐青的眉心丶「天庭」位置,仿佛全身的气血由此一缩,到了此处。一条若隐若现的苍龙虚影出现。如果仔细看,又仿佛幻觉。刹那间,徐青身上有种统领天地众生的威严闪现,更有一丝不可测量的神秘气息。徐青念头一动。他的神魂,从眉心「天庭」出窍,融入苍龙虚影中。刹那间,苍龙虚影凝实不少。徐青仿佛化身苍龙,飞龙在天,在夜空中邀游。以往他神魂单独出窍,没有寄托法器的情况下,不能飞太高,否则会受到天罡之气的影响,伤害神魂。如今有了苍龙虚影保护,在天空中,宛如鱼儿在水里遨游。而且速度极快。不多时,徐青驾驭苍龙虚影,到了城外黑水湖。星辰在天,星光在水。徐青神魂化身苍龙一般进入水中遨游,不多时一条水龙出现,在湖面上翱翔。甚至能隐隐看到水龙上的龙鳞。而且力量不俗,一甩尾到岸边,竟然将一株树的粗壮枝干切割下来。如同徐青前世的高压水枪一般!过了一会,徐青散去水龙,神魂依旧藏在苍龙中,任意翔。「这苍龙七宿的神通紫皇龙铠,倒是有点前世影视剧里龙神功的感觉。」徐青的神魂被紫皇龙铠包裹,格外有力。这还是在中土,有王朝气运影响道术。如果是海外,威力自是更大。徐青的神魂被紫皇龙铠包裹住,格外安心,如同神魂穿上一层铠甲。而且这个铠甲十分贴合神魂,不会有沉重,负累之感。妙哉!徐青愈发感受到修炼的美妙,神魂飞龙在天的过程中,他竟忍不住想要飘然而去,远离世俗。但怎麽可能。他的肉身在尘世,需要尘世供养。性命双修,光有神魂,就等于花儿离开枝叶,很快会枯萎的。幻觉罢了!徐青很快收回心思,等到天明时分,第一缕紫气自东面的钟山而来,钻入徐青的紫皇龙铠中,一缕紫意荡漾。紫皇龙铠仿佛得以进食。可惜,它太挑剔了,只吃清晨第一缕朝阳紫气。徐青意犹未尽地回到巡按衙门:冯芜看到,一条苍黄小龙虚影,进入了夫君的体内。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幻觉。徐青出定。冯芜上前询问。徐青笑道:「这是一门道术。」冯芜:「这要是乱世,你刚才那一手,估计别人都以为你是天命所归了。」她顿了顿,说道:「最好不要在外面显露这门道术,朝廷对这种道术很忌讳。「与龙有关的道术,历来很受朝廷忌讳,当然也有不忌讳的,那是帝王心胸宽广。但这种帝王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帝王,都是性格十分猜忌的。总有刁民想害朕,既是笑话,也是实话。徐青点点头,这门神通,即使不施展,也能起到保护体内神魂的作用,加上他还有五大魔神护法,哪怕罗教教主那种存在,真身杀过来,施展神通,都未必能破开徐青的神魂防御。当然,还得多炼化紫气,加深紫皇龙铠的火候才行。这只是水磨工夫了,在哪里都能修炼,只要每天记得炼化朝阳紫气即可。炼化紫气,亦是圣贤的特徵。岂不闻,紫气东来三万里呢!「侯爷,咱们是旧相识,不必这麽客气。」徐青贯通苍龙七宿之后,回到天京城的徐宅,长期住在巡按衙门,搞不好别人真以为他是吃软饭的了!这次登门拜访的是武定侯。武定侯听着这句旧相识,免不了有些尴尬,什麽旧相识,那叫不打不相识。但之前的芥蒂,在武定侯这里已经烟消云散。以徐青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当得起他郑重对待。两人正要寒暄,另一边应天府镇守太监赵尽忠也来了。武定侯见到赵太监,有些尴尬,打招呼道:「赵公公,你怎麽来了?」赵太监见到武定侯,脑门一黑,这老小子来吃独食啊。两人各自吐槽对方,面上却比亲兄弟还亲,并与徐青一番寒暄。徐青都看不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两位老哥哥,不知有何事找在下。」赵太监:「徐解元,我知道你有门路。皇爷打算在江宁府设置织造衙门,专门负责丝绸生意。」他说到此,低声道:「实际上是监察东南动静。「徐青点头,江宁府本身就有内厂和绣衣卫的人,比如天香院便是内厂的据点。现在无非是,老皇帝想将其合法化。而且正大光明在江宁府安插钉子。果然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徐青心知老皇帝要防备自己,没想到动作这麽果断。先是严山,又是江宁织造府。但老岳父做了六科给事中,面子上是给足了。徐青:「此事和你们二位有什麽关系?」赵太监道:「徐解元,咱们都是老相识。使生不如使熟。江宁织造府明面上的职责还是以丝绸生意为主,现在你掌握了海上航路,生丝产地,自己又有染坊,这里面的利润海了去。杂家不求别的,只求能参一股。」「朝廷设置织造衙门跟我有什麽关系?」徐青一奇。武定侯道:「徐解元看来还不知道此事,我们从内朝得到消息,司礼监那边意见是派谢泉来担任江宁织造。」徐青心中一奇,他想到皇帝会防备自己,却没想到,江宁织造会是谢泉。这是为内朝办事的机构,确实不用经过外朝。关键是,用的人又是外朝的文官,且和徐青关系亲密。皇帝这一手,倒是有点意思。徐青虽然掌握了生丝丶染坊丶海路,但是海贸交易的主导者,自然是以朝廷为主,不然朝廷派遣水师,清剿海匪是为了什麽?如今江宁织造是谢泉,且谢泉又是南直隶的大家族朱家的女婿,朱家生意做得很大。等于将朱家也掺合进朝廷主导的海贸中。如此一来,朱家何必干走私呢,当皇商垄断不是更赚钱?这一套操作下来。徐青也绑在朝廷的海贸大局中。这样的话,里面的丝绸生意,既少了很多在东南的阻力,又完成垄断,岂不是金山银海?老皇帝还是有格局。这一棒子过后,又是大枣。朱家不可能不接受这个结果。徐青把握住了老皇帝的心思,不管他们赚多少,老皇帝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所以这里面,必然也要有皇帝的亲信参与。武定侯丶赵太监作为老皇帝在东南的耳目,肯定是要参与进来的。他们这是提前向徐青卖好,免得到时候,根本掺合不进来,或者被徐青坑,这两人来此,分明是给老皇帝传话啊。徐青心知,亢龙有悔。他没道理拒绝。倒是颇有章法的和两人商议起来。赵太监丶武定侯也松口气,就怕徐青拒绝他们,到时候就不好办了。反正赚钱的事,大家都能赚,肯定开开心心。现在赵太监和武定侯,看徐青觉得十分眉清目秀,说话亦愈发客气,恨不得把他当菩萨供起来。「陛下,眼下怕只有苍龙紫气,或许能治好你身上的伤势。」万寿宫,朝天观主轻叹一声。「苍龙紫气?京城不是也有龙气吗?广,朝天观主道:「陛下这是修炼道术受的神魂伤。我说的苍龙紫气,乃是周天星神观里修炼苍龙七宿才能得到。正好对应此症。」「周天星神观,苍龙七宿?此法在何处?」「不知,此法乃是道门中顶级的周天星神观,或许龙虎山的天师清楚吧。」朝天观主斟酌片刻,回道。老皇帝陷入沉吟中。他怀疑朝天观主是故意提到龙虎山的。但要不要试一试。他忽然捂住头,这头风又犯了。 第169章 天师府的邀请函与宿命末劫(求订阅) 朝天观主将话题转移到天师道时。南直隶,应天府。徐青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陆前辈,咱们一向没有交集,不知何事劳你大驾光临?」徐青面前正是南直隶以魏国公府为首的四大家族的陆家家主。别看此人在南直隶一向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陆家在南直隶四大家族中,出来做官的子弟,仅次于王家。因为极为分散,文武皆有。其又与龙虎山天师道世代交好,常年有家中子弟寻一名山大川,出家修道。可以说,潜势力惊人。不过陆家子弟对外,一向恬然平淡,与世无争。即使皇权针对,也从来不还手,故而家族绵绵泊泊,从国朝初年,几乎没受到过什麽致命打击,自然而然成为如今南直隶的四大巨头家族。相比别的家族一路艰辛,路蓝缕。陆家的兴盛,实是水到渠成。等人们恍然惊觉时,已然是东南的一株参天大树,难以动摇了。可以说,魏国公势力虽大,但根系之深,亦是不如陆家的。但若是没有魏国公在前面为其他家族遮风挡雨,譬如陆家这等家族,便要直面外来的冲击,难以保持如今的超然地位。无论主动或者被动,陆家对魏国公府一向是支持的态度。从阵营来看,陆家主来找徐青,确实出乎意料外。毕竟相对于其他缙绅勋贵的吃相,陆家多少有些清高,超然物外,决不至于为了一些钱财利益,找上门巴结徐青。亦无此必要。徐青心念电闪时,见礼过后,陆家主说明来意,「徐解元,请不要见疑,老夫今日前来,乃是受人之托给你送一封信,绝无什麽其他意思。」徐青自是早命人奉上好茶,在陆家主说完话之后,结果一封信,里面装着金纸做的请柬。「龙虎山的金柬。」这显示豪富的请柬,竟来自龙虎山天师府。徐青感到意外之馀,想到莫非是因为他修炼金光咒的事?他接着往下看。信是当代天师张真人所写。本朝太祖曾言,「天至尊,岂有师?」故而此前官方口径里,将天师称作真人。但民间依旧以天师相称。又因为当今天子好道,且不是个喜欢守祖制的人,故而「天师」称呼,逐渐不再受官方忌讳,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徐青浏览一番信中内容,原来是龙虎山张天师邀请徐青参加龙虎山这一届的罗天大,这可以说是当今道门中,最隆重的活动,且事关下一任天师的人选。徐青这种山外之人,按理说不该去。但从以往罗天大的活动内容来看,亦不乏有名士丶勋贵参加,壮其声威。信里的内容,并未提过金光咒。徐青心里却想着,大概和他在南直隶的名声无关,归根到底是金光咒的事。信末内容,老天师言辞诚恳,希望徐青务必来参加罗天大。徐青不免有些犹豫。老天师是当世道门绝顶的存在,人家这麽言辞诚恳,又托陆家主送信,他要是不去,事情传出去,对他并没有好处。好在罗天大的开幕定在九月初,距离现在,还有几个月。徐青打算用拖字诀。「陆前辈,如果没有意外的事情耽搁,我定在罗天大举行之前,亲上龙虎山向张真人问好。」陆家主欲言又止,他想到自己就是个带话的,何必说太多,放下手中茶碗,点点头:「如果徐解元顺利的话,到时候咱们同行。」「好。」徐青送走陆家主。他随即命苏怜卿去查龙虎山近来发生了何事?因为红花会的势力,于龙虎山所在的西江省十分单薄,故而徐青还找机会写信询问了左千户。内厂的消息,自然十分灵通。何况左干户是崂山上清宫的门人。罗天大这麽重要的道门盛会,必然少不了崂山上清宫的重要人物前去观礼。徐青没想到,苏怜卿居然真查到了线索。在她探索到情报之后,左千户那边的回信都还没来。徐青与其照例在外面的僻静院子相见。「这一代的天师继承人,私自放走了天师府镇压的一只妖狐,并与其一同下山私奔?」徐青收到消息,脸上不免泛起荒谬古怪的神情。苏怜卿道:「公子,此事在江湖中,已经暗自传开了。而且我听人说,那妖狐便是二百年多前,闻香教的圣灵。闻香教销声匿迹之后,妖狐便被那一代的张天师收走镇压。」「如今闻香教在南直隶活动,可否和那妖狐联系上了?」苏怜卿摇头,然后用怀疑的语气:「我担心那妖狐已经和罗教接上头。」「妖狐和罗教又是什麽关系?」「我以前在教中时,偶然间得知,罗教教主收集了许多闻香教的情报以及残存法典,近来闻香教死灰复燃,又和罗教有关————」徐青颌首,苏怜卿的分析不无道理。而且徐青上次从蓑衣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世疑似和闻香教有关,若是妖狐为闻香教的圣灵,将来怕是要和他有些牵扯。他沉吟道:「之前让你打探衍空的行踪,如何?」「衍空自从去了海外,仿佛消失了一般,奴家无能,暂时没寻到他踪迹。」徐青叹了口气,「此事怪不得你。」他深知衍空十分邪门,有什麽秘法,改头换面了,潜入茫茫人海中,哪是苏怜卿能轻易发现的。无非是尽尽人事罢了。徐青细细沉思,觉得老天师请他,应该不是闻香教妖狐的事,一来他和闻香教的事,无凭无据,即使罗教那边故意泄露风声,天师府也没道理拿这个当理由找徐青。而且徐青直接否认,天师府也不能拿他如何。他身上唯一真正和天师府有实质牵扯的便是金光咒。他的金光咒是从金光寺正大光明学来的,知道的人不少,也没法保密。但此前天师府没管,这时候找来,肯定和龙虎山近来发生的事是有关的。徐青原本也打算上龙虎山,请教一下五雷法。目前来看,确实免不了这一遭。至于怎麽去,还得讲究一下。徐青沉吟一阵之后,想起一事,「对了,那妖狐有什麽名号和特徵。」苏怜卿:「奴家只记得,在罗教见过的记载中,将此狐称之为『心月狐」。」徐青心中泛起波澜。竟是心月狐。心月狐便是苍龙七宿中,心宿的神话象徵,主人间教化丶智谋策略,象徵智慧和光明。须知,江湖上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如此说来,妖狐的能力和行事风格,肯定与此有关。他刚练成苍龙七宿没多久,便有心月狐的事出现,一股宿命之劫的威压感扑面而至。徐青看了看自己青铜镜内寿命一栏,已经许久没有增加了,反而一天天减少。哪怕他最近通过复社以及一些教化的举措,得到了一点圣德之气,对此也不见有什麽起色。看来果真是宿命末劫。他的圣德之气还是太少,连撼动这股末运都做不到了。徐青打算再多积攒一些,一并用出来,再看看效果。圣德消解末劫,好似用水灭火。火势越来越大,再用一点点的圣德灭火,便等于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麽作用。与此同时,青铜镜内,域外天魔四字的猩红程度,则与日俱增。说来也奇怪,哪怕青铜镜再如何评价他是域外天魔,一旦修行起来,徐青依旧能心灵平静,而且不像其他的神魂修炼者,很容易走火入魔。徐青仔细观察过冯芜的神魂修行。哪怕灭情道的神魂修炼,讲究摒弃杂念,不为外物所扰,冯芜也容易出现心魔幻象。只是她能一一克服罢了。徐青修炼神魂,则是另外的画风。哪怕修炼五大魔神观想法,更多也是因为神魂修为不足,难以将其一并地完整呈现。比如现在他观想最厉害的毁灭明王,主要还是神魂修为不够,难点并不在这种神通奇技修炼时,容易走火入魔方面。当然,不是说,徐青从没遇到过心魔幻象,只是这些根本影响不到他。如果说冯芜是凭藉天赋,将心魔幻象克服。对于徐青而言,克服这些,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很难完全用他能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来解释。因为他不可能时时刻刻修行,都处于绝对专注状态。徐青吩咐苏怜卿继续关注此事,然后回到徐宅。冯芜迎上来,说道:「观主来信,说小师兄卫元要先来应天府省亲,然后去隔壁西江省的龙虎山一趟。他让我们到时候记得招待一下。」卫元是朝天观主的关门弟子。其实论辈分,比冯芜大许多。因为朝天观主是冯芜母亲的舅姥爷。不过朝天观主不讲究这些,让卫元和冯芜平辈相称。卫元如今才二十出头,已经颇得朝天观主的真传,而且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他不是孤儿吗?」徐青好奇。冯芜:「观主帮他找到了自己的姥姥和姥爷,两个老人家如今还健在。说起来,此事还和爹爹有关系。」「怎麽说?」「小师兄的姥姥丶姥爷乃是魏国公家的隐户,这次清丈田亩,重新登记造册出来,查到他母亲是魏国公府的一个婢女,后来不知怎麽得病死了。小师兄再之后,被魏国公府的管家派人送到朝天观的。」徐青敏锐的察觉此事有蹊跷。纵使查出卫元的姥爷姥姥是隐户,重新建造黄册,那也不至于一下子发现和卫元有关系。他联想到清风观的那本帐册,以及魏国公对此事的反应,将一桩桩事联系起来。难道?徐青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便宜小师兄,莫非是魏国公的私生子?但卫元去龙虎山,又是什麽意思?徐青觉得事情愈发有意思起来。老天师信里的语气,好似有事请他帮忙,而朝天观主又派遣弟子,回南直隶省亲之后,再上龙虎山。等等·——徐青突然想到,卫元先回南直隶,当真是为了省亲?怕不是和魏国公重新建立联系,其中必然有朝天观主对龙虎山的图谋。因为朝天观主名义上是国师,但道门实质上的领袖,依旧是龙虎山天师道。朝天观主出自全真龙门派,如今得势,难道不想重振全真道昔日天下第一大教的风光?原来这龙虎山此时开罗天大,竟有这样一场龙争虎斗存在。徐青一下子想明白,龙虎山的天师继承人这时候和妖狐逃下山,怕是十分耐人寻味,不是江湖传言那麽简单····不管如何,打铁还要自身硬。徐青想明白其中一些关窍之后,没有着手布局,而是先完成另一件大事。他如今修炼成紫皇龙铠,保护神魂,而且明白自己修炼,不容易被心魔幻象影响之后,便有了新的打算。炼化红月舍利残存的元精。元精是修炼者,吞吐天地造化,日月玄机,提纯的元气。乃是元气中的精华。红发衍空当时要不是追到梧桐小院,被逼无奈下,将红月舍利拿来镇压梧桐老树的神魂,怕是早已经凭藉红月舍利残存的元精恢复金光寺一战时的状态了。玄天宝库时,自然便不会忌惮徐青。对红发衍空而言,一步错,步步错。但红发衍空自也想不到,徐青有梧桐老树的庞大神魂相助,吃了一个闷亏。徐青虽然自现在的他,足以炼化舍利中的元精,不必顾忌其中邪气,却也慎之又慎地将红月舍利从玉盒中弄出来。他揭开朝天观主的封魔符。不得不承认,观主确实有大法力,毕竟他给冯芜的封魔符,居然能够镇压红月舍利。徐青心知,他距离这些老登还有不少距离,要努力,要奋斗啊!很快,徐青收束杂念,开始用神魂之力,接引舍利中的元精。元精接引出来之时,徐青果然感应到了里面的邪气跟着汹涌出来,试图侵占他的识海。小小阴邪,岂敢放肆?徐青虽然自付不怕心魔,但也没有托大。直接在识海中,观想出毁灭明王的轮廓。识海虚空中,仿佛有经文出现,毁灭丶破坏的意境漫延开来。只见到这股毁灭意境在徐青的识海中,比涌入进来的邪气还可怕,与此同时毁灭明王眉心的竖眼,放出金光,将邪气大片大片扫灭。另一边,元精之中有更深层的邪气藏匿,仿佛与邪气不分彼此。但是当它们进入徐青的神魂时,紫皇龙铠浮现,星光灿灿,将元精中的邪气蒸发殆尽。紫皇龙铠是保护神魂的神通,邪气有伤害神魂的效果,自然被紫皇龙铠本能清除。不过,元精之内,仍有红月的魔念幻象,根深蒂固。可没有邪气支援,这些魔念幻象如无根浮萍。第一波冲击下,根本撼动不了徐青的念头,很快烟消云散掉。一夜过去,徐青在天明前,再度飞出神魂,到钟山之巅,宛如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苍龙,张口迎接朝阳的第一缕紫气。这和武道的钓功完全是两回事。乃是从心底里生出的舒泰之感,念头飘飘然,脾睨尘世之心,油然而生。而且徐青吸纳元精,壮大神魂之后,再炼化紫气,明显发觉得到的紫气更精纯了。「可惜我神魂紫府没有开辟出来,不然以先天一滋养,凝练神魂,加固紫皇龙铠,迟早有一日,神魂能化为近乎真实的苍龙,如神灵般俯瞰尘世。」徐青由此想到,莫非那些传说中的神龙,便是修道人神魂变化?因为龙的形状,显然是各种异兽拼接出来的,不像是自然长成,而且神魂凝实,近乎肉身,化为真龙,翱翔九天,反而比血肉真龙,更合理。徐青神魂遁出,在钟山采集紫气之后,很快回到家。以他现在的神魂实力,青天白日,对神魂出壳根本没有影响。而且他还能主动吸收日光,在紫皇龙铠表面覆盖一层灼热太阳火气。如果不断以神魂凝炼,那就是传说中的太阳真火了。他暗自心想,如果附体分神,凝练九道火龙,岂不是跟封神小说里的九龙神火罩一样?他神魂越练越强,发现前世小说里的一些法器法宝以及神通也能通过神魂和武道的进步实现。这才是神仙中人啊。「神仙居于高处,却非空中楼阁。想要朝游北海暮苍梧,还得在尘世里有牢固的根基才行。」徐青心神飘然之馀,依日选择脚踏实地,于是接下来日子里,徐青日夜勤练神魂,炼化红月舍利的元精。神魂力量不断增长,而紫皇龙铠也在一日日的炼化紫气过程中凝实起来。时间来到七月初,老丈人已经离开南直隶,回京城做六科给事中。「七月半是中元节,叔叔叫咱们回去祭祀先祖。」冯芜对自己嫁为徐氏妇的第一个中元节十分看重,已经和周氏提前沟通做好准备。徐青点头。江宁徐氏灭门之后,祖坟已经荒芜下来。这两年才在李公夫妇的帮忙打理下,重新修。他已经将红月舍利的元精尽数炼化,神魂增长不少,确实不必留在应天府了。至于冯芜说的小师兄卫元,要八月初才到南直隶,现在完全不用着急。随即,夫妇两人打道回江宁府。回去的路途上,徐青观察到,青铜镜内的气运小蛇,不断涌现出黑气,「难道有什麽危险?」金风未动蝉先觉。徐青愈发警惕起来。 第170章 北方七宿,东岛之战(求订阅) 「难道有人要害我?」此时徐青和冯芜坐在自家的商船,走着黑水湖的水路。徐青心神一动,眉心鼓胀,气血凝聚,神魂得气血精气相助,穿着紫皇龙铠化龙飞上天空,往四周观望。他没有刻意显形,但不断凝聚水汽,湖面泛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水雾。与此同时,神魂之力,顺着水雾往四周漫延。强大的神魂威压,连商船的水手们,都感到一阵阴冷潮湿从身边刮过。徐青放出神魂之后,气运小蛇不再涌出黑气,慢慢消洱。他随后收回神魂,商船周围的水雾渐渐散去,以及那股莫名的阴冷潮湿之感也消散无踪。刚才徐青神魂出壳的时候,冯芜第一时间贴近身守护。见徐青神魂归壳,冯芜安下心来。徐青不等她问,传音入密道:「刚才附近似乎有什麽危险,被我吓走了。」冯芜松一口气。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别看首辅现在推行变法,好似事事顺利,其实地方和中枢是愈发离心离德。尤其是首辅为了整顿吏治,新颁布的考成法,更是让一众文官反感。只是王朝末世,回光返照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东南一带,除了海患之外,一向是歌舞升平。在南直隶的普通百姓,对天下其他一些偏远省份的民间疾苦是感受不到的。接下来一路无事,徐青和冯芜平安到家。梧桐树枝繁叶茂,似乎象徵徐府的蒸蒸日上。好一派繁花锦绣!徐青却发现梧桐树周围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如果不是他鼻子灵,怕是闻不到。徐青凑近梧桐老树,发现它的神魂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但这一丝淡淡的异香,终究令人警惕。气运小蛇暂时没有出现反应。说明留下异香的东西,要麽没啥威胁,要麽早已离开。不过徐青有乾坤囊,家里重要的东西,都收进了乾坤囊,倒不用担心丢什麽贵重物品。他没有询问留守家中的婢女这些,因为她们根本发现不了。而且来者,他猜到了是谁。应该是闻香教的圣灵心月狐,「黑水湖之前的危险感应,不知道是不是和心月狐有关系?」徐青没有线索,便暂时搁下此事。他是时候贯通玄武七宿的隐脉了。在东方苍龙七宿之后,修炼北方玄武七宿,其实也是有讲究的。这是他从天罡无极功中悟出的内丹术道理。有助于他达成「丹道」。「龟蛇盘,性命坚,才能火里种金莲。」一段话,解释了内丹术的精微奥妙。龟蛇盘结,寓意着阴阳相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内丹术的一个关键,从而性命坚固,生命得到本质的蜕变和升华。这是由人到仙的重要过程。故而丹道在修行的过程中,无比关键。前人才会因此感慨,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龙者,蛇也,属阳;玄武者,龟也,属阴。徐青既然练了苍龙七宿,从丹道而言,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是极佳的选择,从而有助于龟蛇盘结,性命坚固。苍龙七宿的本命神通紫皇龙铠是以守护神魂为主。玄武七宿却恰恰相反,其本命神通名为三阴戮妖刀,乃是杀伐一道的厉害神通。其修炼之后,神魂打通玄武七宿隐脉,还能借星辰之力贯通手太阴肺经丶手厥阴心经丶手少阴心经这三阴经脉,故称三阴。尤其是徐青身具补天劫手,修炼这手三阴神通,再合适不过。修炼东方苍龙七脉是静功,而北方玄武七脉是动功。常人印象里,龙应该是不断游动的,然后对应的修炼是静功;玄武是安静的,对应的修炼却是动功。不得不说,动静对应,亦是玄妙异常。徐青在室内,或坐或站,或倒立,或对天呼吸。斗,牛,女,虚,危,室,壁等北方七宿的星图,在徐青的识海神魂里呈现,不过都是黯淡的,没有点亮。徐青先着手于斗宿,对应的是玄武的额头,斗宿的形状和北斗七星相似,但位于南方,也称北斗。全真道也有对应北斗的修炼秘要,便是天罡北斗阵。这是阵法,更是精微奥妙的修行法门。由此可以衍生出一门极为厉害的封印禁法,名为北斗封神。可以封镇世间诸般邪道妖魔的神魂北方七宿相比东方七宿,要艰涩许多。倒不是说北方七宿更高明。而是东方七宿更正大,道路平坦,却很吃神魂力量以及外界的龙气。北方七宿则是更考验个人的道心和悟性,打个比喻便是,东方七宿是人自身慢慢蓄劲,哪怕吸收龙气,也是炼化为主,积蓄足够之后,自然水到渠成。北方七宿则是接引星辰之力,以外力来贯通七条隐脉,由外而内,强行打通隐脉,艰险之处,不言而喻。徐青回到家中,沉浸在北方七宿的修炼里,静静等待七月半的祭祖节。另一边,林天王的东岛,迎来不速之客。这一天,东岛之上,起了大雾。林天王吞吸一口,喷吐如剑。他的气息愈发悠长惊人,灵肉合一极深,武功臻至圆满。不得不说,他出海之后,挣断锁,心境得到极大突破,武学天赋在一场场海战中彻底发挥出来。毕竟在陆地上,他是困龙的格局,志向没法舒展!而且徐青做兄弟没话说,前段时间,还送了几颗对练脏高手都有用的丹药给他。林天王服下之后,气血再上一层楼。不过,他这一口气剑喷出,吹散前面的大雾之后,淡淡道:「出来吧。」前面的大雾缓缓合上,却没有阻挡住林天王的视线,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武道修炼到这份上,距离宗师境也不远了。东南之地,草莽之中,能出你这麽一个人物,也确实是异数。」来人徐徐开口。林天王:「装神弄鬼。」他浑身的筋肉颤抖,衣服也渐渐膨胀起来,露出肌肉轮廓。林天王本来便威猛高大,此刻更是像巨灵神一般。气血奔腾,身体发出雷音颤鸣。周围的虫鸟,都似乎感觉到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危险,停止了叫声。「巨灵玄功。」来人微微惊讶。「算你有点眼力。」林天王朝对方踏出一步,仿佛地龙翻身,天崩地裂。他哈哈大笑起来,狂放无比。而这一沓之力,也让林天王身形宛如电闪一般,迅速缩短了他和来人的距离。眨眼不到,两人已经是尺之间了!打人不过先下手。来者不善,他自然没必要照着江湖规矩来。借着刚才一脚踏出的强大冲击力,林天王宛如一头巨象,在大地奔腾,横冲直撞,无人可挡。这一拳轰出,更是合牛魔踏蹄和牛魔顶角最上层的功夫,乃是明劲的巅峰。暗劲丶化劲是摧残内里为主,境界更高,并不代表正面破坏力比明劲更强。而且林天王这一拳,不但威力刚猛,而且目标堂堂正正,乃是来者心口的位置。与寻常武者动手,喜欢偷鸡摸狗,插眼睛,抓腰眼,撩阴,直指要害的猥琐画风,完全不一样亦足见他对自己这一击的威力,何等自信。这一拳堂皇浩大,实际上也不好避开,林天王腰马合一,行云流水,出招更无破绽可寻。宛如天雷进发,更无道理可言。就是要对方死!面对林天王如此威猛酷烈的一拳,来者往后退了一步,缩地成寸一般,这一步,居然瞬息间倒退数丈,刚好避开林天王这一拳力道最盛的距离。林天王依旧狂笑不止,再度踏出一步。他这一步,比第一步更快。震荡地面,好似将地面如毛毯收起来。视觉效果极为暴力和震撼。这一踏步更是硬生生地让他和来者的距离再次缩短。一拳眼见要打穿来者的胸口。对方却没有再闪躲,而是借着刚才一退之力,积蓄内劲,忽地一掌软绵绵的拍出。「道家绵掌。」刚柔交击。没有惊天爆响,而是寂静无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短暂的寂静之后,周围的大雾,猛地一下子散开。刚才一刹那间,双方的气血爆发,竟然将周围的雾气蒸发,骇人至极。短暂的交手之后,两人分开身形。「你是罗教教主。」「不错。」林天王哈哈大笑:「好好好,打死你,我肯定能进入宗师之境了。「面对这邪道巨璧,林天王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说不出的欢喜。他的武道距离宗师境界,差着一层窗户纸,或许要三五年才能突破,或许一辈子都不能突破。但有这麽一位纵横南方的邪道巨头给他当磨刀石,杀了此人,便可以真正意义,迈入武道宗师境界了。至于被杀?在江湖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种事还有什麽好说的?林天王刹那间,将恐惧,顾忌,兴奋,狂喜等情绪一扫而空。在面对这个可以取他性命的强敌面前,林天王进入无忧无怖的状态。这一战是独属于他的盗天机,站在鬼门关口,生死再不足挂怀。 第171章 武道宗师之秘(求订阅) 罗教教主面对林天王如今惊人的气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随即口中淡淡道:「可惜了。」他说话的同时,身体化为残影,探手一抓,刹那间宛如彗星划破天际,有种超脱时空束缚之感。这一抓,既狠又快。寻常练脏高手,若是挨了这麽一抓,不死也残。林天王面对这一抓,一只手抬起来,宛如舌头一般,灵活到了极点。便是徐青在此,亦得为林天王的掌势牛舌惊叹。林天王一身刚猛的功夫,化在牛舌掌上,却是柔软到了极致。而且和罗教教主的道家绵掌功夫至阴至柔还不一样。牛舌掌是柔韧,弹性十足。林天王以牛舌掌和罗教教主的爪功对战,电光石火间,便要缠住罗教教主的手掌,将其绞碎。便在此时,罗教教主的手指探出,好似毒蛇吐信,目标正是林天王的手腕处。牛舌掌发力的关键在于手腕。罗教教主这一指,反应出其眼力究竟是何等高明。林天王已经抛开一切,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意识之前,手腕一个弹抖,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这一指,然后斜斜地朝罗教教主的手掌心划过去。他这一划,宛如锯齿,纵使花岗岩,都能刮出石屑来。罗教教主自然不会让自己血肉之躯,受到这种损伤。他手指如拨动琴弦,往林天王的牛舌掌弹过去。双方你来我往,动静并没有刚开始交手那样,浩荡惊人。但这几下的危险程度,实非言语可以形容,但凡林天王生出杂念,用意识反应,施展拳掌,此刻都可能反应慢一丝。正是他抛开一切,完全沉浸在武道的突破中,忘却生死,反而凭藉本能做出极限的反应。而两者手掌功夫的精微巧妙,亦足以让当世任何练脏高手,叹为观止。这是技进乎道的较量。每一个画面,都值得用心武道之人,反覆揣摩。事实上,连林天王平日里,都不可能将牛舌掌施展到这个层次。忘我而入道。今时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踏入武道中,那无限辽阔壮美的天地中。眸!东海有异兽,名夔牛,形似牛,声如雷霆。这一声牛,便如雷霆一般。林天王的气血,极致地爆发了。一瞬间,林天王从手掌到指尖,都变得厚实丶坚韧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宛如牛角。牛魔顶角!林天王的指尖朝罗教教主硬顶过去。宛如长枪的枪尖,硬往敌人胸口扎去。罗教教主至阴至柔的绵掌功夫,面对这牛角般地硬顶,再做出任何以柔克刚的精妙反击,都显得无济于事。而林天王本身武道天赋绝顶,筋骨强横,极致爆发气血下,力量之雄浑浩荡,哪里是寻常练脏高手可比的。「好!」生死之间,罗教教主心里也不由闪过念头,为林天王这一招喝彩。他再次往后一退。依旧是缩地成寸的身法。这一退。林天王身上仿佛发出密集的弓弦拉动之声。这是牛魔大力拳,练筋到了极致。使他身上,每一根大筋比最上等的牛筋还要粗壮,坚韧,有弹性。道家的太极拳,讲究蓄劲如张弓,发劲似放箭。此时此刻,林天王身上,仿佛有九根牛筋,齐齐拉动发力。寻常人所言,九牛二虎之力是也!林天王发出宛如盖世牛魔般的咆哮。一人仿佛千军万马,无数弓箭手,朝着罗教教主射箭。其密集恐怖,难以形容。在罗教教主眼中,正如古人对军阵的描写,黑云压城城欲摧。他眼中,仿佛看不到任何光亮。林天王接下来的攻击,不再是拳头,还有身上发出的凌空劲气,宛如乱箭射来。罗教教主一退再退,可如何避得开林天王倾尽全力,毫无保留的拳力。一连退了七八步,在缩地成寸的身法下,实则是数十丈的距离。转瞬间,罗教教主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身边的大雾已经在两人交战的气血下散去,背后是茫茫大海,万里波涛。罗教教主不得不承认,林天王现今已经成了自徐青后,给他最有危险感和压迫感的对手。甚至,眼前的林天王比当日的徐青更可怕许多。毕竟那时候他是附体分神,这次是真身。一连七八步后退。罗教教主浑身楼,这是被林天王的气劲捅穿。但是到了悬崖边上,罗教教主退无可退。他也不打算再退。「武道之上,你距离当世第一流,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可惜,可惜。」罗教教主身遭的空气,猛地变得无比寒冷,化为一片冰雪绝域。不,不止是寒冷,还有恐怖至极的杀机。林天王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感受到一股无比浓郁的危险。他的劲气,竟被一层看不见的阴毒力量挡住。虚空中,发出啵啵啵的声响。他拳势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盛极必衰。林天王暗叫可惜,如果对方刚才稍微慢一点,哪怕短一寸距离,结果都可能会不同。这一寸,便是生死界限,黑白由此分明。「我这门修罗阴煞功,只修炼到第七重,尚不足以纵横当世,但对付阁下,倒也足够了。」罗教教主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宛如九重地狱出来的恶魔。林天王眉毛一挑,他听说过这门绝学,乃是法武合一的奇功,至阴至邪。只是没想到,罗教教主竟修炼了这门邪道中至为艰深的奇功,且放弃了神魂突破鬼仙的机会,选择了更加艰难的法武合一。求道者,半途而废,心有所怯,还能算是人物吗?林天王面露不屑的目光。罗教教主当然明白林天王的意思。各有各的路,终归要手底下见高低。这修罗阴煞功一施展,竟然不像寻常神魂道术那样被武道气血克制,反而克制了气血的爆发。林天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血运转受到前所未有的阻滞。在修罗阴煞功的范围影响下,罗教教主再度施展绵掌。这次的绵掌,比之前多了阴邪鬼毒,招招泛着幽冥鬼气。两人再度交手。林天王的拳势依旧一往无前。罗教教主的背后依旧是茫茫大海。站在悬崖边上,距离掉下去,只差一尺,这一尺距离,硬是不见缩小,宛如天堑。林天王的现在仿佛一只强壮的马蜂,落入蜘蛛罗网中,虽然依旧能凭藉自己的蛮力,撕开罗网,却被对方的修罗阴煞功影响,始终打不破自身的极限,反而被不断消耗气血,他知晓,这是罗教教主故意用消耗战,打算耗死他。这也是对罗教教主最好的方式否则哪怕罗教教主神通更高,身具奇功,在这种近身战下,也难免被林天王抓住机会,损其肉身。林天王是武道者,披荆斩棘,在生死中悟道。而罗教教主是守尸鬼,求道之途,容不得肉身受损。林天王虽然鄙视罗教教主这种惜命的怂货,却也明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今天真交代在这里了。他心念一动,心力极致爆发。浑身骨骼,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双手一合,张口一吸,如吞日月。功夫练到这种程度,说是夺天地造化,吞日月玄机都不为过。而他骨骼翁响,竟似有炼髓的精妙。翁响,如钟鸣,久久不绝。这一下子,林天王的气息丶血气丶筋骨丶皮肉,完全整合统一,没有半点力量浪费。合掌而刺。有古代刺客,刺杀国君,白虹贯日般的决绝。易水萧萧,西风烈!这一刺,什麽天罗地网,都给林天王这盖世牛魔捅穿。罗教教主的衣袍鼓荡,一下子给林天王的劲气撕碎。轰!林天王合掌刺进罗教教主的胸口。谁知罗教教主竟然胸口硬生生塌陷下去一寸,一寸的距离,直接避开了林天王的指尖,但也被劲气渗透进心口。一股强大无比的阴煞爆发。咚咚咚!罗教教主在间不容发之际,拍出一掌,正中林天王的小腹。林天王的腹部鼓胀,将这一掌弹开。罗教教主竟借着这一弹之力,宛如蝙蝠展翅一般,坠入悬崖下,落进波涛之中,贴着海面而去。林天王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都是鲜红的,并非淤血。他强忍住内脏的绞痛,扶着膝盖。过了一会,高公远等人过来,看见林天王扶膝喘息,地面上是大片新鲜的血迹,再看林天王的气色,皆忍不住大骇。「大当家的——」林天王一摆手,「送我去徐公明那里。」他说完后,盘膝坐定,宛如一座石像,不见呼吸。高公远到底有见识,知晓林天王为了伤势不继续恶化,进入最深沉的龟息中,减少消耗,藏匿生机。他现在极受林天王看重,已经是东岛实质上的二当家。发号施令,想派人将林天王抬走。而众人抬起林天王时,发现林天王浑身竟如寒玉一般,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还是高公远几个武功不俗的头目,亲自出手,激发气血,才将林天王抬起来。不多时,林天王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在海雾散去之后的阳光下,都不化开。徐青见到林天王时,这位素日豪气干云的好大哥,如今像是一座冰雕石像。他询问了众人,究竟是何缘故。众人赶来时,罗教教主已经离开。他们自然说不清楚。徐青只好作罢,先救人再说,「这是什麽神通,比钟山五老的寒冰道术,还要阴毒。」徐青一把脉,便心里不断下沉。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林天王越不利。抛开任何利益关系,徐青都要救林天王。两人现在名分有上下区别,但实际上义气深重。即使不到刘关张那种「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的程度,却也比瓦岗寨烧香的兄弟强许多。「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徐青与林天王双掌相对,体内金光咒之力,宛如液体流淌过去。只见到,林天王体表的寒霜迅速液化,并很快化为蒸汽。不多时,林天王睁开眼。「公明,多谢了。」「谁伤的大哥?」「罗教教主。」林天王咬牙切齿,他平生还没吃过这麽大的亏。徐青点头,若是罗教教主,那就说得通了。先前徐青已经领教过对方附体分神蓑衣人的厉害,罗教教主真身的可怕,自不用多说。徐青:「大哥,我先给你治伤吧。」林天王:「那厮虽然被我奋力反击,伤了肉身,却也有杀我的机会。之所以不动手,怕是想着用我的伤势,来拖住你。公明,你要做好准备。」林天王为人粗豪,但在大事上,心思机敏。事后哪里会想不出对方的动机。如果只是要杀林天王,对方的手段很多,没必要罗教教主的真身亲自来冒这个风险。罗教教主出手,本身就是为了达到伤而不杀的效果。只是罗教教主到底低估了林天王,最后也不得不负伤而去。但两者的伤势,轻重程度,确实大有不同。林天王的伤,即使徐青倾尽全力,也不见得有十成的把握助林天王恢复如初,且借着此战的领悟,踏入武道宗师境界的门槛中。关键是,在徐青为林天王疗伤期间,对方想做什麽?或者是想藉此消耗徐青,对付徐青?徐青感受气运小蛇的黑气,没有多少变化,但确实浓郁了一点。「看来主要不是针对我本人。」「对大哥伤而不杀,拖住我,这种伎俩,倒是有点狡猾,不像是罗教教主的手笔,难道是心月狐出谋划策?他们到底是想做什麽?」徐青心中灵光一闪,隐隐觉得,此事和即将到来的祭祖节有关。七月半,又称鬼节。对方又是邪教,难道有什麽开鬼门祸乱人世的邪恶仪式?且地点在江宁府?徐青抽丝剥茧,想到江宁府乱起来,自然会影响到朝廷财赋以及东南稳定。其实在应天府作乱的影响更大,但问题是应天府有方阁老,给罗教教主胆子,也不敢去。如果应天府作乱,朝廷必定全力救援,若是江宁府出现乱子,即使救援,力度也不会有对应天府那样大。其中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徐青心念电闪而过,知晓又是一桩大难事摆在眼前。他深知大虞朝一向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德行。真要是江宁府大乱,他也只能靠自己来。而且这次要对付的东西,还很可能不是简单的「人」,自然更加平添难度,如果徐青在这次事件中,与朝廷离心离德,那自然是罗教愿意看到的结果。相比起徐青恨上罗教,以罗教的作风,更愿意看到朝廷变法事业受阻以及徐青和朝廷中枢出现明显裂痕。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造反成不成功,有人造反那就对了。不杀林天王,说不定还有林天王也属于造反阵营的关系。这就是有家有业的坏处,不如一个人自由,独来独往,天不怕地不怕,想干谁就干谁,死了就死了。天下事,没有畏难而缩的道理。徐青心思一定,对林天王笑道:「大哥,不管怎样,我先治好你的伤势。」林天王:「你不再安排安排?」徐青:「仓促之间,能安排什麽。等你伤势好,管他这次什麽结果,咱们兄弟杀上罗教总坛,给他们老巢打个稀巴烂,方出得这口恶气。」林天王差点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才是徐公明。但想到自己伤势,还是强忍住了。天下不平事多矣,无非是以拳平之,以剑削之。经过这一战,他的武道境界,终于登上宗师的台阶,伤势若是能痊愈,不出一年半载,天下便要多出一位武道宗师来。以徐公明的智谋,以他的武功,定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方不枉此生。徐青说归说,实际上已经通过自已和魔神画像的感应,飞出一个念头,告知了苏怜卿此事,让她去查。这也是他神魂日益强大的厉害之处。再往上,便是实实在在的附体境界,可以分神,练就化身。徐青暂时不管此事,他也不怕罗教教主来偷袭。最好他们敢来!徐青收束念头,全神贯注地给林天王检查,而神色也不免愈发凝重。林天王见状,说道:「公明,我的内脏都被那老小子伤到了,但最严重的伤势在脊椎,这里虽然只是小小的破裂,但治不好的话,我继续炼髓是不可能了,也再无望成为真正的武道宗师。」他对自己的伤势,显然十分清楚,坦荡说出来,也是要徐青放手治疗,无非是成功或者失败两个结果。他刚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更是看淡生死。徐青:「大哥不用说,这些小弟比你清楚。算是大哥运气好,若非我近来得了一些机缘,你这次算是残了。」他倒不是胡吹大气。天罡无极功和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加上他对先天指的参悟,都是徐青给林天王治伤的底气。何况,他还有补天劫手。这玩意,用在把脉上,也是世间第一等的厉害。只要身具补天劫手,已经完胜世间任何名医的把脉手段。甚至比他前世一些先进仪器还要精准。徐青经过严密的检查,林天王的气血运转,武道隐秘,在他眼前再无任何秘密可言。甚至他实质性接触到了一些宗师境界才有的武道玄妙。若非林天王境界到了这个程度,说实话,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由此可见,林天王和罗教教主这一战,有多麽惨烈。「附体的神魂境界到底不可小,那修罗阴煞功着实非同小可,竟然能压制住大哥的气血。」徐青心里对罗教教主如今的实力做了个侧写。可怕的是,对方的修罗阴煞功尚未到最高境界。一旦大成,或许能和方阁老较量了。起码不弱于朝天观主吧。徐青暗想。武功道法,到了高明的层次,其实也看自身发挥和天时地利以及克制关系,而非实力决定一切。但实力的确占据了极大部分的因素。等他资本雄厚,养千八百个练骨大成的武者,再用孟宇轩的练兵法子,结成战阵,到时候这些老登就知道什麽叫实力了。随后,徐青开始给林天王治伤。其中最艰难的地方,乃是给林天王的脊椎疗伤。一点小小的破裂,却涉及人体性命根本。脊椎都出现裂痕,还谈什麽性命坚固?徐青一边用先天一为林天王固本培元,一边跟他讲述玄天妙音洗髓大法的诀窍。虽然不是实质上的吐露此法的修炼之秘,却也将洗髓之妙透露出来。以林天王此时的境界,自然藉此能领悟出适合自身的洗髓妙法。他心知,此番恩情之大,唯有以身相报。面上,林天王却不露声色。大丈夫报恩,大事上见,本就不必多言。他一边听着徐青说妙法,一边举一反三。以他的境界,洗髓之妙,一点即透,并反哺给徐青。这对徐青而言,何尝不是找了一个特等的武学家教?两人讨论之馀,徐青渐渐将虎豹雷音也融会贯通,达到虎豹雷音的上层功夫。如此,他便身兼虎豹雷音上层的洗髓之妙和玄天妙音洗髓大法两种能洗髓的功夫。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关键在于炼髓,而虎豹雷音的洗髓关键在于凝实精纯。作用不同。这也是大禅寺功法的厉害之处,在命修上,着实有其独到的造诣。解决脊椎的伤势之后,便是以先天指的玉液,对林天王进一步疗伤。此举损伤元气,不吝于短时间内,用出数次先天指。可以说,半月之内,徐青休想恢复巅峰状态。但只是肉身罢了。徐青可不止是武道厉害。他自贯通苍龙七宿,练成紫皇龙铠以来,神魂如龙,常常飞到钟山之巅采集朝阳紫气,如今道术有多厉害,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若是道术都摆不平这次的困难,再加上武功,也没多大把握。而且如果能在对方作乱之前,提前治好林天王,那增加的战力,足以弥补他肉身状态的低落。故而更需要争分夺秒地为林天王疗伤。栖霞山,徐青获得玄天道人传承那座山峰顶上,其名天绝峰。月出于其上,罗教教主极目远眺,看见山下众多支流,汇入江宁河中,目光随着浪花起落。不多时,山腰的雾气中,飞出一团白影,到了他近前。「那姓林的后辈,竟然伤到了你?」白影讶异,声音如空谷幽灵,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异样的香味,且是通过声音传递,在意识里呈现出来,玄妙异常。罗教教主:「天下大乱之前,草莽之中,必有龙蛇蛰伏。这姓林的,便是一条蟒蛇,眼见要成气候了。」一旦迈入宗师境界,对于武者和道术高手,有一个降维打击的优势,那就是气机锁定,十数里范围内,一旦被对方盯上,锁定气机,根本逃不了。当然,如果神魂是附体境界,或者武道宗师境,自然不会被锁定气机。但天下茫茫,能达到如此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一般的事,根本惊动不了这个层面。「若不是你为修炼修罗阴煞功,损伤了部分实力,倒也不用受伤。」「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然我很难再往前迈出一步。」修行如张弓,需要蓄力。暂时的实力损伤是为了迈入更强大的境界。「这次反正也不是为了杀死他们,而且我试探过,徐家小子的神通很厉害,他先祖在这个年纪时,不如他。但为了给姓林的治伤,必然大有损耗,更不足为惧了。」泛着异香的声音,亦不信徐青能短时间内至少林天王的伤势,它的声音还有些缅怀昔年的情绪,接续道:「没想到啊,顾家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出身来历了,但宅子居然会落回徐家小子手里。」罗教教主点头。顾家先祖昔年也是闻香教的,乃是徐家祖先,那一代闻香教主的结义兄弟,亦是闻香教的谋主。顾家因为本就是江宁府的士绅,故而那位顾家先祖,在闻香教中,用的是化名,遮掩了身份。后来闻香教失败,顾家先祖就回到江宁府,继续开枝散叶。其虽然有闻香教的传承,估计一直没透露给子孙。但还是留下了一些闻香教的痕迹。比如鹤形术的呼吸法。但顾家修炼鹤形术呼吸法的人,只有顾老大人这一脉,也就是徐青宅子的原主人,后来这一脉无后,顾家更不可能知晓其中渊源了。其实即使知晓,也不会有任何牵扯。毕竟现在的顾家大宗,已经在应天府扎根,江宁府原本就只有一些小宗支脉,不成气候。至于院中梧桐树,更是大有来历。原本是徐家先祖的东西,后来闻香教失败,被顾家先祖带走,兜兜转转,院子和树还是回到徐家后人手里。泛着异香的声音继续道:「无论如何,暂时都管不得这些陈年旧事。等到七月半,我布下大阵,开启鬼门,重炼阴兵,届时既可重振闻香教声威,又能在江宁府造成动乱,动摇南直隶。若是那小子耐不住性子,请姓方的到江宁府,咱们便可在应天府动手。」它侃侃而谈,纵论时局,像是回到了昔年闻香教谋略天下之时。 第172章 紫雷火箭,星宿杀机(求订阅) 条忽之间,时间飞快流逝。距离七月半还有不到两日。一条小龙虚影,钻进天香院,苏怜卿的闺房中。「拜见公子。」「事情准备得如何?」这自然是徐青的神魂出壳,来到天香院。他现在肉身十分虚弱。即使吃了从玄天宝库带回来的珍贵丹药,亦要一两日光景,才能将气血恢复得七七八八,至于状态恢复巅峰,起码得十天,显然来不及了。而且损耗的本命元气,除非再有上次玄天宝库内的神像清气补充,否则很难回本。总而言之,这次给林天王疗伤,比他预计得还要困难。幸好林天王自己突破至武道宗师境界,拿捏气血,十分精微奥妙,不然的话,很难伤势痊愈。不过,林天王要实实在在成为武道宗师,还需要闭百日死关,才能气血炼成铅汞,圆满精气神。其中,更需要许多珍奇的药材,炼成固本培元的丹药,作为闭关之时的精气补充。可以说,每一位武道宗师出现,都需要消耗大量常人难以想像的资源。但光有资源还不行,得有这个境界,才有资格进阶。说白了,这相当于考科举,先成了进士,得了做官资格,再谈做官。当然,有实力,资源总归是能收集到的,但武道宗师的境界,只能靠自己去悟。徐青这回的好处在于,利用这个机会,加上他的补天劫手等种种手段,摸索出一些武道宗师的奥秘,对于他日后突破至武道宗师境界,总归是极有用的。不过林天王是灵肉合一的路子进阶,徐青没有灵肉合一,而是法武双修,这条路更难。但法武双修的潜力更大,到了武圣鬼仙级别,比单独的鬼仙丶武圣前路更广阔,在这级别,进阶反而比鬼仙或者武圣更容易。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这次的收获主要在于长期,眼下倒是麻烦不少。徐青顾不得疲累,强运神魂来安排后续的事。苏怜卿和徐青已经达成难得的融洽和默契,徐青给林天王治伤期间,她发挥自己的能力,很是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徐青听完苏怜卿的汇报,大致明白,对方的人马在栖霞山下,江宁河和黑水湖交汇处不远的一个小岛,名为栖山岛。属于江宁府地界,但在江宁府的边缘地带。那里平日十分荒凉,也不在主要商道上。苏怜卿接续道:「奴家从海沙夫人那里,得了一批方仙道的紫雷火箭,昨晚刚到。可惜,现在海沙帮和方仙道已经翻脸,这批紫雷火箭,还是之前的存货。」徐青当然知晓海沙帮为什麽和方仙道翻脸,还不是因为他上次在东溟号搞事。回旋镖啊。不过,不那样干,当日的事没那麽顺利。现在也因为这事,海沙夫人在海沙帮的话语权有缩减,玉亲王那边,似乎对她也有些起疑。对方在这种处境下,还能支援出一批紫雷火箭,足见苏怜卿的手腕,确实将海沙夫人驯服得服服帖帖。干这种事,苏怜卿到底是专业的。紫雷火箭是方仙道用紫雷火药研制的箭矢,这种箭矢上,有用紫雷火药刻画的符文,一旦射出,能在目标上发生爆炸,对付阴邪鬼物,更有奇效。盖因海外,鬼祟邪物远比中土多,方仙道这方面的需求自然强烈,更有动力研究这些玩意。当然,能被方仙道卖出来的紫雷火箭已经是旧一代的产品,人家现在据说炼制了威力更大的火药,物理的杀伤力比现在的紫雷火药要强,而且体积更小,份量更轻。徐青心里清楚,首辅这些人还是有时代局限性,等方仙道这边火器火药不断进阶,将来反攻中土,哪怕大虞朝国力恢复,也会有很大麻烦。他也没想到,这道术和火器的结合,真让方仙道搞成了。画风怎麽如此清奇?不过,火药这玩意,本来就是方士们搞出来的东西。方仙道与中古前的方士,算是一脉相承,将这些发扬光大,倒是不奇怪。而且这些家伙,讲究格物致知,还融合了一些墨家机关的玄奥,而且前朝远征极西之地,方仙道的人也跟着一起去过,眼界确实更广阔了。要不是当初大虞朝建立过程中,对方仙道打击太狠,使其丢了许多传承和经典,方仙道也不会花如此长的时间在南洋休养生息。这也和早期大虞朝经略过南洋一段时间有关,那段时间,方仙道发展很难,后来又遇上西洋人侵略南洋。方仙道熬到现在,才算真正在南洋稳固了根基。徐青又询问了苏怜卿一些紫雷火箭的使用细节,倒是不麻烦,只要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弓箭手便能使用。不过紫雷火箭的数目稀少,只能用在最关键的一波徐青:「清风寨那边的弓箭手,你都挑选好了吗?』清风寨是李千总的营寨,里面的人马都归李千总指挥,实际上养的是徐青的人。真正养兵,花费是真的大,还好徐青这边没啥二道中间商,相对而言,士兵的待遇比其他地方好许多。当然,朝廷的军饷,到李千总手里,也就十分之一二,还是看了徐青的面子,要是寻常千总,保准在十分之一以下。毕竟现在国事艰难,大家都难,十成的饷银,拨下来就少了三成,离开京城,又少四成,一层层拨下来,经过不知多少道手。至于军需物资,里面的黑幕更多,连皇商都有参与,内朝的大太监都有分利。对于此,皇帝也只能默许。可以说,挖大虞朝根基的事,连皇帝自己人都在干,那还能说啥?大家可劲干呗。这也是徐青觉得首辅变法难以维持的原因。欲壑难填。首辅再会搞钱,也挡不住一堆拖后腿的虫。这些人不明白大虞朝亡了对他们没好处吗?不,他们可太明白了。问题是大家都在干,你不干,你想干啥?皇帝是一个人的皇帝,天下是士绅勋贵的天下,从古至今,皆如此。改朝换代,只要不太倒霉,这些大家族总能保存几分元气,运气好,还能在新朝混得不错。除非遇见不讲规矩的疯子。说实话,真要是徐青造反,一旦成了气候,别看魏国公这些人和徐青过节不小,那时候,最支持徐青的人,怕是少不了魏国公这些老狐狸无他,徐青看似凶狠,实则讲规矩啊,利益分配得明明白白,有朝气,有活力,讲信用。这种人起事,比那些蛮干的泥腿子,神神叨叻的邪教强太多。而且也不存在文化壁垒。何况徐青还是南直隶人,和他们都算是乡人,在天下争斗的棋局上,乡人抱团是基本操作。徐青和苏怜卿商议详细的行动流程,大致敲定之后,徐青才神魂飞回去。这一次得给这些妖魔邪道一个教训,让他们认识一下,什麽叫做时代变了。真当徐解元是软柿子?天天就知道搞事?有的人,你惹不起的!另一方面,心月狐是二百多年前的老妖,那时候跟着闻香教起事,虽然也见过火器,但经历的比较少。因为那时候,前朝已经腐败得不行,内部问题很大。火器这玩意,一旦组织力跟不上,质量可想而知,杀自己人都比杀敌人容易。徐青其实也想搞这玩意,但目前还欠缺一些准备和资金。他知道,越是大事,越要做足准备,反而不能操切。不然的话,急急忙忙做出个大概样子,结果好似聚沙成塔,风一吹便散了,还得重头再来。神魂化为苍龙虚影,回到徐府的肉身中。其实神魂去找苏怜卿确实更好,来无影,去无踪,身上也没啥痕迹。随后,徐青感受到身体的虚弱。虚弱其实是一种相对于平时状态的感觉,比平常武者,实际上气血依旧是碾压级别。此时,林天王在徐府的客房里进行最后的康复,时间不定。徐青没有催促。这种伤势,一定要慎重。徐青甚至做好了林天王有可能赶不上七月半的心里准备。此时冯芜也在身旁,徐青大致说了祭祖节这天的安排,事情不多,也不复杂。根据苏怜卿的情报,对方大概在那个小岛上举行什麽仪式。动手时间选择在祭祖节的白天正午。这时候阳气最盛。而且对方的仪式肯定在晚上。这时候出手,给对方造成打击,短时间也难以组织出第二波邪教仪式。如果提前,搞不好对方有备选方案,既暴露了实力,也难以解决问题。当然,这非常考验徐青这边的执行力,如果出现差错,也没啥弥补的机会。徐青和冯芜交流的同时,这时候秋香过来禀报,说有客人来找老爷。徐青点头,他面色一松。「古无极和任天游?」冯芜露出古怪的神情。她自然用神魂感应到了。这两位练脏高手也没刻意遮掩气血。徐青:「我找来的。」冯芜松一口气:「有这两人相助,这次的事情,应该没什麽问题了。」她没想到,徐青能将原来的两个对头,都请来帮忙。虽然说大家现在关系缓和,还有利益勾结,但对方能亲自过来帮徐青解决麻烦,还是颇令冯芜异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家夫君就是有魅力。徐青随即出去见古无极和任天游二人。大家出来打拼事业,自然得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罗教教主这厮也会这一手,但人格魅力和出身跟徐解元没法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南直隶解元,稍微折节下士,就把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换罗教教主来这一套,那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就是同样服饰,穿在帅哥身上和丑男身上的差别。古无极和任天游之间,自然是不对眼的。两人在客厅见面,根本不瞧对方。见徐青出来,又连忙脸上绽放笑容。当然,徐解元英俊归英俊,但是他们答应过来帮忙,也是徐青信中提了一件事一一全真道内丹法。这是徐青的领悟,亦是两人十分迫切得到的东西。对于徐青而言,这种感悟并不值得藏匿,反而还可以借两位练脏高手,来试验他的想法,而且这次两人过来帮忙,日后再请过来帮忙自然更容易,来往一多,想不成为徐解元的双花红棍都不行。尤其是古无极,对给徐青办事完全没心理负担。他甚至可以给自己找藉口,乃是为了魏国公,帮助他和徐青之间缓和关系。人嘛,只要肯骗自己,那就万事大吉。有了两大帮手,徐青如得卧龙凤雏,江宁府可安,南直隶—」暂时还是不考虑了。心月狐和罗教教主,自然是想不到徐青会如此不讲武德,更想不到任天游和古无极会来。他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会有这种事啊。古无极和任天游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怎麽能过来当徐青的打手。事实就是,这种事确确实实发生了!徐青和两人谈论一阵,又带他们路过林天王的客房,两人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武道拳意,以及气血搬运的声音,纷纷震惊无比。「宗师的气息?」他们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徐青则是不小心说漏嘴,林天王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对宗师境界颇有感悟。这也不是说谎。只是选择性说了一部分真相。两人虽然将信将疑,但信了不吃亏不上当,不信,肯定有人信!于是两人更加愿意为徐青在这次事情上卖力。暂时将两位大高手安顿过后,徐青开始神魂出壳,到了夜空中。北方七宿的星辰之力,开始向徐青神魂汇聚。地底也有煞气涌出。星辰之力和地煞之气,再以玄武星宿的杀机合,可以形成一团颇有威力的星辰罡煞,当然,没法和三阴妖刀相比,不过能有点出其不意的作用。徐青自然是尽量做足准备。而在他这一套套操作下来,体内气运小蛇的黑气不断削减,足见他的准备不是没用的。 第173章 时代变了(求订阅) 祭祖节前一天,徐青上了栖霞山原本林天王的黑风寨,李公也在。既然有危险可能发生,徐青自也不会瞒着叔父。何况手下这群官兵,名义上还是李公统领的。私自调兵不存在的,徐青已经提前办好手续。李公手下一千人,徐青只调了五百兵马过来。这五百官兵,放在其他外委千总眼里都是不敢想像的。实际上,一般的千总,手下的兵实际上不满兵额的三成。遇到上面检查,才临时找群演来应付上官检查,连军服都是找同行拆借的。江宁府的群演工资比应天府低,但比许多州府已经高许多了。谁叫现在江宁府是愈发蒸蒸日上呢。但全天下最贵的群演,还得是京城的京营。所以有些勋贵子弟在京营里当差,每逢这种检查,大都是找自家的家丁和佃户凑数,还有上面的补贴,钱也不用给,等于白赚一笔外快。但徐青带来这五百人,一看就不是群演能比的。古无极和任天游自然也带了门人帮众。先前古无极看到自己的弟子,论齐整和气势,根本不如巨鲸帮的帮众,心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而且任帮主手底人见过不少血,有杀气。古无极多少有些自卑了。现在再看的徐青这一拨人马,更是震撼。这一票子官军,战斗力怎麽样,暂时看不出来,但是令行禁止不是开玩笑的。好吧,实际上徐青主要就是抓的这个。李公平日无事,便训练官兵。而且徐青还向孟宇轩特意请教过。纪律严明听起来,似乎不难,实际上是练兵最难的一部分。因为足饷是必须的,还得吃好喝好,不间断地训练,强调纪律。这些事都很枯燥,好在李公够负责,才有了严整的军容。而且这些士兵都是改稻为桑过程中,失地的农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徐青还专门向首辅提出募兵制的建议。实际上,许多地方都在这麽干了,徐青不过是顺水推舟。好的变法过程,许多政令,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问题已经存在,有人已经尝试解决问题,然后上面看到了这股风潮,拿捏时机,顺势而为。而顺势的前提是,自己坚固,不会随便一股风就把自己的根基吹歪。故而坏的变法过程,那就是敌人打入变法派的内部,装成变法首领的徒子徒孙,把他供成神,念歪他的经!古无极和任天游对练兵的事,自然不是专业的,但见到这种军容,知晓只要上过几次战场,做好抚恤,很快就是精兵。而且老兵带新兵,发育一段时间,那就是滚雪球,很快就能做大。历史上,很多割据一方的诸侯,便是这麽玩的。所以起兵的人,多在本乡本土,一来招兵容易,二来可以提前猥琐发育。你到了外乡,别说几百上千人的人吃马嚼,便是几十人日常操练,都在别人眼里,根本瞒不住,很容易招惹是非。何况徐青玩的更高级,拿朝廷的编制,练自己的兵。手续都是正规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事实上,徐青这点事,跟九边那些武将都差远了。而那些受朝廷敕封的土司,更是独立,跟以前的诸侯都没多少区别。徐青和李公朴丶任天游丶古无极等人商议了作战计划,而今夜是出兵前,照例的搞劳。他上山前,专门找了刚病死不久的牛,还买了羊,以及猪和各类果蔬。出征之前,搞赏三军,提振士气那是应有的。像徐青这样大方,更是少见。因为在徐青眼里,这些官兵,眼下是官兵,以后真要拉起庞大的队伍,都是可以当军官培养的。对这些人厚厚恩赏,将来才好扩张自己的势力。毕竟作为活生生的人,不是说,他们是自己的手下,便从此死心塌地,那不存在。只有让他们知晓,跟着徐青待遇才会好,能有前途,升官发财玩女人,自然就死心塌地了。即使心里有异议,身体也会很诚实地不肯背叛。甚至复社那麽多经世致用的理念,都不如徐青实际上展现出的效果有用,跟着徐青混,升官发财有保证。这才是复社的核心竞争力。至于口号,那必须是要有的。有口号,说明有底线,讲规矩。都是强盗山匪,人家一个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你只会杀他娘,抢他娘,哪怕行为一模一样,人家反抗力度也不一样啊。对比罗教,徐青的理念自然是更先进的。罗教以及他们的支脉,都只会「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听着有逼格,但意思是,兄弟们,不要怕死,死了就能去真空家乡。徐青做事,且不说一向都是兄弟们跟我上,而且能吃上肉,这是实打实的。能吃上肉,对这个时代的泥腿子而言,岂不就等于活在了真空家乡,还用死了再去?徐青在这里做战前动员和作战计划。苏怜卿等红花会的骨干,则是在山下充当斥候,收集情报。除此之外,徐青还请了左千户帮忙。毕竟苏怜卿名义上还是内厂的。在内厂看来,苏怜卿是内厂安排到徐青身边的暗子,日常会推送徐青的情报给上面。但实际上是徐青同意苏怜卿加入内厂。有了内厂的缇骑帮忙,徐青这边对栖山岛的情报掌握得更多。另一边,周氏她们已经被官军保护起来,而且有冯芜坐镇。并且林天王还在徐府闭关,一旦完成最后的行功,便可以过来支援徐青。若是徐府出现危险,林天王还能强行出关相助。栖山岛。祭坛已经摆好,相应的法器丶符篆以及进行开鬼门仪式的相应祭品,都一一准备着。罗教教主有些心神不宁,他道:「现在岛外出现了一些不明人土,像是在窥探咱们。多半是徐公明的人,他估计会来破坏开鬼门的仪式。」一团白雾凝聚成心月狐的身形,「他不可能恢复巅峰的实力,而且姓林的后辈现在也得养伤,凭他现在手里的实力,拿什麽和咱们斗。至于他手下的人马,来了正好做祭品用。等鬼门开启,剩下的事,就用不着咱们了。」它胸有成竹,甚至料到徐青方面会带着人杀过来,届时还能多些献祭的祭品,加深鬼门开启的程度。一举多得。等徐家小子受够了打击,再诱惑他回归闻香教,重振闻香教声威,乃是水到渠成的事。一旦闻香教大业成了,它凭藉开国圣灵的气运,说不定能再度过一次雷劫。哼,要不是天师道不讲究,依旧镇压着它的真身,它何至于这麽麻烦。罗教教主见心月狐癫狂的样子,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他决定了,如果见势不妙,第一个撤退。反正罗教一向是搞事为主,成不成事无所谓,乱起来就行。七月半,祭祖节,亦是俗称的「鬼节」。徐青一众人开船到栖山岛。这个岛不但荒凉,还有许多乱石堆,登陆的平坦地,只有一处,而此时此刻,那唯一的平坦地还耸立着奇奇怪怪的乱石,在正午时分,赫然冒起白雾,雾里似乎有鬼哭狼豪,十分阴森。「这是阵法。」任天游说道。徐青点头,说道:「我来吧。」他话音一落,带着无极刀飞掠上岸,那些白雾化成张牙舞爪的怪物冲杀过来。徐青神色从容,拔出无极刀,忽地有电弧从无极刀上出现,纵横恣意,不多时那些白雾怪物便烟消云散。但是乱石们,自行移动起来,徐青用刀一劈,眼前乱石一分为二,有一个个纸人杀出。「徐解元,我来助你。」古无极见到无极刀在徐青手里,居然打出雷法的效果,心中不是滋味。到底无极刀跟他多年,他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无极刀受到伤损,下意识冲过去。任天游见古无极冲上前,也不好缩着,跟着上去。然后是真罡门弟子丶巨鲸帮帮众,一个个上岸。随后官军在李公环指挥下杀过去。徐青经过这短短时间,凭藉强大的神魂以及补天劫手对阵中气机的感知,已经摸清楚这阵法的运转规律。无极刀信意挥洒间,很快将阵法破开,带着己方人马,成功上岸。但是这只是第一步,等他们真到了祭坛外,只见到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毒物,空气中弥漫可怕的怪诞香气,令人闻了之后,头晕目眩。「天香气。」任天游到底见多识广,一下子认出这玩意的来历。好在徐青早有警觉,神魂之力早已刮起一股大风,将瘴气吹向祭坛,但那边出现一声怪异的狐笑,很快徐青的神魂之力便吹不动瘴气了,反而被对方一点点反推。「果然,我现在的神魂力量,距离附体级别的神魂还差一些。」徐青这只是小小的测试。他传音入密给古无极和任天游,三人几乎同时爆发气血,强大的血气阳刚,直接将瘴气中的神魂力量冲得有溃散的迹象。与此同时,古无极丶任天游也骇然不已,这妖狐的神魂力量居然如此坚实,驱使瘴气的神魂力量居然没有直接溃散。那边狐笑声被强横的气血冲击神魂,反而愈发肆无忌惮,音调越来越高,仿佛要进入九霄云外。天空亦越来越阴沉。就在相持的时候,李公吩咐官军们结阵向前靠近,到了大约一百五十步。「放箭!」这些弓箭手,都提前做过心理建设,拉弓上弦。分成三段式,紫雷火箭的箭雨,毫无吝惜地落向祭坛。「火箭?」祭坛上,罗教教主看到这一幕,先是奇怪,随后听到大响。这些火箭不等落到祭坛上就爆开。「方仙道的紫雷火药。」罗教教主闻到火药味,神魂压抑无比。他几乎不假思索,迅速撤退。眨眼间,就消失无踪。足足两轮射击,弓箭手才将紫雷火箭消耗光,他们亦兴奋地瞧着刚才的一幕。其实紫雷火箭的物理破坏力没有那麽吓人,但是方才那种声势,若是战场上,绝对能让那些战马都惊慌失措,若是一般素质的官兵,几轮射击下,估计都得心理崩溃。因为这个声音,完全像是天雷在耳边炸响一般。任天游嘴角一抽,他也没想到,徐青居然能搞到方仙道的紫雷火箭。这小子太邪门了吧,他明明记得徐青和东溟帮过结很大,自然也交恶了方仙道,怎麽还能搞到方仙道的紫雷火箭?这玩意,巨鲸帮库存都没多少,他都舍不得用。而且火药味弥漫下,那些聚拢在祭坛周围的毒物纷纷逃散。至于祭坛周围的教众,个个都树倒散一般,纷纷逃命。李公打顺风仗,仿佛李药师附体,有军神的风采,指挥官兵痛打落水狗。栖山岛,徐青的人马摧枯拉朽扫灭祭坛时。罗教教主已经到了一艘船上。正是闻香教的船,此时云玉真和厉长老都在,他们两人比较反对开鬼门的事,但摄于罗教教主和心月狐的威压,还是违心地答应了。但一见到紫雷火箭,他们跟罗教教主一样,一溜烟就跑出来。三人很有默契的没提此事。尤其是罗教教主,论战力,他在栖山岛,其实没对手,也溜了,说出来实际上很没面子。但功夫越高,越怕死。他修罗阴煞功才练到第七重,距离第九重的境界,还差了不少,自然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徐青身边有五百精兵,紫雷火箭,还有两大练脏高手,他怕打着打着,自己成了断后位,那时候才哭都没地方去。而且徐青身边,万一还有别的厉害人物或者火器呢?他是搞事情,不是找死。如果徐公明肯和他单打独斗,罗教教主自然是不惧的。问题是没这机会啊。他就知道这心月狐不靠谱,真以为还是两百年前呢。估计被关久了,脑子也不是很好使,闻香教的船只,飞速驶离栖山岛,恰好还是一股子顺风,加上顺流而下,颇有一日千里的感觉。罗教教主和云玉真丶厉长老互相沉默半响,终于开口:「今天的事,没必要传出去。」云玉真点头:「我其实也不赞成开什麽鬼门,阴间的东西要是真厉害,早就通统治阳间了。」厉长老:「我瞧出大教主的意思,这次是对徐公明实力的一次彻底评判。咱们得考虑后续的发展了。」罗教教主心想,还是老厉会说话,如果徐公明当不了闻香教教主,让老厉上位也不是不合适。云玉真这女人,成天就想什麽青春永驻的事,根本不是办大事的料子。他不禁深深哀叹,做事情就是难。难怪前代教主们,见到罗教里面有厉害的人物,都是礼送出去,让其开辟支脉,自行发展。要是刚才这两个家伙不跑路,凭他们的实力加上心月狐,同心协力,难道斗不赢徐青等人?罗教教主不免更理解了,为何罗教历代人才辈出,就没一个成事的。跟着一群虫,能搞什麽事?他想到林天王,要是徐公明有事,林天王绝对能为其出生入死。别说林天王,就连古无极丶任天游两个对头,徐公明都能请来帮忙。这是什麽怪物。对于这一点,罗教教主完全看不明白。「难道这人是紫微星下凡,叫天天应,叫地地灵?」他觉得自已和徐公明,似乎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真的无法理解。祭坛上,一只白狐的神魂萎缩着,神色迷茫。它是谁,它在哪?它这是被出卖了?心月狐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那些火箭,方仙道的东西?两百多年前,它也和方仙道交过手,做出来的火器,哪有如此威力,而且如此精良?这也是它对人类还是不够了解。前朝时,方仙道创造的火器是交给工匠来完成的,属于朝廷交代的任务,做得好没多少赏赐,做好了,但数量不够,还得受罚,那只能赶工。而且原材料也不行。徐青这批紫雷火箭是方仙道拿出来当货物卖的。这年头商人很讲信誉,卖出的东西若是不好,人家就不找你了。为了细水长流,生意持续做下去,当然质量很好,甚至比他们自己用的,都要好一点。说到底,紫雷火箭的收益是非常高的。但实际上杀伤力,除了对付道术高手,也没那麽大。当然,用来吓吓人自是没问题的。方仙道讲究实用为主,有利益,别说卖紫雷火箭,别的厉害火器,都是能商量的。而且方仙道也不是内部铁板一块,也有自己的派系,一派不卖,但不能保证另一派不卖。「这就是从天师府逃出来的心月狐?」古无极一脸怀疑。就这?「放肆!」心月狐受不了古无极的目光,猛地一下子膨胀起来。「小心。」徐青开口道。他几乎不假思索,祭出星辰罡煞。轰!一股神魂爆炸的力量,冲击祭坛。徐青等人,都被一股气浪冲下去,与此同时,徐青的星辰罡煞撞上白狐,好似一碗水,浇到灼热的铁板上。他听到白狐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看见一条影子,钻进祭坛内部。此时,祭坛内部,一条漆黑幽深的缝隙开启。徐青「看」到气运小蛇不断有黑气冒出,心知不妙。他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立时取出朝天观主的那张封魔符,直接上祭坛,贴在那缝隙上。缝隙扩大的势头立刻止住,渐渐弥合,而封魔符亦眨眼间化为灰,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气运小蛇的黑气也随之削减。徐青松一口气。任天游阴阳怪气道:「古兄,我听说这些狐妖最记仇,它估计记住你了。」古无极面色一黑,然后强硬道:「区区邪祟,有什麽好怕的。」任天游嘿嘿一笑。看到古无极倒霉,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徐青心想,还好两个老小子识大局,刚才要是就内订,他这一仗都不用打了。这些家伙,但凡有一点本事,就没一个省心的。天王哥哥除外。那是候补武道宗师,比他的亲兄长还亲!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可以说经过这次的事得到升华,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除此之外,徐青还有些小郁闷。这一拨开销海了去,结果可以说什麽好处没捞着,连心月狐的神魂都通过自爆,进入了这祭坛的鬼门之后。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出来接着搞事。但对方的本质是极高的,徐青要一口气将这种邪祟赶尽杀绝,那也不现实。这也是妖魔邪最麻烦的一点,很难根除绝灭。比如罗教教主等人,这战斗稍微逆风,直接就跑路,这种人击败容易,但怎麽赶尽杀绝?徐青不得不承认,历史上那些做成一番事业的人物,都是能跑路的。论能力未必是同时代顶尖,但保命能力,绝对顶尖。活到最后,就能赢!他着实有点郁闷,自己做点事业咋就这麽难,稍微厉害点的对头,都是滑不留手的。不过这次紫雷火箭的事,给了徐青一个新方向。他觉得方仙道的火器之事,完全可以大力发展。看来有机会,还得再出海。这个世界的火器,显然和他前世是有区别的,能够结合道术丶符篆,若是武道高手或者道术高手掌握火器,威力更大,甚至成本比法器还低,不知道首辅有没有看出方仙道的可怕威胁,当然,方仙道好就好在也不是铁板一块,没法团结起来,这也是正常的。越聪明的人越好斗。方仙道的人,格物致知,又修炼神魂,能团结一心,安安心心当工具人,那才是怪事。徐青自己都明白,修炼神魂,其实对开智有帮助,武道实际上也有类似的效果。你聪明,别人也不傻,就越难齐心协力。除非有一个共同的大目标,将这些人团结起来做事,而且外部危机要足够恐怖,大家不团结都不行。众人收拾战场,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徐青忽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阴冷气息。他循着气息过去,在祭坛不远处,岛上的一座小山上,发现一个很小的洞口。徐青神魂感知过去,又惊又疑,「矿洞?」这里面的矿石,并不是寻常的铁矿丶煤矿,而是」 第174章 战後收获(求订阅) 第174章战后收获(求订阅)片刻过去,一股阴冷的风从洞中吹出来,依稀可见,一条虚幻的苍龙影子,裹着一块矿石,到了徐青手里。徐青睁开眼,细细打量矿石。在补天劫手的感知下,矿石的气息以及更内里的构造,一览无馀地呈现他的心中。徐青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细细分析。好一会儿过去。他的感觉果然没错。「这些矿石中,竟然有神魂之力,真是不可思议。『而且此处显然是一个遗弃的矿洞,显然当初开矿,为的便是挖掘这些矿石。联想到心月狐在此开启鬼门,显然此处和传说中的幽冥之地是有联系的。徐青暗自分析,抓住了关键。难道是此地的特殊性,故而连接了不知名的冥土之类?「但这些矿石的具体作用是什麽?炼制法器?还是有别的特殊用途?」徐青禁不住产生好奇。既然开了矿洞,说明前人肯定是看重了矿石的用途。徐青将这块矿石装入乾坤囊,不动声色地将矿洞用泥沙碎石掩埋住。不管有没有用,先出钱将栖山岛划归自己名下,在官府建立黄册再说,如此一来,栖山岛便是他的私有财产了。不得不说,徐青在一众豪绅,属于一股清流。换做别的豪绅,直接霸占了事,给官府钱,登记黄册,根本不存在。随后是事后酬功,以及上报军功。有了这场消灭邪教的行动,李老爷的位置也该往上动一动了。李老爷吃亏在学历上,不然有徐青支持,升官速度还能再快一点,好在武官体系升官的因素毕竟简单清晰,功劳和钱到位,再怎麽都好升官,若是兵部有人,好位置随便挑。至于文官升迁,考虑的因素就多了。而且背景出身非常重要。说到底,在大虞朝文官是吃肉的,武官是喝汤的,位置的重要性完全不一样。回去之后,徐青对古无极和任天游二人,该给的好处一样没少,甚至比先前答应的还多。弄得古无极和任天游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没怎麽出力。但事情不能这麽看,海上的事,任天游和古无极还是有作用的。不说他们能帮多大的忙,而是不存心使坏,那就是帮忙了。而且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下,他们长期在徐青这里分钱,自然心理上的阵营就完全变化了,若是徐青再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往后想不跟着徐青混都浑身不自在。最关键的是,徐青年轻啊。在他们眼里,一旦做出决定跟着徐青混,几十年富贵估计是没问题的,这就是安全感了。而老登权力再大,底下人都会想着他快死了,会下意识找后路。这属于人之常情。送走古无极丶任天游两股人马之后,徐青稍稍和冯芜交流了一番,见林天王尚未出关,于是先找苏怜卿。「什麽,公子打算让我和罗教教主重新建立联系?」苏怜卿脑子迷糊了,这是什麽思路。她虽然知晓公子做事,一向出人意表,但这个操作,还是令她震惊到了。『两军作战,打了胜仗只是第一步,剩下的事,不得谈判啊?」徐青直指要害。这一下苏怜卿悟了。公子这是找战争赔偿?徐青:「话不用说这麽难听,我看他在栖山岛溜得很快,足见其心思。不过此事先试探试探,不必急于一时。你瞧瞧这玩意。」他取出矿石,交给苏怜卿看。苏怜卿自然也察觉到了里面的神魂气息。而且徐青有意激发这股气息,苏怜卿的感觉十分明显,不多时,她捂住头。徐青随即用血气将矿石的神魂气息闭了回去,口吐玄音,念诵安神的道经,苏怜卿由此定神,「公子,这矿石里的神魂之力气息很驳杂,根本不适合用来修炼。稍不注意,就可能产生幻象,而且吸收炼化的话,也会让自己的神魂本性变得驳杂。」苏怜卿说出自己的感受。拥有神魂之力的矿石,确实很奇妙,但她是看不出来,此物对修炼有什麽帮助。徐青颌首,这也是他的看法,他接着道:「如果用此物来打造法器呢?」苏怜卿摇头:「如果是公子的话,倒是没问题,但一般的驱物高手,所用法器必然神魂气息纯净才行,不然的话,在祭炼过程中,一样会神魂受到污染,陷入癫狂————」」徐青心知苏怜卿说的没错,似他这种道术高手,只要有心,拿到厉害的法器不难,那也没有必要用这种矿石制造法器,若是一般的道术高手,用这矿石打造法器,无疑是给自己挖坑。如此说来,此物的用途,非常有局限性。徐青随即将矿洞的事告知苏怜卿,并说道:「不光是打听矿洞的来历,也可以从县志丶府志找一找。」县志丶府志对人物评价,往往有溢美之词,不真实,但记载山川地理丶风俗人情时,往往有不低的参考价值。他让苏怜卿来,也是通过苏怜卿动用内厂的情报资料。官方的情报力量,现如今是徐青没法比的,当然,朝廷最大的问题是事情太多太杂,情报信息虽然全面,可若是想要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却分外的难。徐青相比之下,现在属于轻装上阵,以江宁府的事务为主,自然方方面面都好顾及。徐青和苏怜卿会面之后,回到徐府。此时,他心有所感,来到林天王闭关的房间,果然见得房门开启,林天王精神抖擞。虽然气血尚未到宗师级别,但气质大不一样。「兄长,咱们过过手?」徐青主动发出邀请。他现在气血未复巅峰之时,但对于宗师境界的武功非常好奇。林天王自是欣然应允。两人便在屋门外交手,各自展开精妙的手上功夫。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每出一招,林天王都能提前看破,与此同时,林天王也十分惊讶,因为徐青也每每能在他看破对方的招式之后,迅速转变招式。而且徐青的招式东拼西凑,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林天王甚至隐隐能感觉到,徐青也能看破他的招式。不过徐青的看破,更多是建立在不可思议的反应上,突出一个随机应变。林天王的料敌机先,则是从徐青身体的细微动作,直接看出他接下来的行动。这也是补天劫手和宗师境界的区别。徐青的补天劫手融合的武功越多,临敌之际,变化也越快越繁复,武道宗师则是更着重武学原理,讲究万变不离其宗。两者看起来,效果有点相似,本质还是有区别。斗了半刻钟之后。徐青便清楚了,宗师境界,好比下围棋,人家棋力高明,你用什麽定式,一眼看穿,算准你后面的步数,将比自己境界低的高手,玩弄股掌之中。这就像是他跟冯芜说的射鵰英雄传的故事,无论是黄药师,还是欧阳锋丶周伯通这些人,见到灵智上人,便知道他脖子后是其武功破绽,一招就能将其拿下。而实际上,灵智上人已经是青海一霸,在青海一带,罕逢敌手。如果换做普通练脏高手,遇见天赋异禀的练骨武者,绝无可能一招拿下,一不小心,甚至都有翻船的可能。当然,要是三四个练脏高手,围攻现在的林天王,他也拿不出一招制敌的本事,毕竟练脏高手的招式何等之快,林天王即使先制住一位,其他的人的攻击,也必然落在其要害上了。至于林天王完成宗师的气血蜕变,又是什麽情况,徐青便不得而知了。徐青又想像了一下紫雷火箭万箭齐发的场景,武道宗师再厉害,落在这种战阵的打击范围下,估计也得马上逃命。武道宗师以及更强的武圣类似于核丶武,不用的时候,威镊力是最大的。林天王自不知补天劫手之妙,只是心中惊讶于徐青的应对,他开口道:「公明,以你的资质,若是专心武道,宗师境界唾手可得。但我也不劝你放弃法武双修的路子,只是想告诉你,既然选了路,那就走下去。我辈生来世上,只要成功,怎麽都是对的。」他窥得武道宗师的境界,便觉得天地万物,任何存在,都是理所当然,亦都不是理所当然。甚至他在房间里,看着蜘蛛结网,都能看出许多从前注意不到的玄妙道理。原来蜘蛛结网,也是一门大学问,他更想起了罗教教主的武功,那家伙当日在悬崖和他一战,还没使出罗教最厉害的掌上功夫一一大九天手。等他气血蜕变之后,一定要去领教一二,窥一窥其中的玄妙。徐青:「兄长之言,小弟记住了。兄长是打算在我这完成气血蜕变,还是自己————.」林天王:「我要回老家一趟,那是生养我的地方,也是我年少习武之地。如今窥破宗师境界,故地重游,便是重活了。」徐青感觉到林天王的语气心境的变化。纯粹的灵肉合一,窥破武道宗师境界,心灵的改变会影响肉身,肉身的改变也会影响心灵,两者的结合更加紧密,对于宇宙星辰丶天地万物的感应也会更加敏锐。其实神魂出壳也有类似的感觉,却不敢深入,因为怕被天地万物的意志同化。说到底,肉身是神魂最坚实的外壳。人世这个大苦海,没有坚固的肉身作筏,那真是很没安全感。随后林天王与徐青暂时分别,再见面,便是林宗师了。徐青目送林天王远去。倘若他没有寿命危机的问题,说不定比林天王还洒脱。但没有寿命危机,考中解元之后,他估计就懈怠了。他前世没过上好日子,以他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说不希望享受,那是假的。以前他评判历史人物,总觉得有些人取得一番成就之后,便耽于享乐,实在不智。现在自己在这位置上,才清楚地位一高,究竟要受到多少诱惑,而且根本分不清谁是真心的。因为位置一高,谁都是真心来攀附羽翼人之功名富贵之心,何时才能到尽头呢?一声箫音悠悠传入徐青耳中,如地势坤,厚德载物,徐青的心,踏实下来。冯芜的箫音停歇,来到徐青身边,笑道:「婶婶家的小表弟,现在养得肥嘟嘟的,很可爱。」周氏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反倒是那膀大腰粗的姨娘,生的居然是姑娘。这样也好,有了嫡子,周氏更加安心。他这一生战战兢兢,却还是希望对自己好的亲人,能够顺心如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徐青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刚才就是出神想了想事。」他清楚,冯芜也是体会到他的情绪不好,才用箫音和家的小表弟,故意令他分神。冯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在这个位置,站得高了,自然有风,这是不可避免的。反正无论如何,都有我和爹爹呢。」站在高处,自然有风刀霜剑相逼,但又有什麽呢?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和亲人在一起,心里总归是踏实的。其实灭情天书,有爱的人往往修为更高,但到最后一步,撒手法时,却也是最艰难的。冯芜心里清楚,却一点都不担忧,她只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既然如此,何必为将来的事情烦恼?如果当下都活不好,还谈什麽以后?这也是她对徐青担忧的地方。夫君总是想得太多,做的也太多。徐青:「有你时时为我疏导心绪,我怎麽会出事呢。阿芜,咱们就寝吧。」他哈哈大笑,抱着妻子回到梧桐小院。罗教教主很快收到了苏怜卿的密信。他属实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小叛徒的密信。实际上,他有绝对把握杀死苏怜卿,但觉得没必要。他归根到底不是要和徐青为敌,而是希望朝廷乱起来,看了苏怜卿的密信之后,罗教教主惊讶无比,这家伙?他先前想和徐青合作都不行,这次徐青和他们又斗了一次法,咋这小子还主动想和他合作了?「此子真是高深莫测。」罗教教主心里冒出个念头。 第175章 周家表妹以及北孔的敌意(求订阅) 罗教教主很快陷入沉思,徐青的诉求很简单,帮助红花会在岭南和闽南抵抗禾山道的威胁,使红花会在天南之地,真正站稳脚跟。红花会的前身是莲花教,故而改头换面的事瞒不过罗教。事实上,官面的人物,控制江湖黑道势力,根本不是新鲜事。哪怕罗教,都和朝廷的重要人物是有联系的,只不过关系没那麽深。除此之外,朝中重臣,甚至都有出身邪魔外道之人。朝廷这潭水,本就是天下最浑浊的地方,五花八门,真要分出清浊,大虞太祖皇帝复生都做不到,更没有必要。罗教教主烧掉苏怜卿的密信,然后写了回信,他想知道徐公明,能开出什麽价码和罗教合作。事实上,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回信问价,已经是落入徐公明的套子中。问题是,拒绝有什麽好处呢?他也好趁此,探探徐公明到底是什麽心思。罗教教主回信的时候,徐府来了不速之客。「见过姐夫。」眼前的少女,大约是十三岁左右。正应了那句诗一一「袅袅婷婷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姿态美好,像是二月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徐青得冯芜在旁解释,才明白眼前的表妹是周提学的女儿,竟是这般年纪了。表妹叫娉婷。徐青和她寒暄见礼,然后拉着冯芜到了书房,询问:「到底是什麽事情?」大户人家的女儿到亲戚家住,倒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关键在于,这种亲戚一般是长辈,哪有独自来表姐夫家做客且看样子是要长住一段时间的道理?这种事,显然不正常。冯芜于是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太苍周氏是北方大族,与北孔衍圣公府交好。周娉婷和衍圣公的嫡次子前不久定了亲,但是周氏族老发现,周娉婷居然没裹脚,事情自然就闹大了。「周氏女也要裹脚吗?」「这百年下来,确实有不少,但如果家中父母坚持不裹脚,或者瞒着,倒也没什麽。我母亲便没有。不过,听说现在这股风气越演越烈,许多大户人家女儿都要裹脚了。舅舅和舅母倒是没让表妹裹脚,但是舅母觉得能和衍圣公结亲,乃是好事,那边问族里哪些出身好的小姐裹脚了,舅母便瞒着,然后把表妹名字报了上去,大概是因为舅舅现在做到布政使的位置,他这一房如今格外显贵,所以孔府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冯芜顿了顿,接续道:「因为亲事定下来,舅母怕瞒不住,又想让表妹裹脚,免得亲事黄掉。」徐青嘴角一抽,「正常人裹脚,不都是四五岁开始,晚一点也是六七岁,哪有这个年纪裹脚的啊。」冯芜:「舅母怕退婚的话,表妹一辈子就毁了。」徐青心想,这是什麽神仙操作,怕退婚毁了女儿一辈子,还特意报名。他又道:「那咱们表妹,怎麽到我们府上来?她不想裹脚,难道不是找舅父,或者你爹爹?」他说到此,又想到,岭南气候恶劣,而且周提学作为封疆大吏,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若是女儿逃婚到他那里去,可供人攻计的理由太多了———至于冯大人在京城,虽然贵为六科给事中,但总不能时时刻刻看护着小表妹吧。北孔和周氏,在北方的势力显然也是很强大的。冯芜也是如此说。徐青沉吟道:「此事还是有点蹊跷,表妹这一路能顺利来到咱们府上,多少有点问题。「他习惯性多疑,觉得哪里不对劲。冯芜:「夫君的意思是周氏或者北孔想拿此事做文章?故意放表妹南来投奔咱们?」徐青,「周氏倒不至于,但北孔不好说。此事我得请教一下谢先生,他在北方游学多年,许多事比咱们清楚。」他顿了顿,接续道:「舅舅帮了咱们许多忙,不管此事里面有什麽蹊跷,我还是相信舅舅的,你好好照顾娉婷。真有麻烦,到了江宁府也不是事儿,你不用担心。」麻烦归麻烦,但周大人女儿的事,徐青抛开冯芜这边的因素,也得管。大丈夫恩怨分明,周大人对他的好,徐青不能不报。徐青径自来找江宁织造衙门,找到谢泉,开门见山地说起此事。谢泉听后,微微一笑:「你算是找对人了,没你这个小表妹的事,估计北孔也得找你麻烦。「徐青一头雾水,「我和北孔有什麽冲突?」谢泉哈哈大笑:「你徐公明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这事麻烦就起在改稻为桑和海贸上。」徐青一点即透,问道:「我对北孔的生意不是很清楚,难道他们也走私,做丝绸生意?」孔家人素来骄横,什麽生意都敢插手,真有生意冲突,徐青照样干他,不然这生意还能做?有冲突不可怕,关键是要了解前因后果,对症下药。天下读书人视孔家为名教颜面,不可亵渎,但在徐青眼中,不就是皇权的尿壶麽。他心里敬重夫子,但对孔家,殊无半分敬意。何况他敬夫子,也是敬人家的生平,而不是把人神化。谢泉:「孔家坐拥良田,何止十万,其中有不少是桑林。所以北方的生丝贸易,孔家占据了极大的份额。但是你小子改稻为桑不说,而且所用北方生丝,多是来自南阳何氏,弄得孔府的生丝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他是江宁织造,对这方面的事情门清。其实说很大影响,多少有些夸张,根本原因还是徐青没鸟孔家。站在徐青方面,自然也是有道理的。老何跟他关系好,又是南阳何氏的人,现在更是南直隶的参政,而衍圣公府什麽东西,徐青做生意,需要考虑他们的态度,还巴巴地把生意送上门不成?但在士林而言,衍圣公府相当于天下士林的话事人,徐青充其量是南直隶近来最能打的堂主丶香主,而徐青中解元之后,更是和衍圣公府一点交往都没有,也不来东山省上门求教镀金,还间接影响了衍圣公府的生意,真可谓是可忍敦不可忍。没周家表妹这档子事,也会有其他事。谢泉生怕徐青不懂里面的门道,说得格外仔细。无论如何,身为名教中人,绕不开三纲五常,绕不开衍圣公府。随后谢泉又向徐青普及了,为何裹脚的风气会成为如今名教中人常用的利器。盖因裹脚之后,女子从事生产活动的能力变弱,而且裹脚本身就有一笔开销存在,这样一来,一些有地的农户,原本靠夫妻二人,同心协力,也能支撑家庭开销,遇见丰年,存下积蓄。若是受到裹脚风气影响,那麽遇见灾年,难免会有吃不饱的可能,如此一来,向大户借粮是必然的,最后落得失地的下场,自然成了大户人家的佃户,土地也归豪绅所有。这其实只是大户对小民压榨的冰山一角。比如前汉流行厚葬,事死如生,连中小地主都能因为丧事破产,如此也给了大豪族兼并土地的机会。故而前汉武帝能打击豪族,也有中下层都对这些豪族权贵忍无可忍的因素。前期对武帝打击大豪强丶大权贵很配合,但武帝做人公道,不管大的小的,还是平民百姓,总归是一视同仁,一起干。当然,这也是武帝要做的事业太大,急需要用钱,故不得不如此。若是后世学武帝,先得有个汉文帝做爷爷。徐青:「现在南直隶也有这风气吧。」谢泉:「有,但是不多。因为女儿家也有用,无论是采桑,还是当纺织女工,都能赚不少钱。如果过于苛刻,容易引起反弹.」徐青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谢公,我打算写一篇文章,请你斧正。」谢泉一向知晓徐青才学果然,光是乡试那四书题的答卷,虽韩柳复生,也不能易其文理也。他见徐青有感而发,不得不心中期待,徐公明到底会做出什麽惊世骇俗的文章来。徐青先是沉吟。他是在寻找自己记忆的一些资料,与今世的史料做出比对和取舍。在显形巅峰级别的神魂运转下,加上绝对专注的状态,徐青的思维飞速运行。谢泉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电花一般,大约两刻钟过去,徐青提笔,如走龙蛇,在白纸上落下一个个文字。这是标准的馆阁体,字字清晰可见。谢泉顺着徐青的笔锋读过去。他越读越是震惊。等到徐青收笔,谢泉也跟着读完徐青的文章。徐青搁笔而叹,随即向谢泉请教:「文渊先生,你觉得我这文章,哪里有纰漏吗?」谢文渊神情极为古怪,说道:「公明,你写这篇文章到底打算干什麽?」徐青:「文章写出来,当然是给人看的,正好咱们顺势办个报。」报这玩意谢文渊不陌生,这东西前宋就有了,顺天府还有「顺天时报」这种官方的报房,如今首辅变法,也允许民间办报。但别人的报,一般都是议论时政的。徐青这篇文章的内容,太过炸裂,比击时政,骂首辅老娘都恶劣。「不是,公明,不至于吧。」「我这文章有什麽错漏吗?」「我这一时也看不出。」谢泉额头一黑,但说实话,徐青这篇文章脉络清晰,好似史官铁笔,令他找不到明显的逻辑问题。问题是文章的内容赫然是北孔非孔,胡人血统也。人家不过是拔你一根胡须试探试探,你这是要掘人家祖坟?还有天理吗? 第176章 跳梁小丑,弹冠相庆(第3更) 谢泉神情愈发古怪,他听说徐青这半年闭门读书,合着是研究史料去了吧,专门找人家北孔的血脉出身问题。但八卦是人的天性。谢泉越读这文章,越觉得脉络清晰,条理分明。抛开私人立场,严格意义来说,这文章的内容,可信度真的非常之高。徐青认真道:「我辈读书人,无不受夫子教化,仰慕圣德。此举非是为了一已之私,而是天下为公的大事。古人云竹可焚不可毁其节,玉可碎不可改其白,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他最后一番话,亦是这篇文章的注脚,表达了自己写下文章的初衷。谢泉见徐青这麽尬,他有点受不了,摆手道:「此文一出,怕是天下滔滔,公明难道没想过后果?」徐青反问:「若北孔真是夫子后人,世修降表,岂非对夫子最大的亵渎?如此更不能容他们。」谢泉一时语塞。其实这个问题,似他这样的士大夫未曾没有想过,但名教礼法乃是天下最大的理,没了名教礼法,天下还有秩序吗?礼崩乐坏的局面,岂非更糟糕,所以不是北孔神圣,而是天下人需要北孔神圣。若是名教的礼法破灭,天下会变成什麽样?谢泉根本难以想像。但徐青的话,切切实实击中了要害。无论徐青考证血脉的事情真不真,世修降表总归是真的。本来这种事,天下士林当睁眼瞎,也就糊弄过去了。现在以徐青的身份名望,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想装瞎子都不可能。徐青当然不是一时脑热搞这麽大的事。打倒孔家,事情真的很大吗?事实上,北孔根本不可怕。如果北孔真的那麽厉害,何必世修降表呢?徐青此举的用意是为了办报,正好衍圣公府撞上来,不干他干谁?没有比此事更好的头了。办报,等于徐青的舆论阵地有了坚实的地基,这更有助于他行圣德教化之事。而且也是杀鸡猴。他连衍圣公府都干趴下了,别人想出来跟他搞学术争斗,那就得掂量掂量。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买卖,划算得很。在另一方面而言,徐青公然和衍圣公府叫板,老皇帝的忌惮之心,怕是立马要消去大半。徐青虽然不喜欢老皇帝,但不得不承认,老皇帝才是他最大的靠山,比首辅更靠谱。有老皇帝背书,方阁老就会站在他这边,南直隶固然藏龙卧虎,真让徐青有死亡威胁感的,不过方阁老一人。方老怪不搞他,徐青就安如泰山。这一层,当然不用跟谢泉说透其实方阁老最可怕的地方是神魂凝实如肉身,这一点意味着,方阁老要杀徐青,徐青逃都不好逃。他太清楚被道术高手神魂锁定,会有多危险了。根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谢泉思量再三,没有再劝,他现在心神平稳下来,觉得徐青此举,危险性没有想像那麽大。毕竟徐青不是普通解元,如果在南直隶排个兵器谱,徐青肯定能名列前茅。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还能咋滴?不过徐青此举,当真有禅宗呵佛骂祖的风采。禅宗拜佛是拜自己,只信自己是佛,将自己一步步拜成大佛,是为证如来。徐青此举是把自己当圣人拜,而这个圣人,不是具体的形象,而是理,是道。拜道就是拜圣人,拜自己。这是三教合一的法旨。随后徐青和谢泉商议办报纸的事,名字他都取好了,大明报。此报是欲明明德于天下也。不过民间办报,肯定要官府的许可。徐青直接一封信写给何参政,顺带附上自己要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他写完信,让人快马加急送到应天府。随后,意态悠闲地回到家。至于谢泉,自然加紧给自己的老丈人家写信,请对方出人出力,帮忙办报,另外又是给自己的那些好友名士写信,专门找的跟他一样,喜欢离经叛道的。这种大事,参与进去,能青史留名啊。他知晓,这些老小子,见到这文章,肯定会蠢蠢欲动。谢泉也只能帮徐小子这麽多了。徐青到家,冯芜已经和周家表妹玩耍起来,见到表姐夫回家,周娉婷连忙过来见礼。徐青笑道:「不用拘束,也不用担心,你的事解决了。」「啊?」周娉婷一脸惊,都来不及欢喜。姐夫办事这麽快?冯芜:「既然你姐夫说解决了,那就一定解决了。你好好在江宁府玩一段时间,万事有我们在。」周娉婷这才反应过来,扑到冯芜身上,「谢谢表姐。」她可太高兴了。冯芜也与有荣焉。衍圣公府,多吓人啊。夫君谈笑间便解决了。其实对周家人,她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但现在这种感觉几乎很淡了。一来她爹爹是六科给事中,二来夫君很厉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身为女子,父和夫的荣耀,便是她们的荣耀。随后,打发走周家表妹,徐青和冯芜回到书房,说了自己解决事情的办法。冯芜听得,目瞪口呆。「夫君,你就是这麽解决问题的?」「你就说问题解决没解决?」徐青逗她道。冯芜捂着胸口,白他一眼:「得亏你娶的是我,换做别人,指不定被你吓出病来。「「别人我也不娶。」徐青嘻嘻一笑。冯芜脸一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徐青会意,跟冯芜练起了天籁和地籁,一会儿高昂,一会儿低回婉转,溪水潺潺,风光险峰—————老何现在做了南直隶省的参政,头上还没布政使丶巡抚丶总督,着实春风得意。他现在可是南直隶的民政一把手,不比老周强?现在何氏在南直隶的丝绸生意,都得看老何脸色,家里族老,现在都不敢对他们这一房说三道四了。大丈夫掌权,才是人间最快意的事。这一切都得感谢徐小子啊。可惜,他女儿年纪够不上。但老何已经有了想让徐公明娶平妻的想法。徐小子年纪轻轻,又是赵氏孤儿一般的出身,不多努力开枝散叶怎麽行?他也是一片好意。何参政今夜刚从外面应酬回来。这次是个小局,有应天知府丶武定侯丶赵太监等人作陪。没办法,魏国公来,现在才能让何参政高看。回到家,管家送来徐青的急信,何参政立马酒醒了大半,他道:「徐公明的信,下次直接来找我,别耽误了大事。」他清楚,徐青送急信,必然是大事,万一耽搁了,岂不是害人害己?何参政骂了管家一顿,然后拆开信。信一读完,剩下的酒全醒了。乖乖不得了。他让管家泡了一杯三曲灵参的参须茶,平日里都舍不得喝,这种时候,也顾不着了。他喝了参茶,思维飞速运转。他倒不是想着拒绝徐青。毕竟何氏现在的生意,须得仰仗徐青,而且此事归根结底是因为何氏的生丝生意和北孔的生丝生意起了冲突。在金银财货面前,莫说北孔,夫子在世,也不可能平白让道。皇帝想加他们这些豪绅商税都不行,北孔算哪根葱?话是这麽讲,但问题也不简单。何参政仔仔细细读了徐青的文章,心里不断盘算。「此诚史家铁笔,一字不能改。」何参政见得文章厉害,心中更加有数,一方面给徐青批办报的手续,一方面开始写奏疏。请陛下清丈孔府田亩疏!其文意气洋洋,如江河奔泻。这当然不是何参政自己上疏,而是给他京中的靠山代写。此是好机会,不管成与不成,都没啥损失,还能顺利为他上面的人加入变法派铺路。现在变法派在朝廷中枢是大势,不可抵挡,智者自然该顺势而为。若是此事行通,再有南直隶清丈田亩的事情落下来,老何的阻力也会降低许多,若是行不通,那老何也有话堵住。何大人的效率很高,大明报的审批很快落实。伴随徐青以及身边的势力发力,数日之后,一夜之间,大明报便在江宁府和应天府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上面刊载的内容惊世骇俗到了极点。大明报的第一篇文章,以极快的速度落到了首辅的案桌上。而且送出来的时间,正好是大明报刊发之前。首辅见到这篇文章,先是一惊,随即大笑起来。「元辅为何发笑?」户部侍郎陈复在旁边,见状凑过来。首辅将大明报扔给陈复。陈复接过来一看,先是一惊,随即明白了其中意义。首辅抚须而叹,接续道:「徐公明一人,足抵得上十万雄师。」」「幸有此人为元辅开道。」陈复跟着夸赞,心中盘算,此事一提出来,衍圣公府便已经输了。世修降表和血脉不正,总得选一样吧。关键是皇帝和首辅会逼他们选。「衍圣公,周家女儿已经到了江宁府,咱们什麽时候申斥他?让他过来拜会咱们衍圣公府?」北孔一位族老开口。另一位族老道:「徐公明此人刚硬,未必肯屈服。」先开口的族老道:「无妨,我已经派人查清楚,江宁徐氏,来历怕是有问题。这是应天顾氏祖上的一篇记载。」这族老拿出一页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的是,顾氏的一个小宗被江宁徐氏胁迫的事迹,透露出徐氏竟是闻香教的反贼之后。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众位在大厅议事的孔府族老传阅一遍之后,纷纷点头称赞。有了此物,加上衍圣公府的名望,徐公明要是不屈服,必定身败名裂,而且还能令首辅的变法受挫,更能增添衍圣公府在天下士林的名望。这下谁还能说衍圣公府不作为?他们个个欢喜不已,其实真正令他们对徐青不满的事,徐青居然和南阳何氏做生意,弄得他们手中的生丝价值大贬。而且居然还不来主动认错?岂有此理?衍圣公见到这记载,亦是颌首。江宁徐公明,近来好大的名头,但也不过如此罢了。众人欢喜之际,有下人莽莽撞撞闯进来,举着一篇文章,高声大呼道:「衍圣公,大事不好了。」 第177章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求订阅) 衍圣公神情冷峻道:「什麽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他治家威严,见到家仆如此冒失,十分丢人,心下不免反感。何况如今这麽多族老在,他想着事后必定是要以效尤才行。家仆知晓自己冒失,必然恶了衍圣公,但此事干系太大,他仍是颤颤巍巍将手中文章奉上。衍圣公神色泰然地接过文章。他养气功夫何等了得,什麽大事,都不放在他眼里。他倒要瞧瞧,这文章能关系什麽大事,天还能塌了不成?衍圣公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文章上。文章开篇的题目,他就有些绷不住了,面色微红,气血忍不住上涌。「跳梁小丑,哗众取宠。」衍圣公按压住心中的怒火。他继续往下看去。每看一段,心跳便加速一分,不知不觉间,脸色越来越红,看到最后一段,更是面皮胀红发紫,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无耻,无耻之尤!「污蔑,都是污蔑!」衍圣公脑海里,文章的字字句句,宛如刮骨钢刀一样——他猛地捂住心口。家仆低下头,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起身。其他族老见状,忙过来要瞧究竟,衍圣公连忙将文章收起来,贴在胸口,对眼前跪下且瑟瑟发抖的家仆道:「这文章哪来的?」「送报的人是本府的驿丞,说是加急送来的,他还说此文是南直隶的大明报,如今在应天府丶江宁府已经传了几千份。」家仆抬起头,颤声道。「啊-———」衍圣公眼前一黑,再也压抑不住胸中一口热血,对着地面一喷。「衍圣公。」族老们忙过来扶。个个神色关切,又禁不住好奇,文章的内容是什麽。可衍圣公死死抓住文章,不肯松手。而有的族老,属于上代嫡脉分出的小宗,见衍圣公怒急攻心,心想:「莫不是衍圣公干了什麽有违伦常的事,事发了?」他心下不由多了一份热切,对着家仆恶狠狠道:「说,这文章到底写了什麽。」家仆忙低下头,不敢抬起来。这族老自然越发觉得事情有问题,他焦急道:「你要是不说,误了大事,当以家法伺候。」「够了!」衍圣公到底养气功夫不俗,硬生生压抑住体内沸腾的气血,吼了一声。那族老见状,连忙关切道:「衍圣公,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衍圣公环视周围的族老一眼,眼见这些老货,神色各异,心下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缓缓开口:「你们看吧。」他将紧紧抓住的文章松开。既然应天府丶江宁府都传遍了,京城也肯定知晓,不日怕是天下士林都知晓了,还瞒什麽。他刚才只是第一时间没法接受现实。众族老见衍圣公将文章交出来,纷纷好奇,凑过去看。原本他们多是以为文章是针对衍圣公府自家的烂事,有点看热闹的心思。毕竟孔家和张家,都是当今世间,实打实的千年大世家,官方认证,传承久了,自然烂事不少,内里腐朽之极,可想而知。大家都姓孔嘛,大宗倒霉,小宗就有机会了。当今陛下不就是小宗入大宗?可是.没想到!他们本以为是看热闹,结果是自家房子都跟着一起着火了。「不当人子!」最开始起心思的族老,正是衍圣公的亲叔父,如今的孔家二老太爷。他面色胀红,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他也是最先打听出江宁徐氏污点的人,可是他还没用这招,徐公明就先下手为强了,不讲武德!关键是作为上代宗主的嫡亲兄弟,孔二老太爷自然知晓先祖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事,只是没想到,徐青居然也知晓,而且似乎比他们所知,还要有脉络。徐青当然是瞎编,这一点毋庸置疑。问题是,这家伙瞎编得过于脉络清晰。孔家这次要是辩解不清楚,岂不是要挖祖坟,滴血认亲不成?真要是到了挖祖坟滴血认亲这一步,他们这一代孔家人,就成了千秋万代的笑柄。「衍圣公,徐青此子断不可留,当学先祖诛少正卯旧事!」孔二老太爷心下一横,建议道。衍圣公面皮一黑。夫子诛少正卯的事,其实不见于经传,譬如论语和左传中,皆无记载。问题是,有大儒为了给自己排除异己,肉身消灭政敌提供合法性的支持,硬是加了这一段,以化传讹,现在大家都觉得有这样的事。但此事其实和夫子「不教而诛」的仁爱思想是相悖的。衍圣公自认儒门正统,古经传人,岂能认这种来历不明的谣传?若是平常时候,他肯定要借题发挥训斥二叔一顿。然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徐青文章的可怕威胁,竟下意识觉得孔二老太爷说得对。徐青此子,断不能留。污蔑他们家族血统也就算了,公道自在人心。说他们世修降表,这·—」衍圣公都不知道怎麽反驳。主要是徐青还引经据典,将他们家那些降表的经典句子以及出处指明出来,但凡有些传承的士族,都能找到相应的资料,而且皇室肯定是有相应记载的。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本来不提,大家也过去了。哪个世家不投降啊。问题是文章是指着他们北孔鼻子骂的,骑脸输出,有理有据。「衍圣公,不可啊。那徐公明,孤身一人,杀入东溟帮的东溟号,全身而退,有中古时江东猛虎之勇,而且江宁府远隔千里,咱们怎麽诛他?」有族老还是清醒,点明利害。其他族老也不禁清醒过来。徐青在传闻中,武力惊人,文章更是号称圣贤再世。这种人物,着实不好对付。他们不禁议论纷纷。衍圣公差点一口老血又喷出来。先前这些老东西利益受损时,个个都把徐青当案板上的肉,觉得想怎麽弄就怎麽弄,现在真要上了,一一个不吱声。衍圣公按压怒火,他现在反而十分清醒,说道:「大家别想着和徐青妥协了,这件事没法善了他很明白,徐青要是别的污蔑也就罢了,哪怕说他早年和姨娘私通的事,都伤不到孔府的根本。但文章里,提出两件大事,直击要害,乃是北孔立足世间的根基,没法回避。第一,如何解释他们血统传承的问题?第二,世修降表的事,如何言君臣纲常?尤其是后一个问题,极为要命。他怕这些族老还不明白大局,苦口婆心说了利害。这些族老才反应过来,此事完全没有妥协的馀地,要麽徐青倒下,要麽北孔倒下。而且哪怕他们驳倒了徐青,如果皇帝丶首辅庇护,顶多说他是狂士,还能咋滴?楚狂接舆还当面嘲讽夫子,不也是贤人?这才是最恶心人的地方。此时此刻,再拿江宁徐氏的来历问题做文章,已经没啥说服力了。这种大事,应天顾氏肯定不敢冒头,他们很清楚士绅是什麽德行,毕竟他们自己照照镜子就清楚了。且在这种时候,拿出徐青的身世问题,更显得北孔是狗急跳墙,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才强行泼脏水。人家江宁徐氏都被灭门了,留下一个孤儿,自然是你们想污蔑就污蔑了。有族老出主意道:「降表的事,那也是情有可原。别家不也干了?要我说,事情闹大点————.」他意思很清楚,得让世人知晓,修降表可不止他们孔府干了,其他人也干了。把水搅浑,问题不就解决了?衍圣公听得面门一黑,你们这些老家伙,平日里自翊足智多谋,关键时候,就只会出主意。他打断道:「咱们孔府的根基不是衍圣公这个封号,而是士林的认可。倘若这样干了,岂不是平白得罪那些大族,以后谁还会愿意给咱们面子,为我们说话?」他越说越气,人家大族不要脸啊。这样搞,会没朋友的。真当别人是你孔家的奴才不成。其实衍圣公觉得徐青更是不可理喻,他们孔家还没出手,就来这麽一出,而且这文章绝对是处心积虑已久,还得有高人指点,才能炮制出来。到底是谁?衍圣公越想越觉得里面的水很深。徐青文章的那些线索,若说没有大势力为其提供资料,凭他一个徐氏孤儿,怎麽可能搜集到?魏国公府?不会。他想到魏国公和徐青过节可是很深的,而且孔府和魏国公府不存在利益冲突。南直隶王家还是陆家?衍圣公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这两家搞他们的理由。他最终的怀疑对象落在了首辅和皇帝身上。「你张太阿做事非要这麽绝吗?」衍圣公自觉找出「真相」。他到底有些急智,心知要是正大光明和徐青辩论文章的错漏,不管赢没赢,都是输。此事不可分辩,也无法分辩。衍圣公定下神,接续道:「此事出在徐青身上,问题的根源却不在徐青身上。」他说出自己的分析,希望这些老家伙能听懂,能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智慧,免得平日里,总是倚老卖老,为他尽出一些主意。族老们听明白之后,神色更慌,光是徐青还好说,咋又成了首辅和皇帝要逼死他们。他们不过是犯了全天下豪绅都会犯的错,至于吗?「所以衍圣公你是打算?」有族老语气略微哆地问道。当朝皇帝,突出一个小心眼,真被盯上,着实不好应付。衍圣公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回去跟底下人说清楚,也和士林通通气,皇帝和首辅是要我们孔府配合清丈田地,徐公明的文章,不过是他们要对付咱们故意泼的脏水。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他面朝京城的方向,摘下冠冕,深深一拜。众族老这下子是明白了,还得是衍圣公啊。不管徐青的文章怎麽扯,反正就是皇帝和首辅泼脏水搞孔府,他们认了还不行吗。这风声一传出去,天下士绅,自然会兔死狐悲,总不能对此继续无动于衷吧。高,实在是高!众族老纷纷告辞,准备按照衍圣公的吩附开始行动。这次一定要将舆情造起来。徐青的事,自然不能这麽算了,事后一定要想办法让徐公明自绝于士林!但眼下,此事须得稍微往后靠靠。衍圣公见众族老出去,随即找来心腹。这些老东西,能干的事,只有这些了。他深知,要解决眼下的麻烦,非常不容易。鼓动舆情,让士绅同情不过是第一步。他叫来心腹,写了密信,让他们送到九边与他相熟的将门手中。详细说了首辅挪用太仓银,训练水师的事。这本来是九边将士的军,现在却拿来给水师。而且水师还借着剿匪,大发横财。挑动边将,只是第二步。眼下冬天越来越冷,草原金帐南下劫掠是必然的大事,加上辽东局势也十分不稳。只要引起边患,朝廷就不得不求稳。除此之外,他还打算联络扶桑岛的东夷人。东山省和扶桑岛相去不算远,孔府和东夷人自然也是有生意往来的。边患和海乱一起,朝廷必然焦头烂额。而且海寇作乱,对徐青的事业也是严重打击。他心里清楚,徐青文章一出,与衍圣公府绝无缓和馀地。「徐公明此人心机果真深沉。」衍圣公一件件事安排下来,忽然明白了徐青硬衍圣公府的真实用意。投名状!他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徐青向皇帝交的投名状,唯有如此,徐青才能自绝于士林,令皇帝安心。问题是,皇帝总有老去的一天。但一想到徐青崛起的过程,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左右逢源,对于徐青这种草莽崛起的人物是绝不可取的。他也必须依靠皇帝的支持,才能在南直隶深深扎根下去。若是失去皇帝的信任,徐青的基业便可能如浮萍一样消散掉。「徐公明,你聪明归聪明,但老皇帝这种人,一旦时日无多,可不会留着你祸害子孙的。」衍圣公悟了,他似乎已经看到徐青注定的败亡命运。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拼尽全力的事业,也无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下子,心里得到极大的安慰,自从大明报的文章一出,徐青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他勤练武功,引动星辰之力,贯通玄武七宿。似乎写文章骂北孔的人,不是徐青,而是另有其人。玄武七宿的打通是十分痛苦的。徐青默默忍受着这份痛苦。冯芜见到他近乎自残般的修炼,都有些不忍心,想劝他停下,但徐青解释道:「权谋不过是小道,想要在尘世苦海安身立命,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在没有得到紫府元宗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他的实力要提升,非得打通玄武七宿,修成三阴戮妖刀才行。如此一来,也有了上龙虎山的底气。至于孔府,徐青还有一个惊喜给他们,保准让北孔焦头烂额,陷入泥淖中。在大明报出世之时,罗教教主收到了徐青通过苏怜卿写的回信。打开信件,罗教教主逐字逐句读下去,神色越来越精彩。徐青给他的回报很简单,那就是给他一个机会,在北方闹大事的机会。因为北孔兼并田地,吞并人口,在东山省对于佃户和家奴的压榨,实际上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由于北孔的神圣性,以及礼法深入人心,孔府治下的佃户丶家奴,很少有反抗的。北孔是胡人血统的事,一旦爆出来,其实影响最大的地方不是在士林,而是东山省的那些佃户丶家奴中。一旦北孔的神圣性消失,这些人压抑已久的仇恨,自然有了爆发点。但需要引导。恰恰罗教是最擅长借这种事点火星的。这次事件里,点火的窗口期其实不多,能把握住的,自然也只有罗教这种专业反贼。徐青还特意交代罗教教主提前联系南孔,一旦北孔出事,南孔是天然的接替衍圣公人选。若能和新的衍圣公拉上关系,对于罗教事业自然是极有好处的。哪怕衍圣公一族,本身也是罗教极为仇视的人。但一时的忍让和妥协,换来最后的胜利,罗教教主当然不会拒绝。关键在于,只是点个火,又没多少风险,如果事成,自然也符合了罗教教主搞事的心理需求。而在这种关键时候,一旦北孔的土地里,出现大规模民变,可以将北孔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任何辩解和泼脏水转移,都无法掩盖当下正在发生的事实。这段时间,徐青也在让苏怜卿以及通过内厂,搜集北孔那些草菅人命的罪证,实际上,真实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荒唐。这些罪证甚至都不用刻意搜集,处处都是,触目惊心。在搜集这些罪证过程中,徐青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他似乎真正懂了玄武七宿的真意。玄武者,荡魔也!这一夜,星斗漫天,北方七宿格外明亮。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徐青只感觉到,自星空接引进入神魂的星辰罡煞在自己的神魂里滚来滚去。随即玄武七宿的隐脉之中,一个个未曾打通的星官穴位,开始点亮起来。「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金光咒的总纲,在他识海中回荡,仿佛荡诸天! 第178章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求订阅) 徐青原本练苍龙七宿时,进境普通,还是仗着红月舍利的元精,增长神魂,才完成最后的贯通但是玄武七宿,反而勇猛精进,其实也不奇怪,贯通玄武七宿隐脉,在玄天观想法里,又号称百日通神。意思是,百日内将玄武七宿的隐脉打通,再贯通手三阴经脉,炼成三阴戮妖刀,属于正常的修炼过程。不过,这个过程,能真正完成的,寥寥无几。因为这是由外入内的过程,光是星辰罡煞对神魂的煎熬痛苦,都是难以想像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而且是神魂上的感知,根本没法屏蔽。徐青由此生出一股明悟,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除了金光咒带来的强大气血外,还和骂北孔的文章有关。一人之力,挑战千年世家的名望,将他的心气养得极高,再由此积累杀意,无论是心气还是杀意,都好似水库蓄水一样,如此一来,修炼之时,便如开闸放水,势如破竹。因此满打满算,不过一月出头,徐青便将玄武七宿打通,三阴经脉内,星辰罡煞和气血丶神魂结合,将玄武七宿的星辰罡煞炼成刀罡。一夜过后,徐青掌握玄武七宿的种种细节,修成玄武七宿的神通三阴戮妖刀。他此时精神抖擞,来到院子内,挥手便是尺许长的刀罡出现,斩断眼前裹着铁皮的木人桩,不费吹灰之力。「这倒是有点像小说里的六脉神剑。」他前世读的小说,里面的六脉神剑,便是无形气剑,不是电视剧那样,是什麽冲击波,而是无形有质的剑气,可以使用剑招。与人相斗时,人家自然摸不清你的剑有多长,会从什麽角度出招。可谓伸缩如意,变幻莫测。「姐夫,你会仙术吗?」周娉婷在院门外。她自然是看不见刀罡的,只感觉到院子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姐夫手中发出,地便斩断了木人桩。徐青:「算是吧,你有什麽事吗?」「这是我爹的信。」徐青接过信,看了内容,禁不住头疼。老周的意思是来都来了,周娉婷就在他家暂时住着,等风头过去。徐青能体会周大人的言外之意。无论如何,周娉婷都不可能再嫁到孔家,而女子一旦退婚,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周娉婷将来的婚事都不好办了,所以周大人的意思是反正让徐青看着办吧。『我也就这几年的命,过得去,那自然好说,过不去,也不用办了。」徐青一个字一一「拖」。虽说女子十三岁,来了天癸便可以嫁人生育,但实际上,如果父母疼爱,舍不得女儿太早嫁人,十五六岁出嫁,也是正常的。他甚至敏锐感觉到,周大人在岭南怕是局势不乐观,此举有点托付的意思。禾山道丶土司——这一个个的,都不是善茬。后院要是再起火,老周估计都不想活了。老周是一子一女,儿子刚五岁。当然,也有庶子庶女,不过家族的名位和恩荫,轮不到他们。传宗接代。宗是最重要的。有嫡子的情况下,自然轮不到庶出的儿子来传宗。徐青又想到疑似魏国公的私生子卫元,这家伙是朝天观主有意培养和支持,跟一般私生子还不一样,将来魏国公府指不定有好戏。另一方面,修成三阴戮妖刀后,需要以玄武七宿的隐脉不断接引星辰之力,再练成星辰罡煞,温养在手三阴经脉里,留作库存。不然的话,实战中几下就消耗完了。除此之外,肉身如果不够厉害,经脉根本存不了多少星辰罡煞。当然,徐青现在的库存远远没有饱和。他一边温养星辰罡煞,一边等待时局发展。顺道,还得抽空见一下朝天观的小师兄卫元。罗教教主走的海路去东山省,路上他在海船上,见到三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红发衍空丶金毛吼以及一只鬼面狐。鬼面狐便是心月狐。罗教教主面门一黑,合着都是徐青的对头吧,复仇者联盟是吧。好吧,准确来说,这三个家伙都是徐青手下的败犬。罗教教主对着心月狐道:「你怎麽脱身的?」他心里还是有些尴尬,毕竟当初卖队友确实太快了。但云玉真丶厉长老也干了,两个家伙现在都在船上。心月狐:「你们这些附体境的都能分神,何况我。上次是我没摸对徐小子的路数,吃了暗亏,倒也不怪你。」罗教教主心中警惕,说道:「你们现在是什麽意思?」红发衍空微笑:「教主大可放心,我们可不想尝试你的修罗阴煞功,大家有事好商量。「罗教教主开门见山道:「我现在是打算北上去东山省,你们又是打算去哪?要去江宁府的话,我现在送你们去。」红发衍空:「贫僧望气,前不久见江宁府有精气冲霄射斗,想必是林岛主已经有了宗师境界,纵然不是功德圆满,再配合徐公明,除非咱们齐心协力,否则还是落不得好。所以江宁府是没必要去了。」罗教教主心想,「要是你们这些家伙肯齐心协力,徐公明哪能有今日的成就。」但以徐公明的行事作风,即使大伙儿一起下狠手,指不定哪个就要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大家都是邪魔外道,真有这麽高的觉悟,还能混成这个样子?不过大虞朝廷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开口道:「有什麽话直说便是。他赶时间呢。主要是罗教近来屡屡受挫,莲花教更是被徐青吞并,改组为红花会,搞得罗教教主现在很尴尬,教中多有不服的。他急需要搞个大事,来稳定人心。若是在东山省大闹一场,把儒门名教的首领衍圣公府重创,这可以说是历代罗教教主都没达成的壮举,凭此举,他也可以告慰祖宗了。归根结底,罗教当年也是正规的百家学派,结果被儒门赶出朝堂,可以说是罗教最大的恨事之百世之仇,犹可报也。「我要圣人手稿。」心月狐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这次孔府出事,乃是它们的一个机会。「我要孔府的一件圣器,消除身上的隐患。」红发衍空缓缓开口,他身边的金毛吼也跟着点头。罗教教主惊疑不定,「你们如何知晓我的目标是孔府?」心月狐冷笑一声:「你连鬼仙屏障都没触碰到,自然不知我天狐大法的玄妙。」罗教教主冷哼一声,「你真手段这麽厉害,上次何至于在栖山岛吃那麽大的亏。」心月狐:「若非我本体没出来,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我对手。」「所以怎麽被封印了?」罗教教主会心一击。心月狐:2」amp;#039;......罗教教主见状,接续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说出来,我可不安心,咱们也别合作了。」心月狐道:「你们送信的人太弱了,我直接在外面偷偷监视了你许久,自然有机会在送信人身上做手脚,偷看你们的密信。」罗教教主惊讶道:「你监视我?我怎麽察觉不到?」「说了的,我可是妖仙,境界岂是你能想像的。」心月狐再次强调,力图挽回颜面。罗教教主心里倒是有点相信,不过任你再厉害的前代妖仙,被封印那麽久,还能有鼎盛时期的几成力量,湟论还是一道分神。看来大虞朝确实气数下降得厉害,各种妖孽开始活动起来,这种大世,往往也会出几个风云人物,收拾山河,扫荡群魔,还天下一个太平。「时来天地皆同力。徐公明年纪轻轻如此成就,除了宿慧之外,怕也是应了杀劫而生。」罗教教主心中念头电闪而过,随即道:「孔府虽然不修炼道术,但圣殿里有浩大至刚的念头充斥,我等进去之后,道术不易施展,所以这次得先生出民变,再浑水摸鱼,免得再生意外。」圣人的浩大至刚念头,可不是拿来对付普通百姓的,一旦民变,打砸圣殿,便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好机会。红发衍空缓缓开口道:「教主神通广大,不过对天文地理怕是没多少研究。」「天文地理?」「我近日观察天象,察觉有天发杀机,移星易宿的现象。想来不久之后,会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咱们到了东山省,伺机而动,必有绝佳的时机出手。」龙蛇起陆,龙是河道,蛇代表陆路。龙蛇起陆,意味着大地发出杀机,地貌会发生改变。罗教教主沉吟,想到如今秋汛时节,若是黄河水患泛滥于东山省,自然会出现龙蛇起陆的灾难。若是东山省都出现水患,那中州之地,怕是水患同样会很严重。他随即说道:「没想到,你对黄河水患还颇有研究。」红发衍空见罗教教主一语道破天机,心想:「这老小子,倒是愈发长进了。」他发现罗教教主现在的头脑比心月狐描述的清醒不少,颇觉讶异。问题是罗教教主咋就能被徐青忽悠呢?他这个邪魔,难道还不够专业?红发衍空心里稍微有点郁闷,但他很快振作,淡然一笑:「教主博闻广识,令人佩服。」罗教教主心下得意。他这是在徐青那里教训吃多了,总归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他其实也在学习徐青的一些思维模式。毕竟徐青的战绩摆在那里,而且这次直接一人怒斥北孔,既惊天动地,又让人不免琢磨出许多门道来。以往大家斗一个势力时,总觉得对方势力庞大,己方实力不够,行事未免有些畏手畏脚,但只要仔细分析,多从敌人内部角度挖掘问题,很多看似很大的困难,细分下来,反而可以看成不同的小困难,这和武学道法的见招拆招,本质上没多大区别。实际上,到了乱世同样如此前期大家手段比较粗糙,都是野蛮生长,到了中后期,生存下来的势力,都是身经百战,经验刷满,那时候,多是用国力碾压了。奇谋妙计,顶多当点心,没法当正餐。另外一方面,众邪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在徐青那里吃够了不团结的亏,这次商议之下,决定约法三章。至于到底遵守约定与否,肯定得随机应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先约了再说。如果大家到时候都不讲信用,何尝不也是一种都讲信用。同进做不到,同退估计还是心有灵犀的。心月狐上次受了重击,折了一道分神,这次也学老实了。真正的乱世还没到来,它得趁机先发育,找到机会救出本体,恢复巅峰实力,届时才能找到自己的机会。每逢乱世,便是它们这些妖孽的机会,谁能把握住杀运,脱颖而出,便有机会得道。北直隶,中州大禅寺的山门知客僧,迎来天师府的道人。这是来送信的。知客僧连忙迎进去。大禅寺和天师府不算世代交好,但都是传承千年以上的道统,双方之间,颇有尊重。见了寺中长老,道人说明来意。原来是请雄禅方丈去参加罗天大的观礼。本来佛道不同流,这种事大禅寺身为佛宗一大修炼圣地,自然没必要去凑热闹。不过,雄禅少年时得过老天师指点,双方是忘年交,多年来,屡次有书信交往,又是笔友。这种大事,请雄禅私人前去观礼,倒也说得过去。长老闻言,却只能道歉:「寺雄禅数日前闭了死关,参悟天人之道,着实不方便去。」他是负责迎来送往的。一番道歉之后,送了许多礼物,交给送信道人,请其务必转达大禅寺的歉意。人家礼数做足,确实也有情由,送信道人推脱了一次礼物,人家非要塞进来,他也只好收下。而大禅寺还派了送礼的挑夫,帮送信道人担运行礼。下山时,送信道人,却听见大禅寺的山中,隐隐有经文声回荡。他负责天师府的交集,本身博闻广识,听出经文声竟是「往生咒」一类,心中暗自称奇。这大禅寺无端端念什麽往生咒呢?送信道人暗自记下此事,路上忽然听到,黄河发了大水,一地流民。他于心不忍,私下做主,将收到的礼物拿去换了粮食,救济灾民。一路慢吞吞的,回到了天师府,回见老天师。这老天师,不知活了九十岁,还是一百岁,反正同辈的道人都仙去了。如今看来,依旧是中年人模样,宽大的道袍,依旧遮掩不住他宽厚的身材以及饱满的肌肉。他盘坐在炼丹并前,听着送信道人的回禀一路见闻,以及私下做主,将礼物散去救济灾民的罪过。老天师:「修道是忘情,不是绝情,见生民受难,心有不忍,乃是自然之事,怎麽能称为罪过呢。」他顿了顿,又接续道:「知善,你说听到大禅寺山中有往生咒经文声,没有听错吧?」「弟子确信没有听错。」「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至于往生经文的事,你就当听错了吧,别跟外人说。」「唯。」老天师脑海里浮现一个少年僧人的模样,记得他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呢?「记不清了啊。」他随即在炼丹井前,念诵起道家的往生咒。而眼前丹井,有猩红的液体渗透出来,似乎要化为滔天血海,淹没天师府正一观。老天师睁开眼,看了丹井一下,「别胡闹。」一声呵斥,猩红的液体,修地往回收去。老天师抚须看向京城朝天观方向,微微沉默,随后又写了一封信,命道人送到南直隶陆家。南直隶,应天府,陆家家主再次收到老天师的信,他看了之后,不禁头疼。「得了,又得跑腿。」他见老天师再次催促,只好又亲自去找徐青。好在徐青夫妇为了招待朝天观主的关门弟子,又回到应天府住,陆家家主不必大老远去江宁府。听说徐青来到应天府,许多士子都过来求见。这时候,应天府徐宅外面,有不少读书人。这些人议论纷纷,有的在暗骂,有的在称赞,无论如何,北孔的血统问题,成了近来南直隶读书人最热衷的话题。至于世修降表的事,反而有意无意间都忽略了。另一边,南孔得知徐青的文章之后,又得到罗教教主的暗中资助,一大家子砸锅卖铁,很是凑了一大笔钱,跑到南直隶,收买读书人,使劲宣传北孔的血统问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南孔肯定不会错过,输了无非继续当孔氏南宗,赢了就是小宗变大宗!这时候不努力,以后孙子估计祭祖时,都得骂他们。不过北孔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泼脏水,在顺天时报花了大价钱,暗搓搓地指出,徐青文章是首辅授意的。而顺天时报是清流的地盘,和首辅十分不对付,乐得煽风点火。两边掀起舆论斗争。总而言之,南边北孔的舆论环境相对差一些,但是京城方面,北孔的舆论环境反而还不错。只是很快两件大事发生,令北孔的舆情处境,一下子极度恶化。「黄河水患,灾民陷入水火之中;而孔府还发生了大规模的民变?」黄河水患,朝中诸公都见怪不怪了。但是孔府发生大规模民变,令诸公都震惊不已。尤其是众多清流官员,颇有种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的感觉。这还玩什麽?他们在孔府的银钱攻势下,加上同仇敌忆的心理,使尽解数,正要为北孔辩解,以证清白。搞这一出?孔府的人,还是人吗?猪都不至于这时候闹出民变来,许多正欲跟着清流冲锋陷阵的官员,偷偷将手里的奏疏藏起来。朝堂之上,有一名七品官员,正义凛然道:「什麽民变,人家是替天行道,打倒鞑子后人,救出夫子!」兵科给事中冯大人长身而出,蔑视地看着朝廷诸公,大有为天下生民仗义执言的气概。一时间,众人气为之夺。 第179章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求订阅) 冯大人出列,意气洋洋地为民请命,经过半响的沉默之后,有官员道:「冯大人,且不说衍圣公血统问题是真是假,但衍圣公的爵位,乃是陛下敕封,这一点毫无疑问,对麽?」「不错。」冯大人见对方突然抛出这个话题,心里隐隐生出不妙之感。那官员向皇帝道:「臣以为,衍圣公府激起民变,乃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应当重处。」冯大人见他提出重重惩罚衍圣公府,非但没有心里放松,反而眉头紧。不过,此事确实无回转馀地,在大虞朝,地方官员激起民变,一向是以重罪论处。而且本朝可没有不杀士大夫的说法,这种大罪,丢了性命,也并非不可能。盖因本朝太祖便是从农民起义中,夺取天下,对这一点,防范极严。这个基调一定下,其馀官员都纷纷附和。实在是,北孔不当人子,这事情不可能给他们擦屁股。众官员在此事很快达成一致意见。但是冯西风心里依旧觉得哪里不对。议完北孔的罪之后,那官员又道:「陛下,臣请治乱民之罪。」冯西风这下子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接下来,风气随之一转。话题不是安抚那些民变的百姓,而是如何派兵弹压,将这些人抓住,然后又如何处理。有人提出直接就地格杀。有人建议充实辽东。盖因这些民众,以下犯上,乃是天底下最大的罪过。在官员们看来,北孔对他们再苛刻,都不是他们以下犯上的理由,衍圣公即使血统有问题,在朝堂夺爵之前,依旧是士绅勋贵阶层。更有官员直接发出诛心的言论,若是有一天,暴民以类似的理由,冲击宗室亲王之类,又当如何?礼法尊卑,乃是天下最大的道理。在朝廷官员对此议论纷纷时,朝廷又接到急报,草原金帐正在大军南下以及辽东有女真作乱,边患又起。这时候众人立刻口风一致起来。黄河大水,本就要救济灾民,这时候,军粮也万万不能少。如果对孔府的乱民心慈手软,只是俘虏,如今太仓的粮食,完全是不够支应的,其实粮食的事是借题发挥。乃是群臣在此表态,可以治北孔的罪,但以下犯上的乱民,绝不能姑息。这是所有士绅丶勋贵甚至皇帝的共同利益。总而言之,造反有罪,十恶不赦!哪怕冯西风据理力争,依旧改变不了众臣工的意愿,最后通过了派兵镇压孔府民乱的决议,而且是凡参与叛乱者,一律不问情由,就地格杀。下朝之后,冯西风失魂落魄。他在想,如果是公明在此,会不会有什麽办法,改变众臣的决议。他想不出。其实孔家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这次北孔,不可能再安享富贵。他们被问罪之后,那些土地,自然是被朝廷收回,但很快也会被士绅勋贵瓜分,当然,这个过程肯定需要几年,而且期间,那些没有叛乱的百姓,多少能跟着喝点汤,得到一些好处。毕竟人少了,地还是那些地,总得需要人耕种。提升待遇是必然的。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对朝廷好生失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好似大家都没错,好似大家都错了。回到家不久,便有偃月堂的人来找他,说是首辅请他过去一叙。冯西风于是去了偃月堂。以前他对首辅还是颇为敬重,但今天心里突然少了许多敬意,却又很理解首辅。「秋远,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我通过了这个决议,你很失望?」首辅直接说道。「下官不敢。」「呵呵,不敢,就是心里确实这样想了。」冯西风:「元辅,下官明白你的难处。若是不严惩那些人,在救灾和边患的事上,朝中官员肯定不会配合,届时造成的危害更大。便是下官在元辅的位置上,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首辅:「但凡做事,门户私计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不安抚这些人,黄河水患的灾民,边境的百姓,都要饱受苦难,若是让草原子入关,那受苦的人就更多了。」说到此,他叹息一声:「秋远,我也是人啊。我也确实做得不够好。」这一句话的辛酸沉重,冯西风不知道如何接,他拱手道:「元辅,下官愿意去东山省,安抚百姓。」首辅摇头:「这事是因你女婿而起,你去,只会让矛盾更激化。现在为了大局稳定,你什麽都不要做了。」冯西风胸口一闷。为了大局稳定,可以牺牲那些被欺压到被迫反抗的百姓,可以一点活命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冯西风突然意识到,这本就是朝廷解决底层问题的方式。没了这些乱民,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他忍不住道:「元辅,我还是有话要说,孔府多年积蓄,钱粮巨亿,若是收缴归公,其实可以应付眼下这些难题的。」首辅:「今天你在朝堂说了此事,有人理会你吗?」「元辅,那你让我去中州赈灾吧,如今的京城,我呆不下去。」首辅:「秋远,你听我的,此事由不得你。你就在京城好好呆着,哪都不要去。若是你出了事,我如何面对徐公明?这天下,再禁不起更多的折腾了。」他话说完,便端茶送客。冯西风只能离开。在路上,他碰见了今天那位率先提出重惩孔府,并将矛头又转向乱民的官员。「段德,你提出冤杀那些百姓,心里不会有一丝不安吗?」冯西风骂道。段德冷笑一声:「冯大人,要不是你女婿挑了这件事出来,这些百姓会有今日?要说谁害的他们,那也是你女婿害的,要说报应,也是你们家先遭报应。」冯西风一时语塞。段德一番歪理,他反而不知道如何反驳。「冯大人,此等言语,何必放在心上。」督察院右金都御史吴大人过来,安抚道。到底是得意门生的老岳父,吴大人今天有些担心他,听说他去了偃月堂,特意过来寻他,然后见到眼前这一幕。「吴大人————」冯西风一时百感交集。吴大人哈哈大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带着冯大人去了烟花巷子。吴大人对京城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价钱贵,质量还一般,根本找不到有性价比的好货色。京城居,大不易,由此可见一斑。消费上来了,服务还下去了。有没有天理!找了两个陪酒的歌姬,吴大人道:「今天不把冯大人哄开心了,我可是不给钱的。」他是督察院的右都御史,监察风气,属于这些烟花之地的顶头上司。不过吴大人是个讲究人,每次来都是按市价给钱的。有时候还来这里进修西域各国的语言,努力上进得很。那旁边的老钨闻言笑道:「我们倒是希望大人天天来视察,多给我们一些指教,按道理,该是我们给大人酬劳才是。」吴大人笑起来,「就你个老物会说话。」随后筹交错,吴大人对冯大人道:「秋远老弟,切莫为段德的话放在心上。你是有良心,所以才会被他的话影响。孔府的百姓反抗,难道有什麽错吗?受了欺负,谁不想报复回去,他们错就错在自己的刀子不够硬。士绅勋贵人多,刀子硬,所以陛下丶首辅也不得不妥协。这道理就是这麽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有理。」他看得很清楚。什麽以下犯上,尊卑礼法,都是建立在刀子上。没有刀子,谁跟你讲礼法尊卑?史书上明明白百写了,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吴大人又道:「现在边患丶水患加上变法的重重阻力,各种麻烦加在一起,首辅和陛下又不是再造乾坤了,这些事,一起摆在眼前,总有轻重缓急。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你啊,就是太有良心了。咱们都做官了,还要良心做什麽———」」冯西风嘴角一抽,心想:「你这道理,比段德还歪。」不过老吴话确实不错,归根结底是谁拿刀子的问题。官军对付不了敌寇,解决不了水患,皇帝和首辅也不可能与士绅勋贵阶层为敌,那谁最好对付,自然就对付谁。吴大人酒意上头,接续道:「这天下事,在我看来,没有对错,真要错,错的也是天地,非要叫狼吃羊,羊吃草,强的欺负弱的,弱的欺负更弱的。就像咱们口口声声说什麽天下苍生,但是百姓们自己就不欺负更弱的百姓吗?家里人多的,就会欺负人少的,村里人多的,也会欺负人少的村子。便是我当了父亲,有权有势,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讲究尊卑的。天地造化我们如此,我们还能如何?」冯西风也酒意上来,禁不住道:「吴大人,我平时里以为你不学无术,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麽一番深刻的见解。」吴大人立时老脸一黑,老冯,你会不会说话。二甲的进士就能鄙视三甲同进士吧?我还是你科场前辈呢!冯大人说完之后,便觉得失言,尴尬一笑。酒色确实是个好东西,让人忘却烦恼。回去之后,酒意消退,冯大人还是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信给徐青,说了朝廷的决议,以及后续可能的事态发展。他也不提供什麽建议,将自己所知如实告知徐青。经历此事,他确实发现自己还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没有经过真正的血火考验。以前啊,还是徐青对他保护太好。他在南直隶,都没遇到什麽挫折,真以为天下事便在谈笑间就能搞定,还是眼高手低的问题。他禁不住为自己的女婿感到心酸,这孩子一路走来,竟是如此不容易。然后,冯大人今日参加了廷议。这种级别的小会,除了六科给事中外,都是朝廷重臣和内朝大太监才能参加,吴大人都不够格。当然,冯大人作为六科给事中,没有决定权,但能提供建议。一大早,冯大人作为兵科给事中便得了首辅的暗示,举荐昨晚的酒友吴大人,以督察院右都御史的身份,巡按辽东。毕竟朝野上下看来,吴大人履历丰富,典型的知兵之人,又有地方主政官的经历,安民也不在话下。如此人物,又是督察院的右都御史,正适合在此时巡按辽东,稳定东北局势。吴大人昨晚安抚了冯大人,然后今天下午便哭了。上面的决定已经下来了,派他去巡按辽东。不是,他咋就成公认的知兵之人?吴大人的业务能力,可没知兵这一项。「公明救我!」吴大人连夜写信,八百里加急地送出去。他听说辽东白山黑水里出没的女真人格外凶残,关外还有什麽七杀魔宫,宫中魔主,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分外不好招惹。至于那些女真萨满,也手段厉害。论危险,比岭南那种地方都不差。吴大人真的是欲哭无泪。但这事情,还真没法推脱。从履历和级别上来说,吴大人是最适合巡按辽东的人。谁去都不如他去合适。官场嘛,能者多劳。甚至在他好兄弟张侍郎看来,老吴这是去镀金,只要平安归来,资历更厚,将来说不定能以三甲进士的出身,坐到六部堂官的位置。对于吴大人而言,这事办得好是镀金,办不好那就是送命。他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没有公明,他哪来之前那些功劳啊。而且听说是冯西风举荐的他,老吴更是差点逆血上涌。不过老吴也明白,这种级别的人事,肯定是由不得老冯做主,说来了,老冯就是个传声筒。他想起昨天首辅刻意叫冯大人去偃月堂,不管在里面谈了什麽,今天冯西风举荐他,大家都会明白,这是首辅的意思。首辅用他是真,用徐公明更是真。陆家家主见到了徐青,不过他没想到,朱家家主也在,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四大家族私下里碰头,朱家对徐青是颇有意见的。没想到,老朱现在和徐青谈笑风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老朱见陆家主来,先是微微尴尬,又笑道:「陆兄,你来找徐解元有何事?」陆家主便说道:「我是替龙虎山天师府来送信的。」老朱「哦」了一声,又对徐青道:「徐解元,这笔买卖的事,咱们先说好了,以后还有什麽好事,可不要忘了俺老朱。」陆家主没有好奇,直接和徐青寒暄见礼,留下老天师的信便走。徐青拆开信,「罗天大,务必前来。」文字下面,乃是一个做道家抱婴儿姿势的道人画像,而道人是闭着眼晴的。徐青想起叔父李公曾说过,他就是一个瞎子在徐氏灭门之后,将他交给叔父抚养的。「巧合,还是真的知道此事?」徐青仔细推敲,感觉老天师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画这个。「看来这罗天大不去都不行。」徐青心里如此作想,却没有直接回信。他还得看看朝廷接下来对孔府的事,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又过了十日,吴大人和老岳父的信,他都收到了。在如今大局面前,朝天观主的观门弟子卫元这里,都是小事,徐青稍微应付一番,明白对方有谋夺魏国公之位的意图后,没有进一步的深谈。卫元是什麽能力和心思,他还需要继续观察,此事是一枚闲棋,暂时还用不上。说实话,朝廷的决议,他也事先预想过,但真一致性通过了这个决议,多少还是让徐青惊讶的。这些上位者,或许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底层吧。刘玄德曾言,每与操反,其事乃成。朝廷不要的民心,他不争取,也会有别人争取。「公子,我调查矿洞的事,发现大禅寺竟然有类似的矿脉。原来大禅寺的铜人阵,就用的这种矿石。那些铜人本是机关傀儡,在这些矿石的作用下,竟然能如活人一样战斗。」苏怜卿不负徐青所托,查到了矿洞的线索,她顿了顿,又道:「此外,奴家还发现一件事。黄河水患发作之后,大禅寺救济了大量的灾民,将其安置下来。而且似乎早有准备。」徐青:「这麽说,他们是早知道黄河会在这时候闹大水?」「应该是的,否则行动不会如此迅速。而且我调查之后,发现大禅寺早前就做出预警,说今年会发大水,只是没多少人信。」徐青心中顿时明了,这是雄禅的布局。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和尚造反不是新鲜事,本朝建立之前,还有彭和尚造反,其本身也是当时的武道宗师,留下的《玄功要诀》,更是武道宝典,曾一度在江湖中引起血雨腥风。他心中一股杀机滚来滚去,不断酝酿,让苏怜卿取来纸笔墨水,笔走龙蛇,「发如韭,割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一股人道杀机油然酝酿而出。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也是徐青从朝廷中枢的利器转变为执刀人的机会。此事中,徐青已经看到了首辅和皇帝的软弱。不过如此! 第180章 石人一只眼(求订阅) 苏怜卿从公子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一股杀气。「吏不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她心中似乎被什麽触动到。小人物的愤怒,也是愤怒,汇成洪流,便能撕碎天下。如道经所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徐青接着道:「东山省民变的事,一时半会估计结束不了,我打算先去一趟龙虎山,你跟我一起去吧。」「夫人呢?」苏怜卿问道。徐青:「江宁府的事千头万绪,又关系重大,我离开之后,只有她坐镇,才放心。」他顿了顿,又道:「你向下面交代一下,江宁府这边如果有重要情报,直接交给法月,由他转交给夫人。」金光寺人来人往,本来也是红花会的情报据点,法月当然有参与进红花会的情报系统中。不过,徐青对法月的期许,可不只是干这些事,眼下先锻炼着。身边的人,不管有没有能力,都得用。毕竟没能力可以培养。天下的事,大都有过去成例作为依据,再不济也可以找幕僚。做事情不难,确定做事的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认真做事,才是上位者最需要考虑的地方。这也是复社目前最重要的意义。有了复社,徐青就有个基本盘,像蜘蛛结网一样,将自己的影响力辐射出去。距离罗天大还有一段时日,徐青自然先得做足准备。至于吴大人的求救信,徐青根本不急。辽东的防御体系已经构建起来,而且如今一名老将镇守,实际上根本没吴大人想像的那样危险他耐心给老吴回信,写明其中利害。吴大人过去,只要萧规曹随,基本上能平安镀金回来。至于岳父这边,徐青没有回信,因为冯大人也没啥要求,更没啥事,只是向他说明京中的情况没有回信,但请安问好是应有之意。他心知,孔府的民乱会是一个导火索,往后天下的事会越来越复杂,复杂的过程中,必然伴随各种矛盾冲突,以及许多妖孽邪魔跟着兴风作浪。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徐青带着冯芜回江宁府时,有应天府士子相送,希望徐青留下诗词。徐青于是现抄了一首。诗很长,不过众多士子都记住了其中一段,「吾道贵沉冥,浊俗矜繁华。暮撷芳荪,朝餐紫霞。王乔赤松,韶颜如花。海里三山接羽翼,人间万事真泥沙。」有士子道:「没想到解元郎年纪轻轻,就对尘世的纷扰和琐碎感到厌倦了。」「他年纪轻轻,经历之多,确实远超我等。」「或许解元郎是对孔府民乱的事感到心忧—众士子纷纷做解读,实际上就是蹭一蹭热度。一篇文章干倒北孔,注定是名垂青史的事。这时候,徐青用厌倦世事的诗词,来表明心境,足见老辣。众人不怪徐解元把事情闹大,要怪就怪北孔太菜,本来这种事,双方对骂,吵个几年,热度有了,大家也能趁机蹭蹭名气。谁知道大家都还没发力,北孔就倒下了。孔府民乱的事一出来,大家都清楚,不管这次民乱结果如何,北孔闹出这种事,都必定倒塌无疑。有些收了南孔钱的人,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收了钱,又结交了未来的衍圣公,一鱼两吃,岂不美哉。而且谢泉的名士好友里,亦有厉害的人,旁徵博引,考证出,南孔才是夫子的嫡系后人,北孔是庶脉。当然,徐解元的文章也提了一句,不过徐解元的攻击点主要是北孔根本就不是夫子子孙,直接连根须都要给人家拔除。过于激进!但论证北孔是庶出,看似给北孔解围,实则是暗搓搓地阴损。总而言之,这场原本大家预计要斗很久的较量,结束得太快,好似刚进去,还没啥感觉,就结束了。妥妥地不痛快。另外士林中,一些支持北孔的老学究,也连夜烧掉自己支持北孔的文章。对他们而言,这事情结束太快,反而是好事。总之,支持北孔的人,感到庆幸,反对北孔的人,心下更多是失落。徐府,书房。徐青对冯芜道:「我接下来去龙虎山,就不和卫师兄同行了。他这个人显然有点野心,但气魄暂时没看出来,咱们此时不易结交过多。而且他跟咱们亲近,其实也会和魏国公的关系疏远。」冯芜:「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了。家里有我,万事放心。倒是你出门在外要小心,我教你的先天缠丝手,你学好没有啊。」徐青笑了笑,朝着房梁一弹指,身体竟缓慢上升,似乎有一根无形丝线拉着他。不过,徐青很快便坠落下去。这先天缠丝手,用先天一,练气成丝,会比正常练出的气丝坚韧,在关键时刻,能收到奇效。其实徐青对这个玩意不陌生,因为有点像他前世的蜘蛛侠的能力,不过他如今能弹出的气丝极为有限,长度也不太行。另一方面,这无形气丝,出其不意使出来,克敌制胜会更容易。尤其是他以补天劫手使出来,洞悉敌人气机,关键时,一根气丝使出,可以直接决定胜负。若非他有补天劫手,即使身具先天一,练成先天缠丝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现在身具的功夫越多,凭藉补天劫手随机应变就越厉害。可以说,补天劫手是越练越强的神通,没有止境,只看修炼之人,有多少见识,多高修为—「听说佛宗最厉害的法武合一绝学唤作如来神掌,一旦练成,惊天动地。但修炼的难度,亦是古今罕见。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得到完整的如来神掌,以补天劫手修炼之。」强如大禅寺,也只有一式如来神掌,为历代方丈掌握,凭藉这一式如来神掌,即使武道宗师,也能给武圣造成严重损伤,甚至有同归于尽的可能。当初红月都没学到这一式,不过练如来神掌,精气神要高度统一,红月本身有精神问题,即使得到,估计也修炼不成。这等传说中的绝学,徐青现在只能悠然神往,冯芜试了试徐青的先天缠丝手。哪怕她已经很高估夫君的习武天赋,现在看来,依旧是低估了。她自然不知晓,补天劫手的神通,使得徐青修炼天下手上功夫或者神通,都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譬如佛宗的手印,繁杂的传承,号称三千法印,天赋高的武者,也得花数十年才能修完,若是徐青来学,估计也就一个月。徐青和冯芜随后又聊到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孔府民乱的事,朝廷想轻易解决是不可能的。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但有一点,咱们得做好准备,那就是尽可能多囤积粮食。这场民乱不会很快结束,可是明年东山省的春耕肯定是要耽误的,若是明年年景再不好,饿死的人,会很多。在这期间,肯定会有许多豪绅趁机土地兼并。咱们阻止不了,却可以给这些活不下的小民新的活路。」他前世老家,找工作就叫做「找活路」。徐青自己何尝不也是在找活路。「夫君意思是开办更多的工坊?」徐青点头,「不但要开办工坊,咱们也得培养更多的绣娘。江宁府的刺绣,做工不差,只要在审美上,再提高一截,咱们的刺绣,在海外和大虞朝其他地方,都会很有市场。除此之外,咱们还得在工坊附近配套社学—...」这些事,徐青不是第一次说,但他要反覆说,不断强调。许多事,不要指望说一次,就能让人记住,或者理解背后的用意。都是边做边理解。哪怕徐青一开始,也不可能什麽都想周全再动手。出现困难,解决困难便是。这个过程,自己解决困难的能力,也会相应提升,胆子也会越来越大。自来创业之主,都是需要夫妻同心协力才能完成大事。这些女人,史书上有的记载了,有的没记载,但不妨碍她们在背后起到的作用。其实东山省孔府下的百姓,他想尽可能多救一些出来,不一定要带到南直隶,也可以带到辽东,利用吴大人做辽东巡按的机会,安插一批人过去。辽东附近有适合养兵马的岛屿,这些孟宇轩闲聊时提到过,徐青也派人查探且搜集过资料。江宁府是个好地方,能产出许多钱粮,但无险可守。但是江宁府靠海,徐青完全可以通过自己在海上的影响力,沿着海岸发展。不过辽东在北面,徐青要在辽东发展势力,东夷人和海沙帮等势力,必须是要打交道的。许多事,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他如今做的事,同样如此。必须争。不但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身边的人。哪怕他解决寿命危机,想要贪图享受,身边的人也会把他一步步往上推。另一边,即使徐青已经尽量高估了孔府民乱的烈度,实际上仍旧是低估了。东山省,一处大营,驻扎在距离衍圣公府数十里外。罗教教主丶红发衍空丶鬼面狐等邪魔外道,聚集在大帐里。罗教教主现在有点懵。他不过是藉机闹事,搞个民乱,怎麽连官兵都跟着造反了。不得不说,在不当人方面,东山省的官员和孔府没什麽区别。大虞朝本来就文贵武贱,在东山省这礼仪之乡,这种风气更加严重。可以说,东山省的武官,在文官和孔府面前,跟奴才没啥区别。随随便便就呼来喝去。这次罗教教主,组织人起事,确实是应者云集,加上水患这种天灾人祸,更是坚决了这些底层的叛乱之心。因为水患的缘故,这些老爷,故意引导大水,淹没了东山省那些残存不多的自耕农的田土以及许多民居。当然,实际上的破坏力没那麽大。但侮辱性极强。伴随徐青文章的传播。这些底层百姓一下子有了发泄口。以前觉得你是圣人后裔,有朝廷撑腰,大家只能忍气吞声,结果原来是鞑子后人,这还怎麽忍得下去。孔府的佃户和家奴是最先造反的。因为孔府礼法森严,对家奴和佃户根本不当人看,做下了许多恶事。这些积怨,伴随罗教教主的推波助澜,好似油锅遇上火星,一下子就爆炸了。官兵和许多中层军官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镇压,而是加入。人会被欺压得麻木,并不代表仇恨就会消失,只是压抑着。一旦爆发出来,比任何人想像得都可怕。而孔府的实力,也比任何人想像得脆弱。没了圣人后裔的神圣性,他们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即使有厉害的武者,面对这滔滔洪流,也是无济于事的。不过孔府到底是千年世家,底蕴深厚,发觉事情不妙之后,进行收缩。整个衍圣公府,好似一座小城堡。在衍圣公的组织下,孔府的精锐人手集合,还是将衍圣公府和圣殿暂时守住。他们一开始还在等官军救援,可是发现官军也加入叛乱之后,许多孔府的人,都开始心理崩溃了。不过孔府之外,还有许多小宗和孔府沾亲带故的豪绅,这些成了他们的发泄目标,而且趁此烧杀劫掠,怎麽爽怎麽来。红发衍空的修为,在这种杀气息下,迅速恢复着。他现在的功法叫做龙象镇狱功,化自身为地狱,以龙象巨力,横扫天下。这也是红发衍空想到的能迅速恢复实力的手段。罗教教主现在骑虎难下,他本来只是想点个火,没想到自己成了火炬。因为罗教多年造反,名声在外,许多乱民就认他。而且红发衍空煽风点火,自称是彭和尚的后人,前来解救众生。彭和尚是前朝末年,农民起义的领袖之一,论资历非常老,而且豪气干云,哪怕两百年过去,民间都有自发的祭祀。在这片土地上,为民请命过的人,终究不会被遗忘。红发衍空笑道:「见性是功,杀生是德。这正是我辈赚取功德的时候,教主莫要迟疑。」他也跟着杀了不少人,吞吸气血,修炼龙象之力,如天魔星降世一般霸道。果然他在南直隶倒霉就是因为徐公明妨他,一旦离开,天高海阔。之前他在海外,也是有一番不错的机遇,遇到了方仙道的顾老道,抢了他身上的一些好东西。所以他这一世,纯熟是遇到徐青才会倒霉,拿捏别人还是容易的。这也大概是红月的佛咒影响,他注定要被修炼金光咒的人克制。罗教教主:「我倒是不迟疑,不过孔府可不好攻下。」到底是千年世家,有几个厉害的老东西存在。这几日,罗教教主等人,和对方做过几场,不分胜负。而手底下的乱民,打砸烧抢还行,攻衍圣公府这种近乎城堡的地方,着实力有未逮。孔府里面的粮食不少,坚定守住的话,半年都未必能攻下来。但朝廷可不会给他们半年时间。红发衍空看了心月狐一眼。心月狐道:「前朝末年,各路义军造反的源头,便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如今黄河泛滥,不过是两百多年前的旧事重演。那石像的模样,我大致记得,咱们弄一个相似的出来,依循旧例,把乱子再闹大一点。」大虞朝不乱起来,它怎麽有机会救出本体?那龙虎山能镇压诸多妖孽,何尝不是和大虞朝的王朝气运也有关系?等它本体出来,非得把红发衍空丶罗教教主这些家伙都吃进肚子,用来恢复修为。那徐青,年纪轻轻,阳气蓬勃,精气溢满,得玩他一百遍再吃掉。它心里冒出恶毒的念头。罗教教主心想,这骚狐狸打低端局确实厉害。这主意倒也不错,闹大点,到时候无论是进是退,都好说。乱子一小,火力就集中了。接下来由心月狐打造石像,罗教教主安排自己的人,去做舆论工作,除此之外,还找来城里的火器,不管有没有用,拿来装样子总还行。心月狐见了之后,其实有点无语,这些火器分明还是它那个时代的货色,看着都朽坏了。为何徐青的火器就那麽厉害。想起那紫雷火箭的威力,心月狐的心情十分不美妙。朝廷平叛的大军开拨起来不是简单的事,刚准备起程,就听到了东山省连官兵和许多中层军官都跟着造反,领军的大将,差点当场生病装死。而且消息源源不断传来,说是流经东山省的黄河,出现了一只眼的石人像。「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登时在北直隶埋下一层阴影。一只幽灵,仿佛有一只幽灵在朝堂上飘浮。首辅也没想到,一场民乱,会弄出这麽大的动静。许多官员在想,外界传言首辅像前朝的脱脱和王荆川,难道真没取错的外号?面对这样的事,首辅很快镇定下来,「陛下,区区民乱,不足为惧,怕的是,有人趁机作乱。如今朝堂之上,更需要镇之以静。」大禅寺,后山。「方丈,现在朝廷焦头烂额,咱们该动手了吧。」「大虞朝根深蒂固,现在出头,不过是为王前驱。这次闹不了多大。」一名宛如金刚的雄壮僧人,捏着手里婴儿拳头大小的念珠,平淡说道。他隐忍多年,终于看到一线曙光了。「张太阿,这大虞朝的病,早已进入膏盲,你不救还好,一救,什麽毛病都出来了。呵呵,这次的事你能平息,但仅仅是一个开始。」雄禅低语一声。复又念起往生咒。大争之世,豪杰辈出,却又是苍生之劫。愿这劫灰过去,能让他建立地上佛国,完成佛宗从未有过的壮举。于他而言,唯以渡世,方可渡己。旁边的僧人随后又道:「方丈,我听说天师府邀请了徐公明参加罗天大,不知张天师是在打什麽主意?」「这次皇帝盯上了天师府,或许和皇帝有关吧。徐公明的路数,我还没摸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别管他的事。可惜,上次要不是他阻止了我派人取回红月舍利,不至于会放出妖僧来,平白成了一桩祸患。」 181.第181章 玄天升龙丹(求订阅) 第181章玄天升龙丹(求订阅)雄禅说话间,忽然身子一缩,凭空消失。这大禅寺的圣地内,有两座山,一是少室山,一是太室山。少室山的僧人以武道为主,打磨气血,降魔卫道。其中的达摩院,更是号称天下武学之源流。盖因千年以来,大禅寺的弟子,无论僧俗,行走天下时,都会将自己遇到的武学记录下来,交给达摩院的长老们研究。一代代达摩院的高僧努力之下,将天下武学汇总,不断创造新的武技以及完善过去的绝学,才有了大禅寺如今深厚的底蕴。尤其是大禅寺中,每一门武道绝学,都可以说是千锤百炼,号称不破的武功。修炼其中任何一门绝学,都可以触及武学的根本道理,窥探武道的上乘境界。何况达摩院中,还有历代宗师的修炼心得以及院中长老传授武道修行经验,是以大禅寺的武僧们皆以在达摩院进修为至高荣耀。而太室山的僧人,多是大禅寺中精研佛法之人,很少过问世事。其中的心禅院,每一位长老,皆是佛法武功高深之辈。这些人,才是大禅寺最深厚的底蕴。但不到寺内生死存亡之际,心禅院的长老,绝不会出手或者离开心禅院,连寺内的诸多大典,譬如方丈圆寂或者传位大典,都几乎不来参加。故而寺内许多武僧,终其一生,都未见过心禅院的长老,那也是常有的事。而太室山的心禅院,亦是大禅寺内普通武僧的禁地。雄禅化为一股近乎狼烟般的精气,袅袅地上了太室山绝巅,不远处是曾经的女皇武曌来过的封禅台。那也是大禅寺历史上的至暗时刻。盖因武曌乃是魔门中,不世出的奇才,其在位时,明面上尊崇佛教,实则是利用佛法,来薰陶自身的无上魔法。实质上,佛魔一体两面,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也。在女皇威压天下之时,纵然是大禅寺,也得匍匐,献出寺内经典,才能在当时的环境下,保存道统。而且女皇更是以一己之力,几乎摧毁了中古以来,一度差点取代儒门正统地位的魔门六宗,在五胡乱华之后,更是有不少大族子弟,都是魔门中人。明儒内魔,行事酷烈。其实只有雄禅这种,得了大禅寺诸多传承隐秘的人才知晓,女皇本身也是魔门培养出的绝世奇才。自中古到女皇出世,魔门养蛊般的残酷筛选下,终于出了女皇这样的人物。魔门不信白日飞升的仙界,却相信域外仍有天外之天,一直以来养蛊似的培养门中人才,本质上是想知晓,世界之外,是否仍有其他世界存在。但实际上,光是本方世界的广大,都至今无人探索完毕。女皇吸收了魔门的精华,融合佛法,强大得不可思议,一度是毫无争议的当世第一人。但也迎来了天下各方势力,前扑后继的反对,后来更是在世家丶道门等势力的谋算下,诱使其化龙,登上皇帝宝座,在皇帝的真龙气运影响下,压制神魂,最终为其身死道消,埋下伏笔。实际上,自古以来的帝王,哪怕再雄才大略,有改天换地的志向,到了晚年,也会在生命的凋谢过程中,对长生之道产生执念。帝王好长生,不只是为了活更久,归根到底是想延续自身的权力和事业,企图永生永世,凌驾于众生之上,成为毫无争议的「帝」。此「帝」在道德经中有言,「象帝之先」。乃是与道接近的「概念」,触及到天地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封禅台上,仍旧有女皇曾经留下的掌印,即使在岁月消磨下,依旧能让神魂强大之人,感受到昔日女皇的威压。不过,自某位皇帝大肆封禅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再无封禅之举。盖因,这位皇帝没啥功业可以炫耀,都敢封禅,将这样一件对于帝王而言,逼格极高的活动,直接破碎。从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为后世的百姓减轻负担。毕竟封禅耗费太大,劳民伤财。当然,帝王只要想折腾,总有其他劳民伤财的办法。在大虞朝,地王官员在任,其职责便是牧民。实际上,什麽才需要牧?自然是牛马了。说明本质上,地方的百姓,都是官员眼中的牛马。在官员眼中尚且如此,何况地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万物,山川河流,一切目之所及,皆其所有。尤其是自中古以后,皇权愈发势大,无论是哪一派势力,都不得不靠拢权力中枢,来保存自身。雄禅深谙此理,如果大禅寺始终不能接触到权力中枢,消亡是迟早的事。然而,本朝直接堵死了这种可能,尤其是老皇帝好道,更是让整个佛门举步维艰。雄禅窥破问题的根源,自然不免要奋力一搏。他看了一眼女皇曾经来过的封禅台,心中更是明确这一点,帝王毫无神圣可言,一个女人都能登上帝位,足以说明,这个位置乃是强者便可居之。何况实力强大,心高气傲之人,如何愿意头顶上还有人压着自己呢?到了心禅院门口。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方丈精气稳固,凝练如一,怕是已经触碰到武圣境界,可喜可贺。但不知,今日前来,有什麽事呢?」「天下大乱在即,还请长老赐下玄天升龙丹的方子,助我突破气血的桎梏,踏入真正的武圣境界,如此方有资本与大虞皇室抗衡。」大虞朝有两位武圣,不过传闻都已经年过百岁,而且已经有许多年未曾露面过,不知是死是活。但雄禅深知,武圣不出意外,活到一百二十岁这种天寿,也是不奇怪的。如果大虞朝到了风雨飘摇之际,如果武圣在世,哪怕只有一位,也足以令任何一位势力的首领夜不能寐。诚然,一个武圣不能正面击溃千军万马,可是一旦铁了心要杀谁,总能找到机会。能抗衡武圣的存在,自然只有同级别的武圣或者鬼仙才能做到。雄禅开口之后,心禅院陷入良久的沉默。许久之后,一枚玉简从心禅院飞出。雄禅接过之后,大喜,然后朝着心禅院深深一礼,旋即下了太室山。这玄天升龙丹,乃是抱朴子真人创造的丹方。那抱朴子在其时代,号称丹仙,乃是道家外丹术的大成就者。玄天升龙丹,便是其得意之作。这个丹方几经易手,最后落在了大禅寺手里。不过此丹有一味极为重要的药引十分难寻,便是「龟蛇精气」。此是出自道家的术语,「龟蛇盘,性命坚」。当今世上,除了大禅寺有这丹方之外,太和山也有,而且炼成过。雄禅和太和山龙门派这一代掌门私交颇好,问出龟蛇精气的奥秘不难。其实,大禅寺和龙门派亦是江湖中的盟友关系。所以才有大禅寺的俗家弟子,创立了龙门镖局。而龙门镖局的总镖局在应天府。龙门派的李文定,正是南直隶上一任总督。而江湖中,大禅寺和龙门派,实际上都是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到了本朝,太宗皇帝对于龙门派的张祖师,更是尊崇有加,多次寻访,更在太和山大兴土木。不过张祖师的传承又和全真龙门派有区别,号称玄天升龙道,乃是龙门派内的隐秘传承。每一代玄天升龙道的传人只有一个,与长白山七杀魔宫的主人为世仇。双方,两百年来,恩怨纠葛。里面到底有什麽事,别说雄禅,便是龙门派的掌门都不清楚。不过玄天升龙道的传人,在龙门派中,宛如别家大教的圣子一般的地位,十分超然。龙门派的祖训,亦是不问情由,在玄天升龙道的传人行走天下时,全力给予便利。朝天观主,当朝国师,便是这一代玄天升龙道的传人。不过,朝天观主自己也开辟了朝天观的道统,收了许多弟子。但最重要的玄天升龙道传承,始终没有找人传下去。所以朝天观的弟子,并非玄天升龙道的承继者。……另一边,徐青准备就绪之后,决定走陆路前往龙虎山,拜访天师府。在这期间,东山省的民乱,越来越复杂。因为东山省沿海的州府,已经有东夷人的势力爪牙出现。这无疑也影响了朝廷的海运。须知,如今首辅变法有一个重要的支撑因素,便是京城和辽东的粮食有一部分走海运,避免过多的损耗。海运的成本极低,还能有效避免漕运的贪腐。不过漕运属于变法的深水区,首辅也没有直接腰斩漕运的想法。毕竟光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这一句话,都足以令皇帝都投鼠忌器了。当皇帝难,当王朝后期的皇帝,更是难上加难。自来大一统王朝,过了两百年都是下坡路。哪怕光武中兴,也都是实际意义上的改朝换代了。这也是自秦以来,废除封建制的大一统王朝必须面对的问题。商周的封建制,固然对中央集权不利,却能发展出许多诸侯国,那时候,也称诸夏,乃是将华夏文明,传播到四方,不断扩张。大一统王朝也不是不扩张,但文明的扩张动力和封建制还是有区别。毕竟实是封建领主的诸侯,治理自己的地盘,当然比地方流官更用心。边疆地域的地方官,譬如周大人这种岭南布政使,且不说权力和诸侯王有本质上的区别,动力也完全不一样。毕竟布政使,归根到底还是皇帝的打工人。不过,大一统能取代封建制,自然也说明,大一统的优势比封建制优势更大。历史是曲折的,也是在不断前进的。徐青在前往龙虎山的路上,也在不断思考。大一统的思想,不但深入人心,亦是文化的高度统一。文字丶语言以及各类度量衡的标准一体,才能更好地发挥这片土地的人力物力,避免内耗。因为封建制固然有开边的好处,但到了这个时代,周围的边陲地区,论富饶哪里能和中土相比。当然,这也和生产力有关。生产力高了,许多边陲之地的资源,也能得到有效的利用,开边的收益自然能大过支出。归根到底是利益问题。「难怪许多求道者,都认为超脱世俗名利,才称得上仙人。不然再强大,也只是『人』。」名利二字,要超脱谈何容易?而且徐青觉得,如果仙人是另一个维度的高层次生命,看着现在世俗这些争名夺利的人,是不是如同他们看待蝼蚁一样呢?蝼蚁争夺的东西,作为人的他们自然是不在乎的。他一念及此,不禁有些作为「域外天魔」的惭愧,咋老是喜欢念歪经。其实江宁府到龙虎山也就七八百里,要是徐青一个人骑着火云马,或者自己赶路,一日之内便可以到。不过他是堂堂正正去拜访龙虎山,所以还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去拜访。而朝天观的卫元打算晚一点时间去龙虎山完成师命。他到了应天府,十分活跃。似乎也是在接续龙门派李文定李总督的人脉。显然这些老牌势力,嗅觉都很灵敏,都在提前布局。徐青现在已经不打算刻意结交人脉了。倒不是他更在乎队伍的纯洁性。因为他就是人脉本身。别看徐青现在还只是举人,但都是举人,他和别的举人,那就是八两黄金和半斤青铜的区别?你什麽举人,我什麽举人?逼格能一样?徐青到了一个下县的驿站,与本地的何知县觥筹交错。下县就是很穷的县,有关系的举人也能坐上正堂官的位置。何知县便是有关系的。人家是南阳何氏的人,老祖宗就是那个东汉末年的何进何大将军,一己之力,改变汉末局势的奇男子!也是何参政的老祖宗。徐解元虽然逼格高,但面对小举人,依旧待人如沐春风。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稍微对下面的人,态度好一点,人家就觉得你是待人如沐春风。你要是个秀才,这样的态度,那就是不识抬举。得巴结当舔狗才对!何知县就很舔狗。当然,徐解元被舔舒服之后,也拒绝了何知县安排城中歌姬侍寝的好意。何大人还不死心,说是有一名孀居的寡妇,风华绝代,十分仰慕解元公的文采。瞧瞧人家这觉悟。平常士林中人,都叫解元郎。何知县直接就是解元公。凭这份本事,徐青觉得何知县,将来的潜力未必在何参政这个二甲进士之下啊。毕竟下限低的人,上限往往也不低!但这又是歌姬,又是寡妇,听着就很不吉利。徐青联想到老曹在宛城吃的亏,自然心里一咯噔。这何知县是南阳人,宛城就在南阳府,你个小何,难道是把他当人妻曹了?虽然老曹在宛城吃了大亏。但何知县难道是暗指他是当今曹操?觉悟这麽高吗?哎,他现在可是司马懿前半生的人设,堪称首辅的救火队长。徐青和何知县,也聊起了最近的黄河水患。何知县拍马屁厉害,实际上业务水平也不差。他跟徐青说了实话,这水患是人为因素比较大。乃是中州的豪绅做的局,一来是对抗朝廷的变法,不想让朝廷清丈田亩;二来是趁机兼并土地。好吧,这事,南阳何氏也有一份。徐青听得嘴角一抽。他心里微微叹息,却清楚,这些豪绅,怕是不少都会成为他将来的盟友,最后也会成为他的敌人。「如果要说,东山省的民变何尝不是跟我也有关系,如果要算罪孽,我也有一份。我这域外天魔的评价,倒是名副其实。」不管徐青事后,有什麽补救措施。但这件事,说他心里没惭愧内疚,那确实是假的。因为他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如果重新做选择,他依旧会这样做。这不冲突,人就是这样,矛盾复杂虚伪,也会有真善美。如果剖析人的阴暗处,没什麽人能经受住里面的阴暗。譬如后世的男女朋友之间,谁能笑着走出对方的手机呢?那不现实。哪怕曹操这种喜欢屠城的人,徐青也相信,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时,心里是真的有对百姓怜悯悲苦的情绪。然后他最后选择了搞军屯,对民力压榨极狠。但是考虑到汉末面临的矛盾和情势,强大中枢也是必要的,当时曹操不迅速统一北方,五胡乱华的事,说不定会提前上演。徐青心绪起伏之后,很快平静。其实历史上,关于曹操哭的记载比刘玄德多,刘玄德只有一两次。李世民也喜欢哭。这些英雄豪杰,许多也是真性情的人。生命情感的真挚流露与他们的大局观不冲突。做大事,自然得学天道,顺势而为,尽量少被个人情感左右。徐青平静心神之后,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一点他一直以来追求的「道法自然」境界。这是他法武双修,以后能不能顺利突破鬼仙和武圣的关键。仅凭阴阳协调的境界,他武道到宗师初期就基本到头了,根本不可能冲击武圣。(本章完) 182.第182章 山中贼与天师府(第2更求订阅) 第182章山中贼与天师府(第2更求订阅)虽然徐青一再拒绝何知县的好意安排,不过还是对小老弟的态度大为满意,问道:「安贫公,可有什麽难事?」安贫是何大人的自号。官场溜子的话,要反着听。他都安贫了,说明他很缺钱啊。徐解元做人,一向都是,你有问题就找我,想要好处,也来找我。徐解元从来不让自己人吃亏或者失望。吴大人就是徐青的金字招牌。何知县这麽殷勤招待,肯定是有求他的地方,不然没必要这麽谄媚。何知县见徐解元果然如江湖传闻那样豪气,自也不藏着掖着,说道:「解元公,我这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我听说,吴大人在东南剿匪时,都是解元公在背后出谋划策。想必解元公对剿匪之事,颇有心得。这西江省啊,最大的问题就是山贼多,不怕你笑话,下官上任以后,已经有三次山贼来县城周边打秋风的事了。」西江省的山贼众多,亦是困扰西江省上下官员数十年的难题。这匪患,已经妨碍到大伙儿捞钱了。因为山贼多,所以商人也不愿意来。而且西江省紧邻南直隶,多年以来,南直隶都是海外白银大量注入的地方,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西江省吃不到多少,一众豪绅心里不急是假的。徐青略作沉吟,问道:「为何贵省的山贼这麽多?」何知县:「本省的徭役确实繁重,而且本省别看不富,但读书的风气,一点也不比南直隶差,但供养读书人十分辛苦费钱,所以……」徐青不得不承认,现实有时候的确很扯淡,但也合乎情理。当山贼是为了供养家人读书,读书是为了考科举,科举是为了当官发财,为了发财就得盘剥之前那些和他们差不多的老百姓,老百姓受不住,就会上山当山贼……徐青:「既然根子出现在徭役上,贵省难道没有在朝中的高官,建议减免西江省的赋税?」他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不过有些事,他不好明说,得何知县说出来。「解元公有所不知,这赋税不是说减就减,本省的土地,在万寿皇帝之前,不少被宗室占有,但万寿皇帝上位以来,确实对宗室做了许多限制,许多不合法的土地都收了回来,但是……」徐青闻言点头。文官对搞宗室是十分上心的,因为宗室都没啥权力,搞了没后果,还能刷声望。老皇帝限制宗室,收回土地,文官当然卖力。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宗室对于文官而言,连道友都算不上。「但是什麽?」徐青见何知县有难言之隐,顺着话问道。「陛下好道,何况天师府又是道门的衍圣公府。所以那些从宗室收归的土地,有许多也被天师府占据了。」徐青当然明白,这些土地都是不交税的。勋贵士绅的岁月静好,那都是有普通牛马替他们负重前行。所以他们是绝不允许牛马躺平的。因此西江省这些家伙不交的赋税,总有牛马帮他们交,不但他们要努力干活交税服役,便是这些赋税和劳役,豪绅勋贵都要分一杯羹,能到国库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啧啧!徐青随即想到,小何不老实,故意点天师府是道门的衍圣公府。你几个意思啊?不知道,我徐某人号称衍圣公克星?徐青到底敏锐,立马抓住小何的马脚,逼问他:「何大人,你这番话怕是准备许久了,不知道背后是哪路神仙。」何知县见解元公果然是火眼金睛,拱手道:「实不相瞒,解元公,我乡试那年,太阿公正是在下的座师。」那就难怪了!徐青心知,小何肯定是想治理山贼,但背后怕是也有首辅或者老皇帝要对付天师府的意图。何况朝天观主作为龙门派如今的双话事人之一,还打算派自己的关门弟子卫元上龙虎山。这一桩桩事,联系起来,脉络就出现了。「首辅想让我对付天师府?」「下官不知,只是收到太阿公的信,说西江省山贼的事,可让我请教解元公。」徐青道:「这些山贼是不是信道的也不少?」「解元公怎知?」徐青突然明白了,这些山贼里,怕是有不少是天师府的兵。这也是老传统。黄巾道丶天师道……都是行家嘛!只是徐青有一点想不明白,明明东山省的乱象这麽大,怎麽首辅还有心情收拾天师府。为了不得罪全天下的士绅勋贵,首辅宁愿强行镇压东山省的百姓。虽说天师府没法代表天下士绅勋贵,可这种时候,节外生枝,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像是首辅要刻意制造叛乱似的。徐青先前看出了首辅和老皇帝的软弱,到了这时候,又觉得肯定还有一些他之前看不到的地方存在。「难道是引蛇出洞?」徐青想到了大虞朝还有两位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圣。这两个当世神话一般的存在,徐青至今没得到他们究竟还在不在世上的确凿消息。他们的踪迹也很神秘。毕竟人家成为武道宗师,都是一甲子多以前的事了。许多细节,都不可考证。何况还被朝廷有意淡化过去的事迹。而且徐青也没他们的手札啊。说不定人家也不写手札,又不都是玉阳子,喜欢写日记!如果以两位武圣仍旧在世,且愿意帮助首辅和老皇帝变法,那麽有些事就能说通了。徐青清楚,想要让变法更彻底,消灭制造问题的人才是关键。故而自古以来都是大乱会有大治。换句话说,那就是打扫屋子再请客!另一边,天师府和衍圣公府,又是道门和儒林的门面,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徐青清楚,像老皇帝和首辅这种人,肯定明白刀不出鞘时,才最有威慑力。一旦拔刀,会损失后续的威慑力。故而这刀子一旦拔出,非要见血获得极大收益才行。其实这事说起来,有些坏规矩。可坏了规矩,才能重新立规矩。变法本身就是重新立规矩。徐青想明白这些事之后,自然也得从中谋划自己的利益。看来东山省的民变,会以他意想不到的形式结束。而且东山省现在叛乱越来越大,反而坑了罗教教主。本来只是点个火,好吧,这下变成燃烧自己,当火把,为王前驱了!这倒霉老小子!徐青对于坑了罗教教主,一点都不愧疚。出来混,路都是自己选的。他此时还不知道,红发衍空这几个妖魔邪道和罗教教主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将事情越搞越大。好吧,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徐青巴不得他们狠狠摔下去。「难怪老天师这麽急地邀请我去罗天大醮。」徐青总算明白老天师找他的真实用意了。肯定还有点其他原因,但这个原因,绝对占据了极大的因素。老道士竟是早有预感朝廷要对付天师府?毕竟天师府的邀请函还在徐青声讨衍圣公之前。徐青也观察过西江省的地形,山多适合藏兵,关键是不但紧邻南直隶,还和岭南交界。徐青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在剿灭山贼的同时,他何尝不能藉此机会,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西江省和岭南交界的地方,极适合藏兵练兵,剿灭山贼,也容易增加士兵的战斗经验。当然,他也是为了自保。现在首辅和老皇帝用他越多,徐青越是害怕。自古以来,干脏活累活的,都没啥好下场。徐青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亲朋好友考虑。当然,这也是他主动卷进变法大势的代价。但能怎麽办?那时候的他,不卷进来,根本没有今日的成就。说到底,他不努力进步,短命是必然的。不断进步,增长实力,还有渡过死劫的可能。「真到了那一天,也是你们逼我的!」徐青心里暗想。世道如此,无可奈何。随后徐青和何知县大致提了提解决山贼问题的办法,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徐青才夹杂了自己的私货。那就是先锻炼一支精兵,有了这支精兵,才能如臂指使地剿灭山贼。徐公明举贤不避亲。他保举一名武官,大名徐青他叔,小名李公圤,有此人练兵,则大事可成。毕竟老李再升官,就不适合留在江宁府了。毕竟是本地人。此前是芝麻小官,自然不用在意这些。当然,九边的将门又不一样。不过这些将门,往往也坐不到九边最大的武官位置,朝廷不会给他们这个名分。何知县自然懂事,要是不请李大人过来,这事别想搞定。而且有了李大人,还愁徐解元不尽心?当官也是做买卖啊,都是交易。何知县也算是通过这件事,进入首辅的视线,打通了天地线。不过,能不能扶摇直上,还得看徐解元。首辅是给他饭碗的人,但徐解元是能让他吃饱的人。双方敲定之后,自然是宾主尽欢。随后徐青回到驿站休息。他休息的时候,神魂来到苏怜卿房间。苏怜卿随即也神魂出壳。「既然遇上此事,你就不必跟我上天师府了。你先查探一下西江省山贼的事,尤其是要查探哪些山贼和天师府有关系,这是重点。」「唯。」徐青:「情报的事,确实是咱们最重要的事。我知道这些事都很辛苦烦累,你有什麽要求,直接跟我提。」他清楚情报力量的重要性。当初兵仙韩信战无不胜,与他善于用间脱不开干系。苏怜卿确实也是干情报工作的好手。她道:「奴家这边还支应的住,不过奴家有个大胆的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有什麽事,尽管说。」「奴家觉得公子应该多纳妾。」「哦,你说的也有道理。」徐青当然明白苏怜卿的意思,他现在又没有成年儿女或者兄弟姐妹,只有冯芜一个妻子,说实话,对于联合那些亲近自己的势力是个缺点。周大人将女儿送过来,何尝不是一种提醒呢?婚姻关系,也是一种无形的契约保障。你的血脉里,掺了人家的血脉,人家认可你的程度自然会更深。当然,有些人家的女儿,不能做妾。但有些势力,纳妾也足够了。充实后宫,确实是十分有必要的。他现在是有点知见障,有点前世思维的局限,没想到这事。冯芜自然也不会跟他提。毕竟她也是女人。苏怜卿自然不会为冯芜考虑。徐青沉吟一会儿,又道:「这事情我回去之后,与夫人商议再做决定,你可以先留意一下。不过夫人要是不同意,此事就算了。」他知晓此事的好处,但如果冯芜不想,他也不会强行搞这些。毕竟这个劣势,多努力,也不是没法克服的。联姻是一种重要且好用的手段,但不是非它不可。徐青随后神魂归位,一如既往地吸收星辰之力,炼成玄武星辰罡煞,化为刀罡,储存在自己的手三阴经脉里。这三阴戮妖刀,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人道杀机。人道杀机越强,这三阴戮妖刀的威力就越大。徐青在人道中厮杀,亦是不断增长这门神通威力的关键。(本章完) 183.第183章 心贼难除(第3更求订阅) 第183章心贼难除(第3更求订阅)徐青修炼三阴戮妖刀越深,隐隐约约,仿佛自身来到虚空中,面前是一颗颗巨大的星辰交织成一个玄武模样的图形。而来自人道的杀机涌入玄武星辰罡煞,进入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流进三焦中,在他强大的神魂下,不断压缩淬炼,化为刀罡。「俗话说百炼成钢,这刀罡也是需要在经脉里千锤百炼。而锤炼之力,来自于神魂。」徐青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一夜便在修炼中过去。徐青本来打算去县衙,瞧瞧本地的县志,却意外地没有成行。……驿站外,徐青瞧着周围拥挤的人群,大都是本地的读书人,为首的是十来个年轻的秀才。一番交流,问明情况。徐青清楚了他们的来意。竟是想请他在本县讲一次学。这倒是有点像徐青前世里,那些名人到了地方,被邀请讲座。其实名士讲学,如今时代也是常见的事。在徐青建立复社之前,有些大儒讲学时,听众数千都是有的。这种听众,往往听到什麽不重要,只要参加过几次,便可以自称大儒门下走狗,若是运气好,进入大儒名士的堂内,成为记名弟子,出去混,也能自报家门了。徐青如今也差不多有点这种逼格。这就是斗衍圣公府带来的巨大声望。而且伴随时间发酵,这种声望还有增长空间。要是再把天师府斗倒?徐青想了想,他顶多借朝廷中枢的势打压天师府,真搞太狠,老天师急了,几记五雷正法打下来,他也吃不消。斗北孔他不怕,毕竟北孔武力值也就那样。天师府是真有雷法。虽然来求学的读书人很多,一个个诚意十足,徐青却没有答应。他也不说理由,径自到了县衙。这些读书人想要拦下徐解元。于是徐解元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麽叫轻功。许多人都听过江宁徐青,武力高强的传闻。到底有多高,大家都没谱。现在这些人有了直观的印象。徐解元的功夫起码有三四层楼那麽高。何以见得?因为他们真见徐解元飞了三四层楼那麽高。……「解元公,何以拒绝本县读书人?」何知县不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读书人,所以清楚,这些读书人,能力和学问大都不咋地,但心眼可以说一个比一个小,惯会造谣生是非。这下拒绝,无疑会让这些读书人嫉恨上。甚至不乏有一些人,要是科举不顺,说不定找理由都能找到这次徐青没有对他们讲学上。以何知县在传闻中听到的徐解元素日以来作风,他实是难以理解徐解元为何要这麽做。正是不理解,才要问啊。作为有志于在官场进步的何知县,觉得徐解元举手抬足,都是有深意的人,值得用心揣摩学习。以前官场上流行的学问,比起徐解元现在的打法,明显落伍了。这种新打法,谁先掌握,谁肯定先占到便宜。徐青当然要解释一番,不是为了满足何知县的求知欲,而是为了他关于处理西江省山贼众多的事做铺垫,他开口道:「何大人,既然贵省山贼众多,而且经常得普通百姓家通风报信,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山贼的事和读书科举的事绑定起来。」何知县惊讶道:「莫非解元公打算削减西江省的科考名额?」各省的功名,虽然没有具体的定数,每年却也大差不差。小到秀才,大到进士,在朝廷都是有出身文字的。故而对于官员最大的惩罚,实际上都不是什麽流放,而是追夺出身文字。等于彻底不承认其努力多年得来的功名,死后也没法因此得到荣耀,至多用平民百姓的身份下葬。何况西江省的读书风气尤甚,追名逐利之心,可想而知。真要是这麽搞,怕是要把西江省的天捅破。不过,何知县说完之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麽。科考的名额,岂是徐解元说削减就能削减的。但他结合徐解元过往事迹,还真觉得这事在常人看来不可能,落在徐解元身上,竟然会让他觉得很可能会发生。没办法,徐解元的战绩太彪悍。让人觉得他干出什麽事都有可能。徐解元此人,颇有点横空出世的味道,像近些年流行的话本戏曲里,里面那个闹天宫的猴子。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事闹大了,反而天庭还得安抚。不过猴子后面也被镇压在五指山,许多有识之士眼里,徐解元这麽闹,迟早也要被镇压。但他年纪这麽轻,只要不被剥夺功名,依旧可以卷土重来。毕竟当官嘛,起起落落都是正常的事。而徐解元这种人,在野的影响力已经得到证明。他要是上面的大佬,情愿把徐解元弄到朝堂,关在笼子里。徐青微微一笑:「何大人,你就把这个意思传出去。」何知县:「解元公要来真的?」徐青悠悠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些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看。」何知县若有所思。因为徐青复社的理念是知行合一,致良知。既然要致良知,有些门面上的事,依旧要做。而且先前他为了发展复社,降低了要求。这个要求不是身份上的,而是理念上。如今他名望涨起来,自然要学古人,寻找志同道合的人。徐青花了一点时间,用强大的神魂以及绝对专注状态,迅速浏览了本县的县志,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飘然而去。等徐青走后,关于徐青不讲学原因的流言也传开。本来这种事,听着很荒谬。哪有一个解元,能左右朝廷科举用人的。不过一想到徐解元前不久才硬刚了衍圣公府,而且恰好还能遇上衍圣公府出现民变。这徐解元说不邪门,那是假的。他们有消息灵通的,还听说如今衍圣公府都还被乱民围着呢。如今还有更离谱的消息,说是东山省还出现了兵变。在徐解元攻击衍圣公府之前,东山省不说是歌舞升平,但也决不至于让人会想到,那里会出现叛乱。结果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确实发生了。而且听说此人幼年便惨遭灭门,就他一个没事。总之,许多读书人议论纷纷,充满忧心。科举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一些闻听消息的士绅豪强,更是泛起愁绪。因为如今中枢里,实在没有西江省的大佬,要是真上了台面,以他们对那些人的了解,一旦有机会削减别省的功名,肯定是赞成的,这样有机会能让本省的功名变多,一旦干成此事,将来死后,稳稳位列乡贤祠头几把交椅。当然,这种事成功的可能性极低。问题是北孔也想不到他们会突然间,一败涂地。江湖上已经有传言,徐功名是天魔星降世,跟他作对,等于被邪祟缠身,想不倒霉都难,破家灭门也不是不可能……另一方面,徐青前往龙虎山的游山玩水之路,也遇到有人来找茬。徐青都以「拳」服为主。人的名,树的影。又能喷,又能打,上面还有人。大家对徐青这个魔星来西江省的事,更加反感了。而此时,徐青已经到了龙虎山。许多西江省的人,即使一开始不知道徐青是被龙虎山请来的,事后也迟早知道。何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怪上了天师府,没事招徐青来干什麽。……天师府的老天师功参造化,活了不知多少年,见过不知多少事,按理说已经到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层次。此时也有点破防。一众他侄儿侄孙辈的张家族老,都跑到他这里来,道:「天师,你请徐解元来,没有对他不利的想法吧。这是个大恶人,即使你一时降住他,可他年轻啊,将来万一……」老天师是真的快破功了。张家也是千年世家,怎麽出了这一群虫豸。这些族老不敢直说,话里话外就是,人家年轻,你肯定活不过人家,等人家上了位,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群孙子?张太阿的祖父曾经被一个王爷欺辱了,结果现在如何,那王爷直接爵位都给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而且衍圣公府的乱子还没平呢。老天师你也不想龙虎山和衍圣公府一样吧。论血脉,北孔是疑似并非夫子后人;但他们天师府,这比北孔还禁不起推敲啊。「天师,这徐公明是不讲武德之人,咱们不能和他一般计较。」这不是打不打得赢徐公明的问题,而是打赢了没好处,没搞赢,岂不是步北孔后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他徐公明儿孙满堂,家业美满,有了拖累,就好对付了!有族老更是一针见血。现在的徐公明软肋太少,妻家岳父又是六科给事中,能参加廷议和廷推,江湖人称小阁老,而且年纪又轻,将来入内阁的希望也大。所以完全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些世家,一向是以和为贵,天师要三思。」老天师听着这些话,比自己每天应付炼丹井内的邪魔妖孽还辛苦,毕竟应付邪魔妖孽,他可不会生气发怒。他摆摆手道:「别闹了,我请徐公明上山另有要事,你不要妄自揣测,这事情影响不到你们。」族老们还不死心,有人问道:「天师,你找徐公明什麽事,不如跟我们透个底,我们心里也踏实。」「踏你妈个头。」老天师终于忍不住爆粗口,得道高人形象全无,直接挥手一个五雷法,虽然没砸人,只是个空爆,也给这些人吓了一大跳。那问话的族老,也就怕了一瞬间,心里嘀咕:「我娘是你侄子媳妇,被你个老祖宗骂了就骂了,谁叫是晚辈。」老天师见这些人还不肯走,忍不住扶额,「都下去,出了事我负责。」众人见老天师实在不肯说实话,只好悻悻离开,同时也不断叮嘱天师不要和天魔星一般见识。万事好商量。主要是天师年纪大,万一糊涂,怎麽办?所以他们是尽可能提醒。其实要是换一年半载前,徐青上山,他们不说用鼻孔看人,至少也没啥好担心。儒门名教和他们天师府又不是一个路数。实在是徐青这厮,拿着衍圣公府刷名望,还让他成功了,大家不服也得服。他们不就是想安度晚年,能有什麽错?……老天师等众族老走后,也觉得这天师府张家的人,酒囊饭袋着实太多了。但没办法,因为龙虎山的道士又不能做官,让他们去布道,这些家伙又嫌弃辛苦。在家就能坐享其成,何必出去厮混?反倒是龙虎山的外姓道士,出过一些人才。因为人家不姓张,来龙虎山就是镀金,事业还是得自己打拼。更令他生气的是,自己看好的下一代天师继承人,居然在修炼金光咒之前,早早被心月狐诱惑,精气不纯,导致金光咒练偏了。其实这也不是什麽大事。修为到了高深处,自然就能转阴易阳。问题是,现在他就需要一个在金光咒有成的人帮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徐公明。其实徐青修炼金光咒的事,衍空早就写信跟他说了。而且除了凭藉天师度之外,外人要修炼成金光咒,几乎不可能。这也是天师府不在意金光咒的修炼秘诀留在金光寺的原因,一来是与当年的红月禅师有约定,二来确实不值得费心思。谁知,还真让徐公明这个异数修成了。他后面查阅徐公明的来历,才知道他是江宁徐氏的那个孤儿。这冥冥中,倒是真有几分定数可言。哎,眼看别人家一个孤儿都如此成器,自己家里,尽是草木饭桶,不禁让天师怀疑人生。其实也是天师活的时间太长,他出生的时候,大虞朝还是鼎盛时期,文治武功都不差,那一代人的精气神自然也不一样。后来,大约是他二十多岁,还是三十岁的时候,遇见皇帝去北国留学的事,天柱有倾倒之危。正是那种危局,才诞生了大虞朝的两位武圣。而草原也在那次大战中,诞生了一位武圣。旁人可能不知晓这几个老家伙还在不在。但老天师神魂强大,已经在鬼仙门槛卡住许多年,凭藉天师府的秘法以及天师度,即使在鬼仙之下,也能不断增长神魂力量。若论神魂力量之强大,比起一些渡过雷劫的鬼仙还要强。若不是有应天府的方老怪在,老天师可以说是当世道术第一人。可惜的是,鬼仙屏障在太平时代突破的难度之大,难以想像,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另外也是他们自身的原因。并不是天资悟性越高,就越容易突破鬼仙屏障。但要渡过鬼仙的雷劫,天资根骨一般,反而基本难以渡过。修道之难,不在此处,便在彼处。总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因此,只要方老怪也没突破至鬼仙,老天师就能接受。如果方老怪突破了,他却没有,老天师肯定会道心崩溃的。说到底,天道之下,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也是他难以拔除的心贼!(本章完) 184.第184章 掌心雷与真武圣体(求订阅) 第184章掌心雷与真武圣体(求订阅)夜半三更,苍龙七宿已经快到了潜龙入渊的时节,在星空缓缓下沉,临近地平线;而玄武七宿依旧在星空中闪闪发亮,威严肃杀。徐青在星光下,悄悄摸摸地出了龙虎山的客院,越过象鼻崖,来到当年张天师所结的草庐。徐青到了草庐前,回望路过的象鼻崖,宛如长长的象鼻,正在吸纳日月精华,还有流水喷薄,化散星光,如梦似幻。一时间,天地万物,都仿佛化为乌有,徐青心中仅有对天地至理的探索之情。这是一种修道者独有的感动,亦会让人觉得,大道之途,无限漫长,终其一生,也只能走完一小段路,绝无可能走到彼岸。修为越高时,对前路的绝望也越加深沉,会让人清晰意识到,长生究竟是何等令人嘲笑的愚梦。是故,有圣贤曾说过,追求长生不朽,本就是愚妄之举。徐青对于长生不朽不存在什麽必须达成的执念,但活得久一点,乃是他必须达成的事情。否则,他会留下太多太多的遗憾。拥有越多,对世间的不舍也就越多。这也是人生前进的动力。冯芜丶叔父丶婶婶以及其他亲朋好友们,并非徐青的负担,而是他存在于此的意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出现,徐青回过神,向前方草庐外的身影拱手一礼,「江宁府后学末进徐青拜见张真人。」他这时间前来,自然是神魂受到了老天师的感召,而非临时兴起。否则徐青再狂妄,也知晓龙虎山是龙潭虎穴,没必要贸然深入。即使如此,他也是看了体内气运小蛇的反应,才在夜半三更出来。古人传道,讲究在半夜三更,四周寂寥,法不传六耳。徐青揣测,老天师特意挑这时间点,肯定也有此用意。老天师开口第一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料来徐解元也是如此,所以特意找徐解元聊天解闷。」徐青面皮一抽,你当我是张怀民是吧。人老苏还知道自己上门。算了,看你年纪大,不跟你计较。老天师瞧见徐青神色,微微一笑,接续道:「当然,老道确实有传法徐解元的意思,不过本派雷法高深莫测,即使入门的掌心雷,都需要五年甚至十载之功,方有所成。眼下情况特殊,老道只能教徐解元导引天雷之法,助我一臂之力。至于雷法,徐解元可在事后,自行参研,有什麽不懂的,老道可以帮你解答。」徐青心想,瞧不起谁呢。他乾脆直接道:「张真人,晚辈一向好学,不如你先教我掌心雷,我看看有多难。至于帮忙的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他铁了心要学五雷正法,所以好话先奉上。老天师心想:「少年人到底心气高傲,不让他先吃一吃苦头,还以为我诓骗他。」他终归是有求于徐青,所以也不好如对待徒子徒孙那样,摆出天师真人的威严。何况这小子写文章泼脏水有一手,一想到百年之后,万一被这小子写了黑材料,狂损他一笔,岂不是……寻常文人黑他,老天师肯定不在乎。但这小王八蛋,只要不早夭,注定是后世名人。他突然感受到了那些侄儿侄孙的烦恼。人活世间,年纪大了,总得为身后名着想一番吧。老天师暗叹一声,咋就还看不破这世俗名利啊。果然是劝别人放下容易,劝自己放下难。毕竟成了鬼仙,还是免不了黄土一抔,纵然转世成功,三世不到,也会忘却自我,名声和脸面终归是要的。不然来生觉醒宿慧,听见自己的恶名,滋味肯定很不咋地。老天师:「徐解元要学,我教你便是。不过雷法艰难,切勿强行修炼,免得气血逆冲……」他一番叮咛嘱咐。徐青认真点头。随后老天师也不罗嗦,等到徐青吃了雷法的苦头,自然知晓老前辈是好心的,到时再教他那速成的导引天雷法。说是速成,其实主要是靠阵法接引天雷,以徐青的金光咒基础,行导引之法。故而徐青纯粹是工具人。当然,作为报酬,教他五雷正法倒也没什麽。龙虎山也是看人下菜。朝天观主之前的国师姓邵,也是龙虎山修行的道士。老天师看出他有大气运,依旧在龙虎山中传了他高深道法。这人在江湖,遇上没缘分的,那就是师门不传之秘,没法教你。有缘人,那就是缘分注定,教你也无妨。说到底,修炼之法固然重要,但核心机要是丹药,是经验,以及其他诸多关键。只要你练了这法门,将来总是有继续合作的地方。如此道统也能多个护道人,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其实像玄天升龙道,号称代代单传,那也是糊弄外行人,只有老天师清楚,这玩意没真武圣体,即使得了传承,也没啥用处。条件过于苛刻。朝天观主这个老东西,也只是半个真武圣体,玄天升龙道的本事学没学全都不好说……徐青自然不知晓这些细节。他老老实实听着老天师讲解掌心雷。别看掌心雷是五雷正法的基础,实则修炼起来,也是没有止境的。这也是雷法定基的部分。徐青运转神魂,绝对专注状态开启,越学越觉得滋味无穷。他修炼玄武七宿的三阴戮妖刀神通,通了手三阴经脉。而这手三阴经脉,可以说是掌心雷一半的基础。天下修行的道理,到了高深处,着实是相通的。徐青有手三阴经脉贯通的基础,再以此来理解掌心雷,非常容易,而且其中阴阳之道的玄妙,更是与他一直以来修行的玄妙互相印证。一时间,颇有种豁然贯通的感觉。只见到,徐青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恍然……看得老天师一愣一愣。等到老天师讲完掌心雷,良久之后,徐青忽地拍掌大笑,「果然玄妙。」一时间欣然无尽,说不出的自在。老天师:「徐解元,你真都听懂了?」徐青微笑:「老天师,我试试?」只见徐青照着老天师所言,运转金光咒的气血,先天一炁随之涌动。要不说,他这先天指不是白练的。其实掌心雷对先天一炁的运用,还不如先天指精深奥妙,徐青又贯通手三阴经脉,运转气血和神魂,配合先天一炁,分外如意。只见他虚空劈了一掌,好一声大响。不过结果却有些令人发笑,因为只有一丝电光出现。徐青不免尴尬。而老天师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一丝电光,说明徐青已经入门了。掌心雷,一旦入门,就说明徐青已经理解其中奥妙,即使没有老天师的讲解,往后也只是增加熟练度的问题。时间一长,总会练到高深处。徐青尴尬一笑之后,陷入沉思,不一会儿恍然道:「原来是我着意了。」老天师嘴角抽搐,这麽快就明白问题的关键了?他这老师当得真是毫无成就感。只见徐青再度运转掌心雷,一拍之下,掌心发雷,比先前看着已经强了一大截。不过这一次过后,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气血和神魂颇有消耗。他清楚,这是不熟练,且手三阳经脉未曾完全贯通,造成的滞涩之感。这些细节东西处理好了,才能降低施展掌心雷对自身气血神魂的消耗。确实是熟练度的问题。徐青将施展掌心雷和五雷无极刀做对比,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五雷无极刀有多粗糙,对付练脏高手确实很有用,可一旦遇上真正的武道宗师,人家一眼就瞧出你的破绽,根本难以对这种级别的存在,造成实质性的杀伤。他清楚,面对武道宗师,用最简单且浑融一体的武功或者神通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花里花哨的东西,对付普通高手自是十分有用,可是更高明的层次,讲究大巧若拙,先己之不可攻,方有敌之可攻。掌心雷好就好在,传承许久,有历代天师改良,早已在基础逻辑上,尽善尽美,很难被人抓住漏洞或者破绽。即使有破绽,也是稍纵即逝。至于掌心雷的熟练度问题,在补天劫手的修炼加持下,根本不算事儿。徐青又尝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熟练。「够了!」老天师终于忍不住开口。徐青还意犹未尽,不过还是给足老人家面子,道:「多谢真人提醒,不然我这气血神魂都快亏空了。」老天师:「……」好一会儿,他叹息道:「徐解元果真是修道奇才,若是专心修炼之道,成就不会逊色前代的重阳真人丶紫阳真人……」徐青咳嗽一声:「我看重阳丶紫阳两位前辈,也是一生做了许多事,可见修行之道,并非闭门造车。如那禅宗所言,一花一叶,何尝不是道啊。」老天师脸一黑,搁这指桑骂槐是吧。他这是闭门造车吗!他要是下山传道,没过几天,估计老皇帝就觉得他是不是要造反了。「年轻人啊,不要总是太跳,老道劝你好自为之。」老天师心里腹诽一句,其实也羡慕徐青。年少成名,勇猛精进,快意恩仇,这是何等潇洒自在的人生。他又道:「徐解元可还要继续学五雷正法,我先传你阳五雷?」徐青摇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老天师先不用传我,我自己琢磨掌心雷,透彻了,再接触更高深的雷法。」老天师啧啧称奇。徐青微笑:「贪多嚼不烂,而且现在接触更高深的雷法,容易生出知见障,对我修炼,未必有益处。」他向林天王讨教宗师境界,也是着重在于林天王的感受,而且那时候林天王也没有功德圆满,只是境界体会。徐青也不会将林天王的经验,当成教条,而是更着重于其内里本质。饶是如此,他已经感觉到,当日的交流,对他武道修行还是有些影响。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徐青更是不着急了。修行之道,哪怕有清晰师承,也是会踩坑的。因为师徒天资会有差异,以及各种后天影响。比如重阳真人教徒弟,估计一开始就是,你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如此这般……他觉得这玩意儿很容易啊,但徒弟看来,未必是这麽想。重阳真人甚至还觉得鬼仙什麽玩意儿,这也叫仙。到了徒弟一辈,修成鬼仙已经很了不起了!修道还是讲究因材施教,道法自然。不能前人说什麽都对,也不能什麽都不听前辈的。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开花结果也是顺其自然的。如果徐青没青铜镜,修炼自然是另一种情况。有挂没挂,区别很大!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伟人都说过,程朱是有些真理的。一味否定前人不对,一味认可前人也不对。君子如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要讲究顺势而为,顺时而行。等你自成大势,自己便是大局,才能因情造势,顺逆皆可。譬如现在徐青,干出的局面,都是顺应世道。如果他一上来就跟豪绅的佃户或者家奴说,咱们要敢叫日月换新天,那能行吗?一个人的作为是要结合时代来行动的。先进的思想的散播前提是有相应的生产力基础。就像徐青现在搞丝绸贸易,不用他说,江宁府这些豪绅,都会想办法如何提升生产丝绸的质量和效率。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人和钱过不去。这时候,豪绅们就不会说什麽奇技淫巧是小道了。实质上,在以徐青为首的新江宁府的豪绅,已经和其他豪绅有了萌芽的区分。甚至有江宁府豪绅主动让自己的佃户和家奴加入染坊,不再种地。因为这些人去染坊,他赚的更多。对于佃户和家奴而言,去染坊也比种地轻松。种地辛不辛苦,复社的社员最有发言权。也对此怨言极大,但也有少部分社员,真正体会到了种地的辛苦。以前他们读书要脱产,所以对于家人的辛苦劳作不是很能体会。自己干过一次,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艰辛。只是,让复社社员体会耕作劳动,也让他在复社的威望有了动摇。若不是跟着徐青有明白清楚的好前程,且徐青手段惊人,人心浮动松散加剧也是必然的。因为徐青有理论,真落实到具体操作时,他也是一头雾水,顾了这头,没了那头。这些事,他也得摸索,亦需要藉助谢泉等人的帮助。关键是,即使他道理说得清楚,谢泉等人心下对一些道理,也是不怎麽认可。倒不是觉得徐青说的不对,而是不切实际。徐青自己也会反思,确实他有些事存在想当然。做事的人,不犯错根本不可能。徐青对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天下事,不去做自然不会错,但不去做,只会腐烂,那有什麽意思呢?在合理范围内的尝试,那是必须的。但步调确实得自己控制。克制过分的欲望,克制过分的妄想……这些道理,用在修行上也是如此。细节做不好,总会在某一刻造成自己难以面对的大麻烦。徐青随后又和老天师交流,主要集中在各自对修炼的看法上。性命双修,两者在这一点上,看法是一致的。但是如何修行,两者的认知也是不同的。并不是说谁对谁错,而是不同角度的看法。徐青没有纠结于对错,老天师也没有倚老卖老。在真正和徐青交流的过程中,老天师反而真正认识到了徐青。古人说以貌取人不可,实际上以传言取人更加不可。「原来徐公明是这样的。」老天师原本以为徐公明心高气傲,主意很正,这种人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实际接触下来,徐公明对问题的看法,往往不是纠结于对错,而是会进一步理解,不同人对问题看法的动机是什麽,为什麽会觉得答案该是这样。其实徐青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他在不断的总结中,觉得对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因为一件问题的成因是复杂的。不是某个方法就一劳永逸。这不是加减乘除的问题。聊着聊着,自然也聊到西江省山贼的问题。老天师对此也不避讳,说道:「此事,天师府在其中确实不光彩,有我张家治家不严的原因在,但官府不讲信用,也是原因之一。」「不讲信用?」「是啊,徐解元肯定会疑惑,为什麽许多田地自然而然归到了我们天师府。其实这些田地的赋税,原本百姓都交了的,但结果呢。比如,有一部分田地原本是荒地,官府说开垦的田地,前期不交税,三年或者五年之后,便归百姓所有,结果真到了期限,官府就不认帐了,直接收为官田。徐解元应该知道,开荒有多辛苦多难……」徐青当然不会全然相信老天师的话,但对比何知县的话,明显双方有差异,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徐青由此还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天师府的道法,竟然真能行云布雨。但这需要起码显形级别的神魂配合阵法,而且需要魂石来驱动阵法。张家的道士,在这一点上,反而不如龙虎山的外姓道士厉害。在开荒的事情上,天师府的道士是出过力的。当然,那几个出力的道士最主要还是为了藉机会修炼道法,顺便帮助百姓开荒。而且龙虎山有魂石矿脉,这也是他们能做这些事的关键。魂石对修行作用不大,但是用来制造机关或者维持阵法运转,则是极为有用了。但王朝鼎盛时期,四海升平,而且修炼道术的难度极大,收益也不多。反而会制约这方面的发展。另一方面就是,大虞朝的魂石矿脉并不多,对于整个天下而言是杯水车薪。而且大虞太祖认为,利用道术开荒,本身会让百姓盲目依从这些道门佛宗,成为地方的大患。天师府在本朝搞了几次之后,也被朝廷警告过,而且开荒的田地,都给朝廷收走,自然很快没了下文。徐青其实也猜测,估计天师府那时候是有点想法的,结果当时皇权也强大,试探过后,发觉惹不起,所以自己也停了下来……这些事,内因确实复杂。不过,你天师府不敢干的事,他徐青敢干;你天师府不敢惹的人,他徐青敢惹!徐青心里因此有了一点主意。(本章完) 185.第185章 蜀中剑侠,罗天大醮(求订阅) 第185章蜀中剑侠,罗天大醮(求订阅)徐青和老天师交流,直到天光微白,两人都意犹未尽。老天师这时候取出一本小册子,说道:「徐解元,这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的便是导引天雷之法,只需要在罗天大醮仪式完成之后,你以金光咒助我一臂之力即可。」徐青接过,大致浏览一下,便即明白,这导引天雷,确实是简略速成之法。一旦掌握了掌心雷,再修习这个,可以说直接就能上手。他昨夜和老天师交流之后,也明白外丹法和内丹法的关系。实质上,两者的理论有相通之处。在中古之前,外丹法的材料易得,那时候外丹道自然便盛行;中古之后,材料不好找,于是内丹法逐渐取代了外丹法。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外丹法风险很大,一旦炼丹出现失误,且不说炸丹炉什麽的,炼出来的丹药,也可能吃死人。即使一时半会显示不出副作用,时间一久,依旧会有问题。其中一些常年服用外丹的修道士,死后非但没有顺利尸解转生,甚至还成了厉鬼邪魔,或者尸体被精怪啃食养成妖魔……与之相比,内丹法的缺点明显小许多。这些内容也只是天师府一家之言,不见得有错,但肯定是不全面的。「无论是孔家,还是张家,亦或是其他大世家,说到底,都出过大变故,流传下来的记载自然会出现断层,然后由后人脑补加上,或者是当时记载,都直接出现变形……」徐青得了这些知识,也得去芜存菁,自行梳理。这也是修道者的必经之路。天道不假他人而成。除我之外,皆外道也!徐青收起小册子,老天师直接回草庐睡觉了。他来到象鼻崖,趁着朝阳初升,采集紫气。这龙虎山端的是一处风水宝地。徐青明显感觉到,自己汲取紫气时,紫皇龙铠仿佛吃到美食一样,有种欢呼雀跃之情。这神魂道铠,竟然还挑食?「钟山的紫气,竟然还不如龙虎山?」徐青觉得有点玄妙。徐青采集紫气的时候,不远处的高空,有剑光闪烁,在天上盘旋飞舞,活灵活现。最后化为一股精…白剑气,落进一口粗壮的剑匣中。「服朝霞,吞紫气,阁下莫非是华山派的哪位高贤?」剑光的主人,乃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对着徐青惊讶道。徐青见对方的飞剑功夫,显然不是龙虎山的道士,询问道:「在下不是广宁子的传人,不过和全真道的玉阳子有几分渊源。不知尊驾如何称呼?」「蜀中青城人氏凤倾天。」那蜀中青城山也是道教名山,修炼的道士极多,而且大都师传不一,但多出剑侠。外界常将青城丶峨眉两山的剑侠,合称为蜀山剑派。实际上,这个剑派和古无极的真罡门那种还不一样。相互之间,纵然认识,却也没有明显同门纽带。关系深不深厚,主要是看投缘与否以及长辈之间的关系。似凤倾天这样的飞剑术,在蜀中亦是罕有的。徐青思索片刻,说道:「阁下莫非便是西道剑神凤倾天?」这是名列内厂黑榜前十的江湖奇侠,之所以上黑榜,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人有点反动。都江湖奇侠了,哪有不反动的。凤倾天拱手:「剑神之名,愧不敢当。还未请教道兄……」徐青笑道:「在下江宁府人氏徐青。」「江宁府徐青?」凤倾天似乎听着有些耳熟。「凤大侠,你怎麽上象鼻崖来了。」一个道士远远过来。这道士唤作羽玄,乃是天师府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负责人。徐青上山,便是他亲自招待的。见到徐青,他不敢怠慢,跟凤倾天说了一句之后,旋即向徐青告罪:「徐解元也在这啊,要不两位跟我一起去用斋。」「徐解元?」凤倾天总算想起来,他连忙道:「阁下莫非是江宁徐公明?」徐青:「正是在下。」凤倾天喜道:「不意竟能在龙虎山遇见徐解元,这一趟龙虎山可算是来对了。」他说完话,忽觉失言,连忙向羽玄告罪,一副向徐青有话要讲的样子。羽玄看了一眼徐青。徐青微微颔首,说道:「我这人最爱结交朋友,凤大哥若有事,咱们边走边聊。」出门在外,还是改不了见人喊大哥的臭毛病。凤倾天心想:「这徐公明,果然如江湖传言那样豪气,虽然是解元郎,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可知晓那些士绅老爷的德行,一个个有点身份,就看不起他们这些白身。旁边羽玄见徐青不责怪凤倾天的打扰,于是没开口再说什麽,老老实实在旁边当陪客。路上,凤倾天说出自己的诉求。原来老凤的岳父是蜀中豪商,与亡妻育有一女。这人妻子亡后,女儿就托给岳父家照顾,自己也没再娶,而是出门游历,得了个西道剑神的称号。他这麽多年,能当大侠,自也少不了岳父的资助。走南闯北,他黑道人物着实结交了不少,但白道人物,认识的人属实乏善可陈。这次他上龙虎山,除了天师府的邀请之外,也是想借老天师的影响力帮他一个忙。不过拜访之后,才发现天师府似乎也帮不上这忙。他郁闷之下,到了象鼻崖练剑,没想到无意间能遇上徐公明。如今徐青在江湖上名望也不小。众人都称及时雨徐公明,凤倾天第一时间听着徐青两字,没反应过来。他求的事,其实和自己女儿有关。凤倾天的事,对徐青来说,倒也不麻烦,他也没打包票,问道:「凤大哥的女儿年纪不过十二岁,当秀女确实太小了。里面不知有什麽门道?」本朝太祖规定,秀女的年纪至少要十五岁。不过老皇帝喜欢破坏祖制,所以改了规定,变成十一岁便可充当秀女。足见其个人对年幼秀女的偏好。但前些年,因为一场宫女发起的宫变,这个规定又改成了十三岁。当时宫里的说法是,年纪太小的女子入宫,容易受人蛊惑,不知分寸。凤倾天:「这事我岳父也找人打听过,说不出什麽门道。有人说,这事直接通到了礼部,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旁边羽玄:「……」徐青心想,这老凤说话有点不做人啊。但徐青喜欢有本事的人。读奇书,结奇人,做奇事。只要有本事,缺点也是可以容忍的。惯会做人,没本事,对他现在来说,意义不大。徐青安抚道:「凤大哥,事情到了我这,你放心,就算我办不下来,也会帮你想别的办法。」凤倾天道:「江湖上都说徐解元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东岛岛主,这位新出的宗师,跟你也是铁兄弟……」徐青:「……」还好这里不是官府,否则徐青都说不清了。但凤倾天越是这样,徐青越觉得此人能用。反正试一试。徐青随后写了一封信给梁阁老。这梁阁老也是吴大人的关系,自从吴大人升了督察院的右佥都御史,与梁阁老也建立起真正的私交。双方偶尔还在京城的花场一起去视察风气呢。而梁阁老正是礼部尚书,选秀女的事,自然有极大的话语权。凤倾天知道徐青托的关系之后,更是感恩不尽。徐青藉机和凤倾天闲聊。他走南闯北,连妖魔都斩过,去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徐青听来,也是别有趣味。他还问了蜀山剑侠的事,想知道有没有叫燕赤霞的,或者听说过聂小倩没有。可惜,凤倾天也没听说过。另一边,羽玄是个伶俐人,暗示凤倾天如何报答徐青。这话徐青也不好直接说,免得掉逼格,毁人设。徐青心想,这羽玄是个机灵道人,往后倒是可以多结交一二。此外,他也发现,这罗天大醮因为东山省的乱事,许多大人物和名士都没来,所以徐青在山中,颇有点鹤立鸡群。而且这些观礼的客人,不乏江湖中的奇人异士。罗天大醮要持续到九九重阳之后才结束。他在龙虎山修炼之馀,也可以和山中的奇人异士结识结识。不说收为己用,却也能先混个脸熟。人在江湖,总有用到的时候。徐青这次出门,带的银子不少。他大把银子花出去,确实颇有些效果,于是乎又多了个「玉面孟尝」的外号。人设倒是对了,问题是这是小说里宋青书的外号,流传最广的三联版里,宋青书可是被张老道一掌拍死了。徐青心想,还好没跟冯芜讲什麽倚天屠龙记的故事,否则这次回去,岂不是要给娘子笑死。成了家确实不一样,刚离开江宁府时,徐青觉得新鲜,现在又有点想冯芜了。好在罗天大醮进行的十分顺利。这都是天师府惯熟的流程,若不是老天师年纪大了,气血不足,也用不上徐青来帮忙。整个罗天大醮,实际上便是做法的过程。徐青在旁边看得清楚,整个龙虎山都是罗天大醮阵势的一部分,这是张道陵天师留下的道禁。前辈高人的能耐,在这个罗天大醮的过程中,令徐青印象深刻。「若非有道法自然丶天人合一的境界,决计不能以山川河流为阵基,布下这样的大阵。」徐青为此颇有惊叹。整座龙虎山都是张天师布下的伏魔大阵。不过时间推移,沧海桑田。到了后世,难免阵法会出现变形,导致封印松动。这时候便需要后人来补救。徐青这次不过是激发金光咒的气血,以至阳气息,接引天雷,算不上主角。老天师才是真的厉害。徐青亲眼目睹,老道士居然用肉身接天雷,引导天雷伏魔之力,修补阵法的漏洞,注入炼丹井这口阵眼中。这也足以见得老道的体魄有多强横。在老道士口中,肉身接天雷,有助于修炼先天一炁,不过没有龙虎山的伏魔大阵和罗天大醮,最好不要尝试。他还说过,若是徐青将来武道修行进阶宗师境,可以来龙虎山试一试。此事间接透露出,老道的武道修行,也是到了宗师级别。徐青只能感慨,龙虎山不愧是天底下顶尖的传承之一。他也清楚知晓,老道士最强的还是神魂力量,已经超越一般鬼仙,只是受限于外界因素加上鬼仙屏障的拦阻,才没有突破。「天资差,反而容易突破鬼仙,当然这种容易也是相对而言。另外,大一统的王朝,突破鬼仙的难度也会变大许多。」家国不幸,反倒是求道者的幸事!这是老天师的人生经历。静室内,徐青准备和老天师告辞。老道士接过天雷之后,明显看着年轻了几岁,气色颇好。这次事情顺利,令老天师对徐青好感更增。徐青终于在辞行之前,问出老道那封信里,道士闭眼做抱婴儿姿势的疑问。老道见徐青居然忍到现在才开口询问,心中也是佩服,说道:「瞎眼道士姓宋,乃是中州永城人,他不是道士,而是术士,自诩为袁天罡的道统传人,我也只知道这些了……」「姓宋,中州人士,袁天罡?」徐青暗自记下。他也没问,老天师不管知不知道更多,也只会跟他透露这麽多。有线索总好过没线索。袁天罡是一个奇人,能掐会算。徐青心想,难不成此事和他的紫微星命格有关?又或者是与青铜镜有关?徐青埋下心中的疑惑,牢记住这些事。等徐青告辞下山之后,朝天观主的关门弟子卫元上了山拜见老天师。……「天师,陛下向你讨要苍龙七宿的星神观,你这些天,可想好了,我还等着回去复命。」老天师呵呵一笑:「你师父倒是懂顾全大局,非要等我做完罗天大醮之后,才让你来是吧。」卫元拱手道:「不敢,这是陛下想要的。」老天师冷笑一声:「陛下会知道什麽是苍龙七宿星神观。」他又瞥了卫元一眼,悠然道:「你师父没将天蛇息和灵龟息传与你?」「这是什麽?」老天师嘿嘿一笑,「玄天升龙道的传承,他只得了一半,但这一半也是靠天蛇息和灵龟息才能修行。他没跟你讲过?」「晚辈不知天师说的是什麽,还请天师做决定,晚辈好回去复命。」「你师父不过是半个真武圣体,这一辈子成就也就哪样。我们两个老头子,争来争去,还不如人家姓方的。天道不假他人而成。你师父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回去告诉他吧,苍龙七宿星神观,我这里没有。拿不出来。」「晚辈明白了。」卫元向老天师告辞下山,用神行符回到朝天观复命,说了所有的事。「老道士说没有,那确实是没有。」朝天观主轻轻叹息。卫元道:「师尊,那如何向陛下交代此事?」朝天观主:「为什麽要交代,那是龙虎山交不出来,跟我们有什麽关系?」卫元若有所思。他忽然明白,苍龙七宿只是一个藉口。有自然是好事,没有也是陛下和首辅收拾龙虎山的藉口。只是他依旧不明白,明明现在天下有不稳的趋势,为何陛下和首辅反而步步紧逼,用力越来越猛?他到了应天府,也深刻意识到魏国公府的潜势力多惊人。更不明白,便宜老爹,明明有碾压徐青的实力,为何多次隐忍。仅仅是因为顾忌陛下和首辅,还是别的原因?出去一趟之后,他对人世了解越深,许多事反而越看不明白。朝天观主接续道:「你对徐公明怎麽看?」「很厉害的人物,他好像有种向心力,总是能成为众人的中心,而且不让人觉得意外,而且说的话很有条理,让人信服,就是好像不怎麽喜欢我。」「那是你的问题,说明你对他意义不大,他这个人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物上,浪费时间。」朝天观主对徐青的评价一针见血。「为什麽?」朝天观主:「这种事情没必要反思,你对他有意义,也不见得对你自身是什麽好事。你想好了吗,想要富贵,还是想要求道?」「为什麽非要二选一,徐公明不也两者兼得?」朝天观主见弟子如此执迷,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缓缓说道:「徐公明以富贵骄人了吗?」卫元摇头。朝天观主道:「既然如此,难道不是富贵找他,而不是他找富贵?」卫元愕然,好像真是这麽一回事。他想起,徐青虽然不是刻意俭朴,但确实物欲不旺盛,也很少显摆自己的权势和财富,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好像是工具。跟吃饭用筷子,喝水用茶碗,没有什麽区别。难怪冯姑娘那样的仙子,也会为他舍身忘道。「师父,徒儿暂时哪一样都没法舍弃。」卫元心知自己过于贪心,但这种本心的拷问,本不该有什麽隐瞒。如果连直面本心都做不到,自然也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以及前进的方向。朝天观主轻轻叹息,说道:「你能说实话,已经比你师兄他们强了。痴儿啊。」他随即又道:「你先去休息,明天我教你灵蛇吐息法。」卫元禁不住一喜。……「徐解元,过了此地,便是山河四省之一的东山省。」凤倾天算是故地重游。如今他有求于徐青,为了报答,就先给徐青效力。其实活到这岁数,再当自由自在的剑侠,也确实不合适了。他给徐青效力,除了报恩,何尝不是藉机完整地考察一下徐公明,是不是明主。他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也希望能自己能成就一番事业。前半生做了锦毛鼠,后半生当个南侠,倒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徐青:「凤大哥,这一路辛苦你帮我解惑了。有些事,光是书上写,自己走,了解是远远不够全面的。」谢泉也走南闯北,但是视角和凤倾天不一样。凤倾天的视角更底层,又和三教九流多有打交道。不过他不会说话,所以多是观察者的姿态。默默观察,其实看到的东西会更多。徐青自觉龙虎山一行,加上连日的赶路,他心胸见识又有提升,神魂距离突破至附体境界的时间,已然不远了。一旦突破,会使他真正迈入天下高手之列!(本章完) 186.第186章 千军万马,武道宗师(求订阅) 第186章千军万马,武道宗师(求订阅)徐青观察山河表里养气炼神的时候,不远处烟尘滚滚,很快有一行骑兵到了近前。这群骑兵浑身带着煞气,筋骨饱满,而且奔驰之间,颇有章法。徐青向孟宇轩讨教过兵法,心知这种级别的骑兵,配合起来,连练脏高手都不可能正面将其击破。骑兵的血气和煞气滚滚而来。凤倾天护在徐解元身前。他久历江湖,如何认不出这一队骑兵的厉害。尤其是这种血气和煞气冲击过来时,许多道术高手都得跑路。因为面对这种血煞,根本难以施展道术。好在他是剑侠,剑术和道法融于一体,炼成的飞剑,更是精金打造,能化为太白精气,对武道气血阳刚的抵御力极强。徐青虽然惊讶于骑兵的到来,依旧镇定自若。「可是南直隶徐青徐解元。」为首的骑兵高呼一声。「正是徐某。」「奉俞总兵之命,请徐解元到大营一叙。」徐青读过最近的邸报,知晓俞总兵是朝廷新调遣过来平定东山省叛乱的武将。这人年逾五十,战功赫赫。此前莲花教在岭南起事失败,便是败在俞总兵手里。徐青观察体内的气运小蛇,见到没有黑气涌出,心知来者并非不善。他也明白,自己到了朝廷平叛大军附近,斥候四处查探下,找到自己的下落不难。何况这种战事,必然有绣衣卫探听情报。徐青泰然道:「请带路吧。」「好。」那骑兵目不斜视,身后骑兵也是如此。随后他们开路,带着徐青前往大营。一路上,骑兵们个个沉默肃杀,没有多馀的动作和话语,仿佛已经化身修罗般的杀戮机器,没有人类的情感。徐青暗自佩服俞总兵整军之严。孟宇轩练兵虽然也强调纪律,却也有一分人文关怀在里面,俞总兵这种治兵,显然更符合世人对名将的定义。这也可以看出两位名将各自的带兵风格。凤倾天跟着徐青进入大营。他是江湖草莽,高来高去,但也从未在上万人的大军中进退的前例。军中的血气和煞气,尤其使他这样的人敏感。他以前不是没面对过官府的人,那些虾兵蟹将,跟眼前的大军完全没法相比。何况领着他们的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左顾右盼,心下不由感到悚然。若是这大军围拢之下,他怕是保护不了徐解元,甚至自己冲出去,都没有可能。他是剑侠,不是神仙!这种大军的血煞压迫下,什麽道术都难以施展开。凤倾天再看徐解元,竟是泰然自若,神色洒脱,好似不是来大军之中,而是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这份气度,如何不令人心折。凤倾天暗自钦佩不已,难怪徐解元年纪轻轻,竟干出那麽多大事。果然是天生的豪杰。徐青神色泰然,心里一直观察着气运小蛇,好在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妙,他就打算风紧扯呼了。虽然大军之中,不好施展道术,可是凭他出神入化的八卦游龙身法,要跑出去,还是很有把握的。而且俞总兵也没理由对付他,否则根本没法向朝廷交代。徐青再无法无天,也是文官体系的一员,别看许多文官被徐青恶心到了,真要是徐青被武官打杀或者囚禁,文官们怕不是要把俞总兵千刀万剐。毕竟文贵武贱,乃是文官们的共同利益。这也是文官们眼中的天理。徐青一路下来,还有闲情逸致观察大营的布置,结合孟宇轩的兵法知识,暗自用心记忆自己所见所闻。进入大帐之前。徐青在外面没感受到俞总兵的武道气血。等他进入里面之后。自己的随从和凤倾天只能守在外面。徐青孤身见到了俞总兵,这位当世名将,虽然年逾五十,依旧精神抖擞,更令徐青吃惊的是,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出对方的气血深浅。「武道宗师!」徐青暗自惊讶。不过细想下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朝廷对东山省的叛乱没道理不重视,这时候显露出真正底蕴乃是理所当然的事。一个武道宗师,又是名将,带着上万训练有素的大军,徐青都不知道罗教教主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怎麽赢。在大部分王朝末期,农民军前中期面对官军,也是被屠杀的份。所以史书中,常有官兵破贼数万甚至十万等不要钱的记载。正规军打草台班子,差距太大了。「江宁府举人徐青,拜见大帅。」徐青拱手见礼。他说话之间,运用了虎豹雷音的诀窍,声音雄浑有力,宛如天雷砸落地面,惊人胆魄。徐青心知,这些武将强兵,对文官一向心里鄙夷,限于国朝制度,却又不得不尊崇文官。他不想仗着文官的身份来显摆自身,而是用武人最通常的方式,来展示自身的实力。军中是慕强的地方。不管如何,徐青展露实力,都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不至于给人心里看轻。而且徐青雷音吐露之下,当即将大帐内原本的肃杀消散不少。「好!」俞总兵赞叹一声,接续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难怪孟宇轩多次在书信里提到你。」他是皇帝的爱将,自然不能和文官走得太近。这次找徐青进大营,乃是觉得自己马上平叛,徐公明来到东山省,是个不安定的因素。为将人,多算胜少算,少算胜无算。俞总兵深谙此道。既然如此,便以总兵的身份,相召徐青进入大营,跟着他一起平叛,把这个不安稳的因素放在身前,他便可以从容施展拳脚。何况徐青是文官一派,擅长安民,他平叛之后,也得听听徐青有什麽高见,可以帮他处理战后事宜。其实平定民变,打胜仗都不是要紧的事,关键是如何善后才能不反覆,这才是为将之人,最应该考虑的地方。只是很多武将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事。兵过如匪是常态。俞总兵自然不是这样的武将。但安民之事,确实是他的短板。而且眼前徐青的功夫之强,胜过他年少时,如此文武双全,更让俞总兵对徐青满意。他随后神色松缓,与徐青攀谈起来。(本章完) 187.第187章 为了大局杀北孔(第2更求订阅) 第187章为了大局杀北孔(第2更求订阅)徐青很快明白俞总兵的用意。他不由暗自失笑,他这是作茧自缚啊。他想来东山省寻找机会,这俞总兵害怕他搞事,直接要把自己绑在身边,防止生出意外。只能说,人的名,树的影。他给外界留下了不安定的印象,就得接受这类事的发生。如此也说明,俞总兵用兵,思虑周密,能看到问题的症结。这种人,用兵霸道,直击要害。若是为敌,真不好对付。不过俞总兵问徐青关于东山省民乱如何善后的事,徐青也没有藏私。无论这件事他有没有利益,他都愿意出力。这只是关乎他一个人的良知,没别的原因。「原本东山省只是孔府的佃户丶家奴反抗主家,但这一桩事,惹出这麽大的反应,仅仅是因为水患丶有人从中捣鬼吗?那些参与变乱的中下层武官,他们都被官兵裹挟,闹出兵变,足见东山省内,朝廷的治理糜烂到何等程度。」俞总兵深以为然:「破贼不难,哪怕现在这些乱民内,有些厉害的妖邪人物,却也撼动不了本将的大军。徐先生的话,说到问题根子上。还请先生教我。」他心里也有些主意,但身为武将,能做的事不多,有时候也需要藉助徐青这样的文官来替他发声,才能起到好的效果。徐青现在的心胸气度比过去又有增长,他道:「徐某私以为,破敌之要在于攻心。马上就要入冬,若是战事绵延太久,一来天寒地冻,人马免不了受到严重损耗,二来时间久了,肯定会耽误春耕。徐某以为,总兵大人不如趁机,向朝廷请示,张榜安民,准备春耕,就势清丈田亩。」俞总兵早知徐青在清丈田亩之事,掺合很深,没想到他一来便又提出此事。他深知这件事里面关系重大,哪是这麽容易的,俞总兵道:「朝廷诸公认为乱民以下犯上,罪不容诛,此事难以善了啊。」徐青微笑:「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说到此,拱手道:「请大人立刻派兵,破孔府,救夫子。」俞总兵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他道:「我这是来平叛的,攻孔府干什麽?」徐青:「在徐某看来,这些百姓绝非以下犯上,而是义民。大人可知,徐某写的那篇文章,论证北孔是胡人血脉,此事纵不是铁板定钉,但北孔和胡人的联系,决计做不了假,而且北孔和东夷人多有往来贸易。东夷人乃是朝廷心腹大患。北孔此举,无疑是无君无父。何况,北孔庶脉也,南孔嫡脉也,如今也是时候让我辈为夫子血脉,正清礼法嫡庶了!」他侃侃而谈,说白了就是牺牲北孔,顾全大局。真要是把这些叛乱的百姓和官兵杀了,这天下会是什麽局面?局势会糜烂到什麽程度?徐青确实是危言耸听,但显而易见,徐青的话很有道理。牺牲北孔,要是能平息叛乱,且善了后事,可谓皆大欢喜。俞总兵道:「兹事体大,我得上书朝廷。」徐青闻言点头。这件事是他几条预案之一。说实话,朝廷派出武道宗师级别的武将平叛,结果已经注定。徐青现在这条策略,既是救民,也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只是这样一来,着实太过于牺牲北孔了。但是为了天下大局,总有人要牺牲的。如果是义民为朝廷诛灭叛贼,名分上就不是以下犯上了,天下士绅勋贵也能接受。而且北孔退出历史舞台,南孔上位,属于正本清源,对于儒门名教的人而言,也属于好事,值得大书特书。尤其是参与进去的清流,可以挺着腰对士林交待,吾辈对名教有大功!何况事情恶劣到这种程度,士绅们也怕激起更大的民变,既然明面上藉口有了,是义民诛贼,那就没啥好说的。而且这件事,对士绅还有个潜在的意义。以后朝廷对士绅催缴赋税,他们也可以是义民嘛!这是抗税的好藉口,现在可以用,后面他们也可以用。当然,这一层如今能注意到的人会很少,但真遇到这种事时,肯定会有人想到。即使首辅看出其中利害,也不好阻止。因为这世上的事,就不存在尽善尽美的。万事不过是权轻利害深浅而已。俞总兵在徐青的思路下,写了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一封奏疏,在朝堂上掀起惊人波澜。首辅心知俞总兵没这看问题的深度,查了一下知晓徐青入了大营,心知又是徐公明搞的鬼。他不得不承认,徐青确实是个怪才。这种点子都能想出来。只听说过为了大局牺牲小民,还是第一次见为了大局牺牲北孔这样的士绅权贵。朝廷诸公,自然对此事议论纷纷。因为这奏疏的建议过于荒谬,特麽还很有道理。冯西风都懵了。还能这麽搞?不过他已经收到徐青派人快马送来的信,就比俞总兵的奏疏晚了一些时间,因此在上朝之前,已经得知这又是女婿的手笔。老冯不得不承认,公明果真找到了为民请命的办法。论济世之才,他不如公明多矣。这办法很大胆,思路却格外清晰。而且奏疏里,也是斩钉截铁说到,已经发现了北孔通胡人和东夷人的铁证。铁证如山啊!上万的大军压上去,没铁证也给你弄出铁证。所以朝廷的大臣们,没人在这一点进行质疑。其实北孔退出历史舞台,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时候俞总兵的奏疏,无非是把棺材板彻底钉死,使其再无翻身的可能。只是有一点不好,不能给这些乱民教训。毕竟他们清楚,这无论如何都是以下犯上。对于首辅和皇帝而言,也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已经下了诛灭叛民的旨意,现在再来这一出,无疑会损失朝廷的威信,丢皇帝的面子。皇帝的偶像包袱是全天下最重的,一旦丢了面子,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关键是,不这麽搞,对平定东山省的民乱没好处。眼下的策略,不说是最好,但确实是一个良策,只不过略带一些屎味。还能咋办?首辅见众人议论纷纷,心知这种事越早敲定,损失越小。他对冯西风使了个眼色。老冯得了徐青的吩咐,打死不出头,直接当场飈演技,失魂落魄,好似木人桩子。首辅暗骂一声,又看了陈复一眼。陈复暗叹一声,倒也没拒绝,他本来就是干脏活的,定位明确。只是老是干脏活,他也不爽。官场上,这种恶心的事确实太多,陈复只能咬牙硬上,力主朝廷严惩北孔,还东山省义民一个公道。至于兵变,其实在大虞朝也不是新鲜事,九边的闹饷兵变之事多了去。真要一一追究根本不可能。这种事,有户部侍郎级别的高官带头冲锋,其他人心里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不说附和,反正没啥人反对。即使有清流为北孔辩护,大家也只当没听到。而且这种辩护,其实也是清流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不管咋样,已经对得起北孔那点银子了。难道为了这点钱,还给北孔卖命?大局一定,内阁立即草拟文书。……下朝之后,众官员们议论纷纷。「哎,没想到衍圣公府,传承千年,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事关乎大局,我等也尽力了。」有清流欲言又止,从来为了顾全大局,都是牺牲小人物的,哪有牺牲到衍圣公这个级别的?倒反天罡了都!但这话也不好说。说到底,心里想归想,你不能说出来啊。难道小人物就活该为大局牺牲?这话要是说出去,还当不当人了?虽然清流一贯不当人,也不敢明说此事。有那邀名的官员,更是一脸正义,「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直接搬出前贤名言,给自己刷一波声望。更有官员附和道:「只闻诛一逆贼孔氏,不闻诛圣人后裔。」这些声音逐渐占据主流。毕竟诛杀圣人后裔,对儒门名教中人,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现在大家各自引经据典,才发现,儒门经典,对此早有解释嘛。一下子,大家心里放松许多,得到安慰。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氛。东山省的士绅豪强和孔府,和他们有啥关系?已经有官员在计算,一旦孔府那些财产清点出来,经过他们手里,能得到多少好处了。这麽一看,也不是坏事。……衍圣公府。在叛民和叛军围困下,衍圣公府经过最初的慌乱,已经镇定下来。孔府也是有养武者和家丁的,加上衍圣公府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外面叛军都是乌合之众。即使有厉害人物,本府也不是没高手应对。府中的粮食,撑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乱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们已经得到朝廷派兵平叛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朝廷最后会如何处置他们,可是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些乱民是以下犯上。有此一条足够了。「等本府之围解除,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些贱民。」「我有一个主意,让这些贱民知晓,害死他们就是徐公明,要不是徐公明造谣,他们也不会叛乱,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对,出去之后,一定要揭穿徐公明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我听说边患已经起来,而且东夷人也在攻击本省的沿海州府,朝廷怕是十分头疼了。估计中枢对徐公明惹出这事,也是颇有微词。」一些族老幸灾乐祸。衍圣公亦恢复过往的泰然之色。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他清楚,朝廷肯定会处罚北孔,但是天下眼见乱象频发,朝廷这时候还敢继续严惩他们吗?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这一局棋,他赢定了,昊天上帝来了都没用。徐公明,给他等着吧!现在衍圣公对徐青的恨意宛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这位当代衍圣公,差点就断送了北孔的衍圣公传承,成为族内的千古罪人。如果恨意可以杀人,徐青早在他的恨意下,死了一百遍不止。「给我等着。」衍圣公饶是养气功夫惊人,这次的事,也让他再难如过去那样,天塌不惊。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想要报复的心思。出去之后,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徐青死!要把他全家都杀了,老婆卖到教坊司!他心中怒意越是炽烈,面色越是平静,吩咐众人道:「大家不要急躁,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有利。将来还有朝廷求我们的时候。」「衍圣公圣明!」有族人开始拍马屁。圣明这话,其实算是僭越了。但在孔府,这算什麽?其实衍圣公府对大虞朝还有一个不满的地方,那就是衍圣公府在前面一些朝代,甚至是王爵,这一对比,岂不是显出本朝吝啬。何况前朝世祖,还自认儒门大宗师。人家一个胡虏都如此认可他们儒门,反倒是本朝,从态度上来看,与前朝没法比。因此衍圣公府内,还偷偷供奉了前朝皇帝的神位。这都是暗地里对本朝的不满。他们甚至巴不得改朝换代。毕竟这样一来,他们的待遇不会更差,却能看见虞朝的天下倾覆,何等快哉?衍圣公抚须道:「从天下大局来看,朝廷现在显然是焦头烂额了。我等出去之后,也得为大局着想,以后对底下的佃户不要那麽苛刻……」「是。」众人觉得,以后不随意打杀佃户已经是非常为大局考虑了。天下士绅豪强都是这麽干的,不是他们孔府一个。这些佃户奴仆真是不知好歹。真该把他们送到吐蕃高原去见识一下,看看别人的农奴过的什麽日子。孔府不乏有见识广的,觉得虞朝外的农奴,尤其是吐蕃高原那些地方,才过的真不是人的日子。在本朝,这些佃户又不是签了奴契,还能考科举呢。这居然都要造反,简直了!放眼四夷,还有比他们这些人更好的老爷吗?「都怪徐青那小贼!」众人对徐青的恨意更深了。这人都是解元了,还不安分。那可是南直隶的解元,天下乡试最难的地方,何况徐青的文章号称圣贤再世,这种人参加科举,不给三鼎甲,都是老皇帝和朝中主公眼瞎。放着明明白白的大好前途不要,非要和他们衍圣公府作对,找死吧!众人议论之际,有衍圣公派出的探子过来道:「衍圣公,朝廷大军来了。」众人欢喜不已。总算等到平叛了。随后,众人又故作矜持,有族老道:「哼,现在才来。照我说,就让朝廷看看,这些乱民,到底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照我说,就地诛杀都算便宜他们,乾脆直接发卖为奴,拿来挖矿种地……」「对对对,这趟咱们损失太大,可不能便宜这些造反的贱民。」他们听说大军即将到来,个个挺直腰杆,先前衍圣公的叮嘱,也抛诸脑后。衍圣公抚须淡然道:「可知是何人领兵?」「看旗帜,应该是俞震俞总兵。」衍圣公微笑道:「这是当世名将,有武道宗师的修为,此人一来,外面那些乌合之众,怕是即日可破。」他随即又道:「破贼就在这一两日,你等做好准备,到时候咱们亲自迎接俞将军。切勿在礼仪上怠慢了。」孔家世代都怕拿刀子的。当然,东山省那些软趴趴的兵将不算。俞总兵能打,他们是久有耳闻,又是武道宗师。他们自然十分尊敬。何况这次破贼之后,许多善后的事,都得麻烦人家。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大家都精神点,别丢了咱们衍圣公府的颜面。」衍圣公随即道:「既然大军进发,咱们上高楼看看这俞将军如何破这些乌合贼众。」众人纷纷点头。不久前,罗教教主等人联手来探衍圣公府,被族中的高手凭藉先祖的圣器拦阻。但也让他们心惊胆战了一场。若非有先祖圣器,这些家伙杀进来,打开大门,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贼众是真的人多。一旦进来,烧杀抢掠,即使他们侥幸活下来,也必然损失惨重。可是,很快众人就发现不对劲了。怎麽朝廷大军的烟尘,不是朝贼众的大营滚滚而去,反而是来衍圣公府。众人心下有惊疑。衍圣公兀自镇定道:「看来是俞将军生怕贼众狗急跳墙,先来保护咱们。」众人这才放心。可是上万大军,结成军阵,有兵车和大量攻城器械缓缓朝着衍圣公府这座小城堡推进,众人心里越来越压抑,逐渐笑不出来。而不远处的贼众大营,居然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明显不正常。这时候,有衍圣公府的探子拿着京城急报过来。他们这些人,死了不少,才冲破重重拦阻,来到衍圣公府。而另一边,俞总兵在徐青的劝说下,早早做足准备,朝廷旨意一到,立刻开拔大军。至于徐青,则是孤身一人去劝降叛民和兵变的官兵。慨然有天下豪杰的风采,令俞总兵都动容不已。……衍圣公接过探子的急报,只看了一眼,当场双眼一黑,栽倒在地。(本章完) 188.第188章 神魂突破,附体之境(求订阅) 第188章神魂突破,附体之境(求订阅)衍圣公双眼一黑时,并不知这次令北孔几乎上了断头台的罪魁祸首徐青也在附近,并且打算阻拦兵变的官兵和民变的乱民。原来前一段时间,徐青面见俞总兵之后,白日里便与俞总兵筹划军机以及安民的要务,夜晚在大营里,修炼道术。有凤倾天的护法,徐青修炼起来,心思更加安定。不得不说,在军营里修炼道术,乃是十分凶险的事。徐青在此期间,神魂稍微出壳,周围的血煞涌上来,宛如磨盘转动一样,碾压徐青的神魂。他的念头几乎停滞,神魂都似快要粉碎。要不是他修炼玄天观想法,加上金光咒的气血能转化神魂之力,换做别的显形巅峰,似他这样在大军中修炼道术,不出几日,就会神魂重创,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往后道途断绝。这种道术修炼方式,比肉身在靠近海岸的海底修炼还要凶险。那种窒息的压力,甚至一开始超乎了徐青的预计。但对神魂淬炼的作用,着实很大。而且徐青为俞总兵献策之后,心念通达。因为朝廷原本是打算严惩甚至诛灭乱民的。这对徐青并非坏事,因为朝廷丧失民心,天下的局势就会越来越混乱,徐青自然能得到许多机会。可是徐青依旧希望这些被欺压太狠的百姓,能够逃脱朝廷的镇压。哪怕做这种事,没有利益,徐青也是愿意的。他一念及此,便有种明悟。仁义和良知,也是文明和文化深深种植在人身上的一部分,发根于内心。文明和文化是在历史中不断往前演进的。有利益的驱动,也有超乎利益的东西。古时候祭祀祖先和上天,会以人为牲,当做祭品;但随着文明不断进步,这种方式自然就被淘汰了。君子远庖厨却吃肉。远是心里有不忍,吃肉却是天性。两者并不冲突。无辜杀生,残忍好虐,以此为乐,才是错误的,而非杀生是错。徐青念头通达,神魂在军营血煞的碾磨下,变得愈发纯粹。紫皇龙铠亦在这个过程中,愈发凝实坚固。不知何时,徐青好似贯通了某种东西,神魂变得清澈丶通透,无比舒畅。他豁然生出一个念头,自己终于突破了显形巅峰的瓶颈桎梏,来到神魂附体的境界。在大军中修炼道术,宛如将自己的神魂放在铸钢的工坊,经过千锤百炼,使他的神魂在一次次锤炼中,从铁升华为钢。更坚韧,更稳固。徐青好似拂去了人生的一段迷雾,照见更深处的本性。「法武双修的路子才是正确的。神魂修行是修炼自身的本性,认识自己的本性是功,按照自身的本性去做事是德。但是世间有太多阻碍和凶险,如果全然凭藉本性做事,自然会遇到许多大麻烦,这时候就需要武力作为保障,才能顺应本性去做事。」这好似他前世,若不是先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若不是造出核武器,就不可能有安稳的环境去进行工业化,为日后的崛起打下基础。这一拳开,开的是天门,亦是百年沉沦下,古老灵魂的觉醒和呐喊,扫去彷徨。家国如是,人也如是。徐青忽在大营中,一声长啸,荡荡不绝。他这一啸,惊动了外面护法的凤倾天。他修炼飞剑,这是道术神通一类,自然明白徐青长啸中蕴藏的含义。「神魂附体!」凤倾天饶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想不到自己要效力的少年解元,居然会在军营中神魂突破到「附体」层次。这一步迈步,便是天下高手之列。纵使在前朝乱世,道术和武学高手的黄金时代,附体的成就,也非常了得。「三百年前的道门二张,在这个年纪,未必都有如此成就。」凤倾天惊骇无比。二张指的是癫道人张癫和邋遢道人张三丰,都是道门中,三百年来,堪称丰碑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张癫,在本朝太祖平定天下时,出力不小。事成之后,则飘然而去,连道统都没留下。至于邋遢道人,则是太和山龙门派内,玄天升龙道的祖师,其道成之后,扫荡天下群魔,在其盛年,天下间几乎听不到什麽厉害的妖魔邪道。邪魔道里,唯独长白山七杀魔宫的主人,能与其匹敌,一生之中,斗过三次,每一战都惊天动地。另一边,考虑到徐青突破附体时,身处的环境竟然是大军军营,更让凤倾天骇然。在这种环境下,他的飞剑术都要受到极大的影响。徐解元居然能在此修炼神魂,进行突破。真是不可思议!在凤倾天看来是不可思议,在徐青看来则是水到渠成。自从龙虎山一行之后,徐青便有了突破至附体的基础,前段时间的游历,增长心胸见识,则是夯实基础。至大营后,为生民献策,念头通达,再经过血煞锤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这是如修建水库,积蓄大水,等到开闸放水,其势如九天银河奔泻,无物可挡。徐青出得营帐,俞总兵很快出现在他面前,惊讶道:「徐解元,你竟有这般道术,瞒得我好苦。」神魂高手,气息藏于肉身,便是眼力再好,都很难看出来。俞总兵此前也只是听说徐青武道厉害,曾有巨鲸岛丶东溟号之战两大杰作,浑没想到,对方的道术修为,比传言中练脏的武道还厉害不少。不过他也明白,读书人明理通道,修炼道术其实比普通人容易许多。历朝历代,都不乏有大儒转修道术,一朝顿悟的故事。若是生有宿慧,修炼道术更是简单。徐青微笑:「神魂道术不过是小道,在大军血煞面前,鬼仙都要被压制,何况在下如今只是附体的修为。」俞总兵微微颔首,却也知这种事谈不上什麽绝对。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昔日便能以道术左右战争的胜负。不过最后也引来当世三大绝顶道术高手的围攻,身受重伤,最后连尸解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徐青接下来便是稳固境界。等到朝廷旨意,便即和俞总兵分头行动。俞总兵率领大军前往衍圣公府,捉拿叛逆;而徐青则是去罗教教主等妖魔邪道的大营,进行牵制。在俞总兵看来,只要攻破孔府,那些兵变的官兵和乱民,自然会认识到朝廷的诚意,放弃抵抗。徐青虽是孤身前去大营,但凤倾天等人,实际上是在外面埋伏,随时准备接应徐青。饶是如此,徐青也提前观察了气运小蛇。……俞总兵进攻衍圣公府时。徐青飘然出现在大营外,口吐雷音,「南直隶解元,江宁府人徐青徐公明,前来拜见。」他先自报家门,用雷音覆盖大营。这麽多人,总有听说过他的。随后徐青又不疾不徐道:「各位东山省的老乡,朝廷已经知晓北孔犯了谋逆的大罪,汝等皆是为国靖难的义民,不必慌张。我已经向朝廷陈情此事,为汝等开罪。」他这话的杀伤力,堪比上万大军。大营里,立刻热闹起来。造反的压力很大的。现在似乎另有转机,不少人心思都变了。不知为何,里面的罗教教主都心里一松。他不是很想带头造反啊。这压力爱谁谁。心月狐冷笑一声,「妖言惑众,朝廷什麽时候会善待叛乱的人?」罗教教主嘴角一抽,心想:「你说妖言惑众合适吗?」石人一只眼都是妖狐搞出来的,心里一点没数啊。红发衍空吐气开声,笑道:「徐解元可敢入内一叙。」「固所愿尔。」徐青在大营外洒然一笑。随后营门开启,乱民头目丶军官们左右在列,看着年纪轻轻的徐解元。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直刺衍圣公府的徐解元。」「什麽衍圣公府,不过是胡虏杂种罢了。」「不管怎麽说,他居然敢一个人过来,足见诚意很大。」「听说江宁府很繁华,我有个妹子嫁到那边,还给我寄了一件衣服。」有乱民说道。他是被裹挟的,那种时候,不跟着一起作乱,就被乱「做」了!不过身边的人,听到衣服,颇是羡慕。这年头,普通佃户一家五口,都未必能凑出两件完整的衣服,出门都是轮着穿的。「孔府里那些人,宁愿生丝烧掉,都不肯施舍给大伙儿用。」有人一念及此,恨得牙痒痒。他们只抄了一些孔府的田庄,个个都眼红了。而北孔的财富,几乎都集中在衍圣公府,里面怕不是金山银海。「我们已经杀了不少人,回不了头,大伙儿别听徐公明忽悠。」这时候,有心月狐近来收的下属在人群里撺掇。他狐里狐气的,正说话间。忽然感受到一股刀子般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到徐解元朝他看来。轰!他竟被徐解元的目光吓晕过去。传说中的「目打」。有军官看到这一幕,惊骇绝伦。「这绝对是道术,在军营里施展道术,难道是我们太废物?」一个有见识的武将惊骇道。他是被裹挟着兵变的。当时要是不答应,现在估计已经和另一个同僚准备转世投胎了。这也是兵变时,大头兵的本能。啥事都需要有人带头!要是放在以前藩镇时代,直接就是加黄袍了,然后让你发银子,发不出来就换下一个。徐青缓步进入大营,周围人的反应都出现在他内心里。他此刻的道心,宛如一面明镜,对于周遭事物的反应,灵敏到极点。与此同时,红发衍空丶金毛怪物丶心月狐丶罗教教主四个狐朋狗友的气息,也出现在他的道心中,强大且颇具威胁感。他气运小蛇都染上了一层黑气,不过没到那种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徐青在军营这段时间,已经打听出他们四个在大营里。尤其是心月狐,上蹿下跳,干起老本行,还搞什麽石人一只眼。「此狐确实难杀。」徐青修炼到附体之后,更明白鬼仙的可怕,分神寄念,化身众多,要杀死消灭,实在太难了。神魂怕雷不假,但消灭鬼仙级别,需要的雷,不是一般的天雷。具体是什麽,徐青目前也不太清楚。反正罗天大醮导引的天雷,也没法消灭心月狐的本体。不过老天师也说过,心月狐等大妖神魂,已经和肉身没啥差别,封印它们的同时,也是藉助它们的神魂之力,当做一部分龙虎山大阵运行的源力,而且可以不断消磨它们的神魂力量。至于心月狐为何能有一部分分神逃出去,老天师则没有告诉他。徐青怀疑是老道士故意的。或许就是为了给老皇帝制造麻烦,转移老皇帝对龙虎山的压力,或者老道士也想天下大乱?徐青心念电闪,然后在大营主帐外止步,平淡道:「诸位,好久不见。」他此话一出,乱民头目和叛军头目纷纷一惊。这几个首领,竟然是徐公明的旧识。糟糕!有些叛军的武官心道不妙,会不会他们被卖了。红发衍空哈哈大笑:「徐公明,你的话我信,但官府是最不讲信用的。」他转头又对众人道:「大家如果愿意相信徐公明,就等着朝廷来赦免你们吧,但贫僧不信官府!」他的言语格外犀利,而且直接一刀见血,将徐青和官府分开,并且打消了旁人对他们和徐公明勾结,将乱民和叛军拿去领功劳的疑虑。红发衍空目光狡黠地看着徐青。这一招可熟悉吗?抓住问题本质,直击要害,学的都是你徐公明的套路。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徐青微微惊讶,这老和尚学习能力还不错。心月狐瞥了红发衍空一眼,暗自寻思,「这老和尚莫非真心想造反,往后多亲近亲近。」它现在格外看不起罗教教主,纯粹是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罗教教主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悄然退至众人身后,对身边的亲信使了眼色。他不知道徐青有什麽后手,反正见机不妙,跑路完事儿。(本章完) 第189章 附体高手的霸道,三阴戮妖刀!(求订阅) 且不提罗教教主等人心思如何,红发衍空的话,确实起到了效果。无论是乱民头目,还是被兵变裹挟的武官们,此时都很清楚一件事。纵然传闻中,徐解元是一诺千金的豪杰,不会毁诺,但朝廷的信誉……红发衍空的话,可以说是直击要害。徐青负手道:「我知道大家不相信朝廷,但是徐某有言在先,诸位真觉得自己能抵抗朝廷大军吗?俞总兵的战绩大家也清楚,诸位扪心自问,他这上万大军压下来,诸位能抗衡吗?我说实话,诸位即使侥幸逃脱性命,又能去哪?没兵没马,无论是出海,还是去其他地方,稀里糊涂地死去,很奇怪吗?」徐青字字诛心。乱民头目和叛军武官们心里很清楚,大军一到,他们这些人在正规军队面前,根本宛如土鸡瓦狗。别看一万大军,听着数目不多,可实际上,这是上万的正规军,面对农民军和他们这些能兵变的城防军,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一万打十万,照样随便打。几个冲锋,就能让十万的农民军溃散。更别说俞总兵的名声在那里。这位在十几年前刚成武道宗师时,曾上大禅寺挑了整个达摩院。虽说当时雄禅不在,却也足见俞总兵的勇悍和胆魄。徐青见动摇了对方的心志,继续道:「现在朝廷大军已经去了孔府,接下来便是将孔府抄家定罪。这难道还不够显示朝廷的诚意吗?」终归是大虞朝积威两百载,偌大王朝,不是一下子便能土崩瓦解的。何况这些乱民丶叛军,大都是一时头昏脑热,根本没有长远的执行纲领。自古以来,任何造反势力,在王朝没有彻底没落前,都是招安派更多。脑袋只有一个,真有坚决抗争之心的人,终归是少数。红发衍空心知,徐公明这几番话下来,大势已去。倒不是输给徐公明,而是大虞朝威势还在。有没有徐公明,这次都是必败的。关键在于,徐青的出现,能让东山省遭受的损失更小,使大虞朝保留更多元气。红发衍空看了徐青一眼,说道:「徐公明,你今日所为,来日必然后悔。」徐青当然知晓红发衍空的意思,他淡然一笑:「徐某和你们不一样,并非贪乱之人。生在治世,我一样能得自己的道。」他此言可谓诛心。红月狐和红发衍空说到底,都是希望乱世出现,打破王朝气运带来的枷锁桎梏,迅速积攒实力,恢复前世巅峰或者本体的巅峰。徐青的格局显然比他们更高。无论什麽环境,都不影响他自己求道。治世立言,乱世立功,这是中古诸子的行事风格,亦是圣贤之德。但红发衍空有衍空老和尚的记忆,魔心里还有衍空的残存意识,所以绝不认为徐青是个圣贤。在他看来,徐公明一定是包藏祸心的天魔,只是比较会装。红发衍空瞥了心月狐一眼,又对徐青说道:「我等辛苦一遭,尚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徐公明你想凭一张嘴,让我们退去,根本不可能。」心月狐道:「不错。」罗教教主感受到来自心月狐丶红发衍空以及金毛怪物的杀意,心知这两家伙是逼他站台。他无奈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徐公明要是胜过我等,我等二话不说,立刻就走。」他反正是不打的。明面上得不到的东西,私下里还可以和徐青交易。不过现在要是得罪心月狐丶红发衍空,后续这两老怪物一旦恢复巅峰,肯定第一个找他算帐。「等我修罗阴煞功修炼到第九重,纵使鬼仙丶武圣也是不惧,你们给我等着。」罗教教主暗自心道。他现在是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实力还比不得散功转修之前的巅峰,但一旦进入第八重,比自己巅峰时还要厉害,若是修炼到第九重,便是鬼仙丶武圣都可以匹敌。届时炼成修罗之躯,那又是区别于鬼仙丶武圣的另一条路子,而且寿命能大幅度提升。其馀众人,见几个大头目和徐青要用江湖规矩来解决今天的路线问题,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让他们对徐公明出手,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因为徐青可是他们起事的法理依据。这也是徐青敢于孤身进入叛军大营的原因之一。他们要是动了徐青,岂不是自绝于天下?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这样做。俞总兵深知此理,也放心让徐青来牵制大军。最多不过是徐青被强留在叛军大营里,等他料理完衍圣公府,再过来解救便是。徐青斜睨了红发衍空丶金毛怪物丶心月狐一眼,淡然道:「衍空大师丶金毛老怪丶老妖婆你们三个一起上吧。」他还是有理智的,直接将老哥哥罗教教主排除在外。但一句老妖婆,还是让心月狐有点破防。她现在是神魂变幻为一个窈窕少女,哪里老了?破防归破防,三人也不敢怠慢,却也没逼着罗教教主上。在他们看来,留着罗教教主压阵,也是个威胁,能影响到徐青。红发衍空丶心月狐丶金毛怪物,三个成三角之势,将徐青围住。其馀人立刻散开,没有往前凑热闹。这一战的胜负,亦关系到叛军的命运走向。此外,若是几个老妖伤了徐青,朝廷大军一到,也不关叛军其他头目的事,反正他们也没动手。罗教教主也没走,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甚至在考虑,徐青遇到生命危险,要不要暗助一把,还是直接开溜。他寻思,要是暗助,怕不是要被几个老怪记恨上,还是见势不妙就开溜吧。这一番闹腾下来,无论结果如何,他也对教中的老人有交代了。……徐青面对三个老怪的围攻,竟然闭上眼睛。这是神魂达到附体境界之后,感知力大幅度提升的表演。周围的任何微小动静,都不再需要目视,仅以神遇,便可以得到反馈,而且更真实。甚至能够抛开物象,直达内里本质。「其实附体级别的神魂,完全可以驾驭练脏的肉身,达到接近武道宗师的战力。当然,只是接近,而不是代替。」徐青生出一种明悟。在他的神魂反馈中,三个老怪的气息各自不一。红发衍空的气息雄浑,心月狐的气息飘忽,金毛怪物的气息则是无比的凶厉。尤其是心月狐,其本体不愧是鬼仙层次的大妖,飘忽的气息,令徐青的神魂对其感知都极为模糊。看来这些日子,对方在战场中,很得了一些好处。红发衍空同样如此,肯定是新修成了一种大力神通。轰隆!徐青蓦地睁开眼,身周卷起气流,浑身衣袍鼓胀。这是神魂之力,带动的气劲,举手抬足间,宛如呼风唤雨一般。狂乱的气流,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金毛怪物。这怪物见状,立刻化为一道金光冲向徐青挥出的气流,张牙舞爪,气息锋锐。面对金毛怪物的扑杀,徐青不退反进,直接便是一膝盖顶过去。这是用膝盖使出牛魔顶角的功夫。罗教教主上次和林天王交手,见林天王使出过这一招,徐青这一顶,比林天王当日的牛魔顶角,更加犀利精妙,可以说近乎是武道宗师级别的发挥。这一顶之下,直击金毛怪物的下身要害位置。修炼武道的人都清楚,在人赤手空拳的状态下,膝顶和肘击,可以说是最具杀伤力的招式。金毛怪物下身感到一寒,根本不敢硬接这一招,连忙闪开。这时候,心月狐周围扬起尘沙,形成数枚尖锐无比的沙锥,朝徐青的腰肋等诸般要害位置杀去。其中蕴藏的神魂力量,赫然是附体级别。关键是沙锥之中,还有强大的阴煞气息。徐青激发出的气血都好似要被这股阴煞扑灭。只见徐青缓缓抬起手,似乎早已洞察了心月狐这一击。数枚沙锥刚到徐青身前半尺的位置。忽地从徐青手中一阵刀光闪烁,刀尖蕴藏电弧,可怕的电光,将沙锥中的阴煞之气破解。心月狐早已见过徐青的五雷刀法,面对无极刀的破解招式,它忽地身影一动,来到徐青另一侧,探出幽冥鬼爪,抓向徐青的面门。徐青另一只手抬起来。滋滋滋!「掌心雷。」心月狐尖厉地狐啸一声。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徐青竟然修成了掌心雷。它现在是神魂之体,施展幽冥鬼爪,一触碰到掌心雷,立刻鬼爪好似烧焦一般,应激地往后倒退。这时候,红发衍空长笑一声,一掌推出。饶是徐青厉害,在接连击退心月狐丶金毛怪物之后,也没法避开红发衍空这锁定气机的一掌。他用后背硬接红发衍空这一式含着龙象巨力的大力金刚掌。眨眼间,后背鼓起,好似一个沙包。这是气血丶肌肉丶筋骨之力,扭合在一起。乃是金光咒护体神功的妙用。只见到徐青后背金光闪烁,硬挨红发衍空一掌之后,猛地反手一掌刀劈向红发衍空的腰部。红发衍空登时心内无比骇然。他忙往后退。可是电光石火间,一道刀罡从徐青的掌刀劈出,足有尺许之长。「三阴戮妖刀!」心月狐缓了一下,正要重新杀过来,见到刀罡,比先前见到掌心雷还要失色。红发衍空在间不容发之际,双掌结印,浑身好似金钟嗡嗡大响,硬接了一记三阴戮妖刀,结果仍是在腰间留下一条长长的狰狞伤口,有黑气冒出,伤口竟没法愈合。红发衍空忍着剧痛,脚步一点,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往徐青身前再度撞过去。这是香象渡河的身法,威猛迅捷,大力无穷。徐青反应再快,都无法在这麽短的距离闪避。好在他补天劫手的反应近乎本能,根本不经过意识,直接施展出先天指,往红发衍空下丹田的位置戳过去。与此同时,徐青胸口也结结实实挨了红发衍空一掌。不过他这一指先到,破了红发衍空后续的气血之力,没让对方劲力迭加。饶是如此,硬挨衍空一掌,亦让他气血浮动。而且刚才使出先天指,自然施展不出金光咒的护体之能。衍空一掌落下,化为刁钻古怪的破坏之力,在他经脉游荡。好在徐青经历过修炼三阴戮妖刀的痛苦,肉身进一步淬炼,在转瞬间将这股古怪劲力立地生根一般泄到地面上。只见到地面上,出现大规模的龟裂。红发衍空一掌拍落之后,往后顺势倒飞,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他见了三阴戮妖刀,便知今日即使拿下徐青,也必然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因此这一掌也是为了给自己制造离开的机会。否则徐青为了解救衍空老和尚的意识,肯定会放过其他人,对他紧追不舍。只是没想到,徐青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敢使出先天指,不怕气血衰竭,给人趁虚而入。这一指之下,红发衍空再次在徐青手里,遭遇重创。见得衍空远去,金毛怪物立刻跟上。心月狐情知今日又拿不下徐青,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直接幻化数十道影子,四散溜走。以徐青之能,都没法看破其中虚实。罗教教主更是在徐青施展出三阴戮妖刀时,第一时间化为一溜青烟离去,不惹半分尘埃。一时间,叛军的四个妖魔邪道大头领,全部逃走。「徐解元神功盖世,老魔小丑不堪一击!」经过片刻的寂静之后,有叛军的武官醒悟过来,欢呼雀跃,宛如打了一个大胜仗!「我就说徐解元是星宿下凡,道法无边……」有被拐进叛军的相士说道,一副先见之明。叛军欢呼之声不断,徐青却格外冷静。他知道自己暂时接管了这支叛军,可仅仅是接下来事情的开始。好在,长路漫漫,他终于踏出了至关重要的坚实一步。有今日一战,徐青确凿无疑,他已然真正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有了在乱世逐鹿,盛世安身立命的真正根基。这也是一段神话的开端!(本章完) 第190章 天下有雪,抄家孔府(求订阅) 徐青并不理会叛军的谀词如潮,神魂之力贯注双目,视线往衍圣公府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衍圣公府的上方虚空,充斥着强烈的武道血气,压迫感十足。「这就是武道宗师级别的血气吗,宛如烈日。若是一般的显形高手近身,估计神魂念头都难以运转。」徐青暗自判断。另一方面,俞总兵既然出手,看来衍圣公府已经被攻破,进入最后的扫尾阶段。衍圣公府的底蕴再深厚,在武道宗师带领的上万训练有素的朝廷正规军队面前,依旧是不值一提。职业化军队的可怕,徐青在孟宇轩那里已经见过了。「我让叔父训练的那些士兵,要想缩小和俞总兵手下兵马的差距,光靠训练是很难达到的,恐怕还是得仰仗火器之力,改变打法才行。」徐青清楚,俞总兵丶孟宇轩都是当世名将,他们训练出的军队,在冷兵器战争中,已经结合前人的经验,摸索出了最适合如今时代的打法,加上个人的军事素养,这样的军队在他们的指挥下,面对同类型的军队,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想要超越,走同一个赛道是行不通的。人家世代将门,几辈人的积累,加上朝廷的支持,不是靠徐青一个人便能抗衡。徐青再看眼前这群乌合之众,哪怕他再不矜伐己能,也得说一句,要不是他,这群乌合之众的头颅,大部分要成人家的军功。徐青没有急着带着叛军大营的人去和俞总兵汇合。因为这里有好几万人,又训练未久,若是拉扯出去,且不说可能出现人马践踏的风险,估计过去的路上,都得走散不少。徐青服用了气血丹药,大致恢复了状态,开始对乱民和叛军进行区分。他先找乱民头目和叛军的武官,先让叛军各自改回原本的建制番号。然后让乱民各自按照原本村丶里归拢。对于这些大多数佃户丶奴仆出身的乱民,现在能和自己的乡人在一起,明显会更有安全感,心里踏实,不至于陷入慌乱情绪,造成营啸,更容易保持秩序……徐青耐心地梳理叛军大营的事,认识其中的骨干。做大事,必须得亲力亲为,如果一开始就放权,根本做不成什麽。徐青大致稳定叛军大营之后,才招呼凤倾天和自己的一干随从进来。这时候,天空阴沉,下起大雪,十分压抑。取暖和防冻是必须的。大雪兆丰年,来年会是丰年吗?徐青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隐隐觉得未必。叛军的杂务暂时处理之后,徐青等到俞总兵派人接管。然后跟着俞总兵的亲兵前往衍圣公府。……很快到了衍圣公府,徐青看到衍圣公和一众族老,如丧考妣地给绑住,呆在大厅里,让人看管。俞总兵甚至在衍圣公府里,搜到了前朝世祖的神主牌位。正是这神主牌位被搜出来,击破了衍圣公府一干人等最后的心理防线,根本无可抵赖。原本还是中年精干模样的衍圣公,一下子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你便是徐公明。」衍圣公声音沙哑地对徐青说道。「不错。」徐青没有居高临下的蔑视,而是平淡地回答对方。「你赢了,但我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徐青淡淡一笑,甚至没有争辩什麽,从衍圣公等人身边走过,那些族老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摇尾乞怜……在徐青的心中,不过是一阵吵闹罢了。他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于这些虫豸身上,而是衍圣公府的千年底蕴。譬如圣人手稿丶圣器……他见到俞总兵。「徐解元,衍圣公府我已经暂时看管起来,里面的东西,要等朝廷派下钦差来接管清点。」俞总兵面露惭愧之色。主要是这事是上面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也不好徇私。手握重兵的武将,许多事都得谨慎,不然难以善终。徐青微微一笑:「那大人记得欠我一桩人情。」俞总兵哑然失笑,「好的。」徐解元这人有趣,没有一般文官的虚伪客套或者故弄玄虚。不过看一个人顺眼,什麽行为在其眼中都会美化。徐青正是有这样的魅力。……没等两日,朝廷清点孔府家产的钦差名单便出来了。由户部侍郎陈复领衔,然后是一个勋贵和一个太监。徐青对陈复是久闻大名,勋贵和太监,则是老熟人。武定侯和南京镇守太监赵尽忠。两人和徐青之前都有过节,不过现在私下里也做起了买卖。原来首辅的意思是,孔府家产一半进国库,一半进内库。大意是为了好分配以及充实国库。其中许多孔府内的奇珍异宝交由武定侯丶赵尽忠运到南方发卖或者拿去做海贸,换回白银。要行一条鞭法,白银是极为紧要的东西。如今朝廷缺银更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白银的问题不解决,一条鞭法注定会成为恶政。另外,孔府之内,本身也藏有许多白银,不过这些白银比起南方士绅豪族掌握的白银又算不得什麽。如今天下的白银大都经过海贸,进入南方士绅豪族手中。朝廷掌握的白银,甚至都没有扶桑岛的东夷人多,因为人家有银矿。正因东夷人手里有银矿,所以和南方豪族有许多走私生意做,这也是东夷人能在扶桑岛越来越强大的原因之一。显然赵太监和武定侯都得了皇帝的密令,朝廷那边刚出旨意,两人便出现在了衍圣公府。徐青对北孔的财富是无可无不可,他的目标是那些藏书丶圣人手稿以及圣器,不说全部得到,但能获取到他心仪的几样,也是不虚此行了。有了老赵和武定侯,这事情就好办了,然后再打通陈复那边的关节,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这事情根子在国朝制度上,派谁来都是贪污腐败,区别在于老皇帝和国库能收回多少。老皇帝派武定侯丶赵太监的意思很明显,他躺平了,都是贪的情况下,赵太监丶武定侯显然要好一点。一来是两人之前犯过错,总归会收敛一些;二来他们之前也为老皇帝搞了不少银子,且比其他人多。……东山省,省城酒楼,外面大雪鹅毛般飘洒,天寒地冻。酒楼内却温暖如春。这场叛乱发生在秋冬之际,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受到影响,饿死丶冻死的人比往年更多。此事不妨碍徐青和赵太监丶武定侯觥筹交错。「公明贤弟,你跟我交个底,这孔府的家产,到底交多少数上去合适?」武定侯直言不讳地问道。这次贪污,还有个文官陈复参与。那边的关系,他们两个皇帝走狗不熟,需要徐青这个首辅的乾儿子出面。这是他们需要倚仗徐青的地方。不错,在外人看来,徐青约等于首辅的乾儿子,双方绑定很深。别以为乾儿子是什麽嘲讽,侍郎级别的,都想认首辅当乾爹呢!大事开小会。这次抄家行动的基调,便要在如今三人团的小会上定下。别看俞总兵率领大军,攻破孔府,威风凛凛,但分果子的事,轮不到一个武将。徐青:「徐某以为,抄家孔府,折合的财产不宜太多。」「哦,可是皇爷那边如何交代?」徐青的话,算是说到赵太监心坎上,他也觉得报上去的数目不宜太多。身为太监,就捞钱这点念想啊!徐青朝京城方向拱手。武定侯丶赵太监连忙跟着拱手。徐青:「陛下是万万古圣明之君,如果在他治下,孔府豪富太过,有损圣明啊。而且也不好对天下士人交代。难道大家尊崇的衍圣公,竟是穷凶极恶,搜刮民脂民膏之辈?难道这次叛乱,乃是衍圣公府压榨小民太过引起的?」赵太监丶武定侯嘴角抽搐,相视一眼,难道事实不是这样?你徐公明还是带头冲锋那个人好吧。这时候装起来了还!徐青瞧了两人一眼,接续道:「两位哥哥,咱们先从朝廷对此次平乱的基调说起。孔府的主谋是有几个族老和东夷人丶北寇勾结,私下对朝廷不满,并供奉了前朝世祖的牌位,这是谋逆的大罪。衍圣公是失察之罪。但谋反是要族诛的。故而北孔一族都要受牵连,不是说整个北孔的罪过便有如此大。」他说到此,顿了顿:「先前徐某的文章,如今想来,确实有偏激之处,但徐某年少气盛,一时热血冲动,如今想来,也是后悔的。回去之后,徐某会写一篇反思的文章,发表在大明报上。」赵太监丶武定侯差点没绷住。不过他们也是老油子,心知徐青在这时候放过北孔,反而会得到天下士林的好印象。毕竟国朝风气如此,喜欢劝人大度,和稀泥,得饶人处且饶人……问题是你都把人整个半死,这时候再说自己原谅北孔了,合适吗?但耐不住徐青有大明报作为喉舌,有复社摇旗呐喊。届时要是有人发出疑问,人家肯定说,徐解元都原谅北孔了,你还要他怎样?年轻人犯错,夫子都会原谅的好伐!总不可能有人为已经毫无实力的北孔,向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丶首辅乾儿子开炮吧!何况人家还那麽能打。赵太监到底是在司礼监的内书堂上过学,读过书的,憋出一句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公明贤弟有此觉悟,真是古君子之风。」武定侯:「……」欺负他没学问?他跟着附和道:「赵公公所言,正是本侯所想。」这基调一定下,便是商议定下孔府财产数目的事。此事通了气,才好展开抄家工作。别以为抄家的事那麽简单,多了少了,都会出问题,得把握好分寸尺度,对上上下下都有个交代。要不咋说武定侯丶赵太监都是忠君爱国之人,为了正事,菜都凉了,都没吃上几口热乎的。徐青看着两位皇帝陛下的左右肱骨,得此二人,何愁大虞朝不能安定?商议到后面,徐青也点出自己要的东西,他说道:「徐某绝不能让两位哥哥难做,这几样事物,到时候拿到南方发卖,徐某花钱收下。」赵太监丶武定侯都禁不住感动,好兄弟,太为老哥哥着想了。武定侯更是心中惭愧,当初他真的是瞎了狗眼和徐兄弟作对,差点害了人家。幸好徐兄弟吉人天相,否则……他忍不住给自己一耳光,举起酒杯,「公明贤弟,我是个粗人,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所以做事情不太有分寸。这杯酒老哥我干了,你随意……」啥也不说,都在酒里。赵太监到底是个心细。太监嘛,不心细,都死在皇宫里了,哪里哪能出来作威作福,他举起酒杯道:「那圣人手稿,依咱家看来,肯定是伪稿,不值钱。咱家做个主,到时候十两银子卖给公明。」「武器的方面归我管,听说孔府内有一张撼天弓,非武道宗师不能用。这种东西,用途不多,而且十分老旧,到时候折价五两银子卖给公明。」徐青拱手道:「两位哥哥,该走的流程,咱们还是得走。」赵太监眯着眼:「那是自然,不过官方发卖,时间地点都是咱们定,而且要是有人不知好歹进来,那就让他躺着出去……」他语气阴森,十分瘮人。……又过去几日,官府张榜安民且不提,朝廷内部也在商讨清丈东山省田亩的事。但近日来,北方连绵大雪,开始看,大家觉得是吉兆,可是大雪连日不停,显然会有雪灾的风险。天寒地冻,也使得北虏入侵的势头越来越猛。另外东夷人的海船在东山省近海附近虎视眈眈,窥伺机会,乃是极大威胁。好在俞总兵的威慑力够大,二来是朝廷平乱迅速,东夷人暂时没找到机会。此事却也是个隐患。而作为钦差的陈复,也到了衍圣公府,与武定侯丶赵太监等人相见。陈复随意打发了两个内朝走狗,径自来到徐青面前,喜道:「公明,我与你总算相见了。」(本章完) 第191章 盘点收获,圣人手稿(求订阅) 徐青和陈复一阵寒暄,随后来到衍圣公府的书房里。陈复问道:「公明,你是否已经和武定侯丶赵尽忠私下已经商议过抄家孔府的事?」徐青一时间心念千回百转,最终决定照实话说,能坐到陈复这个位置,都是老聊斋了,没必要卖关子,他坦言道:「不错。」陈复:「如此便好,你们具体商议的什麽,我也不问,你也不用跟我说。我这次来,实际上另有要事。」徐青:「请大人示下。」陈复:「这次朝廷抽调俞总兵来东山省平叛,一应支度,很难维持太久,所以大军不会在东山省逗留太久。而东夷人在侧,虎视眈眈,显然有进犯东山省的意思。他们祖辈多是从此地出身,一旦为祸,定然不浅,且不利于接下来的清田。元辅思虑再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徐青识海中好似有电光闪过,脱口道:「以夷制夷?」其实徐青也在思考平乱之后的善后事宜,今年朝廷的事太多,要不是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也绝不会强行调俞总兵过来。实际上这是九边的精兵,主要用于防御北虏。以朝廷目前的力量,确实难以应付东夷人的入侵。故而从外交入手,乃是一个不错的权宜之计。东夷是朝廷的敌人,但东夷人也并非没有敌人。陈复颔首:「等我了解东山省实情之后,不日朝廷便会下命,命我巡抚东山省,负责保境安民,行清田大计。公明既然在此,便助我一臂之力吧。」徐青心知这是交换条件。事是他惹出来的,屁股也得他来擦,至于徐青私下里的那些动作,首辅这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某早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人所言,在下是责无旁贷。只是首辅是打算以何种方式,以夷制夷?」「东溟帮的出云公主是扶桑国天照皇室的后人。如今扶桑国被东夷人所灭,岛上形成东夷人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过依旧存在许多扶桑倭人的势力,与之进行潜在对抗。出云公主在这些势力中,颇有号召力。首辅已经派遣使者与出云公主商讨助其复国的事。」徐青心中顿时一叹,天下智者何其多也。出云公主背后有方仙道的人撑腰。徐青能认识到火器的厉害,早就为靖海卫购买过火器的首辅如何不清楚?与出云公主联手,亦是打通向方仙道购买火器的渠道。一旦朝廷大军,装备了方仙道的厉害火器,立时就有弹压天下的力量了。可惜的是,大虞朝如今最难的地方并非是实力衰弱,而是根本分不清谁才是自己人。这股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完全为朝廷中枢所用。但用来为变法保驾护航,行一时之良策,却也足够了。这大虞朝确实是千疮百孔的庞大建筑,正因为庞大,所以哪怕摇摇欲坠,也能通过损失一些暂时不急迫的地方,进行拆东墙补西墙之举。徐青:「首辅打算让我怎麽做。」陈复咳嗽一声,「首辅对你期望很深,又知你有裴炬丶长孙晟那样的奇才,所以希望这件事上,你能想办法多配合一下。」长孙晟就是成语一箭双鵰的主人公,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分化了突厥,为中原王朝减轻了来自北方的威胁。至于裴炬,那更是厉害。正是邪王石之轩的原型,而且其本身事迹,比小说里描述的还要厉害,在前后两朝,都是国之重臣,参与大计。既是名留青史的能臣,也是遗臭万年的奸臣,最后还能善终。「老登在点我呢。」徐青心里腹诽。他心念转动,随即道:「在下只当尽力而为。」陈复说了上面交代的任务,接着便道:「还有一事,孔府有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圣物,我要数艺的圣物送给大司农,此事就托付给公明了。」大司农就是户部尚书,陈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南直隶四大家族之一,王家如今最大的官儿,亦是内阁的阁老。明面上,他是首辅的盟友,实际上也是玉亲王的人。这六艺圣物,徐青已经预定了圣人手稿和撼天弓,陈复一张口就是数艺的圣物,真当孔府是他家的啊。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没下限了!陈复摆明了是东西他要,又不想背锅。陈复估计也觉得自己过分,但事关上司的心头好,这差事办不妥,他往后怎麽当户部尚书。须知,人家大司农不一定能让他陈复升官,但一定能不让他陈复继续往上爬。只见陈复继续开口:「等我以户部侍郎衔巡抚东山省后,诸多民政之事,也需要仰仗公明。」徐青心里清楚,这是陈复开的条件。有了首辅的默许,加上陈复这个名义上的巡抚支持,他在东山省要是还捞不够好处,便是自己无能了。当然,前提是不能阻碍清田大计。无论如何,老陈都是十分够意思的人。徐青现在一眼就看出,陈大人是国之干才,这下一任大司农不是陈大人当,大虞朝怕是要亡国!「大人有事吩咐便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陈复满意点头。徐公明果然上道。看看人家,首辅的事只是尽力而已,到他这就是竭尽全力。这前途怎一个了得!……随后自然是清点孔府财产土地的事。俞总兵缓缓退兵,并给陈复留了一千兵马,作为巡抚的标兵,不过军需得陈复自己解决。他是户部侍郎兼领东山省巡抚之职,搞定一千兵马的军饷根本不在话下,这也是首辅派他来的用意。不但如此,趁着冬日农闲,陈复还以这一千官兵为骨干,招募了上万民兵,无形间减轻了东山省的治安压力,并且带着这一万民兵和一千巡抚标兵,冒着风雪,平定小规模的民乱,到了年底时,东山省基本没有再出现明显的乱象。士绅豪强,都得到安宁。平定小规模民乱的同时,也显示了朝廷的武力,巩固东山省其他士绅豪强对朝廷的敬畏之心。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徐青的出谋划策。这段日子,徐青也在东山省插旗,建立东山省的复社。另外,梁阁老的回信也到了。凤倾天女儿的事有点小麻烦,因为凤倾天女儿的出生时辰,正好符合朝天观主的卦象,不过秀女进宫的事在明年,礼部这边可以帮忙拖一拖,即使进了京,也能帮忙照看一二。徐青知晓凤倾天爱女心切,于是写了信给夫人,让凤倾天带到江宁府,请夫人出面,看能不能通一通人情。另一边,几经波折,圣人手稿和撼天弓终于到手。这次收获的重点,还得是这两样事物,其他都无足轻重。徐青的目光落在圣人手稿上。说是手稿,实际上不是书纸,而是竹简,上面字迹清晰,一个个墨字上,都携带着圣贤的浩然阳刚之气。其实孔府里,还有一件圣物的浩然阳刚之气远在这篇手稿之上,那就是夫子的圣像。不过徐青没有动,而是命人好生看护。徐青与丹溪翁交流炼丹之事时,听丹溪翁提到过,自中古以来,有厉害的炼丹方士曾经试验过,如果将诸子手稿融入丹炉中,将提升丹药的品质,增加炼丹成功的可能。须知,越是厉害的丹药,不但材料难找,炼制成功的概率也很小。老天师曾说过,玄天升龙道的玄天升龙丹,甚至能帮助武道宗师巅峰的存在突破进入武圣境界。其所需的天材地宝难以想像,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极低。哪怕玄天升龙道,也只成功过两次。如果有圣人手稿,肯定能在材料齐全的情况下,提升其炼丹的成功。当然,老天师提这个话茬也不安好心。因为玄天升龙道和朝天观主自然是密不可分的。有关玄天升龙丹的消息传出去,自然能给朝天观主惹来不少麻烦。老天师肯定不只和徐青一个人提过这事。这些老东西,没一个省油的灯。不过徐青很奇怪,以朝天观主作为国师的身份,搜集丹药的原材料肯定不难,至于圣人手稿,皇室肯定是有的。为何没听说过朝天观主炼制出玄天升龙丹来?他心知这里面怕还有别的蹊跷存在。徐青自然不是为了拿圣人手稿来炼丹,而是打算研究圣人手稿。他注意力落在手稿上,忽然间,神魂运转。只见到眼前的竹简,仿佛燃烧起来,上面的文字浮空,浩大阳刚之气,充斥在徐青眼前的天地。这是道,是理,是天地间最大的规矩。许久之后,徐青脑海里一声龙吟响起,方才回过神。没想到圣贤的竹简手稿,居然能让他的紫微帝脉和苍龙七宿一起生出应激的反应。「这里面的浩大阳刚之气,显然和我的紫薇帝脉丶苍龙七宿有些冲突,却隐隐中,又暗合。」徐青体会刚才的玄妙,感受来自圣贤竹简手稿的浩大阳刚,其中字字珠玑的玄妙之理,落在心灵中。其浩大阳刚,又和五雷法有共通之处。徐青似乎由此找到了修炼玄天观想法太微帝脉的契机。玄天观想法共三大帝脉,为紫微丶太微丶天市。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紫微便是北辰,处于星相学中众星环绕的众星。太微则是象徵行政机构,属于紫微权力行使的地方。可以这麽理解,紫微为帝,太微为相。天市则是象徵市井。修行三垣帝脉,亦是将神魂从核心处逐渐扩散周边,如帝之德,泽被万物。修炼三垣帝脉的次序,也决定了玄天观想法的本命神通。徐青最先点亮紫微星作为本命星辰,于是觉醒了补天劫手的本命神通。所以之后太微丶天市的本命神通,他是无法觉醒的。另外,苍龙七宿和玄武七宿是附属于紫薇帝脉的隐脉,所以徐青贯通之后,能够直接修炼。其馀白虎七宿和朱雀七宿,则需要贯通太微丶天市才能修炼。徐青的这篇圣人手稿,不但浩大阳刚,而且直指人心,有圣人见识世间真理,乾脆利落的风采。徐青揣摩之馀,神魂也得到精纯。「北孔真的是一群鼠辈,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徐青暗自感慨。但他也能明白原因,圣贤手稿需要从心底里认可,才能从中汲取到智慧,壮大自身神魂。北孔众多鼠辈显然是不认可这些道理的,自然没法从中获得好处。徐青能认可,那是因为他前世自小就接受了类似的观念。历史是前进的,真理是不会褪色的,所以真理不需要掩饰,越辩越明。在前贤的犀利文字面前,也不用感到羞愧,因为这些文字,本身就不是为了用来教训人,而是点亮一盏灯,让你看得更远一些。圣贤是点亮自己丶照亮别人的那一类人。不是说,自私不对,而是世界的发展,需要有这样公而忘私的一类人来推动。你认可了,然后去行动,便能顺应时代的力量,去创造功绩和伟业。当然,这样的人,也会被诋毁,也会被找出各种错漏和缺点。因为去做事,必然是会被犯错的。错就是错。这一类人也不需要什麽掩饰。他们追逐大道的脚步,不会停息,甚至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公而忘私,那也是后世人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定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徐青将竹简小心翼翼地合上,他似乎获得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没得到,神魂中,反而比过去有了更多的迷雾。这像是知见障,但又不完全是。徐青清楚,这就是附体大成才会遇到的鬼仙屏障。他当然没有附体大成的神魂力量,只是藉助圣贤手稿,提前感受到了鬼仙屏障的存在。这是根植于本性的迷雾,不是成就鬼仙之后,便能永远不生神魂迷雾,因为事物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往者丶来者丶本我……徐青不知不觉间,走到河边,他身上自有一股血气勃发,恰恰顺应了河水开始解冻的趋势。此正冬去春来之际。徐青神魂里,角宿大亮。正是见龙在田。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他神魂里,赫然有雷光闪缩,念头散发出来,竟带有一点阳和之风,没有神魂的阴沉森冷之感。「原来如此。」徐青终于明白,紫府元宗到底对神魂修炼有多麽重要的意义。普通人修炼神魂,哪怕成了鬼仙也是阴神。然而紫府元宗丶全真道的先天指丶天罡无极功这些传承熔于一炉,最终指向的赫然是开辟紫府,练就纯阳元神之道。「方阁老走的便是元神之道,非同寻常鬼仙。所以其神魂凝聚,宛如真实肉身,这也是元神的特徵。可惜,他应该还差一点彻底练成元神。」徐青明白了方阁老的道路,却也不奇怪。这人的修炼是从道藏中悟出来的,直指大道本源。神魂修炼之道,实际上是阉割版的修炼之道,但更适合世间普通的修炼者。因为直指大道的修炼,太难太难,更讲究缘法。徐青豁然明白,元神之道和圣人之道是相通的,都是直指大道本来面目。「可惜啊,还是没找到紫府元宗的线索。」徐青随即摇摇头。如果没有紫府元宗,他只能从浩如烟海的道藏里,学方阁老那样自证自悟。有了紫府元宗,则有了清晰的脉络。这等于一个重大研究上,有正确的思路和自己独立尝试摸索的区别。后者太靠运气和天资,非常浪费时间。但有了正确思路,要得到真正的成果,也非常艰难,但有青铜镜,徐青相信自己能克服这些能明确知道的困难。徐青一念贯通,在河边遁出神魂,化为小龙,在水中恬然自得,水面呼风唤雨,好不快活。……冬天的一场大雪,令大虞朝的国力再度蒙受一层损失。徐青作为地方人物,自然对全局的感官不怎麽清晰。首辅则是焦头烂额。他变法以来,不但要面对各种人祸,还得面对越来越频繁的天灾。总有一种做得越多,困难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的感觉。他对此没有退缩,反而越来越认真执着地应付每一件困难。这些事,即使不成功,他也会记录在案,作为经验教训,留给后来者。只是他清楚,如果是玉亲王继位,未必会重视他的经验教训。哎,人亡政息。国朝对于一个人,往往是打倒之后,全面批判否定的,他做的这些努力,大概是不能被后人用上。他也不会为此感到悲苦。毕竟前人说得好,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元辅,这是东溟帮出云公主的回信。」出使东溟帮的人,正是礼部侍郎程光。以他的身份,干这种事,足见得诚意。这也使得东溟帮接受了首辅的提议,帮助大虞朝牵制东夷人。使得东山省能有机会得到暂时的稳定,可以在今春恢复生产。首辅看了回信,见到信里出云公主的私人要求,竟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这事拿去让徐公明自己决定吧。」(本章完) 第192章 此後唯有一往无前,披荆斩棘而已( 第192章此后唯有一往无前,披荆斩棘而已(求订阅)徐青收到京城的来信,俊脸一黑。他将信件反覆看了一遍,里面东溟公主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我是富婆,重金求子?」徐青想到自己前世的那些小GG,没想到这种荒谬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不过这女人也讲了自己的优势。孩子生下来不需要他抚养,但也不能跟他姓,而且她还是处子,其身上的元阴对徐青修炼大有好处。后面这一条可以忽略掉。徐青修炼,一向是靠自己努力。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对方觉得徐青的血脉很厉害,而且双方结合,诞生子嗣之后,合作起来更有保障。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看中徐青身上利益的缘故……而且扶桑倭人,受到中土文化影响很深,十分崇敬天朝文化,类似借种的事有过不少前例……对方甚至提出,如果答应这个条件的话,双方可以在东岛约定见面,商谈细节。徐青想着东山省的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正好先回家一趟。……江宁府,徐府。小别胜新婚,一番云雨之后。「夫君,你今天有心事?」冯芜察觉到徐青状态不怎麽对劲。徐青在妻子面前,难得有做贼心虚的时候,支支吾吾地将信拿出来。他一贯做事,讲究实用,所以出云公主开的价钱,确实令他有些意动。何况他对方仙道极有兴趣。此事确实是个机会。但徐青下头之馀,也觉得此事有不妥的地方,终归是没有下定决心。终归是在尘世里打滚,逃不开利益二字。何况他已经习惯了凡事追求利益的行事风格。此事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场本心拷问。徐青拿出信,坦白事实,神魂的迷雾,竟散去不少,心灵有种拭去尘埃的透彻感。冯芜见了信,先是一怔,随即捧腹一笑丶徐青:「你笑什麽?」冯芜抿嘴笑道:「夫君还挺值钱的,别说你一个男的,我一个女人看到这条件,都心动了。」徐青老脸一黑:「说正事呢。」冯芜笑吟吟道:「我不许。」徐青松了口气,点点头,「听你的。」冯芜见徐青这麽干脆,竟也有点意外,说道:「你都不问我为什麽吗?」「女主内,男主外,这是咱们说好的事。内宅的事,你决定了就行。」徐青洒然一笑。他突然明白,自己又不是算盘,凭什麽事事都要追逐利益为先。他已经有了如此实力,难道就不能顺着自己心意办事吗?钱要挣,他更想站着挣,能吗?不管能不能,总可以试试吧。想明白这些,他自然心情轻松许多。冯芜张牙舞爪道:「我都还没生呢,轮不到外面的贱人来生!」徐青握住妻子的手,「以后只和你生。」冯芜忽又叹息道:「子嗣不昌盛,我可对不起徐家的列祖列宗。」徐青:「那你多生几个。」冯芜不由莞尔,说道:「我又不是老母猪,可以给你生一窝。」徐青微微一笑,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其实我想明白了,子嗣多寡又如何呢?咱们是修行人,与普通人不一样。若是我们还在,自然基业便能保住,若是没有我们,这基业也是保不住的。至于咱们若是没有子嗣,会人心动摇,此事也没什麽好担心的。前汉武帝,二十九岁才生第一个孩子,也不影响他成就大业。」他的意志从未有此刻这般坚定。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有后路?实际上,他若是死了,冯芜是守不住这份基业的。此后唯有一往无前,披荆斩棘而已。徐青先前还有安排后事的心思。在这一刻,他瞧见了,这种想法何尝不是自己的软弱呢?他先前笑首辅丶皇帝软弱,自己何尝不也是?干就完事!冯芜感受到了夫君的气质变化,那是一种说不清丶道不明的东西。不过她能明白,夫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坚定了。那是来自神魂意志的坚定。冯芜不由一痴,报以长吻,良久,分开。冯芜眼睛汪汪地瞧着夫君,「夫君,我一直觉得你是不够爱我的。至少没有我爱你这麽多。现在我很满足。」她清楚,徐青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修行人多是如此。自私丶唯我。明白归明白,可徐青若真只是这样的人,她多少会觉得遗憾不甘心。现在她看到了夫君身上的另一面。徐青没有说什麽,紧紧抱着妻子,他的心从未有此时这样踏实过。这一生不是梦,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他能感受到生命的热烈,情绪的涌动。原来一个人的生命,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生命的体验也可以由此变得更有滋味。无论是辛酸苦辣,还是甜蜜幸福,都不再是一个人独享。这或许就是道侣的意义。大道茫茫,令人迷惘,如果身边有人能陪自己走下去,哪怕只是一段旅程,都值得好生回味,不至于一路走来,都是孤独寂寥,索然乏味。虽然已经做出决定,拒绝了富婆公主的重金求子,该有的合作,还是可以谈的。徐青打算和冯芜先去东岛,等待东溟帮出云公主的到来。这次出海,没有大张旗鼓,更无海船。来到海边,冯芜好奇,「夫君,咱们怎麽过海?还是用木板?」徐青敲了敲小少妇的脑门,「小小冯芜,岂敢小瞧附体境宗师的厉害!」冯芜吐了吐舌头。只见徐青一挥手,海水中一条水龙出现,栩栩如生。无论是龙须丶龙鳞,都仿佛真实一样。水龙钻出来,凑到冯芜面前,给她吓了一大跳。徐青哈哈大笑,抓起冯芜,夫妻俩站在了龙首之上。只见水龙调转龙首,一个摆尾,冲进海中。冯芜一脸赞叹,「夫君,你这控水之术,简直出神入化了。」徐青微微一笑,「岂止是控水道术这麽简单,不然你身上早湿了。」冯芜一想也是,好奇道:「这是什麽道术?」「气流运用而已,不过天上太危险,带你飞太高,遇到罡风,我自保倒是有馀,却没把握护住你。」他带着乾坤囊,即使和冯芜遭遇海难流落荒岛,也不愁吃喝。所以才艺高人胆大,带着冯芜乘风御龙,漂洋过海。何况东岛距离海岸也没多远。其实徐青现在已经可以乘风飞行一段时间,但远没有在海平面省力。破空驾风飞行,与乘风蹈海相比,消耗要大许多,而且高空中,还有罡风影响神魂。若是突然遇见雷暴,更是糟糕透顶。在海平面上,徐青脚下的水龙实际上是个噱头,但也是一个攻击性的道术,随时都可以杀向敌人,给徐青缓冲的时间。风浪加持下,徐青和冯芜一路顺风顺水,过了这一段东洋苦海,直达东岛。冬去春来,东岛的岛屿,比往年生机更胜。徐青目光所及,只见岛屿上空,强横的血气宛如大日笼罩。对于普通修道人,实是煌煌不可直视。他赞叹之馀,随即一声长啸,惊动这东海岛王。 第193章 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求订阅) 「公明,数月不见,你功夫进步了不少。」一个浑厚的男声出现,随后一点影子,由远及近,倏忽间到了徐青夫妇数十步外。只见来人,身形宽厚,面容豪放,正是林天王。忽地一条水龙从徐青身后钻出,扑向林天王的面门。林天王哈哈大笑。他修成武道宗师以来,在东岛上,寻不到对手,技痒难耐,寂寞无聊死了。还是徐公明知他心意。冯芜微微一笑,往旁边退了上百步,给兄弟二人留足切磋的空间。林天王把袍袖一扬,看起来像是衍空的流云飞袖之类的功夫,带动气流,血气炸起,轰隆隆好似连珠炮响,声声宛如雷霆。震动之间,一条水龙支离破碎。可是林天王没有丝毫得意,因为支离破碎的水龙,霎时间,化作上百水剑,当空朝着林天王齐齐射过来,宛如百箭齐发似的。林天王忽地张口,宛如海里巨鲸吸水。徐青微微色变。林天王这一吸,他寄托在水剑中的神魂念头立刻动摇,好似对方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鲸息声,更有特别的律动,对于神魂有极强的破坏力。徐青一脚跺地,神魂念头归位。那些水剑溃散,到了林天王口中,伴随鲸息运转,然后张口一喷,宛如徐青前世的高压水枪,连钢铁都能削断。徐青悚然动容,这份武道根底,宛如道术神通了都。他神魂凝聚水剑的强度,根本无法和林天王这一喷相比,而且对方是运用武道中,吐气成剑的功夫,这一喷之中,潜力惊人。徐青没有硬接。他现在是附体境的神魂宗师,与武道宗师近身搏杀,本就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徐青身子侧开,险险避开水剑。这一闪躲,林天王使出牛魔踏蹄的功夫,仿佛地龙翻身,大地震颤。徐青更感觉到一股深沉雄浑的力量,从地面蹿起,直透脚跟。他不由双足微麻。随即徐青借着这股力量,驾风而起,往天上窜去。不得不说,大道至简。这牛魔踏蹄的功夫,寻常武者也能练得,在林天王手中使出,硬是打出了天下绝学的味道。红发衍空的香象渡河虽然精微奥妙,但威胁性和林天王这一招牛魔踏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徐青刚飞离地面数丈。这距离,只要再腾高两三丈,纵然林天王贵为武道宗师,也是徒呼奈何。但是林天王牛魔踏蹄,身子高高跃起,蹿升的速度极快,后发先至,到了徐青面前,舌绽春雷地一喝。徐青神魂念头差点凝滞住。他几乎不假思索,一条苍黄小龙从眉心天庭出窍,伴随一声龙吟,往林天王周身一缠。林天王贵为武道宗师,激发气血,诸邪辟易,竟然第一时间没法将小龙震散。他只觉得身子一沉,行动微微迟缓。忙用力往苍黄小龙拍去。徐青哪里能让林天王拍中,苍黄小龙稍稍缠住林天王,旋即溜回眉心天庭。这说来话长,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徐青的苍黄小龙,乃是自身神魂着上紫皇龙铠。神魂出壳,肉身自然下坠。苍黄小龙归位,神魂之力再度激发。而林天王身形坠落,半空中激荡气流,朝着徐青一拍。徐青借着这一拍之力,身子往后飞去。不过这时候林天王身子急急下坠,又是借着地面反震之力,宛如利箭射出,快如闪电般,又追上徐青。徐青暗自感慨,果然是武道宗师,一近身就不好甩开了。面对林天王再次贴身,徐青拍出一掌,竟然无数光焰凝聚,化为灼烧无比的火焰巨掌,轰向林天王。这是以神魂之力凝聚日光,又号称太阳真火。什麽佛宗的大日如来掌丶日轮印,原理都和这差不多。不过徐青的神魂带有一丝圣贤的阳刚浩大之意,能承受的太阳真火更多。这一记火焰掌劈出,颇有点焚烧万物丶扫清寰宇的气概。林天王见状,居然没有避让,反而纵声一笑。这一笑之间,宛如天神下凡,睥睨尘世。随即是一记牛魔大力拳轰来,如碧海潮生,潮水泛涨。这是林天王久居东海,悟出的潮汐劲力。一拳之中,如潮水般叠加劲力,瞬息间叠了十几重恐怖劲气,根本不是徐青汇聚的火焰巨掌能够抵挡,眨眼间将其扑灭。这一拳随即也毫无花假往徐青身上落去。此时此刻,徐青另一只手一扬,有粗大的电光出现,宛如电蛇,当空雷震,迎上林天王的一拳。轰!林天王手臂的袍袖化为灰烬,露出光溜溜的手臂。只有拳头部位,有略微的焦黑痕迹。「掌心雷!」林天王微微吃惊。徐青这一击过后,又拉开了和林天王的距离。不过附体境界的神魂,力量强横,魂念坚实,确实也不易被武道宗师震散,若是换做显形层次,刚才已经交代了。「附体的神魂宗师对付武道宗师,确实得用放风筝的打法,用道术神通和对方慢慢耗,寻找机会。」徐青还有三阴戮妖刀等底牌没有使出,当然,也无必要。此外,神魂宗师对付武道宗师,最难的地方是破开对方的防御。而武道宗师,一旦被神魂宗师拉开距离,便很难近身。尤其是地形环境越复杂的地方,神魂宗师的花样就越多。神魂高手确实吃环境和周身配置,倒是武道宗师,发挥稳定,下限极高。尤其在冲锋陷阵方面更不是容易受到军阵血煞影响的神魂宗师可比的。林天王回过神来,对着徐青笑道:「公明,你不和我近身,我偏要近你身。」他说话间,浑身竟冒出一股可怕的拳意。明明是青天白日,在徐青的感官里,如同一下子陷入黑夜里。帝星飘摇丶山河动荡丶天下皆反。这便是武道宗师的拳意。在这股拳意下,徐青顿时感觉到神魂上了沉重无比的枷锁,道术神通难以运转。「好。」徐青喝了一声彩。浑身气血浓缩,注入眉心。只见到眉心天庭窍穴,一条苍黄带紫的神龙飞出。飞龙在天!在林天王浩大不息丶动荡山河的拳意下,徐青也展示出神魂宗师的风采。山河动荡,我自成龙,翱翔九天。这一刹那,徐青神魂如龙,仿佛扯断金绳,断开玉锁,如神灵般主宰苍茫大地。而林天王的拳意,则化为一条巨鲸,山呼海啸。更有一鲸落万物生的苍茫悲壮。拳意和神魂碰撞。周围的物质,都生出惊人的颤栗,虚空中的弹抖之声连续不间断响了许久,终于止歇。徐青和林天王相视一笑,各有收获。林天王道:「可惜,我这拳意尚未化鲸为鹏,不够灵动。」他现在的拳意雄浑浩大,却没有鹏鸟的灵动,一力降十会有馀,却难以克制神魂宗师诸般的变化。徐青微微点头,他自然明白林天王的意思。实际上鹏在中土文化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有些方面甚至比龙更能反映中土文化的精髓。譬如夫子曾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一般人肯定以为朋是朋友的意思,实际上朋通鹏。鹏在中土文明里,乃是指智慧和灵感的神鸟,这句话的本意是:有大鹏鸟从远方带来灵感丶开启智慧,不值得愉悦吗?夫子的另外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也是类似的意思。习的古文字形是「习」,乃是高飞的鸟羽,通翼,指的也是鹏这样的神鸟。故而学而时习之的意思是「求学时常感受到像神鸟带来智慧启示,不值得愉悦吗?」当然,夫子喜欢用神鸟譬喻智慧和灵感,实际上也是和他的出身有关。夫子是殷商后裔。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人以玄鸟为图腾,与神鸟有特殊的历史联系和情感。这种特殊的历史联系和情感,自然也会体现在夫子的言行中。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事实上夫子就成了影响后世最大的圣贤,不管有没有读书,都会受其影响。如林天王这样的乡里豪强,往上追溯几代人,实际上便是寒门士族,寒门士族则是从士族中跌落下来的。在这片中土大地上,如此的情况比比皆是。普通人留下后代的概率其实很低,更多是士族权贵家境跌落,成为寒门,再慢慢成为普通百姓。从百姓这种称呼,其实就可以看出端倪。因为中古之前的普通人,根本没姓,所以扶桑人也继承了这一点,他们的姓氏没有真正值得称道的中古贵姓,都是跟着出生地或者特别纪念的事件取出来的。所以如今时代,大虞朝的普通人之所以都有说得出源流的姓氏,实际上便是从祖辈继承下来的。中古的贵族跌落层级,也自然将许多家传的文化下沉到了普通人中。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外夫子开启私学的潮流,打破贵族的知识垄断,也是一个因素……还有造纸术丶印刷术等。历史的发展如车轮滚滚向前,任何试图抵挡这股大势的人,都会被粉碎,再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得顺应时势。这也是徐青的一大优势,在首辅那种人物,都得在摸索中不断犯错,总结经验教训,他已经提前认识到了一些错误例子,看到了大势的轮廓。在这一点上,实际上只是前世那些键盘侠的基本素养。可惜,有这种机会的,如今世界只有徐青一个。至少徐青没发现有其他相似经历的人。这也是他目前最独特的优势。饶是如此,徐青也不会步子跨得太大,只在现行的规则里,不断前行试探,遇到麻烦,解决麻烦。徐青很明白,文明的前进是发展出来的,而不是变出来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徐青随即和林天王谈笑一会儿,总结刚才交手的经验得失。他们这种层次,往前进一小步都很不容易。所以更珍惜每次切磋的心得体验。如果说练脏高手是八十分,武道宗师便是九十分,从九十分到一百分,每一分的前进,都要付出练脏高手前进一分的十倍百倍努力。甚至付出了,也不见得有效果。而武圣则是满分之外,属于两人现在也没法揣摩透彻的存在。到了这一步,如果松懈,功夫不但会止步不前,甚至还可能倒退。修行不是一证永证。因为还要抵抗岁月的侵蚀。岁月是世间最可怕的力量,任何惊才绝艳的人物,都难以与之抗衡。即使超脱寿命的限制,如沧海也会桑田,如河流也会改道,如高山也会受到大自然各种力量的侵蚀……徐青坚定自身之后,对此没有感到绝望,而是充满振奋。一场场磨砺和考验下来,他确实不再是前世那个普通人了。正确认识自己,亦是见性之功。徐青和林天王交流过程中,冯芜只在旁边看,没有掺合其中,而是用心聆听。夫君在不断进步,她也要不断进步。两个人一起前进,胜过世间一切的浪漫和美好。夫妻之间,道侣之间,本该是让对方变得更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相互扶持,上最高的山峰,看最远的风景,然后还有彼此。交流结束之后,林天王哈哈大笑:「咱们兄弟论道,倒是冷落了弟妹。」冯芜:「大哥是觉得我笨了,听不懂你们的高深学问是吧?」林天王忙告饶道:「非有此意。」老林面色一囧。徐青乐了一下,随即道:「这次过来,除了有事找大哥外,顺带也是给你捎一件礼物。」他从乾坤囊取出撼天弓。林天王对徐青的乾坤囊多有羡慕,也不得不承认,好兄弟果真有大气运。这种东西,他只在神话传说中里听过,什麽壶中公,醉里乾坤大,小时候听说书人讲这些,老羡慕了。比好兄弟有老婆还羡慕!徐青其实也是展露实力,有乾坤囊,武力也和你老林差不多,论势力比你更大,免得老林飘了。人际关系是动态发展的。林天王成了武道宗师,虽然不会是那种捅兄弟刀子的人,却也会有正常的骄矜之心。这次切磋,亦是为了消除这种苗头。话事人的地位不是靠嘴来的,而是靠拳头。平常细节做好,也免得将来兄弟之间,在成就大业之后,变得生分,最后只能请好兄弟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了!又或者请林天王去钓鱼。林天王虽然粗中有细,也没徐青这麽细,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撼天弓上。「好弓,好好好……」他这种武道宗师,见到特殊的神兵利器,心念自然有感应。撼天弓一露出来,林天王便意识到,这才是他需要的神弓,没有之一。「大哥,这可是儒门名教之首,孔府的六艺圣物。这份大礼,值不值得你磕一个?」徐青笑道。林天王当即要磕头。徐青忙抓住林天王双臂,老脸一黑。林天王哈哈大笑:「得了这麽大便宜,你以为我不敢磕头?」徐青腹诽:「这麽没节操,跟谁学的。」他随即将撼天弓丢给林天王。林天王仔细把玩,颇是稀罕,随后道:「好兄弟,你要让老哥哥我杀谁?」老林十分上道,这麽一份大礼下来,肯定有苦差事。但干什麽都值了。徐青随即说了东溟公主的事。林天王古怪地看了冯芜一眼,冯芜连忙解释:「我可没说不准。」林天王不由大力拍拍徐青的肩膀,「老弟,你这份心气,即使法武双修,也定是武道宗师。这种好事,你都不愿意小小辜负一下弟妹,哥哥我还有什麽不放心的。」他从此事看清了徐青真正的为人。以往,徐青是智谋过人,但凡是追逐利益,多少有些冷血。不是说冷血不好,但凡事唯利是图,作为合伙人,心里难道不嘀咕吗?现在他看到了徐青的另一面,不但不觉得徐青犯蠢,反而更觉得自己慧眼识人。这才是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如此,更觉得和徐青意气相投。世上蝇营狗苟的人太多,但要收拾山河,重整乾坤,除了有洞悉世事的智慧外,自然也得是非常之人,行那非常之事。林天王自诩是非常之人,但智慧上确实差了点。以前他觉得自己和徐青分开,可以独霸一方,现在他有了更高的志向。若与徐公明成就大事,流传后世,比在海外建个小国岂不是强许多。徐青自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他和林天王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这种感觉是在其他人身上没有过的。不过徐青还是实话实说,「大哥,这撼天弓要不是我现在用不上,就自己用了。你哪天武道不如我,须得还我。」真兄弟才会给对方上压力。林天王刚才的感动一下子消失无踪,老脸一黑。他随即感到压力好大,以这小子的修炼速度,他还能玩这弓几年啊。林天王浑当没听见,笑嘻嘻道:「弟妹,我这新抓了一只大海蚌,有滋阴补血,驻颜增寿的效果,你服用之后,必定颜色更好。」一时间,冯芜咯咯笑起来。空气里,充满快活的笑声。……茫茫东海,一艘巨舰乘风破浪,暗舱里更有一座座大炮,炮口幽黑深沉,有莫名的恐怖压力。「顾师,要是徐青不同意,就拿大炮轰一下东岛,让他看看咱们的武力,逼他同意。」出云公主对于徐青的血脉十分渴求。而且这是她认为绑定双方合作最好的办法。她开出这麽丰厚的条件,如果对方都不答应,只能用下策逼迫对方同意了。这船上装的是方仙道新研究出的紫雷火炮,亦是顾道人压箱底的本钱。上次在徐青手里,两人吃了大亏。这次虽然是求合作,但也得预设谈不拢的情况会发生。所以带上手中的强力底牌是必要的。你有武功道法,我有坚船利炮。顾道人更是心底里认为,该让世人意识到,方仙道会开启新时代了!另一边,顾道人是在方仙道中对回归中土很感兴趣的人。毕竟研究火器,无非是机关术的发展,属于外道。更何况性命之道的根本源流,还是在中土。他本质上,还是十分向往追逐长生的,即使不能长生,能得到中土前辈高人的传承隐秘,神魂进阶附体境,在有生之年冲击鬼仙成功,再活一世,也是大赚了!其实海外或者西域之外以及传说中佛国天竺,都有层出不穷的邪术丶神通,但道理并不比中土高明。中土对性命之道的研究,胜过中土以外任何地方。方仙道在海外,对于性命之道,甚至外丹道的研究,都没有什麽发展,而且集中资源在火器上发展到现在,也遇到了严重的瓶颈。以他们原本对大道的认知,已经不足以推动火器进一步发展了。也需要新的大道理论来支撑他们火器外道的继续发展。这一点,西洋人据说已经有了新的突破。人家那边也有智慧卓绝的圣贤。是以,方仙道的有识之士,已经前往西洋问道。但也有顾道人这种人认为,中土学问博大精深,何必求诸于外。这也是方仙道内部的求道路线分歧。双方现在的关系,也是水深火热。毕竟自古以来,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第194章 撼天弓与紫雷火炮(求订阅)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徐青和东溟公主出云约定的时间。咸湿的海风吹拂过面,徐青孤身一人在海滩边等待。遥远的海天交接处,巨大的风帆缓缓出现,但没有靠近东岛的海岸,而是放下一艘小船,东溟公主带着两名护卫和方仙道的顾道人,乘一艘护舰战船,上了海滩。这是一次秘密结盟,即使有斗争,也是为了和谈。今天的出云明显做过精心的打扮,不是女武士的装束,也不是扶桑和服,而是江南仕女的着装,她本身又是一方高手,既有仕女的绰约风姿,又有难得的英气,十分特别。这是一个令人很有征服欲的扮相。从这一方面来看,出云为了求取真精,展现了十足的诚意。但徐青目力何等惊人,看到了巨舰露出的幽黑炮管,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平浪静,不用担心炮管被海水打湿。从炮口调整的角度来看,显然是对着东岛的。无须言明。一旦谈判进入不顺畅的阶段,东岛会遭到炮轰。然而,作为东海霸主丶武道宗师的林天王,此时此刻没有出现,对于东溟公主一方,同样也是潜在的巨大压力。正面战场上,武道宗师的压力虽然大,却是可以预计的。若是不出现,会造成什麽破坏,所有人都难以预料。哪怕出云公主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潜入海底,朝着东溟帮的巨舰去。另一边,顾道人也眉头紧锁。武道宗师如果收敛气血,除非是有至少附体的神魂境界,不然的话,哪怕出现在显形巅峰高手附近数丈,也是难以用神魂念头直接感知到的。这也是武道宗师可怕的威慑力。海边,徐青恬然自得,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出云公主打破寂静,开门见山道:「你考虑的怎麽样?」徐青:「我们可以合作,但是求子的事,你得等我三年。」出云公主心中冒起怒火,她都开了如此丰厚的条件,居然还要她等三年,凭你徐公明脸大?这是数日以来,徐青丶冯芜和林天王商议的结果。对于徐青而言,三年之后,如果他还在世,那说明他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而且三年里,自己和冯芜的嫡子应该已经出世。如果三年内没有诞下子女,说明他和冯芜是没有生孩子的命。其实这件事不只是徐青和冯芜个人感情的问题,如果现在和东溟公主结合,先冯芜一步,诞下血脉,即使对方再如何承诺,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这种事,在大家族里是有不少教训存在的。亦是冯芜强调,在她生下嫡子之前,不许别的女人先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徐青先前经受住了利欲薰心的诱惑,并不代表,在这件事就不考虑利益了,而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来看这件事。因为他现在事实上还不满十八岁,即使要考虑子嗣的问题,在这个年纪,也不是最迫切的事。但是青铜镜的寿命评价中,他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了,这是实打实要面临的问题。如果他答应现在和东溟公主生孩子,即使三年里,和冯芜有了孩子,那麽一旦他三年后死了,可以想像一个很糟糕的结果。正妻和嫡子是必须会遭到清算报复的,而东溟公主怀上的孩子,或许在方仙道的庇护下会没事,并且接管他的部分遗产。好似他会留一点血脉在世上,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讲,这是徐青没法接受的结果。甚至等于他拼搏的一切,最终得利的是那些对头,以及东溟公主这一方。诚然,他可以在这点时间内做一些后手准备,但人一死,后手真的有用吗?历史上多少雄才大略的存在,有几个能把身后事安排明白?在这一点上,抱着侥幸心理是没多少意义的。哪怕他和林天王肝胆相照,也很难在这一点上付出真正的信任。如果托孤这麽容易实现,诸葛也不会受到历朝历代的帝王赞扬。东溟公主自然不知道徐青的诸多顾虑,即使知道,她也是以自己的诉求为主,说道:「不管你出于什麽原因让我等三年,反正我不会同意。」她的态度很坚决,没有缓和馀地。徐青看向顾道人,缓缓说道:「方仙道的紫雷火药威力很大,你们凭此制造的火炮,自然也威力不俗,只是射击的精准性,不知道长是如何解决的?」顾道人浑没想到,徐青一开口,便直指紫雷火炮的一个重要缺陷,他惊讶道:「徐公明,你也懂火器?」徐青微笑道:「本朝也是有研究火器的,我略知一二,确实不如道长这样的方家。我想过此事,应该是在炮弹上做文章,利用道术,来提升炮弹离膛的稳定性?不过火炮的威力越大,要在上面施展的道术或者符籙之类,应该会越厉害。或者在炮管上刻印道术?只是火药一旦爆炸,威力是不可控的,按理说也会影响道术的效果……」他自问自答,无不是方仙道的火器研究的难题和解决思路……甚至有些角度,顾道人都恨不得与徐青详谈。东溟公主浑没想到徐青还有这一手,颇有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关键是顾道人的神色,显然被徐青的话语带动。但她深深清楚,徐青抛出的诱饵,莫说顾道人没法拒绝,便是方仙道内,许多长老都没法拒绝,一些痴迷外道的长老,指不定还会主动求徐青和他们合作。顾道人心中激动之馀,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中土道统博大精深,果然能解决许多他们面临的疑难。何况内丹道流行之前,确实是外丹道的天下,可惜在多次王朝更替之后,外丹道也有不少重要传承中断,指不定徐青就是从哪个外丹道的道统中获得了灵感。是了,当初那流波山的宝库内,说不得就有其中奥秘。顾道人的心情,自然愈发激动复杂起来。曾经他离那个宝库,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那就是现在?在东溟公主看来,现在的徐青,哪里是俊美的解元郎,分明是蛊惑人心的第五魔王化身人世间。她忍不住呵斥道:「顾师,切莫被他蛊惑。若是他懂这麽多,怎麽不见自己造火器。」她一声厉喝,打断顾道人的遐想。老道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但又深知徐青说的话,确实没有问题,于是心情格外复杂起来。他道:「徐公明,你不要心存侥幸,这次我们带来的火炮,贫道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一颗落在东岛之外。」顾道人话虽如此,但是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因为他能保证这次的火炮没问题,可是一旦大规模运用,紫雷火炮的精准性实是没法保证的。即使他没日没夜地制造紫雷火炮,也会有残次品。即使方仙道中,能有他这份手艺的,也不超过二十人。对于战争而言,不但成本过高,而且远没法满足所需。这也是方仙道如今的一大困境。他们面临的西洋海盗,虽然没有比一般火药威力更大的紫雷火药,可是一些特别厉害的海盗,其炮击的精准性,显然在他们方仙道之上。这让他们很费解。而且西洋海盗对此事的秘密看管得极为严密,连方仙道都搞不到其中隐秘。顾道人等,还隐隐察觉,对方制造的类似火炮数量还在增加,明显制造的难度,比他们的紫雷火炮低不少。此消彼长下去,方仙道在南洋的势力显然会不断受到西洋海盗的打击,从而丧失在南洋的话语权。由于西洋海盗的威胁,导致了方仙道中的生存空间,本能向衰落的大虞朝进行拓展,这也是大虞朝的海患逐年严重的一个原因之一。徐青看着顾道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出云公主丶顾道长,咱们打一个赌如何?若是今日贵方的炮弹落不到东岛,那咱们还是进行合作。徐某愿意与贵方歃血为盟,并且约定三年后和公主你诞下血脉,若是那时候公主还愿意的话。若是贵方的炮弹落到东岛之上,今日我对公主的条件全盘接受,怎麽样?」东溟公主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徐青有什麽底牌,可是这个对赌的方式,最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和徐青歃血为盟。毕竟双方合作,乃是大势所趋。除非出云不想藉助大虞朝和徐青的势力复国。而大虞朝也需要东溟帮的牵制,来减轻来自东夷人的海患压力。这种大势下,个人的意志是难以扭转的。何况徐青如果真不愿意和她结合,她也没啥好办法,毕竟对方不是真正的文弱书生。她稍作沉吟之后,说道:「我同意,顾师你觉得呢?」顾道人被徐青点出紫雷火炮的缺陷,颇有点伤自尊,正是挽回颜面的机会,不过他也舍不得紫雷火炮消耗过多。这次带紫雷火炮是为了给徐青制造压力,而不是真的要轰破东岛,不然岂不是把林天王这位武道宗师往死了得罪。顾道人:「船上的紫雷火炮一轮发射,共有九枚炮弹,如果一枚都不能击中东岛,那麽算我们输。」徐青笑道:「一言为定。」即使顾道人不开口,徐青也会找理由,将炮弹的数目限定住,现在对方主动开口,自是省了他一番口舌。接下来,东溟公主让随从的护卫在战船上挥动旗语,招呼巨舰。那边得了命令,开始行动。紫雷火炮的威力不俗,不可能在一轮发射时,同时点燃所有的火炮,而是需要一定的节奏间隙。否则会对巨舰的船体结构造成一定压力。不是说不能,而是在非战争阶段,没有这个必要性。巨舰的价值,可比紫雷火炮珍贵许多。其实要不是南洋有产巨木的地方,东溟帮也不可能有许多大海船。巨舰在东溟公主的吩咐下,准备就绪。徐青表明,自己这边早已做好准备。东溟公主自然不会客气,一声令下,护卫发出旗语。轰轰轰!自远方巨舰上,一颗颗炮弹带着雷霆巨响,炮管更是有恐怖的火光和硝烟冒出。宛如天降陨石一般。一颗颗炮弹划出优美的轨迹,带着恐怖的压力,轰向东岛。这时候,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只听得九声弓弦连连响动,几乎和炮声同时。东溟公主惊呼一声,「九星连珠?」这是天下罕见的九星连珠神射之术。而且天下间能承受九星连珠神射术的神弓也不多。九只大箭,泛起血红光芒。上面显然有恐怖的血气附着。破空呼啸,宛如飞剑,在虚空中拉扯出可怕无比的气流。九颗炮弹,还没落在东岛上,便被九支大箭射中,在空中爆炸,如同灿烂绚丽的烟花。东溟公主看到天空中连串的爆炸,一时间竟然失神。这就是武道宗师吗?竟然以一己之力,抗衡了一轮紫雷火炮的射击?顾道人也惊骇绝伦。这大箭,要是射中在人身上……他难以想像,如果这个武道宗师瞄准的是他自己,哪怕隔着一两里地,都会让他感到头皮发麻。……「大哥,你没事吧。」冯芜一脸关切。林天王只感觉到双臂发麻,气血亏空。他总算知道为什麽徐青送撼天弓给他了,这小子拿他当苦力。用撼天弓行九星连珠的神射术,根本不是人干的事。看着弟妹一脸关切。林天王兀自强硬地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走出来对着东溟公主等人冷笑一声道:「紫雷火炮,好大名头。」只见他随手将撼天弓扔在地上,负手而立,渊渟岳峙的宗师气派给人一览无遗。冯芜跟在后面,没看小三,而是盯着林天王的袖口,咋这麽颤抖?她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哥够给力,还好对方就九颗炮弹,再多来一颗?她多少有些后怕。徐青镇定自若,向着东溟公主和顾道人轻笑一声,「公主,我仰仗兄长之力,侥幸赢了你们一局,切勿见怪。」东溟公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见到林天王的绝世武勇,惊叹之馀,也知天命在徐,缓缓点头:「出云愿赌服输。」顾道人看着林天王,叹息一声:「武道宗师,名不虚传。」方仙道一向仗着火器之利,纵横南洋。见到有人以血肉之躯,用神弓抗衡火器,多少有些破防。不过一想到这是武道宗师,几乎代表凡人武者的巅峰,也能接受。至于武圣,都已经超凡入圣了,不能以凡人度之。随后双方按照约定,歃血为盟,至于合作的细节,还需要多方考量,不是一时间就能达成。东溟公主和顾道人没有逗留,后面的细节,自然要交给专业的幕僚团队来商讨,不然她现在应下,事后发现出了问题,还不好补救。但大方向已经敲定了。送走东溟公主和顾道人,徐青向着林天王郑重一礼,「兄长,今日多谢了。」林天王已经缓过来,「要不是有撼天弓,今日我也没把握拦下这紫雷火炮。而且他们还可以继续发射火炮。哎,武道在火器面前,怕是要没落了。」林天王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得出火器出现,对武道是一种摧残。徐青笑道:「大哥能用弓箭,为何不能用火器?火器出现,只会让武者更厉害。」林天王闻言,不由一怔,随即笑道:「倒是我想窄了。」徐青的话,解开他心里一层隐忧,只是有了火器之利,愿意吃武道之苦的武者,肯定会少许多,等到火器越来越方便厉害,或许再难出现武道宗师了,因为没这个环境土壤。但对他而言,并非坏事。以他的武道修为,掌握厉害的火器,能发挥出很可怕的作用。不知道方仙道有没有无比厉害的火器,能让他拿来和武圣一斗?对此,林天王竟有些小小的期待。徐青对此没有顾虑,一来是有前世经历,二来他讲究法用万物。道术丶武功,都是拿来用的,不存在非此即彼,火器一样如此。他这一生,追求的是大道真理,而不是吃豆腐脑,一定要甜或者咸……一场风波告一段落,徐青和冯芜向林天王告辞回去。路上,冯芜忍不住笑道:「你拿撼天弓出来,是不是就为了让林大哥给你卖命办成这事。」徐青咳嗽一声:「送撼天弓我是真心的,解决问题是顺带的,你不要老是把我想得那麽世俗。」冯芜微微一笑,「总归结果是好的。不过换做其他人,哪里舍得将撼天弓送出去。哎,也只有你。」她最喜欢徐青的一点就是不汲汲于富贵。在她看来,徐青更享受分配利益,而不是得到。似撼天弓这样的事物,如果放在仓库里,作用再大,不拿出来用,又有何意义呢?北孔拥有撼天弓,却不能以此来结交到能使用它的武道宗师,终究失去了一切。徐青正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啊。……「玉王爷,据探子来报,徐青和东溟公主已经达成盟约,却没有约定现在就做诞生子嗣的准备。」「什麽!」玉亲王忍不住将一个珍贵的茶碗砸落地面。大事坏矣。 第195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求订阅) 玉亲王在外人看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失态,实际上是因为此事坏了他心中的一个大计。其实他早年性格暴躁易怒,而且性子很急,受了老皇帝多年捶打之后,才养成现在的城府。饶是如此,他心里对老皇帝也是颇有不满的。老皇帝好道,但玉亲王私下里,却喜欢躲在密室里念诵佛经,而且私下里会带着一串念珠,在冲动时,拨动念珠,来压抑内心的不平静。他此时便在袖子里拨动念珠,心情缓缓平复。「戴先生,事已至此,为之奈何?」玉亲王府有四大心腹,分别代号「江山」丶「血影」丶「拈花」丶「逐鹿」。江山便是这位戴先生,乃是玉亲王的心腹谋主,许多大事,都是他和玉亲王商议决定。至于沈墨作为玉亲王的老师,反而没有参与进来。当然,玉亲王也没有和沈墨商议这些事的打算。戴先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早年间被人诬陷,导致科举无望,因此玉亲王用起来,得心应手。正是在戴先生的谋划下,玉亲王俨然在朝廷中有了极为庞大的潜势力,使他根基愈发深厚,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实际上,东溟公主提出要怀上徐青血脉的事,便有戴先生暗中谋划引导的因素,只是对方自己不清楚。而且这是几乎无解的阳谋。如果徐青现在答应,会埋下一根导火索。戴先生神色淡然,对着玉亲王拱手道:「王爷,徐青和东溟公主约定了三年之后圆房,咱们的计划并非失败了,只是结果没有预想的那麽好。」他一句话将此事定性,还安抚了玉亲王。玉亲王:「徐青崛起才几年,本王担心他三年后,更加不可控制。」海沙夫人的事,实际上触及了玉亲王逆鳞。他早已得知真相,却为了朝廷大局隐忍不发。因为徐青在为大虞朝的江山做事。他没道理反对。别看他小动作很多,涉及到这种根本大事,老头子心里明镜似的,不会由着他乱来。其实清田丶平定海患甚至一条鞭法施行所需要的白银,他都做了许多看不见的努力。在玉亲王看来,没有徐青,他上台之后,一样可以开海,清田,执行一条鞭法,做千古一帝。徐青的存在,甚至会影响他在后世的评价。但是老头子护着徐青,玉亲王自然只能隐忍。尤其是老头子对徐青的袒护,令玉亲王感到嫉妒。看看徐青乾的那些事,哪一件不够杀头?结果呢?老头子从不觉得这些事有问题,还做了徐青真正意义的靠山。没有老头子的袒护,以及方老狗在老头子授意下对徐青的保护,凭徐青乾的那些事,早被人杀了好几次。他当然明白,这是因为徐青的出现,刚好顺应了老头子的利益。在老头子过去几十年,不乏有这种人在他手中发光发彩,但那些人年纪都不小,后面也倒台了。徐青不一样,他连进士都不是。老头子压着他,甚至还存了一份留着徐青给他用的心思。但是玉亲王不认可这种好意。他被老皇帝压了一辈子,不想老皇帝死后,自己还活在对方的阴影里。纵然徐青是诸葛亮,他也不愿意做阿斗。他要做千古名君,要拨乱反正。在他看来,老头子死后,评价不会高。所以拨乱反正的他,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皇帝。他才是大虞朝天命所归的真正中兴之主。戴先生作为玉亲王的心腹谋主,对其想法心知肚明,他平静地说道:「王爷,现在还不是对徐青动手的时候,你忘了我说的话麽?凡是多忍。过个三五年,再看他。」「忍忍忍,到底要忍到什麽时候。」玉亲王抬起袖口,将里面的念珠露出来。他太压抑了。戴先生:「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王爷只要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朝着王爷有利的方向发展。」玉亲王捏爆了手中的一颗念珠,神态变得从容平静起来,说道:「戴先生,你说得对。」在他这个位置,不犯错比任何事都重要。那麽,接下来海沙帮的乱子,由徐公明自己去收拾吧。玉亲王冷冷一笑。戴先生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茶碗碎片,来到玉亲王的面前,「王爷,马上又是万寿节了,用心准备好给陛下的寿礼,才是头等大事。」玉亲王:「先生有什麽想法?」「王爷孝心感天动地,在下以为,莫过于送一本王爷亲手所书的血经。」「阿这。」玉亲王一怔,戴先生用锋利的茶碗碎片划破了玉亲王的指肚。玉亲王随即哭笑不得,随即开始书写血经。他对戴先生这些行为并不反感,甚至还期待有一天,戴先生主动给他加一件衣服。至于那之后,他会如何对待戴先生,只有天知道了。而当了皇帝,他就是天!……「公子,海沙夫人想请你出面,帮她一把。」苏怜卿送来一份新的情报。徐青心知,不是天大的难事,海沙夫人不会找他。而且说明,这件难题,玉亲王那边不打算帮忙。做弃子了吗?徐青展开来信,了解到海沙帮内部的问题。海沙夫人实际上是海沙帮上任帮主的女儿,但现在海沙帮是群龙无首,没有帮主的。大事小事,由帮中长老和海沙夫人一起决定。先前海沙夫人有玉亲王暗自撑腰,所以有较大的话语权。可是东溟帮之事后,明显玉亲王对海沙夫人的支持不断减小。帮中的人看出端倪,对于海沙夫人自然步步紧逼,进行不断的试探。现在时机成熟,野心家冒出来,想要成为新的帮主,亦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海沙帮现在和户部的勾结越来越多,利益越来越大,无论谁做了帮主,都有天大的利益。他们背后,亦各自有朝中强力人物的支持。如果海沙夫人还有玉亲王支持,其他人自然会忌惮。现在的话,情势完全不同了。甚至一些人已经从海沙夫人的行动中,看出她投靠了江宁府徐青。对于徐青,海沙帮自然不陌生,但利益面前,不是一个名字就能吓退的。徐青有靠山,他们也有。而且海沙夫人一旦在这次帮中大会失势,被踢出海沙帮也是必然的,她手下人也会被一起清算。徐青心里清楚,这是黑道社团常有的操作。海沙帮论势力和规模,更在巨鲸帮之上,而且徐青要从海路和东山省联系,海沙帮是绕不开的。对方又有深厚的官府背景,强行吞并,根本不现实。此事他还有一个必须出手的理由。刚和东溟帮以及方仙道的顾道人合作,如果他连海沙夫人都保不住,显然会让东溟公主等人心中再次动摇。更会让外界看低他。徐青现在的威望都是一次次斗争出来的。固然给他很大的好处,却也让他不能轻易失败。这就是草根崛起最困难的地方之一。你可以赢无数次,但只要输一次,便是群狼环伺的结果。他纵然是名满天下士,却也比不得人家四世三公的背景,可以输得起。徐青是输不起的。徐青并不避讳自己的劣势。他知道,一旦成功,这也是他的优势,因为包袱少,他可以大刀阔斧地解决许多难题。「你回信告诉她,此事我会解决。」「就这麽多?」「足够了。」「唯。」苏怜卿很快回信。徐青随后才问她海沙帮的具体事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敌人越了解,不可控因素越少。「公子,这次是否要林天王跟你一起去?」徐青摆手:「不必。说到底,大哥的身份不适宜和我有太多明面牵扯,否则在朝堂上,容易引起纠纷。」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徐青现在,还不到掀桌子的时候,该讲的规矩自然要讲。当然,如果有必要,也不必那麽守规矩。说到底,我跟你讲规矩,那是我给你面子;我不跟你讲规矩,那是因为你不给我面子。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麽简单明了。越是简单的事,越需要用拳头来解决。花里胡哨,往往是因为拳头不够硬。现在值得徐青用脑子解决的事,没那麽多,海沙帮的事,显然不在其中。这也是给自己减负。……徐青和苏怜卿商议海沙帮事情的时候,魏国公府迎来不速之客。「让我找机会拖住徐公明一个月,不让他去海沙帮?」魏国公接到京中盟友的来信,有些踌躇。近来,他和徐公明算是相安无事。而且大家一起发财,以前的过节,都快忘掉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显然徐公明树大招风,惹的人不是他一个。关键是这人还是玉亲王明面上的支持者。「难道有玉亲王的意思?」魏国公暂时将来人安排在客院,回到书房思索此事。如果是玉亲王要对付徐青,岂不是意味着徐青很难了?但这种时候,对付徐青,对皇室显然是没有好处的。魏国公看着这封信,很是犹豫。从长远角度来看,削弱徐青,对魏国公府是极为有利的。但魏国公深知徐青的厉害,连衍圣公府都被徐青斗到了。虽然魏国公韬光养晦,潜势力不是孔府可比,但斗赢了徐青,对他也没好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魏国公内心深处,有个邪恶的声音仿佛在对他说话。魏国公压抑住心中的恶念,反覆揣摩信件的内容。其实海沙帮内,也有他的人。对于海沙帮近来即将发生的事,魏国公心知肚明。他反覆琢磨,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魏国公明天到金光寺上香,请我过去一叙。」徐青一时间,感到意外。应天府那麽多寺庙,何必舍近求远?上香自然是藉口,想和他见面私会才是重点。无论如何,选在金光寺,倒是能看出魏国公没有敌意。徐青知晓,伴随他基业稳固,实力愈发强大,似魏国公这种人物是愈发不肯和他火拼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此前魏国公尚且不敢和他搏命,何况现在?徐青自是坦然赴约。第二天,他骑着火云马出城,到了约定时间,恰好赶到金光寺,在法月招待下。两位当今南直隶的新老巨头开始会面。后世,法月禅师的手札有关于此次会面的记录。当时,魏国公虽然有坐断东南的潜在势力,却也被徐解元的风采盖住。事实情况是,徐青先上来给老前辈做足礼数。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相见时,其乐融融,很快成了忘年交。徐解元说魏国公有吴王夫差的霸主气象,魏国公赞徐解元少年英雄,似千年前的江东小霸王。反正都是想尽办法恭维对方。一番交流下来,魏国公拿出抹去来历的信件。徐青接过,看了之后,问道:「国公爷想留住徐某?」魏国公微微一笑:「我无此意。」徐青心里顿时明白,老畜生是要好处来了。真是会找机会。他也明白魏国公的意思,只要能从徐青手里讨到好处,多少不重要,关键是能让他在四大家族内部挽尊。这也是近来朱家和徐青合作,产生的恶果。做生意归做生意,朱家背着魏国公和徐青来往这麽密切,摆明了有点不把魏国公府放在眼里,分不清谁是老大了。徐青叹了口气,说道:「国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本来在下打算出发前,跟夫人说一说朝天观主关门弟子卫元的事,既然国公一片好心,徐某决计不开口。」魏国公刚露出的笑容尬住了,他忍住破口大骂小畜生的冲动。拿这种事出来,你徐公明还是人吗?他原本以为,凭藉徐青和朝天观主拐弯抹角的关系,即使知晓此事,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没想到这小子一点下限都没有。他心中顿时明白,卫元没有搞定徐青,也不由对这个私生子有些失望,原来都是不成器的。失望之馀,好似又松了口气,看来不用考虑将来的事了,谁都差不多,顺其自然吧。魏国公到底是老狐狸,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公明是个妙人儿,老夫承你的情,这次也不拖你后腿。」徐青笑了笑:「我准备建立一个专门研究纺织技术的学院,不知国公有没有兴趣参与?」魏国公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好奇道:「此举有何好处?」徐青随即说了建立学院的好处。魏国公听后,自然明白,随即道:「可是如何保证这些研究技术的工匠不会藏私,且愿意传授给徒弟?」徐青说出答案:「分利给他们。」魏国公有些不爽,工匠是什麽东西,也配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徐青随即耐心解说,而且也解释了其中的限制,以及种种细节。魏国公听闻后,明白这些工匠确实能得到一些好处,但也得不到多少。徐青的用意是激发工匠的积极性。事实上,这种事起个头比真弄出什麽成果更重要。他现在就算讲什麽数理化,也很难推广,因为没有动力。学八股的动力那麽足,其实也有许多读书人学不下去,何况这些实用的知识。他现在开个头,总比没有头好。功成不必在我。能多做些什麽就做些什麽。徐青到底将魏国公劝服了。因为来都来了,啥好处都没捞着,很没面子的。实际上,真见了徐青,他还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过节归过节,见到世间的良才美玉,再对比自家的烂木头,想不欣赏都难。他甚至还有和老妻再练一个小号的心思。这些年,老妻颜色故去,确实有点下不了口,不再同房,但为了魏国公府的千秋万代,他是时候再牺牲一下了。魏国公回去之后,和夫人亲热一番。夫人受宠若惊。事后,打听了才知晓,魏国公先前去见了徐青,还以为是徐青的功劳。顾不得儿子在徐青那里吃过亏,喜滋滋地挑了好几件礼物送到江宁府给冯芜。里面还有魏国公珍爱的古玩字画!……海沙帮总舵。「区区一个徐公明,大家有什麽好惊慌的。我去年在长白山采参,遇见山中的老神仙指点,得了阵法。这一年参悟有成,管教他徐公明来得去不得。」说话的人傲气十足。而他的面目丶手臂,有明显的木质纹理,还有妖木根须。他的阵法,总舵的众人也领教过,确实厉害。更是号称连武道宗师丶神魂宗师都能困住。至于这人遇见的老神仙,大家心里清楚,不就是长白山七杀魔宫的老魔主黑山老妖麽。这大阵有见识的人也探出了来历,乃是长白山的青木天妖阵,属实厉害得紧。上一代魔宫宫主曾在太和山摆过一次,要不是邋遢道人厉害,感知到此阵的阵眼,且用出玄天升龙道的三阴戮妖刀破了大阵,定然要吃一个大亏。这人摆出的阵法自然不能和魔宫宫主相比,但困住武道宗师,也不算是胡吹大气。于是,众人忐忑的内心,稍稍安定下来。(本章完) 第196章 神交与双修(求订阅) 徐府,梧桐小院里,徐青明日便会出发去海沙帮总舵,但这在如今的他眼里,只是一桩小事。出发之前的一天,徐青犹有闲情逸致,拿着一本《重阳全真集》诵读。这是徐青特意吩咐手下人从四处寻来的孤本。里面自然没有什麽修行功法,而是一些王重阳修炼的事迹。譬如这一章,主要讲的是「活死人」。重阳真人三教合一,其修炼到武道宗师的过程,借鉴了佛宗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在终南山挖了一个坟墓,叫做「活死人墓」,在里面修炼丹道。所谓活死人,那就是心经里的无眼耳鼻舍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武道宗师,便是气血修成丹道,圆满。为何神魂高手难以用神念感知到武道宗师,原因就在此。人家气血收敛,不见不闻不想,宛如活死人,介于死与不死之间。神魂念头一过去,自然什麽生机都察知不到。可以说,活死人这种譬喻,正是道出了「内丹道」的妙谛。徐青有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和虎豹雷音的上层境界,对于气血的妙用,在武道宗师之下,几乎没人能比得上。他读前人的事迹,不是为了东施效颦,而是结合出对自己有利的理解。这叫六经注我。若没有这一层体会,那读书就读迂了。这时,冯芜走进院子里。她看到徐青神色,吓了一跳,「夫君,你生病了?怎麽会?」她第一时间又反应过来,夫君那麽强壮,怎麽可能生病。但修炼这事不好说,气血搬运出了差错,走火入魔起来,比生病还吓人。徐青笑了笑,气血重新充盈四肢百骸,说道:「我这是在尝试内丹法,争取早日摸到武道宗师的门槛。你也来试试。」「我也可以吗?」冯芜惊讶道。徐青:「丹道是一个境界,亦是一种理论,用在武道,用在神魂,用在万事万物,都是可以的。」丹道意味着圆满,却也是一个阶段的圆满。武道宗师算是丹道,那也是在武道宗师这个阶段,有了新的突破之后,气血丶肉身乃至于神魂,都有新的蜕变,这时候便需要重新领悟丹道,再度圆满自身。破而后立的前提便是本身到了瓶颈,什麽瓶颈,那就是一个修行阶段的圆满,形成了一个圈,怎麽修炼,都在这个圈子里。如此一来,自然要破开,才能去往更上层的境界。到了新的境界,一切又是重头再来,从不圆满到圆满。故而越是厉害的修行人,在修炼上往往最难的关口就在于自身。打破自身是最艰难的。没人会愿意重塑自己。而且宛如一个瓷器,打碎了再重塑,难道一定会更好,怕是都不能修复还原。是故,破而后立也有巨大的风险。正如一个王朝,一旦建立起来,再想内部改革成功,那是很难的。因为必须得打碎一部分东西,甚至是要命的一部分。革别人的命都如此艰难,何况是革自己的命,弄个不好,就等于自杀,还会被后世人嘲讽。但有勇气有智慧的人,不会因此退缩。这样的人可以接受失败,却绝不能接受平庸。桓大司马说得好,纵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徐青握住冯芜的手,天籁之音震动,冯芜下意识用地籁迎合。她现在完全是被徐青带动,练起了玄天妙音洗髓大法。但和以往不一样,她的心脏丶脉搏丶呼吸丶都停止了跳动,一切脉征都停止住。只有小腹下面一处的地方,似乎是有一个火烫发热的小球在不停的旋转浓缩。这是徐青毫无保留将自身参悟到的气血丹道展示给冯芜。亦是夫妻这般亲密,才能毫无保留信任对方,感知这一切。徐青的心灵和冯芜的心灵,在此刻是打通的,向对方敞开。良久之后,玄音止歇。冯芜睁开眼,发出满足的叹息,「刚才那种感觉,我好像是死了一样,不,是介于死和不死之间。」她以往也和徐青有肉身气血双修,什麽道家的吹笛法丶锁金关丶倒吸法都尝试过,但收获都没有这次这样大。因为凝聚气血,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直透神魂。就刚才那一下,她的神魂都受到很大的刺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活死人的状态,接近了这种感觉,在这种大恐怖的刺激下,神魂会得到增长。类似于修道者所谓的盗天机丶接天雷,虽然好处没这麽大,却更安全。冯芜看着徐青,眼睛汪汪。她的神魂,好似水流出来。灭情天书,情便是水。柔情似水,深情似海…她的神魂本相便是水,变化多端。小少妇的神魂飘荡出来,化为一泓海眼。徐青的神魂也飞出来,是一条小龙。潜龙在渊!双方的神魂开始进行最深层次的交流。本来冯芜是打算徐青突破附体境界时,与之神交,帮助徐青顺利突破,结果夫君自己就成功了。现在局面反过来,乃是徐青帮她触及灭情天书更高的层次,使神魂修行,朝着显形巅峰靠拢。当然,徐青也能从神交的双修中,进一步体会丹道。男女神交双修,亦是一种抱丹,互为填补的圆满。玄天妙音洗髓大法的天籁和地籁,宛如一个药引,现在两人的神魂进入更高级的神交中,刺激和体验,胜过肉身双修的千百倍。实际上,徐青修炼玄天妙音洗髓大法,洗髓换血,也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这是从神魂反馈到肉身。以神化炁,以炁化精。可以说,练脏大高手还是凡,而武道宗师则是超凡,武圣是入圣。徐青的神魂是附体宗师级别,在参悟武道宗师境界时,脱胎换骨更彻底。实际上,人作为万物灵长,真正强大的地方是智慧,是大脑,是神魂,肉身比起许多猛兽猛禽都有差距的。尤其是猛禽。一只猛禽,体重几十斤,就敢去捕猎上百斤的兽类。徐青近来研究学问,发现上古文字,有许多神秘的鸟形文字,其意在沟通上天。而他对鸟类也有仔细观察,发现了一件事。鸟类的身体结构是十分流畅的。其实无论是人的肉身结构,还是许多走兽的肉身结构,都能找出一些缺陷,但鸟类在这方面,明显优势极大,很难找出缺陷来。譬如许多鸟类的羽毛,在翅膀向上收缩时,每一根羽毛都会转到垂直方向,这样就可以保证可以让气流无阻力的通过,不会因为翅膀向上,有过大的阻力出现,妨碍升空。这也说明了,鸟类的肌肉能控制每一根羽毛。所以即使让人类将鸟儿的羽毛制成翅膀,用力拍打,也不可能像鸟儿一样飞行控制每一根羽毛的方向,用在武道上,便是对自身肌肉有强大且细微的控制力武道的形意,便是由形入意通过观察这些飞禽,或者厉害的走兽,察觉其中微妙的道理,融入武学中这就是智慧的厉害徐青和冯芜回到房间,从神魂到肉身…这是真正的灵肉结合双方都达到了生命极致的大和谐完事之后,冯芜强撑着浑身的酥软,保证得到的真精没有一点泄露这是东溟公主苦苦求取不得的东西。哎,女人可怕的竞争意识徐青暗自一笑临走前,使尽解数喂丶饱小妻子徐青第二日,神采奕奕地出发他带上了苏怜卿,因为海沙帮善后的事,还得她来办徐青和苏怜卿先到了海沙夫人在城外的山庄,这里是一片乡土风情,周围有村落,人烟不少路过村庄时,徐青还发现其中不少人有功夫在身,但大部分都十分粗浅但他们练的功夫,倒是有点门道,有些道家武学的影子到了山庄里,外院有许多猛兽猛禽,其中最骇人的是八头獒犬。有这八头獒犬守夜,哪怕是驱物的神魂高手,也不敢轻易闯入。「夫人,徐解元和苏小姐到了。」苏怜卿和海沙夫人来往不少,这里的管家,知道她的存在。院子里香气很足,种了许多花草。这时候是春天,百花盛开。住在这样的庄园里,自是十分惬意。徐青一向对享受的事,不怎麽在意,此时此刻,也有种坠入温柔乡的感觉。不得不承认,单身老富婆,没有男人滋润的话,就只能靠花草滋润了,在这方面,显然非常上心。一个十五岁左右,男装打扮的姑娘出现,身形干练,显然有功夫在身,对徐青一脸敌意。「燕儿,徐解元和苏小姐是来帮咱们的,你不要无礼。」「是,母亲。」海沙夫人出来迎接,招呼徐青丶苏怜卿。叫燕儿的人是她的女儿金燕子。海沙夫人的亡夫是入赘的,所以女儿跟着她姓金,她本是海沙帮上任帮主的独女。亡夫死在海难中,父亲也去世了。靠她一个人,自然保不住家业,于是在玉亲王的招揽下,做了人家外室。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本来有玉亲王撑腰,过了一段舒心日子,结果现在因为被徐青拿捏,惹恼了玉亲王,日子一下子又变得十分艰难。金燕子自然知晓这些事,所以对徐青丶苏怜卿敌意很大。徐青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来到大厅。海沙夫人请他坐上主位。金燕子奉上茶。茶水滚烫,还冒着白烟。徐青端起滚烫的茶杯,玩味道:「夫人,你们这边还有请人喝功夫茶的习俗?」海沙夫人不由尴尬。金燕子道:「你连这碗茶都不敢喝,凭什麽能帮我们?」徐青笑了笑,「你这小姑娘魅力倒是不小,都出来吧。」他坐在主位,背后是天官大帝的神像。出海的人,祸福难料。故而这里的人,都喜欢供奉掌管人间祸福的天官大帝,祈求出海时得到大帝的保佑。徐青话音一落,有许多年轻男子进来,好像是附近村落的村民,个个都有些功夫,但在徐青眼里,普通练骨的武者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何况这些人。显然这些年轻男子都是以金燕子为首的。徐青手中茶碗,滴溜溜一转,有一滴滴茶水飞出,打在这些年轻男子身上,他们一个个好似中了暗器一样,忍不住叫了一声。「滴水穿石?」金燕子震惊道。徐青淡然一笑,说道:「小姑娘,大人谈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这次是你母亲不阻止你,是为了让你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免得以后闯出大祸,你退下吧。」他说话间,轻轻吹了口气。就是这一口气,立刻化为狂飙,将金燕子吹出大门外。如此武功,宛如神仙一般。金燕子满脸不可置信。其他年轻男子也慌忙退下,再看徐青,觉得此人和大厅里挂着的天官大帝神像,都好似没什麽两样,哪里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惹的。个个慌不择路地离开。海沙夫人告罪道:「公子,小女顽劣,多谢管教了。」徐青微笑道:「也不怪她,要不是我,夫人一家,现在还日子过得好好的。」海沙夫人忙道:「不敢。」徐青:「既然你投靠了我,我自然会保护你。来之前,我对海沙帮已经做了一些了解,不过我还想再了解更多一点,还请夫人告知。」海沙夫人知晓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都在徐青手里,若是这一关过不去,真就没容身之地了。她连忙说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消息。「长白山丶青木天妖阵?七杀魔宫的老魔主?」徐青从海沙夫人嘴里,得知了一个苏怜卿没打听出来的情报。这人是海沙帮的一个客卿长老,姓梁,乃是长白山的采参客出身,一身道法极为厉害。如今得了七杀魔宫魔主的指点,神通大涨,在海沙帮内,如今颇有威望。海沙夫人还透露出,此人在朝廷中枢,也有深厚背景。徐青了解之后,倒是稍微重视起来。这黑山老妖,号称千山万水第一妖,更隐有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迄今没有人正面击败它。徐青听左千户说过,崂山上清宫上代,曾经折了好几位前辈高人在黑山老妖手里。全真龙门派等,也在黑山老妖吃下大亏。上一代的玄天升龙道的道师,更是在朝天观主未曾艺成之前,就伤在这位老魔主手中,从而被迫尸解…「若是黑山老妖,我自然不敌,但学了些皮毛,便想在我面前称尊,那确实不够。」徐青看了看体内的气运小蛇,黑气显然很正常。他又听说那青木天妖阵被玄天升龙道祖师邋遢道人亲手用三阴戮妖刀破开过,自然更是放心。这就叫专业对口。其实玄天升龙道的三阴戮妖刀一向对七杀魔宫的神通有所克制,但这一代的黑山老魔主,修成了一门极为厉害的神通,才重伤了上一代的玄天升龙道的道师。不过那之后,这一代的黑山老妖也有一甲子没离开过长白山七杀魔宫了。这老妖是天妖之身,寿命比武圣还长。昔年横行天下时,和很多道统都结下过大恩怨,迄今没有身死道消,足见本事。他觉得海沙帮那梁长老得到黑山老妖指点,或许是老妖再度出世的一个徵兆。果然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徐青日常吐槽一句,随后又问了一些海沙帮其他方面的事。他这个人就是太细。因为在细节里,能反映许多东西。事实上,抛开长白山有七杀魔宫存在不谈,此山也是天然的宝山,有许多珍奇药材,除此之外,辽东还有其他的山林,藏着诸多天材地宝。这些也是许多人到关外挖宝的动力。尤其是此前数百年有女真人入主中原,搜刮了许多财富,藏在关外。那重阳真人,都在女真人王朝时期,考过科举。足见当时女真人的势力有多大。数百年来,一直有传闻,关外有女真人当年搜刮中原的宝藏,尤其是女真人曾经破过那一时期汉人王朝的都城,搜刮了汉人王朝积累,其中甚至有前代的道统以及诸多珍贵的法器丶圣物…更有人说,黑山老妖就是得到了一部分宝藏,才修成天下第一妖。因此黑山老妖为了报答女真人的恩情,才成了如今关外女真人的守护神…许多说法,徐青都有耳闻,但海沙夫人显然了解更具体。她还提到一件事,如今东夷人不但占据了扶桑岛,还打算征服高丽国。高丽国和前朝的高句丽是完全没法比的,高丽国只有半岛,高句丽则是一度占据辽东庞然大物,一度和中原王朝争夺这片大陆的霸权。一旦东夷人征服高丽国,便能直接威胁辽东,而且东夷人本身还能威胁东山省,两路威胁下,大虞朝东北和东面,都会有极大的边防压力。高丽是大虞朝的藩属国,东夷人的进攻,自然会引起大虞朝的重视。海沙帮的重新整合,也是朝廷认为,散乱的海沙帮,难以对东夷人造成牵制作用,所以需要整合。徐青已经和东溟帮合作,又在东山省经营了一些势力,按理说就该被踢出海沙帮。他此举,纯属捞过界了。但徐青不这麽认为,天下的事在于争,不争就是给别人争,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东西他都吃进去了,断没吐出来的道理。当然,这其中也有朝廷里,有些大人物觉得,徐青现在风头太盛,需要压一压。说实话,徐青当真是风头太盛吗?徐青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朝廷逼着他去乾的。现在说这些,颇有点干完嫌人丑的感觉。徐青自然是不依的。他也知晓,现在朝廷在变法上,已经迈入正轨,自然有人想要摘桃子了。但是徐青现在是变法派最锋利的刀,不搞他,怎麽摘桃子?海沙帮只是一个开始。而且玉亲王的态度,无形中也给这些人增加了信心。任你天翻地覆,得罪了事实的储君,未来的陛下,还能有好下场?徐青如今很懂首辅的心境,跟这一群虫豸治国,属实太难了。在他看来,消灭这些人,比消灭变法的困难其实更重要,也更能解决问题。 第197章 海沙帮千百人一拥而上,徐公明还能把我等挑了? 徐青在海沙夫人的山庄安歇一夜,然后乘船到了海沙帮总舵。这里是一个海岛,面积比海沙夫人的山庄还大许多,戒备森严。徐青只带着苏怜卿一个婢女,在海沙夫人引路下上了海岛。面前的布局,乃是一个天然的大阵,虽然比不得龙虎山那样玄机无穷,却也非是泛泛。远远看过去,岛上建筑可谓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稍微走错路,就可能找不到方向,需要有专人指引才能脱身。徐青从海沙夫人口中已经得知,她父亲曾经请奇人异士在海岛上打造了这个奇门阵法,源流甚至能追溯到武侯的八阵图。步入其中,徐青明显能察觉到,有无形的阵法杀机,覆盖海岛,对神魂造成影响。他泰然自若,看不出丝毫惧意,另一边,海沙夫人上前替徐青通报,消息很快传进海沙帮总舱的议事大厅。众长老丶堂主,虽听说徐青到了海沙夫人的山庄,却料不到徐青这麽快就来。他们顿时紧张起来。人的名,树的影,这徐公明自出道以来,战绩彪悍啊。先前虽然有梁长老打包票,可是真人来到面前,惧意陡然就生了出来。梁长老先前牛皮已经吹出去,断无认怂的道理,问了进总舱议事大厅报信的门子,得知徐青只带了一个婢女,哈哈大笑:「这徐公明少年得志,难免猖狂。他一个人再厉害,咱们总舵千百人一拥而上,他还能把咱们挑了?诸位,咱们出去便是。」他嘴上这麽说,心里却愈发忌惮,神魂念头寄托阵旗之中,随时准备布下大阵。这徐公明固然对付不了千百人一拥而上,但只杀敌首脑,未必便不行。众长老堂主,大开中门出去迎接,见到一个年轻人,生得身材高大,天庭开阔,手长足长,关键是气质,不似寻常武人那般粗鄙。「诸位叔伯丶兄长,这位便是南直隶徐解元徐公明。」海沙夫人介绍道。解元二字,浑如泰山压顶,令许多帮众不免有些自卑。他们出海讨饭吃,根子还是在陆地上。乡里的举人,那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何况是南直隶的解元。这年头,武功高低,那得打了才知道,而且输了,人家还不一定认帐,会说地面太滑,今天没吃饱,或者生病了等。藉口是一套一套的。但科举考试,一是一,二是二。东南一向是天下人文荟萃之地,人杰地灵,昔年王气所在。这地方考出来的解元,声望自是又不一般。诸位长老堂主,多少有些自卑心理。人家前途远大着呢。他们这些是吃果子的,而人家注定是分果子的。没得比!海沙夫人强调解元身份,还有一个目的,你们要是乱来,万一弄死了徐公子,那就是杀朝廷的举人,还是解元,私下里动手和当着许多人面动手,那是两码事。徐青微微一笑:「今日是为解决贵帮纷争而来,不论官场上的规矩,诸位也不用见礼,咱们按江湖规矩来。」他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人家是举人老爷,是官身;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白身。长老丶堂主们倒是影响不大,普通帮众,平日里可以作威作福,但说杀官造反,那是万万不敢的。毕竟这大虞朝还没亡,在普通人心中该有的威势还是有。其实哪怕到了天下大乱之时,朝廷的官员在普通人中,依旧会有一定的威望,若是胆子大的振臂一呼,也能聚拢出一批人马来。何况徐青说话间,暗自运用雷音,震镊心灵。毕竟他行事一贯谨慎,哪怕气运小蛇没有出现凶险的警兆,依旧没有大意。先把这些普通帮众震住,到时候面对这些家伙,还不是来去自如。众长老丶堂主于是上前见礼,老老实实请徐青入内。到了总舱内部,这些人总算松口气。在自己的地盘内,他们顿时感觉到来自徐青的压力小了许多。什麽过江龙,来了就是一条蛇而徐青进入总舱,明显感觉到,有许多暗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可谓步步杀机。这海沙帮的暗哨倒是颇有名堂。但也仅此而已。他浑不放在心上。海沙夫人暗中观察,心里愈发松口气,苏怜卿则是抱着观摩的心态,多做学习。往后公子起事,府邸的规制,肯定不能比海沙帮总舵差。她现在是大内总管的角色,提前做好准备,那是在其位谋其政。即使以后调走,这些资料也能留给后来的继任者。进入议事大厅,有长老道:「来,给徐解元上茶点。」只见有人端来茶水和点心。茶水滚烫,跟昨天海沙夫人的女儿那一套差不多,开胃茶,下马威吗。估计小姑娘也是从帮中耳濡目染学来的。但点心可不一般,乃是桃子。不是一般的桃子,是用铁水浇铸的桃子。那长老先喝了开胃茶,拿起一颗铁桃,笑道:「徐解元嫌弃这桃子不好吃吗?」他张口,露出森森的钢牙,拿起一个铁桃往嘴里一塞,不知用的什麽功夫,铁桃子硬生生被他咬下一块。「嚼铁大法!」苏怜卿微微惊讶。徐青没喝茶,拿起铁桃,微微一笑:「徐某平生喜欢吃硬的丶脆的桃子,这桃儿太软了。」只见一整颗铁桃竟然好似泥沙一样,从徐青手里挤压出来。「握铁成泥!」厅内众人悚然动容。这也是徐青来之前,参悟丹道,却气血的爆发和先天一的掌控更上一个台阶。可以说,以他神魂附体的境界,操纵气血,瞬间的爆发,跟武道宗师差别都不大,只是不如人家持久,而且绵绵不断,没有破绽。嚼铁大法配上钢牙,实际上是取巧的功夫,哪里能和徐青这一手握铁成泥的功夫相比?这样的手劲,拍在人身上,怕是练骨的武者,都得成一滩肉泥。「这人年纪轻轻,莫非功夫已经练成武道宗师了?」「听说他还不满十八岁,大禅寺的方丈雄禅那等英雄豪杰,在这个年纪,也未必有如此武功。徐青什麽道术神通都没施展,仅凭一手握铁成泥的功夫,直接便将海沙帮众长老堂主震住。毕竟神通道术,更需要仰仗天时地利,上限高,下限却不高。但武道可是不挑环境的。哭尺之间,说干你就干你。那练成嚼铁大法的长老老脸一黑,让人将东西端下去。往常来海沙帮做客,不管在江湖中多大名气,都要被他这一手功夫震住,今天他妥妥成了陪衬的小丑,逼格碎了一地,晚节不保。不过这一手值得学习,回去之后,钻研一下,看有没有新道具能达成类似的效果。人老了,不能打,徒弟和子孙都靠不住,只能走歪门邪道。都是为了讨生活!徐青随即毫不客气坐上主位,他笑道:「这主位我不来坐,那是丢朝廷的颜面。为了大局,在下只好坐上来了。我这话,没人有意见吧。」他环视众人一眼。本来有人想反对,可是看到地上的铁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众人只好忍气吞声,各自落位,徐青等众人都坐下,说道:「听说各位打算选新的帮主,这是好事。我和贵帮有许多生意往来,贵帮的事,涉及到我的财路,常言道,断人财路,好比杀人父母。诸位不是想和徐某有不共戴天之仇吧?」他语气温和,瞧着众人。众人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想反对,又不敢出头,纷纷将目光落在梁长老身上。只见这位采参客出身的长老,浑身妖里妖气,看不出年岁,他见众人压力自己,也不好再退缩,仗着自己是黑山老仙在中土的代言人,他说道:「在下是长白沙七杀神宫黑山老神仙座下....徐青挥挥手,不耐烦道:「徐某记性差,记不得这麽多东西,尊驾是想和徐青切吗?」梁长老被徐青打断,火气登的一下上来,「徐公明,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海沙帮也不是你姓徐的。你既然说是按江湖规矩来,我布下大阵,你要是能破,这帮中的事,随你说了算。」徐青冷冷一笑:「好,比道术神通,徐某也不怕谁。」他说话间,身遭一下子腾起五大魔神。一瞬间,议事大厅似乎陷入滔天血海中,恐怖的威势,连总舱大阵的杀机也掩盖过去。这五大魔神威势一闪而逝。却在众人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迹。众人先前见徐青的握铁成泥的功夫,已经觉得此人功夫之强,海沙帮中寻不到对手,更没想到,对方道术之可怕,犹在武道之上,简直不是人。这人幸好是在官府,要是扬帆出海,以道术神通呼啸聚众,能造成多大的祸害,简直难以想像。梁长老方方想不到,徐青的道术竟然如此可怕。此等威势,颇有几分黑山老魔主的影子。不过他得了老魔主亲传的青木天妖大阵,神魂宗师照样不惧。梁长老先出议事大厅,阵旗摆布之间,立时在外面的空地上,阴风滚滚,树影重重,青黑的煞气,宛如潮水涌出,在树影上化为一个个狞鬼头,千形百态,俱自张着血口,青面獠牙,恐怖至极。「徐公明,有胆来破阵。」徐青从议事大厅的主位下来,缓步走出。一步步,竟然有雷音蹦出。仿佛鼓点踩在众长老堂主心头。徐青从容踏入大阵中。梁长老嘿嘿冷笑,招了招手,大阵闭合,无边的黑暗将徐青笼罩住,许多鬼头飘荡杀来。徐青见状,微微一招手,掌心雷进发。只听得一片鬼哭狼豪。「掌心雷?」梁长老怪叫一声,随即狞笑道:「黑山老仙的青木天妖大阵,可不怕你这雷法。徐青用掌心雷对付身前的鬼物,却没法破开大阵,足见这些阴煞之气,非是一般雷法可以克制。黑山老妖果然有些门道。若是他五雷正法,练到老天师那般浑厚,这大阵自然挥手可破,但如今的掌心雷,没到那层次徐青明面是掌心雷,实际上是探出补天劫手,探知这青木天妖大阵的气机流转。片刻间,徐青便有了大概的判断,心中惊讶:「这青木天妖阵竟然炼了一百零八头阴魔在里面,黑山老妖的手段,果真不可小。」他察知阴魔过后,五大魔神也蠢蠢欲动。徐青深知,要是让五大魔神吃饱了这些阴魔,指不定就反奴为主了。他心中镇定,用补天劫手察知大阵气机流转,终于给他寻到了阵眼所在,其实要不是这梁长老修为不过是显形层次,徐青哪怕有补天劫手,也会被大阵虚虚实实的气机干扰,第一时间难以发现阵眼。阵眼的位置,正好是梁长老所在的位置。徐青如见性明心一般了当,身体泛起金光。这是金光咒的气血阳刚,周围阴魔一靠近,就被灼烧得好好乱叫。但是大阵里,阴风沉沉,分不清东西南北。若非徐青早探明阵眼,依旧走不到阵眼那里,更湟论将大阵破开。徐青到了一团黑雾附近,笑道:「梁老鬼,岂不知死期至矣。」那黑雾立刻凝聚人形,正是梁长老模样,他惊骇道:「你怎麽找到这里的。」随即梁长老镇定下来,「我这处亦是本阵最强的地方,任你神通再大,也休想破开。」他说话间,浑身好似变成了一个枯瘦乾的木桩子,指甲锋利修长,好似一把把钢刀,十分恐怖。徐青见状,便知这梁长老将浑身精血都献祭来施展邪术。「徐公明,可识得长白山黑山老仙的天妖法身?」梁长老张牙舞爪扑杀过来。徐青淡淡一笑,挥手便是一道刀罡。募然间,一阵惨豪之声。「不可能!」梁长老惨叫过后,大呼道。可是刀罡杀来,浑无半分道理可讲。外界众人,不知道大阵内里情况,只感觉到大阵内,阴气翻翻滚滚,过了好一会,一枚枚阵旗落下。一共有十八枚阵旗,上面均自绣着六头阴魔。阵旗跌落半空,旋即消失不见。而梁长老直直倒在地上,身上有许多刀伤,而徐青两手空空,看不出刀在哪里。众长老堂主远远瞧过去,个个神色惊骇,「多谢徐解元除了姓梁的妖人,我等受此妖人残害久矣。」先前请徐青吃铁桃的长老连忙朝着徐青一拜,声音哽咽。「徐解元是天上星宿下凡,是我们的大救星。」一时间,词如潮,欢呼雀跃。人人齐赞解元法力高深,神通广大。这是当世的活神仙。徐青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叫来苏怜卿。周围人靠拢,却被一股无形的劲力分开。众人明白,这是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难不成是徐解元小心谨慎,生怕他们这些人暗算。误会了啊。但众人也不敢靠近,免得徐解元误会,似对梁长老那样,对他们来一刀。徐青对苏怜卿吩咐道:「此间事了,就交给你和海沙夫人了,结束之后,便回江宁府。」「唯。」苏怜卿。海沙夫人亦是对着徐青千恩万谢,徐青微微颌首,到了岸边,众长老堂主出来相送,只看到徐解元乘风蹈海而去,纷纷称赞不已,更不敢起异心。如此,海沙夫人收拢旧部,在苏怜卿的协助下,掌握大权。徐青离开海沙帮总舱所在的岛屿,回到陆地,来到一个隐蔽处,陡然色变。他的注意力放在体内的气运小蛇上,只见到小蛇身上的黑气不断上涨,速度虽然不快,却上涨的势头没有终止的意思。他的寿命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什麽情况。」徐青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惊骇之馀,很快冷静下来。「和黑山老妖有关?」徐青想不到,自己刚杀了梁长老,就会惹出这样的变故。他得罪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厉害无比的人物,但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形。「这就是天下第一妖的可怕威胁吗?」「杀了他一个走狗,就会给我造成如此巨大的危险?」徐青心想,肯定不是这麽简单的事。「难道是因为我施展了三阴戮妖刀?」徐青想起黑山老妖和玄天升龙道的过节。「可是,朝天观主才是玄天升龙道的传人,黑山老妖这麽多年,也没来找他。」「不对,好似朝天观主多年来,都没离开过京城。难道是这个原因。」徐青忽地明白,老观主为何一直不离开京城,搞不好就是怕离开京城被黑山老妖找上门。而且老观主是敕封的国师,身上有王朝气运,对于妖魔邪道,肯定有压制力。他到底只是一个解元,身上的王朝气运不是很多。见得身上气运小蛇的黑气直冒,徐青心知得找个办法。「好在此地离龙虎山不过几百里,就你了,老天师!」徐青认准龙虎山的方向而去,果然他越是靠近龙虎山,身上气运小蛇的黑气上涨的势头就越弱。「啊!」老天师正在打坐,忽然被一阵噩梦缠住,差点走火入魔。「难道我的劫数来了?」他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劫数也是修道人的造化,关键是能不能渡过去。他到了这个岁数,劫数再不来,搞不好都撑不到突破的时候,直接就尸解了。现在龙虎山又是青黄不接,一旦他尸解,估计天师府的传承都会出现大纰漏。老天师一下子忧心上来。他得提前做些准备。正当他心念转动时,忽然听到羽玄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旋即恢复淡然,「羽玄,什麽事如此惊慌,平常养气的功夫哪里去了?」羽玄连忙告罪,然后道:「天师,徐解元来了,似乎有要事见你。「老天师闻言一喜。天师府中,没有一个成器的,倒是徐青将金光咒和五雷法练出了火候,难道是列祖列宗保佑,给了他一个安排后事,甚至是渡过劫数的机会。他平静道:「唤他过来吧。」一时间,老天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羽玄闻言,连忙去请徐解元过来,同时暗自惊讶,老天师莫非已经算到徐解元要来。于是心中更增敬畏。 第198章 天下第一妖(第3更求订阅) 徐青过了象鼻崖,到了老天师修行的草庐前,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神魂气息。老天师当即感应到,出来迎接,并暗自惊讶。他本以为徐青还有一两年才能神魂附体,没想到竟然已经成了。不过想到对方抄了衍圣公府的家,有奇缘倒也不足为奇。「神魂修行,一味勇猛精进,并非好事。」老天师酸溜溜地想着。他随即对着徐青展露亲切笑容,「公明,如何又来我龙虎山?」徐青连忙抱拳,「在山下闯了一件祸事,想着天下之大,唯有老前辈能帮到我,特意前来求您老庇护。」老天师又惊又骇,莫非你徐公明造反了?啊这?是不是早了点。徐青一看他脸色,便知老前辈误会,连忙说了大致的情由以及他的猜测。老天师听完事情经过,眼前一黑,寻思着,你这把黑山老妖招惹来,还不如造反呢!徐青恭维道:「龙虎山的道法乃是天下第一降魔之法,我思来想去,只有老前辈能帮我。」老天师忍住将臭小子赶下山的冲动,询问:「你这三阴戮妖刀用出来,确实和黑山老妖结下因果。只是杀了那姓梁的之后,你是如何笃定黑山老妖会对你施展报复?」徐青:「晚辈读书用心,已经得了至诚之道,对未来祸福有些预感。」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自己信了。如此也能解释一些他身上不合理的地方。而且他悟了至诚之道,文章堪比圣贤,别人要动他,也得忌惮他身上的光环。自古以来,跟圣贤作对,可是没好下场的!老天师「哦」了一声,「这和我道家的心血来潮有点像,公明不愧是天生的读书人种子。」徐解元主动上龙虎山,求庇护,老天师自然没有把人推出去的道理。修行人的交情,就是这麽处出来的。今日我来渡你,来日你来渡我。这是缘法。当然,这也是老天师看重徐青的潜力和影响力,换别人来,直接一个掌心雷打出去。徐青找老天师帮忙,用意也在此。他当然知晓朝天观主的厉害,可是京城水太深,他要是跑去京城,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指不定要遭什麽暗算。若是回应天府,方阁老大概能应对黑山老妖,可是方阁老对他的庇护,关系的是朝廷大计,这次的事,纯属私利,纵然方阁老帮了忙,怕也是大大降低了印象分。这种底牌,人情印象分很重要,耗一点少一点。老天师则不一样。上次他帮了老道士,这次礼尚往来嘛。而且人情都是在互帮互助中,累积起来的。他来找老天师,老天师上道帮他,他将来自然有回报,而龙虎山也顺势绑到徐青的战船上。这是给老道士一个投资入股的机会。人老成精,这一点还能不明白?反正天下之大,想上徐爷船的有的是人,天师府也可以拒绝,将来别后悔便是。譬如如今的孔氏南宗,已经私下里和徐青暗通款曲,勾勾搭搭的。老天师明白情势,随即道:「公明既然修炼了三阴戮妖刀,要对付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倒是有些把握了。」徐青问道:「我听说那老妖是天下第一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和老前辈联手,当真能对付?」老天师微微一笑:「公明不知,老妖昔年受了重伤,本尊至今未曾痊愈,即使来对付你,也只是三尸元神之一。」「这三尸元神莫非是化身之类?」老天师颔首:「虽是化身,也不可小觑,而且老妖手中宝贝不少,若其来犯,确实是一桩大麻烦,好在你炼成三阴戮妖刀,足以过得此劫。」徐青:「晚辈虽然窥得附体境界,可是修为远不及前辈深厚,这三阴戮妖刀的威力,着实没前辈想的那样厉害。」老天师哈哈大笑:「公明,你莫非以为我让你用三阴戮妖刀和老妖斗,那样太危险了。而是你炼成这门神通,必然有龟蛇精气在身,足以请来一个当世绝顶的人物给咱们助阵。」「莫非是朝天观主?」徐青一时间不解其意。老天师冷笑一声:「老乌龟平生最怕黑山老妖,哪里敢出京城。我说的人是大禅寺的雄禅方丈,他距离武圣只有半步之遥,如今正炼制玄天升龙丹,但缺了最重要的药引龟蛇精气,是以一直不敢开炉。你炼成三阴戮妖刀,有老道写信过去,他必然欣然前来助拳。凭你我加上雄禅,纵然老妖的本尊,也能斗一斗,何况他的三尸元神。」徐青听到玄天升龙丹,免不得心中一动,他问:「这玄天升龙丹,一炉能练几颗?」老天师:「少则一颗,多则三颗,没有定数。除非你有圣人手稿,那就大有机会,出三颗成品,至少两颗是有保证的。」徐青心想,老道士知晓他在孔府抄家,怕是猜到了他有圣人手稿。不过圣人手稿有助于炼丹的事,徐青自也清楚,真到了那时候,如果能分得一颗玄天升龙丹,自然不吝惜此物。有了此丹,他立时便可以突破至武道宗师。因为此丹不但有提升气血的奇效,还能助人感悟天地大道。像雄禅那样,用来突破武圣,才是正确用法。但徐青只争朝夕,肯定等不到那时候。而且这等级的灵丹,也就是第一次服用最有效果,再服用第二颗,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不过修为到了高深处,还能遇上对修行有裨益的灵丹妙药,已经是一场机缘了,再挑三拣四,也确实有点不当人子。老天师道:「若是三颗,我便要一颗。如果是两颗,你和雄禅自己分,如何?」徐青点头:「自当如此。」没老天师,他都不知道其中还有如此门道,自然无话可说。道经说得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一趟龙虎山,果真没白来。他看到气运小蛇的黑气不再上涨,心中多少有些安定。只是小蛇黑气之浓郁,已经说明了此事,颇有些凶险。徐青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来的路上,已经暗自通过魔神观想图,通知了苏怜卿,找东溟帮借几门紫雷火炮送到龙虎山一用。希望时间赶得上。至于老天师,则是用了金剑传书的道术。只需要几个时辰,就能将消息传到大禅寺。大禅寺距离龙虎山不算很远,这消息传得快,明天日落前雄禅就能赶来。老天师传信之后,便对徐青说道:「这三阴戮妖刀,公明可有不解的地方,老道或许可以为你解惑?」徐青已经从老道士嘴里,得悉了玄天升龙道的一些旧事,明白三阴戮妖刀对玄天升龙道的重要性。见老道士满脸笑容,就知晓这老道士因为和朝天观主不对付是一天两天了,肯定想借这个机会,窥探玄天升龙道的隐秘。徐青立刻装聋作哑。老道士自是意兴阑珊,随即又道:「公明,可想知道黑山老妖的来历?」徐青对此倒是感兴趣,问道:「这老妖有什麽来历?」老天师抚须道:「黑山老妖的道统,可以追溯到春秋末年,那是百家争鸣的开端,初代老妖,曾经问道于道祖,窥得道德真言,修炼出南明离火,自此纵横天下。到了第二代老妖,更不得了,趁着汉末纷争,进了石渠阁,将藏书饱览一遍,更是见得扬子云的太玄经手稿,玄功大成,炼成了太玄神功,成为陆地真仙一般的人物。而第三代老妖,更是在太玄神功中推陈出新,悟出了道门一气化三清之妙,至此黑山老妖的道统终于完备。这第三代老妖,尸解过五次,足足渡过七次雷劫,若不是在前朝末年,遇见玄天升龙道的祖师张邋遢,怕是能渡过九次雷劫,修成纯阳元神。」徐青不由问道:「前辈,这阴神和元神如何区分?」老天师微笑:「寻常修道者,即使修成鬼仙,依旧是阴神,唯有过了一次雷劫,阴神中得了阳气,阴阳结合,方是元神。不过天下间,有些玄功秘要,直指元神大道,勘破鬼仙屏障之后,便是所谓元神。其实鬼仙屏障,我等又称之为破妄。」「破妄?」「不错,总归是见性明心一类。禅宗的心如明镜,实则也是我道家的理论阐发出来。」佛宗来到中土,确实吸收了诸子百家的学问精华,尤其是禅宗,天生和道儒两家的理论有源流一致之处。听到心如明镜,徐青心中一动,问道:「前辈,这道心如镜,不知世间可有什麽厉害的镜子,与此有关?」老天师:「那自然是首推传说中的昊天镜了,不过此物属于传说,老道也只是听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其次便是昆仑山的阴阳镜等……」他说了一些厉害镜子宝物。徐青心里暗想,莫非青铜镜是传说中的昊天镜?他压抑住这个念头,随即又问:「不知那张邋遢什麽来历,作为玄天升龙道的祖师,竟然隐隐压制了上一代的黑山老妖。」老天师笑了笑:「本朝传闻,张邋遢应的是玄武星宿之命,乃是真武帝君下凡,不知是真是假。其实老道看来,大抵是真的。张邋遢一生除了荡魔之外,便是辅佐本朝的太祖和成祖成就大业。帝如北辰,对应紫薇。这真武帝君,乃是紫薇大帝麾下北极四圣之首,确实应了我道家的星相宿命。」本朝成祖,原本是太宗,结果老皇帝小宗入大宗,为了将自己老爹抬进太庙,便将太宗改为成祖,从而在礼法上,将他爹追封成为皇帝,享受太庙祭祀。徐青闻言,不禁寻思,「我可是紫微星的命。」他隐隐觉得,自己得到玄天道人的传承,跟他的星宿命格脱不开关系。怎麽看,玄天道人的传承,都和玄天升龙道大有关连。徐青又详细问了老道士黑山老妖和玄天升龙道祖师张邋遢的事。老道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青颇有收获。……另一边,大禅寺中,雄禅收到天师的金剑传书,禁不住大受震动。他其实已经暗自打探过,朝天观主确实没有龟蛇精气,没想到自己居然灯下黑,有龟蛇精气的人,竟然是徐公明。此事着实解了他燃眉之急。若能得徐公明之助,炼成玄天升龙丹,一旦他成就武圣,接下来一甲子,他都是巅峰无疑,可以说能坐看天下风云变幻了。如此一来,布局可以更加从容。而且大禅寺出了武圣,要保住道统,自然更稳当。以他如今的实力,距离武圣实是半步之遥,可这半步,便是人和猴子的区分。猴子再聪明,那也是猴子。雄禅恨不得立刻去龙虎山寻徐青,但很快按捺住冲动,立刻吩咐心腹,准备黄粱米丶灵参等诸多对于修炼大有裨益的宝物送到龙虎山。他则先赶路过去,助徐青和老天师抗衡大敌。大禅寺作为中土有数的圣地,和黑山老妖自然有大恩怨,这次也是藉机报仇。这一代黑山老妖曾经在大虞朝当时皇帝留学之际,趁着山河破碎,王朝危急存亡之时,前来中土,或是明抢或是暗夺各大圣地的修炼秘要。当时草原上,那位太师也是绝顶高手,与黑山老妖里应外合,将中土大地,弄得天翻地覆。玄天升龙道那一代的道师,也是和黑山老妖交手之后,尸解而去。而黑山老妖也是那次交手之后,本尊封印在长白山的火山内部,借着长白山的地火恢复伤势。不过老妖修成三尸元神,即使本尊不出世,依旧是天下有数的大妖。迄今为止,没有哪个邪魔外道,敢去长白山撒野。这天下第一妖的名头,已经稳坐一百多年。连大虞朝的两位武圣,都没有上长白山扫平魔宫的打算。足见此妖威势之重。但老妖是邪魔外道,在天下没有大乱之前,前来中土,必然神通要被压制,何况龙虎山是除魔卫道的圣地,若是老妖的三尸元神敢来,雄禅也不惧。甚至若能借着和老妖交手,得到经验,参悟大道,更是一桩难得的机缘。他一路疾驰,在日落前,赶到了龙虎山。而此时,龙虎山已经有黑云汇集。气机感应之下,雄禅如何不明白。正是那天下第一妖——七杀魔宫的主人,即将来了!(本章完) 第199章 何以言无敌?(求订阅) 黑云压摧龙虎山。象鼻崖宛如一条长龙,老天师负手而立。这位龙虎山的老天师在徐青眼里,一改过去的猥琐,真正有了仙风道骨的味道。「公明,我年少时,黑山老妖已经是天下第一妖。如今终于可以领教对方手段,来证我多年所得,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徐青敏锐把握住,老道士在这一刻,全然去掉了龙虎山天师府的包袱,进入另一种忘却得失的心境。这才是老道士的本色。徐青一念恍然。「以老道在五雷法的造诣,加上龙虎山的地理优势。实际上一己之力,足以和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抗衡,甚至击退对方。之所以要邀请雄禅过来助拳,一来是为了玄天升龙丹的事,二来也是防止万一的情况发生。」徐青体会到了老道士的谨慎。这些老狐狸,就没一个粗心大意的。不过能活这麽久,不谨慎不可能。至于逼格什麽的,能当饭吃?真有逼格,也不会向朝廷俯首称臣了。人在世间,终归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确实有逼格满满的存在。徐青眼前的黑云瞬息间膨胀扩散,狂涛怒卷,遮天蔽日。「张小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掺合我和玄天升龙道的恩怨,犯我禁忌。如今当拿你龙虎山满门祭我元神。」黑云中飘出极为刺耳的声音。徐青顿时感觉到,神魂有种针刺的感觉。「好厉害的妖法。」徐青暗自惊骇,金光咒下意识运转,浑身绽放金光。黑云中惊疑一声,「原来如此。」此时老天师浑身绽放出比徐青强横十倍有馀的金光,强横无边的气息展露无遗。这位老天师,近乎百年的修为,终于在龙虎山象鼻崖得到完整体现。徐青对比自身的金光咒,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和老道的差距。果然老道非是一般鬼仙所能比若是百年前山河破碎之时,老道有此修为,现在怕是早已渡过几次雷劫了。对修道人而言,生不逢时,也是极惨的事。「黑山老鬼,你在关外嚣张也就算了,敢来我龙虎山道门祖庭撒野,着实不把我中土道门放在眼里,今日先灭了你三尸元神,来日必然杀到关外,将你本体打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老天师冷笑一声,放出狠话。他知晓黑山老妖的行事风格,一旦为敌,有机会就会将对方挫骨扬灰,半点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既然如此,自然绝无缓和馀地。正因知晓黑山老妖的性情,老天师才做足准备,不计较个人的荣辱,连佛门禅宗的高僧雄禅也请来助拳。最关键是,他明白老皇帝猜忌天师府,自己要是暴露的实力太厉害,又难免要背负过多没必要的压力。另外就是,他既然能邀请大禅寺的方丈助拳,无疑也是向朝廷暗示,别逼龙虎山太过,否则大家都不好过。其中诸般算计,都是为了天师府的未来考虑。在大虞朝,出风头还能长久的,着实罕见。不过当黑山老妖真的杀来一刻,老道士已经完全忘却了诸般算计,只留一颗本心。你要战,那就战!本朝都记得张邋遢荡魔天下,却忘了龙虎山世代以除魔卫道为本职。强大的金光将老道士托起,他浑身道袍鼓胀。不是充斥气流,而是肌肉鼓起,筋骨饱满,硬生生将道袍撑起来。而且筋肉弹抖之力,居然硬生生将老道士的上半身道袍撑爆,露出充满爆炸力的肌肉。视觉格外惹人震撼。而老道士胸口,赫然出现一个太极图案。徐青看到这个图案,立马明白,这就是龙虎山世代相传的天师度,一种玄妙莫测的事物,是法器,又不是法器,玄之又玄。此时老道士和天师度沟通,进入一种无比莫测的深沉境界,他强悍无边的力量,都宛如深渊一般收敛起来。黑云中,一条修长的妖孽身影出现,伸出一指。黑云宛如天河瀑布奔泻,滚滚而下,将整个象鼻崖罩住。「大胆!」老道士呵斥一声。整个象鼻崖,不知何时,聚拢龙虎山的气机,涌出恐怖至极的火焰,将黑云烧毁。徐青明知眼前是道术交手的幻象,可是身体却实实在在感受到火焰的灼热。他清楚知晓,如果是普通人,在这种灼热感觉下,肯定会被烧死,而且死后的尸检,也和烧死的症状一般无二。这就是神通到高深处,炼假成真,根本分不出真实还是虚假。不多时,老道士浑身金光地冲入黑云中。徐青感受到,天气一会寒冷无比,一会灼热无边。象鼻崖前,竟然出现了寒冷和酷暑不断交替拉锯的奇怪天象。而黑云翻翻滚滚,愈发厉害。徐青观察气运小蛇,则是黑气渐渐消退。他看得出,龙虎山所有的气机,都在往黑云中汇聚。徐青用补天劫手,不断感应气机变化,寻找最合适的机会出手。与此同时,他还感知到一股宛如大日的气血从山底下缓缓升起。「大禅寺的方丈雄禅。」徐青心里冒出一个名字。「大禅寺的大日如来经?你是虚空小和尚的徒弟?」黑云中,老妖忽地开口。「老妖,你当年强闯大禅寺的因果,今日当了断。」雄禅豪迈的声音响起。黑山老妖淡淡道:「来得好,正好将你们一并收拾了。」「老妖,你的对手是我。」金光忽地爆起,将黑云裹住,雷霆之声绵绵不绝。这时候,有金色光辉交织的一尊巨大佛陀虚影升起,来到虚空,一掌拍向被金光裹住的黑云。「找死!」那黑云中,忽地分出一条白气,宛如白虹一般,斩向佛陀虚影。白虹贯日!徐青清楚,这就是老道士说的三尸元神,黑山老妖本体之外,有三条元神,神通广大,不逊色于当今绝顶人物。这一条元神,化为白气,斩向佛陀虚影,正是要破雄禅的大日如来真经。虚空中,梵唱声大作。白虹贯击佛陀手掌。就在此时,金光轰轰震天,竟然将黑云湮灭。而佛陀手掌,赫然也将白虹拿住。眼见得一切祸患都消弭。他抬头一望。虚空中,猛地出现上百到寒流煞风凝结的罡刀,一时间,时间都仿佛被冻住。无论是老天师,还是雄禅,都齐齐惊讶一声。可是无论是佛陀虚影,更或是金光,都比这上百道玄阴罡煞凝结的刀气晚了一步。上百道罡刀,几乎同时斩向徐青的肉身。徐青浑身金光,一遇见其中的玄阴罡煞,便如一盆火被一堆冰雪盖上。他心中的危机感到了极致。而神思亦空明到了极致。绝对专注的状态下,徐青没有受到任何惊骇恐惧的情绪干扰,念头无比的平静安稳。活死人!徐青刹那间,浑身气血凝成一团,极致的凝聚,极致的爆发。在这一刻,他的身体成了冰火战场。四肢百骸完全被玄阴罡煞占据,而唯一一点热量正在下丹田的位置,乃是一团浑圆饱满的气血。在老天师和雄禅的视线里,徐青则是瞬息间化为一座阴冷幽黑的冰雕。此时此刻,一道黑气已经纵天而去,渺然无踪。「这是黑山老妖的两两无间神通,乃是他的本体隔空施展的一击,三尸元神不过是幌子而已。」老天师脸色一寒。虽然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已经被他五雷法重创,可要是折了徐青,又有什麽意义?他已经在冥冥中预感到,黑山老妖的本体快要养好百年前留下的伤势了,一等到天下大乱,老妖将再无另一个张邋遢可以制住对方。而老妖唯一可能存在的克星,便是眼前的徐公明。这也是对方本体在伤势未复之前,强行施展两两无间神通的原因,甚至拿三尸元神来做掩护,为自己这一击,获得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前辈,开炉炼丹吧。」就在老天师惊疑不定的时候,化为冰雕的徐青,忽然神念传出来。「你没事?」老天师惊讶无比。「现在没事,不过你们要是行动晚了,就不好说了。」徐青的神念传出一声苦笑。他「观察」体内的气运小蛇,实际上没有到有生死危机的程度,不过这时候说严重点,也没什麽问题。其实这玄阴罡煞刀,最厉害的是神魂肉身一起斩,尤其是玄阴之力,能够冻结神魂,使人念头都难以运转,自然无法再运转气血,抵御入侵体内的罡煞。可是哪怕黑山老妖都想不到,徐青有紫皇龙铠这天下第一流的守护神魂的神通。对方的罡煞确实侵入了徐青的肉身,但玄阴之力却伤不到徐青的神魂,一下子杀伤力何止减半。不过,幸好他来了龙虎山,否则光是三尸元神他都应付不了。而这玄阴罡煞刀,乃是隔空一击,自然威力削弱许多,不然的话,徐青肉身估计要遭遇难以磨灭的伤害。雄禅见状,立刻道:「那就在龙虎山炼丹。」只要不耽误玄天升龙丹的出世,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徐青附和一声,接续道:「等我们突破之后,看它黑山老妖何以言无敌?」他这辈子,最危险的就是今天了。等他找到机会,肯定会纠集中土道佛以及罗教等天下高手前往关外,让老妖知道什麽叫做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本章完) 第200章 炼制玄天升龙丹(求订阅) 天师府的炼丹井乃是当初张天师炼炼制丹的地方,用来炼制玄天升龙丹,甚至比太和山当初张邋遢炼丹的丹房效果更好。一老一中一少,均自充满期待。老天师问:「公明,还能动吗?」「前辈,你莫非看不出来,我浑身被阴煞冻结?速速帮忙。」徐青毫不客气。老天师哈哈大笑,一掌拍中徐青天灵盖。徐青要不是看到气运小蛇没有示警,肯定会吓一跳。老家伙搁这欺负人呢!他神色自若。好吧,身体都冻僵了,别谈什麽声色。老天师浑厚无比的金光咒气血注入体内,立刻将徐青筋肉血脉的阴煞驱除,但深入骨髓的阴煞,却非老天师所能了。倒不是老道的气血不够炽烈,对付不了玄阴罡煞,而是阴煞入骨,若是以外人的气血之气祛除阴煞,自然会伤到徐青的根本。万一出了什麽差错,将来徐青还得赖他。徐青得老道相助,四肢百骸的寒气瓦解,终于松一口气。他朝着旁边的雄禅拱手:「大师远道而来助我消劫,徐某在此多谢了。」雄禅哈哈大笑:「我和徐解元意气相投,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们之间,不必见外。」徐青颔首。随即雄禅从一个布袋取出炼制玄天升龙丹的材料以及丹方。徐青认得布袋,竟是和自己乾坤囊相似的材质,料来也是储物囊一类的宝物。他倒是不惊讶,大禅寺丶龙虎山这种千年圣地,有乾坤囊不足为奇。老天师甚至跟他提过此类事物的制作方法,乃是传说中的人仙之皮。武圣开了仙窍便是人仙。如同鬼仙渡过一次雷劫成就元神地仙一般。开仙窍这一步,比雷劫更无道理可言,每一个武圣的情况都不一样。而人仙皮之所以能制作空间宝物,乃是人仙开窍之后能修成所谓的内天地,亦称之为内景天地。其实地仙也有内景天地,那就是紫府。传说中有地仙在自己的紫府中,开辟药园,种植天材地宝,生长速度比外界还快十倍百倍。徐青禁不住怀疑,难不成前世小说里,所谓的蟠桃园或者人参果树,都是类似紫府空间一类的事物。无论是地仙,还是人仙,都是得了真正的仙道,再往上便是历尽劫数,成就天仙道果。不管何等人物,得了天仙道果。对地仙便是白日飞升;对于人仙则是破碎虚空,都是打开天门,去往另一方世界,再无法干涉本方世界的事。这也是此方世界修行的最高成就,亦是所谓的成仙得道。以老天师的见识,也只能猜测,最近一位成仙得道的存在,便是玄天升龙道的祖师。但此事也没有实证,仅是猜测。无论是白日飞升,亦或者破碎虚空,皆是传说,哪怕天师府这样的圣地,都没有确凿无疑的记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何况徐青是另一方世界而来,因此对此事颇是相信的。不过这些事并非他现在所考虑的。莫说地仙丶人仙,他现在连鬼仙级别都够不上,想这些事太远了。而且在天下大乱之前,成就鬼仙的难度,比在乱世中成就人仙丶地仙还难。徐青也问过老天师,为何不在海外去修行,这样不受王朝气运影响,按理说成就鬼仙会更容易。老天师却说并非这样简单,王朝气运既是桎梏,也是保护。至于具体,老天师则没说,而是告诉他,最好参加明年的会试,只要进了三鼎甲,自然会有机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徐青想起方阁老也是三鼎甲出身。「我乡试的座师沈墨,也是三鼎甲,可据我所知,并无十分特异之处。」徐青心里也有疑惑。但有了黑山老妖这个大敌,徐青肯定是要参加明年会试了。只要他进入三鼎甲,身上的王朝气运,自然会大涨,如果黑山老妖再来找他,有王朝气运保护,徐青能从容许多。而且等玄天升龙丹炼成,他藉此修成武道宗师,法武双宗师的情况下,京城的水再深,他也有把握去试一下。距离春闱,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而且他如果突破武道宗师,需要百日闭关,蜕变气血,统合自身。所以这时间等不了太久。当然,他的时间也在一天天减少。死亡的压力,时时刻刻地萦绕心头,这也是徐青前进的动力。他虽然不想要这种动力,可既然有都有了,只能接受。老天师和雄禅显然对炼制玄天升龙丹兴趣更大。至于药引龟蛇精气,正是徐青修炼的玄武星辰罡煞。这也是三阴戮妖刀的根本。事实上,没有玄天观想法,打通玄武七宿,根本不可能修成三阴戮妖刀。由此可见,玄天道人和玄天升龙道的关系。「玄天道人是玉阳子转世身之一,而玄天升龙道祖师张邋遢曾经问道于长春子丘处机,甚至玉阳子手札里,还记载过,玉阳子给长春子的弟子尹志平真人授籙法的事,足见玉阳子和长春子两人的关系有多亲密……」徐青隐隐约约间把握住一些东西。……接下来徐青将玄武星辰罡煞逼出体外,交给老天师。不过炼丹的事,老天师居然交给了雄禅,竟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这让徐青感到意外。但真见了雄禅炼丹的手段,徐青不得不承认,这也太专业了。雄禅的才华,确实超乎徐青的想像。他根本想不到,雄禅一个和尚,居然有如此了得的炼丹本事。当然,雄禅也解释过,他少年时闯荡江湖,无意间得了天山派的道统,还得到天山派的高人指点,故而虽是佛门中人,却也对道家学问十分精通。何况大禅寺是禅宗祖庭,禅宗本就吸收了儒丶道的思想精华,讲究三教一体。可以说,大禅寺实是佛宗的全真道。此外,老天师和黑山老妖交手,颇有感悟,急需要时间消化,亦是其中的一大原因。炼丹的时间一共是九日。最危险的便是第九日,也是在这一天,需要徐青将圣人手稿用上。因为玄天升龙丹这等事物出世,必然会惹来邪魔觊觎,有外魔丶阴魔,亦有天魔……圣人手稿正是用来对付这些丹魔的,除此之外,自也有别的作用。老天师在炼丹井旁边的草庐消化大战后的所得。徐青则是不断用虎豹雷音和玄天妙音洗髓大法除去自己骨髓中的阴煞之气,这个过程既痛苦又清爽。炼丹的过程中,也不必时时刻刻盯着丹炉,总有空暇的时候。雄禅此人,确实有种做大事的气质。哪怕炼制玄天升龙丹如此重要的事,依旧在整个过程中显得从容有馀,闲暇时,还有空指点徐青虎豹雷音。而当今世间,能指点徐青虎豹雷音的人,怕也只有眼前的大禅寺的方丈。「徐解元,你若是愿意做我大禅寺的一个俗家弟子,这洗髓经我也可以做主传授与你。」雄禅除了刻意结交徐青之外,亦十分惜才。徐青的理解力太强了,而且他说什麽,都能一点即透。这让雄禅不得不生出得良才美玉而雕琢的渴望。似他这种人,固然有道统所累,且在人世中成就大业的渴望。但对于大道的追求,亦是永不停息的。见到徐青这样有才华的人,只要不是死敌,其实内心里更愿意看到对方走得更高更远。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亦是大禅寺的理念。若无这种格局,大禅寺也不可能存留到今天。徐青有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再得洗髓经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意义不大。而且做了大禅寺的俗家弟子,对他往后做事,总归是不利的。何况他若能成大事,将来自然可以让大禅寺献上洗髓经。徐青自是委婉拒绝。雄禅也不多劝,他知道似这样的人,都主意极正,既然拒绝了,没必要继续浪费口舌。到了炼丹的第八日,雄禅再没有空闲和徐青闲聊。老道士在第七日出关,开始在炼丹井附近,雕刻符籙,徐青看得出这些是雷法的符籙,对于丹成时的邪魔侵扰有克制效果。……到了第九日,时间刚过正午。炼丹井内,有雪白的气流冲出,形成龙形云雾,异香环绕炼丹井。徐青吸了一口,都不由精神大震,仿佛本命元气都增加了一丝。仅是丹成之前的药香都有如此效果,这让徐青对玄天升龙丹更加期待起来。很快,徐青神色一变。呜呜呜!忽然之间,丹井内部传出百鬼齐鸣的声音,仿佛炼丹井中镇压的邪魔都跟着蠢蠢欲动。一时间,炼丹井附近变得愁云惨雾。老天师则神色淡然。他选择在镇压龙虎山邪魔妖孽的炼丹井炼制玄天升龙丹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藉助井中的妖魔阴气淬炼玄天升龙丹。而且丹成之时,要吸纳许多精气。井中的邪魔正好作为资粮。等到井中的厉鬼哭嚎声越来越大,几乎直击心灵的程度,老天师开口:「公明,可以祭出圣人手稿了!」徐青这时候自然不会瞎搞,专业的事,当然得听专业人士的指挥。徐青将自己当成工具人,完全没有微操的念头。他取出圣人手稿,浩大阳刚的气息散发出来,登时炼丹井的愁云惨雾受到压制,宛如冰雪遇见阳光。(本章完) 第201章 神丹出世,万鬼来犯(求订阅) 徐青很快将圣人手稿丢进炼丹井,在火焰燃烧下,竹简上的文字浮空,化为斗大。丹成之时,各种魔头,此时此刻皆被圣人手稿燃烧带来的浩大阳刚瓦解。但是在玄天升龙丹即将出炉的刹那,炼丹井内出现恐怖的龙吟声。「天师,这是真龙残念想要借玄天升龙丹重生。」雄禅说道。原来这玄天升龙丹有一位主药是龙骨,现在神丹将成,这龙骨中的残念,便想藉机重生。哪怕圣贤手稿的浩大阳刚,也消灭不了上面的真龙残念。「我来!」老天师来到炼丹井前,开始念诵经文,赫然是五雷正法的经文,在他念诵下,一颗颗雷音出现,砸进炼丹井。「雷音化形,宛如实物。」徐青为之惊叹。只见炼丹井内出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却没有实质性的爆炸威力。徐青明白,这是针对神魂念头一类的音雷。正因如此,才能不破坏即将出世的玄天升龙丹。当老天师将真龙残念扫荡一空之后,徐青看见,井中赫然有三道金光飞出,皆是幼龙的形态,似乎打算冲天而去。徐青立刻上前,抓住一道金光。他顿时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以他的功夫,手上也被烧得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这股灼热还试图点燃他的神魂。不过紫皇龙铠的守护下,这股灼热气息非但没有伤到徐青的神魂,反而被紫皇龙铠吸收,使之增强了些许。这股灼热气息来自玄天升龙丹出世时的丹火。徐青强行扑灭丹火,取出玉瓶将玄天升龙丹装进去,随后放入乾坤囊。这时候雄禅丶老天师已经收服了玄天升龙丹,各自喜笑颜开。尤其是对雄禅来说,玄天升龙丹将使他迈出极为重要的一步,这一步踏出去,才是真正的超凡入圣,使其成为一股可以动摇天下的力量。老天师则是神色看不出喜怒,而是看向龙虎山的后山,那里也是龙虎山的魂石矿脉所在,传说勾连了幽冥地狱。其实徐青江宁府那个魂石矿脉也勾连了类似的地方。老天师缓缓道:「神丹一出,万鬼来朝。这是最后的丹劫,大家小心了。」徐青和雄禅点头。龙虎山后山,有灰蒙蒙的鬼气狂涌出来,生出碧绿的火焰。这是魂石矿脉的阴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结合矿脉中的物质生出的青磷煞气。一个个鬼物在煞气中显化形体,好似恶鬼。阴风怒号,鬼气宛如狂涛怒卷,涌向炼丹井上空。随后,便是恐怖的鬼火如流星降落。徐青能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念头,伴随鬼火,来到他的肉身,试图夺走他对肉身的控制权。「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徐青脑海里闪过金光咒的总纲。他浑身冒出金光,将鬼火驱散。滋滋滋!徐青不断打出掌心雷,扫荡鬼物。这时候,他更看到老天师的掌心雷宛如潮水一般不断叠加,一浪高过一浪。徐青不得不赞叹于老天师浑厚无比的修为。与此同时,徐青还看到那些鬼物在雷法下,化为纯粹的阴气,涌入老天师的天师度里。而雄禅也在大口吞纳鬼物。「阴阳调和?」徐青心中一动,乾脆也有样学样,将这些鬼物打散,然后吞服阴气,进入手三阴脉,这也是三阴戮妖刀贯通的经脉。与此同时,玄武七宿的隐脉也愈发明亮,不断吸收阴气。三大高手,一边除鬼,一边吸收阴气。直到夜幕降下,天空中苍龙七宿跃升于地平线之上,方才将前来进犯的鬼物消灭殆尽。徐青容纳的阴气也到了极限。老天师和雄禅啧啧称奇。他们实力强大,修为深厚,容纳的阴气,竟然比徐青多不了多少,这小子真是怪胎。雄禅抱拳道:「天师丶徐解元,我这就要回去闭关了,等我成就武圣,会举行大典,届时还请两位赏脸过来观礼。」徐青丶老天师自然答应下来。雄禅纵声一笑,化为一团影子下了山,山水之间,响彻雷音,说不出的豪迈洒脱,似乎他身上几十年的枷锁,得以一朝挣断。徐青见状有些羡慕。老天师:「武道是由内而外,修身大于一切。而且大禅寺的大日如来经,号称称霸现在。这雄禅方丈武圣一成,便是大虞皇室,也拿捏不住他了。」徐青:「人在世间,总有尘缘未了,说是自由自在,谁又能真正自由自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天师不禁一怔,「好一个身不由己。」徐青微微一笑:「尘缘既是束缚,亦是锚定道心的绳索。」老天师又禁不住一笑,「公明读书明理,将来成就必然超过方老鬼。」徐青哈哈大笑:「那就借天师吉言。」老天师又道:「不知公明打算在何处炼化玄天升龙丹?」徐青:「我回江宁府吧。」他先回江宁府,找冯芜和林天王为他护法,如果在回去路上,气运小蛇有危险预警,他就再回龙虎山为老天师护法。毕竟老天师炼化玄天升龙丹,应该有天魔来犯,很需要护法的。等老天师突破之后,人情往来,再给他护法,也是应该!老天师自然低估了徐解元的不要脸程度,他亦不知徐青是怎麽想的,只是笑了笑:「我这次不会有重大突破,不过底蕴会更深,一旦机会到来,会在破妄之后,一次性渡过三次雷劫,届时和黑山老妖的本体,也能有一战之力。」徐青没想到哪怕击退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老天师依旧对黑山老妖如此忌惮,三次雷劫,也只是和对方本体有一战之力?老天师似乎看出徐青的疑惑,说道:「老妖已经渡过七次雷劫,那是造物主的境界,神魂之中开辟的内天地,能够生长活物。这样的境界,说它是天下第一高手,可以说实至名归。」徐青不由感到沉甸甸的压力,莫非黑山老妖本体出世,就是青铜镜对他评价的寿命终结之时?徐青观察青铜镜,原本寿命在他来龙虎山之前,有所减少,结果现在又比原来稍微延长了三个月。估计真是如此了。不过他又感觉,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黑山老妖更像是对他命运终结的一口天道铡刀,没有黑山老妖,也会有其他铡刀。这就是命!寿命寿命,不只是寿,更是无法避免的命。战胜命运,这是何等艰难的事。徐青暗自叹息,却又很快振作斗志。为了亲朋,当振作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徐青随后向老天师告辞,回到江宁府的路上,气运小蛇的黑气没有反覆,十分平静。徐青松了口气,更是明白,这是难得的平静时期,他需要抓紧这段时间,在发育上做出重大突破。他心中也愈发急迫。天下的形势越来越莫测了。大禅寺的方丈即将成就武圣,这怕是一个大世的开端。而且一些强大的邪魔妖孽,也会在天下大乱时出世,这是乱世中必然发生的事情,不以个人意志转移。这也是天骄人杰的机会,或是成就大业,或是在乱世中得道。真金还须火来炼! 第202章 炼化玄天升龙丹,进阶武道宗师(第 2更求订阅)「夫君。」冯芜扑在徐青怀里。她已经收到丈夫的来信,知晓丈夫处于险境,因此十分担心。但她也没有不管不顾地赶往龙虎山,而是稳定后方。因为她去了,也难以帮上忙。不如做些其他的事。徐青抱着冯芜,补天劫手摸了摸她的小腹,惊喜莫名,「怀上了?」冯芜脸色微红。虽然两人上次神交双修,时间没过去太久,但冯芜神魂强大,自然能觉察到体内的变化。这孩子是两人神丶交丶精丶华孕育,很可能成为传说中先天道体一般的存在,将来修道的潜力会非常大。其实在冯芜看来,自己夫君也是先天道体。不过徐青否认了。历史上的先天道体,个个都是求道者中的顶尖存在。如重阳真人丶紫阳真人丶玄天升龙道祖师……不过玄天升龙道祖师更特殊,乃是圣体,着重于武道,又称之为真武圣体。徐青是用补天劫手感应到冯芜体内的变化,一种从未有的感觉在他心中荡漾。生命的延续,生生不息,仿佛另一种意义的长生。冯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希望是个男孩。」她深深明白,在这个世上,只有男孩才能承继家业,哪怕女皇那种存在,最后也得被赶下台。徐青:「希望吧。」对此,他也没什麽好办法。若是女孩,要面临的困难会大很多。海沙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如果是男子,即使不能继承帮主的位置,也不会遭受那麽大的压力。这是时代如此,天道如此。徐青的事迹,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实际上都是建立在顺应大势上,如果他和大势对着干,现在已经粉身碎骨。徐青简单说了一下玄天升龙丹的事,接着道:「明年我会去参加会试。」冯芜:「如此也好,至少下次遇见黑山老妖,夫君更能自保了。」徐青:「你放心,等会试过后,咱们便如同魏国公府那样,成为一股真正无法被人忽视的势力,而不是朝廷附庸。」别看魏国公府几次在他手里吃瘪,但徐青从未伤到魏国公府根本。人家才是真正的树大根深。魏国公府能接受多次失败,但徐青失败一次,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这就是底蕴,这就是根基。冯芜:「无论夫君做什麽,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支持你。」徐青笑道:「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做乱臣贼子。首辅和陛下,对我总归是不错的。」他有独立自主之心不假,却也不会主动造皇帝的反。这一路走来,虽然是利用,但首辅和皇帝对他的支持是实打实的。做人论迹不论心。只要不是老皇帝逼他反,徐青可以接受偏居江南一隅的结果。大不了给老皇帝包税。老皇帝开个价,他每年上交税收,但江南之地,交给他来打理。当然,这只是徐青的设想。事实上,中枢和地方的矛盾,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大一统是这片土地的大势。不管是君主制度,还是其他制度,中枢集权是必然的。徐青强大了便是中枢,朝廷强大,那朝廷就是中枢,不可能同时有两个中枢。何为中枢是看实力的。周有七分天下之后,有没有牧野之战,都决定了商朝必然覆灭的结果。使天下归心的必要条件就是实力。当然,能不能守住,便是所谓的「德」。万物运转规律是「道」,而稳定这个规律的力量,便是「德」。徐青和冯芜温存之后,便请来林天王。林天王听闻玄天升龙丹的事,好生羡慕,说道:「贤弟,要不是你神魂附体,和我实力在伯仲之间,我都忍不住要将你这颗玄天升龙丹抢了。」徐青笑了笑:「大哥放心,要不了几年,我肯定再帮你弄一颗差不多级别的神丹,让你有生之年,也能有踏入武圣的机会。」林天王:「这可是你说的。」「绝不食言。」林天王说归说,不过还是说了许多突破武道宗师的细节,这不是知见障,而是成就宗师之后,如何做,才能收益最大化。当然,不做这些细节,事后也能弥补,但总归是浪费时间的。徐青一一记住。这种经验,哪怕雄禅也不会跟他说,因为会暴露自身修炼的一些重要细节,如果成了敌人,这些细节,显然会成为突破口。高手之争,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就看谁更细。林天王肯说出来,足见对徐青的爱护,说是亲如父子兄弟也不为过。徐青自然记得好大哥的恩情,先前的许诺也不是画饼。大禅寺能搜集玄天升龙丹的材料,他势力强大之后,自然也能搜集,何况还有皇室。总归是有机会的。其实徐青心里还有个疑惑,这次玄天升龙丹炼成,怕是瞒不过陛下,以老皇帝的尿性,对此应该会非常心动吧。不知道有什麽后续?反正他先吃了再说。徐青便在梧桐小院开始闭关。有冯芜丶林天王帮忙护法,加上梧桐老树恐怖的神魂。只要不是黑山老妖那种层次的存在来犯,什麽人都可以挡一挡。林天王和冯芜也不打扰,就在外面守护。徐青周围摆着五大魔神的观想图,以他现在的力量,足以同时观想五大魔神出来护法。这些魔神,只要不失控的情况下,亦是最好的护法。因为亲朋好友或许还有别的念头,但是五大魔神,在不失控的情况下,徐青说啥是啥,宛如提线木偶。五大魔神中,恶念是夜叉王,杀念是罗刹王,凶念是修罗王,战斗之念是金刚王,愤怒灭世之念是毁灭明王。徐青观想魔神出现,亦是将自己的五大阴魔念头注入魔神,使自己灵台清净,这更有利于突破成功。万事准备就绪。徐青将玄天升龙丹取出。这颗神丹一出现,便有龙形的气雾涌出。徐青甚至能感受到神丹的呼吸,宛如活物一般。徐青想起了小说里唐僧吃人参果的场景。不过人参果和婴儿长得一样,跟玄天升龙丹还是不一样的。徐青毫不迟疑地将神丹放入嘴里,没有咀嚼。神丹一进入喉咙,便滚入胃里。徐青早已用丹道在胃部经脉凝聚气血。神丹到了胃部,先没有什麽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徐青感受到身体越来越热,好似他的身体成为一个炼丹炉。与此同时,徐青还出现耳鸣。并非耳鸣。而是种种玄妙的天地玄音在他识海中响起。这些天地玄音不是任何个人自己感悟出来的,而是天地大道的玄理呈现。徐青明白,这也是玄天升龙丹最大的妙处。一般的丹药是增加气血,而玄天升龙丹是直接将大道感悟呈现在修行人的脑海中。这种方式,像是将天地玄理以特有的轨迹具象化。只要天资不差,就能直接进入一种顿悟的状态。其实修道人的顿悟,便是明明白白看到这些玄理的轨迹。可以说,神丹直接给了一名求道者顿悟的机会。如果第二次服用,就没有顿悟了,只有气血的增加,虽然效果很好,却也没法和第一次相比。徐青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加上他通过五大魔神,使自己的阴魔念头剥离神魂,因此这次对道悟的吸收很彻底。他的身体好似丹炉,而一身武道,则是在丹炉中不断凝练。武道宗师,便是将自己化作道炉,统合自身。神魂宗师的神魂,则是道炉的火焰。一个是炉,一个是丹火。这才是性命双修之道的精华。徐青的身体,亦在吸收玄天升龙丹的药力。吸收道悟之后,他已经有了武道宗师的境界,接下来是藉助药力,完完全全地成为宗师。这需要一百天。徐青体内的血液运行越来越快,身体在发生惊人变化。这也是养胎,养的是精气元胎。道家所谓的金丹丶元婴,实际上指的便是这些东西。既是一种理念,也是一种比喻。如果不是徐青的身体足够强悍,其实根本承受不住玄天升龙丹的药力,这是给武道宗师准备的,用来突破武道宗师,甚至是一种浪费。但到嘴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徐青顾不得浪费。他不是守财的地主,而是资本家,需要将资金用来投入生产线,进行再次扩张和生产。然而玄天升龙丹的药力之霸道,还是超出徐青的想像。一开始,徐青在气血加速的情况下,毛孔张开,流出是汗液,但到了后面,气血运行越来越快,毛孔里竟然渗透出血液来。这是身体承受不住药力,即将出问题的徵兆。徐青浑没想到,他的肉身如此强悍,依旧承受不了玄天升龙丹的药力。徐青神色不动,任由体表渗透出血液。他坚韧不拔的意志在这一刻得到体现。与此同时,徐青的神魂开始发力,覆盖体表。奇妙的事发生了。这些渗透出来的血液,竟然化为纯粹的精气,注入神魂中。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徐青不止肉身强大,神魂更强大,直接消化了这股霸道溢出的药力。与此同时,徐青的气血不断凝实,越来越沉重。「气血如铅汞!」徐青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如果外人看来,徐青渗出体表的血液,里面的精气被神魂吸收炼化,但是留下了许多血痂粉末这些血痂粉末如同一层血茧,将徐青覆盖。与此同时,五大魔神围拢上来,化为猩红的魔神念头,将徐青的神魂覆盖。但是徐青的神魂有紫皇龙铠。何况没有魔神念头之后,他的神魂纯净强大,对道悟的吸收十分完整。这些魔神依附在神魂的紫皇龙铠上,非但不会伤害到徐青的神魂,反而成了一层坚实的外壳,替徐青抵挡了来自天地间的诸般魔念,使徐青能够全身心进入修行中。徐青仿佛没了气息,陷入活死人的状态。万事万物,再不在他的心里泛出丝毫涟漪。他仿佛死亡了一般。生命的活动迹象,一点也无。……「大哥,我夫君他真的没事?」「这是最深沉的入定境界,贤弟出关之后,必然有大收获,不过你可以喂他喝一些水。」林天王很有经验。水分是必须的。他上次就吃了大亏。这事情徐青之前也提过,而且告诉冯芜最好用凉了之后的开水。冯芜自也记得,早已准备好。于是冯芜间或给徐青补充水分。徐青始终没有醒过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徐青足足有三个月没有露面。这在江宁府引起一些恐慌。如果不是有林天王坐镇,加上冯芜不时露面,安抚众人,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骚乱。武道宗师的威慑力确实够大。江宁府虽然有小小的骚动,大致还是被林天王平复住了。冯芜肚子的孩子,也渐渐血肉成形。她暗自祈祷,希望丈夫能一切顺利。到了徐青闭关的第一百天。徐青体表的血痂粉末,开始裂开。然后有沉闷的声响在徐青体内出现,不是雷音,而是气血运行的沉闷声音。血如铅汞,一条小龙从徐青的眉心天庭窍穴飞出。与此同时。徐青体内的气运小蛇出现了惊人的蜕变! 第203章 气运化蛟(第3更求订阅) 「蛇化蛟?」徐青注意到体内气运小蛇的蜕变,不过现在不应该叫蛇,而是蛟的形状。有龙头丶爪子,以及身上有部分龙鳞出现,而气运小蛟的脖子处有白色的模糊图案,看不真切。龙鳞以青色为主,先前的黑气,一下子淡去许多,更衬托出气运小蛟的威严。徐青甚至能体会到,来自江宁府各处,有看不见的白气注入气运小蛟,与此同时,气运小蛟也在反哺江宁府。有一种梳理江山,风调雨顺的味道。这时候,五大魔神观想图忽地燃烧起来。各自化为纯粹的意境进入五大魔神之中。徐青有种五大魔神「活过」来的感觉。不是那种失控的「活」过来,而是成为徐青的外道化身,如同他的手足一样,指使起来更加如意。与此同时,五大魔神也化为纹身一样的图案,落在徐青的身上。分别印在徐青的四肢和心脏部位。这使得徐青举手抬足,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威势。「五大魔神,对应五种魔念,实际上也可以化为五种不同的拳意。」徐青心中闪过明悟。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将五大魔神观想法的精华全盘吸收,并走出和创始者不同的路子。因为他是法武双修,不是单纯的神魂修行。「可惜,没有领会到『道法自然』的境界之前,我的武道到了这一步,基本上是到头了。」徐青深知,他没有灵肉合一,武圣这一关,很难迈过去。除非有比玄天升龙丹更厉害的神丹。这次玄天升龙丹能有三颗,也是因为有圣人手稿的缘故,不然顶多是两颗,或者只有一颗。圣人手稿的厉害在于,将丹炉里本来很可能成为废丹的两颗或者一颗神丹升华了。徐青以后炼丹,再想找类似的圣物,估计只有皇室或者一些中古及之前时代的大墓才可能有。前提是这些大墓没有被发掘过。实际上,历代王朝更替,许多大墓都被挖掘过,盗洞无数。尤其是前汉时代的大墓,几乎没有几个幸免的。在汉末时,更诞生了一个专门盗墓的官职,称之为摸金校尉。徐青观察气运小蛟之后,注意力放在体内。以往他可以用「神魂」内视自身,但现在即使不动用神魂,对身体各种细微的部位,都是了如指掌。这也和练脏境界不同。练脏境界的「内视」主要集中在五脏的位置。除此之外,徐青对身体每个部位的作用,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武道宗师之所以称之为宗师,原因正在于此。他们对任何一种学会或者自创的武功,都有深刻的理解,知晓能练出什麽效果和作用,对身体又有什麽损伤,有自己对武学的认知体系。而且能在这种体系框架下,推陈出新。「神魂修行能提高上限,而武道修行能巩固下限。」徐青心中做出自己的判断。武道的体悟越深刻,徐青越有种将自身神魂完全融入肉身,彻底灵肉合一的冲动。徐青压抑住这股冲动,却为此心中一动。如果遇到极为危险的时刻,神魂彻底融入肉身,以神化气,何尝不是一种短时间极致爆发战力的手段?以神化气,逆炼神魂。如果是以往,他会很难掌控神魂逆转所化的气,但是武道宗师境界,不存在这方面的顾虑。而且逆转神魂,化为本命元气,对于先天指的威力绝对有加成。「武道终归是性命搏杀之道,遇见困难,首先想到的是克服。神魂之道则是讲究保全性命为主,遇见困难,更倾向于如何躲避。这是两种不同的路线。」徐青由此联想到了罗教教主等人,侧重神魂修行,确实是以保命为主。而林天王却讲究厮杀,硬碰硬。打赢了就升级。徐青有青铜镜,性命双修很是成功,讲究趋吉避凶。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不头铁。对自身目前的状态,进行深入了解之后,徐青抖了抖身体,各种污垢随之一空,肉身生机勃勃,散发出一股清香的味道。他现在的血肉,对于妖魔而言,好比唐僧肉丶人参果。随便吃上一口,都有裨益。甚至对于人类的邪修,同样有极大的滋补作用。所以修长生,不修神通,根本护不住「命」,只能成为别人口腹的食物。徐青甚至怀疑,最开始修行的人,实际上并不重视神通的开发,因此吃了大亏,才有后世各种神通。又或者是为了获取其他妖兽丶猛兽的血肉,不断强大自身,有了神通丶法器。人生短暂,纵然鬼仙转世,经历三世之后,也会彻底湮灭原本的自我。有涯之身,求无穷大道,无论怎麽做,都避免不了黄土一抔。道统的存在意义,正在于此。使薪火不绝,生生不息。……徐青推开房门,林天王在梧桐树下歇息,享受树荫。他旁边是一根铁棒,漆黑发亮。棍子很粗,普通人的手很难握住。这一根铁棒,在徐青出关之前,便是江宁府的架海紫金梁,使江宁府不会出现任何骚乱。距离徐青闭关,已经是一百天过去。徐青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冯芜赶过来,虽然一脸憔悴,可是见到徐青,所有的精神疲惫都一扫而空。这个家,没夫君得散。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林天王虽然能打,但武道宗师也不可能打赢成建制的军队。徐青若是一年半载不露面,局势肯定会比现在恶化许多,即使林天王也不能将大局稳住。但现在徐青出关了,还是神魂武道双宗师,在武圣不出的情况下,谁能拿下他?可以说,如果现在要排天下高手的榜单,徐青绝对能进前十。林天王看着徐青,颇有种跃跃欲试。「打一架?」林天王的眼神,仿佛在说话。徐青摆摆手:「大哥,咱们还是不打了。」林天王:「也是,你刚刚出关,估计还不适应自己如今的身体,现在打的话,我胜之不武。」徐青面对老林的激将话,再也不认了,「兄长,我是为了你的自信心考虑,你要是输了,以后怎麽冲击武圣。」徐青一副老哥哥你不识抬举的语气。林天王:「公明,你会的多,不代表你厉害。」冯芜抿嘴一笑,说道:「大哥,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林天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徐青笑了笑,又道:「兄长要找对手也不难,这次我出关之后,打算搞个天下武道大会。」「天下武道大会?」「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次武道大会,我打算邀请天下武道高手出来,大家称量称量,谁才是当今无敌的人物。不过考虑到消息传播的速度,因此暂定在明年秋天,如此一来,大哥也能有一年的时间准备。」「公明,虽然你名头大,可是邀请天下高手齐聚一堂,这不是一般声望能做到的事。」林天王直言不讳。徐青:「明年春天,我会参加会试,然后金銮殿上中状元,如此一来,便是连中六元,届时论一时声望,谁能和我比?」他极有自信,认为自己中会元丶状元,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根本不考虑有对手。林天王:「这会元丶状元比的可不光是文章,你得罪的人不少……」徐青:「在乡试结束之后,我会进京,摆平这些问题。」时不我待,徐青既是自信,也是必须在这一两年间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让自己的生命得到最大的怒放。他现在的格局气魄,令林天王十分惊讶。因为在林天王看来,徐青虽然弄险不少,事后分析,实际上看得出徐青有步步为营。现在再看徐青,颇有种一力降十会的感觉。林天王更喜欢现在的徐青。做大事的人,就得有大气魄,舍我其谁。他觉得以徐青的天分才华,实在不需要学那些老东西。当年冠军侯也就二十岁左右,便已经封狼居胥,成为军事上的一座丰碑。大丈夫在世上,成就大业看的不是年纪,不是资历,而是实力。林天王对于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亦是无比的期待。他清楚,这种武道大会,一旦顺利举办,对于任何强大的武者,都是极大的诱惑,堪比小说里修道者参加丹元大会丶蟠桃会。因为经历武道擂台的生死之搏,一旦活下来,得到的经验,便堪比任何灵丹妙药。随后徐青和林天王交流了一番修行心得,将老哥哥送走,接着便是亮相江宁府。他在江宁府的威望确实无人能及。林天王靠武力,能暂时压制江宁府的暗流。而徐青一露面,所有的暗流立刻消失不见。这跟徐青有没有武道宗师的修为无关,纯粹是个人威势所致。徐解元便是江宁府的天。他在这片地方,创造过太多的奇迹。事实上,如今朝廷推行清丈田地的政策已经往两京十三省慢慢铺开。但真正执行的地方,没有多少,而没有被念歪经的地方,大抵只有江宁府。哪怕徐青在东山省帮助陈复清田,也只是在黄册上弄了些好看的数据,当然,此事也有利于将来收税,至于真能给小民什麽实惠,倒不见得。在江宁府能照着规矩清田,除了徐青的威望之外,还有复社的许多骨干亲自督促的缘故,而且徐青在江宁府整合和创办了许多工坊,豪绅都是其中受益者。种粮食的受益和工坊的收益根本没法比。哪怕官府对工坊徵收了不少的商税。这是徐青定的规矩。不管官府的官吏会在这比商税贪多少,反正绝不允许这些豪绅在商税上动脑筋。徐青亲自对此画了一条红线,违背的豪绅,会直接被踢出局,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为此,有许多江宁府的人说怪话。因为徐解元是帮朝廷收商税,甚至作为工坊背后的大股东,徐青还等于自己掏钱给朝廷。别说豪绅不理解,连复社的成员许多都不明白。徐青清楚,现在不立下规矩,以后立规矩更难。这也是皇帝对徐青特别满意的地方。无论徐青闹再大的事,该交给国库和内库的钱,反正从徐青手里出来,一分钱都不会少,甚至还有多。可以说在皇帝的个人心中,徐青比清流更清流。……「徐公明露面了?」魏国公听完大管家颜福的汇报,竟然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从另一方面意识到徐青存在的好处了。由于徐青的存在,朝堂一些对他有敌意的大臣,明显转移了目标,而且陛下的猜忌也削弱了许多。可以说,徐青风头大了之后,完美取代了魏国公原本在南直隶的生态位,替他挡了许多风刀霜剑。其实一开始,魏国公对此感触不深。直到徐青闭关消失,他才深刻察觉到徐青存在的意义。当真是徐青在时,不觉其异;徐青不在,不见其比。有人挡刀的日子,着实舒服。颜福见国公神色,不由感到意外。咋徐青没事,国公爷还挺高兴的。莫非徐少爷才是老爷的私生子?颜福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随即觉得荒谬。可是纵观国公对徐青的态度,虽然嘴上很狠,但身体也太诚实了。魏国公见颜福神色有异,猜到老奴感到疑惑,却没想到老奴思维发散,想得很歪。到底是心腹,有些精神一定是要领会透彻的。故而魏国公耐着性子解释道:「徐公明的存在,可以为咱们魏国公府遮风挡雨。」他一番解释过后,颜福总算明白了,但心底的疑惑,没有彻底得到开解。魏国公又继续道:「你说让夫人认徐夫人做义女怎麽样?」「人家未必答应吧。」颜福想到徐青一贯的强势。魏国公一想也是,他又道:「让夫人这边多和徐夫人亲近亲近,将来的事,指不定怎麽样呢。」颜福:「老爷,近来看朝廷变法算是颇有成效。边患也得到遏制,海贸得以畅通,而且抄家孔府之后,国库得到大量白银,一条鞭法也有了施行的基础。怎麽我感觉老爷,依旧觉得朝廷的势头不好呢?」魏国公微微一笑:「重病之人,都有回光返照的时候。你且瞧着吧。」老皇帝和首辅还是太天真,以为白银在南方豪绅勋贵手里,所以动摇了天下的银根,实际上,就算朝廷得了大量白银,也没有意义。孔府的白银确实不少,可以让朝廷有一定基础施行一条鞭法,但是这些白银很快会落在北方的豪绅勋贵手里。同样是银子,落在南方豪绅勋贵手里和北方豪绅勋贵手里有区别吗?根据他现在得到的情报,如今北方的粮价已经大跌,但地方官府依旧按往年粮食的价钱,要求百姓缴纳粮税。而且由于近年的天气越来越寒冷,北方的粮食产量实际上一年比一年低。但是海贸通畅之后,粮食走海运,耗损小了许多。北直隶的粮价不但没有涨起来,反而降低许多。然而百姓手里的粮食可是越来越少的。而大部分种地的百姓,唯一产出的有价值之物,便是手里的粮食。接下来的局面,可想而知。但许多官员还为此上表庆贺,觉得粮价下跌,乃是盛世的徵兆。老皇帝为此还开了几次宴会,称之为海晏河清会。呵呵,他哪里懂这些门道。此事,豪绅勋贵都会获利,自然没人提醒。就算是有人说出来,也会被清流反驳。哪怕首辅觉察到其中的微妙,也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提出来,那海贸和一条鞭法这些事,就会受到攻击,不利于大局。为此,也只能苦一苦百姓。其实首辅认为,只要国库充盈,他就能强军,有了强大的军队,便能继续深入地变法,比如摊丁入亩丶火耗归公丶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为了后面的变法,前期的牺牲是必要的。关于摊丁入亩等一系列的事,亦是徐青借陈复之口,和首辅交流出来的结果。以往首辅对这些事有想法,但细节和框架,还是靠徐青补充出来。但徐青也说过,这些事即使都办好,也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也可能会变为恶政。对此,徐青提出自己的主张,那就是请首辅助他扩张复社,将复社的理念传播天下,有了更多为天下做事的人当官,当吏,才能将天下真正治理好。这些话,首辅否决了。他支持也没用。因为皇帝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徐青的用意当然也不在此,而是给自己一个发展复社的藉口。首辅终归是心怀天下的,用了复社的人,再用其他蝇营狗苟的官员,自然能体会到差距。这种事一旦上瘾,想不为此开方便之门都不可能。复社的社员当然不一定是什麽清正的官员,但比烂的时代,讲究的是谁更不烂。这一点上,复社可谓是遥遥领先。可以说,这是阳谋。哪怕南直隶的百姓,也会慢慢觉察到,出自复社的官吏与其他官吏的区别。这会形成良好的口碑。 第204章 进京!(求订阅) 现在是夏季,苍龙七宿正盛,飞龙在天。江宁府更是风调雨顺。徐青判断出其中有「气运小蛟」的无形影响。另一边,他现在是江宁府的北辰,众星拱卫。只要人没事,主心骨就在,大小事务运转都会有条不紊。故而用不着事情抓得太细,决定好大方向的发展,再用上合适的人即可。水至清则无鱼。复社的一些社员,在科举无望的情况下,当上小吏之后,确实存在一些盘剥的现象,但效率比原本的小吏明显要高,而且贪腐的现象相对少了许多。这是明显的进步。徐青没有苛刻地在这个时候进行内部清洗。另外,义和堂收养孤儿,教其读书练武的事情,已经进行了两年,时间太短,还没到出成果的时候。一旦这件事成熟,徐青便多了一张牌可以打,不必完全依赖于复社进行地方治理。虽然徐青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但不能不做这些事。这些孤儿,从小都受到类似洗脑的教育,对徐青有天然的崇敬和忠诚,冯芜也时常去孤儿院与这些孤儿培养感情。冯芜读史,知晓本朝太祖就收养了许多孤儿做义子,而高皇后则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徐丶冯两家,没有什麽宗族,这些孤儿将来成长起来,能起到类似于宗族的作用。而且从小培养,加上徐青的洗脑教育,至少一开始的忠诚度是没问题的。除此之外,徐青还有许多类似的操作,都是从长远考虑。冯芜虽然觉得夫君口口声声说不会主动造反,但这些准备确实是应该做的。夫君的智虑确实深远,让人十分有安全感。毕竟现在她有了丈夫,怀了孩子,一切都是从自家出发。谁坏她的家,她要谁的命!……在七月底的乡试之前,顾道人受到徐青的邀请,来到江宁府做客。进入江宁府地界之后,徐青还请顾道人观察了江宁府的众多工坊以及在栖山岛的魂石矿脉。魂石矿脉,对于方仙道有极大的诱惑力,价值比金矿还大。因为方仙道的许多道术机关,都要依赖于魂石驱动。然而,南洋资源众多,却唯独没有魂石矿脉。别说南洋,便是大虞朝,被发现的魂石矿脉依旧十分稀少。要麽在朝廷手里,要麽在大禅寺这种修炼圣地手中。别说方仙道,便是许多豪绅勋贵都没法染指。魂石接下来会是徐青和方仙道交易的硬通货。顾道人亲眼看到矿脉之后,更坚定了和徐青合作的决心。「徐解元,你说请我来还有其他要事,不知是什麽事?」顾道人与徐青进行友好交流之后,禁不住问道。徐青:「我打算进京参加明年的会试,希望邀请顾道长和我一起进京。」顾道人不由吃惊:「这事怎麽可以。」徐青当然清楚顾道人的顾虑,毕竟方仙道和大虞朝廷不对付,他这要是进京,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徐青:「首辅既然已经和贵方合作,断不至于谋害道长,而且有徐某作保,绝不会让道长出现危险,如果道长在京城呆不惯,随时可以走。」顾道人依旧犹豫。徐青接续道:「京城里有诸多珍稀的典藏,对道长的修行,必然是有帮助的。我请道长进京,也是从这方面考虑。」无论如何,大虞朝的京城都是天下最人文荟萃的地方,里面的水固然很深,机缘同样不小。顾道人原本就对大虞朝的诸多典藏有兴趣,闻言之后,难免心动,他问道:「此事对徐解元有什麽好处?」徐青:「我想请道长藉助京城的资源,进一步研究出可以替代人力的机关。京城的工匠世家很多,而且都有些绝技,大家群策群力,肯定能创造出很多实用的机关,一旦推广开来,对于天下人,乃是一场大功德。」顾道人:「在京城研究这些,到时候好处不都给了朝廷?」徐青哈哈大笑:「前朝时,贵派研究出多少有利于军事的机关和火器,结果呢,用上了吗?」实际上用是用上了,但用的人是大虞太祖等造反势力。如今负责具体事务的工部侍郎是首辅长子。徐青只要和首辅达成一致意见,工部的资源将任由徐青调动。他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如果这些研究,大虞朝能用上,推广天下,惠及万民,徐青当一辈子大虞忠臣又有何妨?如果大虞朝用不好,徐青就自己来。他是做好了造反的根基和准备,但天下安定,徐青也绝不会造反。当然,徐青也不会伸着脖子,等朝廷的铡刀落下。届时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出海而已。顾道人对这些往事当然是了解的。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有这个格局和气度,那又是另一回事。徐青举手抬足间流出的气魄便是,这种事他来就能做好,别人上就是不行。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格局。不光是我行,而且没我你们肯定不行。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背负的。徐青养出这样的气度,在顾道人看来并非意外,而是一桩桩事累积下来的信心。看看徐青做的那些事。哪一件离了徐青,都是办不成的。朝廷的变法能顺利展开,除了首辅运筹帷幄丶调理阴阳外,难道能少得了徐青一路艰险,为其披荆斩棘?变法派,没他得散!……徐青请顾道人溜达闲逛之后,又用自己私房钱请顾道爷去水上云间体验了一下东南的风土人情。这江南女子,吴侬软语,面目姣好,皮肤白皙,比南洋女子,简直是一天一地。正所谓「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顾老道梅开二度,一夜抖擞精神,自不待言。徐青也是对顾道人极为重视,才亲自接待,换做旁人,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面。等顾老道进房间学习吴侬软语之后,徐青回家,顺道在路上将身上的味道震散,确保没有异味。施施然回到家中,书房灯火亮起。原来冯芜在看信。「谁的信呢?」「你小老婆的。」「啊。」徐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纳妾了吗?想起叔父李公圤的遭遇,徐青心下一突,婶婶可别乱教阿芜。他连忙看了信,然后松一口气,随即哭笑不得。这东溟公主倒是有意思,担心徐青不守承诺,乾脆走起了大房路线,主动在信里请安问好,又送了许多南洋特产,还说起自己的家仇国恨……冯芜看完之后,还给她写了回信。「哎呀,人家那麽可怜,你要是不守诺言,我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冯芜眼眸露出狡黠之色,说道:「你觉得她好不好看?」「记不得了。」徐青一脸正色。冯芜:「我觉得出云挺好看的,而且还练武,英姿飒爽,我看了都喜欢,别说你们男的。」徐青微微一笑:「内宅的事,都听你的。」冯芜:「我可不是妒妇,等孩儿生下来,你得多给他添兄弟姐妹才行。」徐青点了点头。娶妾纳后宫,都是找些工具人罢了,只要冯芜没意见,他自然配合。他的事又多又杂,内院的事根本顾不上。说实话,女子柔弱,天然慕强,与其琢磨这些情情爱爱,不如自强不息。强大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人家还主动给你上情绪价值,有什麽幽怨,也会自己消化。当然,也有例外的。但例外的女人,总归是少数。至于深情的男子,那也是有的。徐青前世年少时,也向往过纯粹的爱情。可是无论男女,总归是要过那一段时期,然后面对现实。多搞事业,少操心这些男女之情,才是徐青现在该做的。东溟公主的事,只是徐青和冯芜夫妻生活的调剂品。冯芜还特意换了类似当日东溟公主的装束来和徐青玩乐,看他喜不喜欢。徐青都整无语了。其实也是因为徐青要进京,少年夫妻,又得分离,总归是要在离别前,狠狠亲热才行。徐青一夜操劳,依旧精神抖擞。等到乡试出了结果,复社中又出了几名举人后,徐青便北上进京。这次带上了凤倾天,以及许多奇珍异宝,都是要拿到京城去交朋友的。顾道人带着自己的记名弟子们跟着徐青出发。他这把年纪,再不奋斗就没奋斗的机会了。有徐青担保,加上东溟帮丶方仙道和朝廷丶徐青方面那麽大的利益关系在,顾道人确实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京城,在前朝又称之为大都,当初的建造经营,方仙道的人出了大力。如今顾道人作为方仙道两百多年来,首位回归「大都」的真传,确实颇有历史意义。一路上的蟊贼,都被凤倾天这个当代剑修解决。这位大侠跟着徐青进京,亦是为了女儿被选中为秀女的事。如今他女儿已经进了万寿宫,但没有成为嫔妃,而是在徐青夫妇的关系下,当上宫中女官。这也是个好结局。但他总要去看看才能放心。一路北上,徐青路过了中州大禅寺。如今大禅寺进入封山的状态,徐青想上去拜访都没机会。过路的时候,他深刻感受到大禅寺的太室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息。这种压抑,同行的人,除他之外,都没有感觉。只是奇怪大禅寺好端端的,封山干什麽。徐青明白,大概是雄禅要突破武圣了。自百年前山河破碎之后,大虞朝即将出现第三位武圣。相比前面两位武圣的老迈,甚至生死不知,一位正值生命最巅峰的武圣,有多可怕的威胁力,简直难以想像的。无论如何,徐青举办武道大会,肯定是不会请雄禅的。而且雄禅也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功夫有多高。他可是自大禅寺有史以来得位最艰难的方丈,还需要什麽证明?可以说,一旦雄禅出关,甚至可以去竞争大虞朝内第一高手的名号。当然,跟黑山老妖的本体还是没法比。但这个场子,徐青迟早要找回来。一旦时机成熟,徐青邀请天下同道前往长白山,不信还能让黑山老妖给挑了!顺利到了京城。如今徐青的吴老恩师以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官职巡按辽东,因此不在京城。徐青直接住在了老岳父家。这宅院也是徐青孝敬老人,亲自出钱买下的。京城居,大不易。这房价老贵了。至于顾道人等,自然有鸿胪寺出面接待。这些事都提前和首辅沟通过,不会出问题。而如今的鸿胪寺卿正是徐青乡试的座师沈墨。徐青既然来京,该有的礼节自然不会少。他倒是没急着去四处送礼,而是等老岳父下朝回家。作为六科给事中,老冯每天见到的官儿,除了其他五科的掌印官外,基本都是六部的堂官丶侍郎或者左都御史丶内阁阁老这些大佬。典型的位卑权重,真正的小阁老,含权量拉满。不过冯老爷知道这一切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所以在女婿面前没摆谱。翁婿许久未见,这次肯定是要熬个夜长谈的。徐青问道:「我来京城,首辅今天有什麽话没有。」冯老爷虽然啃小,但觉得女婿这话太飘了,忍不住道:「你一个举人进京就进京,人家元辅忙着呢,哪有空跟我聊这些。」徐青顿时不乐意了,「我好歹也是武道宗师,这点尊重都没有?」冯老爷:「知道你能打,行了吧。不过你还是低调点。大内也是有高手的。」「先生见过传说中的两位武圣?」徐青还是习惯性和过去一样,用「先生」来称呼老岳父。冯老爷摇头,「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了。这两位武圣,自三十年前开始,便进入龟息中,因此寿命和巅峰状态都得以延长。不过不是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出来。」徐青知道,这种龟息状态是将生命特徵降低到极为微弱的程度,减少肉身的损耗,因此寿命和巅峰都能延长。佛家有门枯禅功,便是类似于此。传说中,一些道门奇人能肉身驻世,活到一百五十岁,便有此缘故。冯老爷说的自然不是武圣,而是如今真正的大内高手。皇宫大内中,除却一个太监老祖外,有三个武道宗师,都在年富力强的阶段。这几个人,个个眼高于顶,鼻孔朝天,见了朝廷大员都未必会给面子。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直呆在皇宫,而是作为大内侍卫统领,轮流在万寿宫当值。在宫外,他们也有自己的宅邸。靠近真龙天子的地方,即使朝天观主这种存在,道术都要大打折扣。因此武者是对皇帝最有威胁的。所以需要有武道宗师和侍卫们保护。不过当今皇帝能活的比前面两任皇帝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换了太医。如今太医院的院长是皇帝的心腹。前两任皇帝,说个不好听的话,都很可能是被太医医死的。当朝皇帝乱吃丹药,都活的比前面两任久许多。皇帝掌权数十年,在京城早已编织出了天罗地网,有说一不二的威权。冯老爷和徐青闲聊一阵,又道:「以往我还是太天真了,总以为朝廷大臣无用,实际上,每一件事都有它的难处,不是说怎麽样就能怎麽样。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能办成那麽多无比艰难的事。」徐青一笑:「小婿要是没这把刷子,咱们一家迟早得去菜市口好吧。」冯老爷愠怒一声:「这些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徐青没想到老冯当官之后,还迷信起来,这做了官,确实会改变人。他道:「小婿失言。首辅什麽时候有空,我得亲自见他一面。」冯老爷:「我明天问一下。现在距离会试还有几个月,你有什麽打算?」他知道女婿是闲不住的,因此看女婿有什麽安排,他也好配合。徐青:「我准备在京城也弄个报纸,先生再找些人来,咱们一起凑凑,壮壮声势。」「你不是在应天府弄个大明报,如今在南方听说很是红火。怎麽不在京城也弄一个?」冯老爷奇怪道。徐青很有自知之明道:「京城水太深,要是用我的名义,难免招人嫉恨,磕磕碰碰。这种事自然你们清流来弄比较合适,而且还能顺便挣点外快。」「什麽外快?」「在这报纸上写稿,我们会给稿酬的,而且价钱不低。」「有什麽内容要求?」冯老爷不禁跃跃欲试。老是让女儿女婿补贴,实在丢人,能自力更生是最好不过的。徐青惊讶道:「先生打算也来投稿?我还说让你当总编撰,负责审稿,每月领个百两银子的月俸呢。」虽然是京城,一个月一百两也是不少钱了。「我一个六科给事中,当什么小报的总编撰,是不是影响不好?」冯老爷闻言心动,又有些扭扭捏捏。徐青:「谁要是说怪话,我上门找他理论。」冯老爷下意识点头,又连忙道:「打打杀杀总归是不好的,这事再议吧。」话虽如此,心里还是很爽的。有女婿撑腰,冯老爷感觉腰杆子都硬了。徐青恨铁不成钢,说道:「我正要闹一点事,才日子过得安稳,您老得配合。」「此话怎讲?」冯老爷不免有些糊涂。徐青暗叹一声,这老冯心机还是不够,要是谢泉肯定门清。徐青解释道:「我闹点事,然后找陛下开恩,一来可以算是对我酬功,二来陛下也有我的小辫子,用我更放心,三来也能显露一下咱们的手段,免得有人不长眼来骚扰我,日子也省心一些。」冯老爷没想到还有这讲究,他其实知道,这是惯用的自污手段,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毕竟人家功高震主才自污,你一个小举人……但说实话,女婿的功劳确实大。冯老爷:「难为你想这麽多,莫非你已经想好跟谁对着干一回了?」徐青:「所以要先见首辅,让他开个价,需要我干谁。」冯老爷:「……」这也能谈一笔交易出来!高,实在是高! 第205章 今天下英雄,惟首辅与青耳(求订阅) 第二天一大早,常朝过后,冯西风顶着黑眼圈,在内阁向首辅说了徐青想见其一面的事。首辅闻言,淡声道:「让他晚上自己来偃月堂见我,别让人瞧见。」「唯。」冯西风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首辅:「秋远还有何事?」冯西风:「徐公明这小子最近有点狂,元辅莫要太惯着他了。」首辅笑了笑,「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事。秋远你啊,进了京,反而锐气不如从前了。」冯西风惭愧地作揖道,「进了朝堂,才知道元辅有多不容易,一举一动,都涉及天下苍生,哪能如少年人一般,想一出是一出……」他一顿彩虹屁拍过来,饶是首辅这种人,都禁不住有些舒服。他摆手:「好了,国事繁重,正需要秋远这等人才为国事多操心,你先下去做事吧。」「唯。」冯西风松一口气。刚才这话是女婿教的,他反正照着做,管它有啥用。……偃月堂,此时月在中庭之上。首辅喝了口灵参茶,继续精神抖擞地办公。忽然间,一阵凉风进来。首辅抬起头,看到面前有个年轻人。他招手,让左右退下。「你能一个人潜入到这里来,功夫着实不错。」首辅瞧着徐青笑道。他现在手握太阿权柄,宰执天下,对谁都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严,但在徐青面前,竟是一副长辈友人的姿态,要是传出去,什麽乾儿子丶私生子的传闻,肯定坐实。一老一少,凭几而坐。徐青取出酒壶和酒杯。首辅犹豫一下,示意让徐青倒酒。为了国政,他已经许久没喝酒。哪怕在陛下的宴会上,也多是以茶代酒。「说吧,有什麽事?」首辅等徐青倒完酒。徐青:「元辅该给我岳父升官了。」首辅一愣,随即冷声道:「官职名位都是国家公器,岂能私相授受。」徐青:「元辅别忘了,我马上就要参加会试殿试,到时候中了状元,直接便是翰林修撰,这是从六品的官,我老岳父虽然是给事中,却也才七品。这怎麽好?」首辅呵呵道:「你就这麽笃定你能中状元,须知殿试前十的排名乃是陛下决定,莫非你要我帮你不成?」徐青:「陛下那里我自己会搞定,用不着您老费心。」年轻人就是气盛!首辅气急而笑:「那你找陛下给冯西风升官,找我做什麽?」徐青叹了口气:「那我找陛下了,您老可别后悔。」首辅忍不住一拍案几,「徐公明,你休要在老夫面前放肆。」徐青嘻嘻一笑,将首辅茶壶里的灵参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道:「太阿公,你看你又急。我这不是看你太操劳,跟你开开玩笑,放松放松。」他作势要给首辅捏肩膀消消气。哪知道老家伙直接迎上来,一点都不客气。徐青尬住了,只好顺势用宗师级手法给首辅胡乱捏了捏。首辅闭眼享受一会儿,说道:「你觉得冯西风下一步去哪里比较合适?」徐青收回手,拿起谈正事的态度,说道:「六科给事中,位卑权重。即使再给我岳父一个直隶府的知府当,也是比不上现在给事中的位置,如此一来,升官岂不是成了明升暗贬。我倒是不担心我岳父受不了这落差,而是担心外人说说您刻薄。」首辅呵呵一笑,哪个「外人」,你乾脆直接报你徐公明名字得了。不过这小子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他用冯西风正顺手,给对方升了官,一时半会,哪有更合适的人选。何况,他将冯西风捏在手里,也好用徐青为自己办事。这时候徐青不参加会试是不合适的。已经压了他一科,总不能继续压着。首辅没觉得自己现在有这麽大脸。现在确实用徐青的地方没以前多了,问题是这小子要是坏事,比以前破坏力大了不知多少。可以说徐青现在的破坏能力,比他的办事能力更让人头疼。以前狠心一下,还可以不用徐青办事;现在,能让这小子不在地方搞破坏?现在徐青主动入京,说实话,还让朝堂松了口气。徐青在京城,总比在地方好吧。两害相侵取其轻啊!首辅瞬息间思虑万千,说道:「你小子一向主意多,你说该怎麽办?」徐青微微一笑,「没有合适的位置,其实首辅有没有考虑过,建议陛下,专门为我岳父创造一个位置。」首辅脸一黑,创造一个位置可还行。凭你徐公明脸大是吧。他忍住暴揍徐青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仔细说说。」徐青随即侃侃而谈,说出内心的想法。首辅听闻过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专门设置一个处理边患军情的军机处?」徐青:「这军机处可以不设置品级,也不用给俸禄,直接可以兼任。像首辅这样的阁老大臣,可以直接在军机处做军机大臣,而我岳父这种中下层官员入军机处,则是领协办军机大臣的差事。至于正职,反正品级够就行,不必讲究。」首辅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军机处可以分内阁的权。原本军事的事,无论大小事务,都要经过内阁商议,现在完全可以用军机处,单独将这部分的事权分到军机处去,而且其他阁老还无话可说。因为此事最大的受益人是陛下。而且以前边患军情,都要经过内阁廷议,效率低下,现在可以有专门负责军事的大臣处理,效率自然也高不少。问题是,此事是挖内阁的权力根基。他作为内阁首辅,自然可以直接当首席军机大臣,但其他军机大臣,可不是其他阁老说当就能当,完全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将内阁的军政剥离,对于皇权的好处不言而喻。此事别说陛下会同意,便是玉亲王也会大力支持,哪怕玉亲王看徐青不顺眼,此刻也得鼎力支持徐青的提议。如果是过去的内阁,自然能反对此事。问题是首辅为了变法,早就将骨头硬的大臣收拾了……首辅深深看了徐青一眼,「你小子让冯西风当兵科给事中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徐青连忙赌咒发誓,坚决否认。首辅想吐槽一句,你徐公明有种对着洛水方向发个誓,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再纠结徐青是不是早有预谋,没有任何意义。可以说,军机处设立之后,冯西风作为六科给事中的兵科掌印官,进入军机处,当个协办军机大臣,乃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他平时负责的就是这些事。而且日后兵科给事中没有进入军机处的话,岂不是等于废了一半武功?首辅早想废掉六科给事中,一直以来都没什麽好机会。徐青这小子够狠,一来就废了六科给事中其中兵科的一半权力。首辅想了想,设立军机处的事,还得他主动来牵头,不然要是别人来,指不定以为首辅不得皇帝信任了,这才是最要命的事。首辅忍住恶心,说道:「你将具体章程说一说,我好跟陛下讲。」徐青:「天下大事,都在首辅胸中,小子不过胡言乱语,哪能越俎代庖。」首辅心想,你小子越俎代庖的事还少了?不过他也想明白了,徐青对朝廷的权力结构确实没自己清楚,这事还得他亲自操刀,才不容易出错。他开口道:「这事说来容易,操作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徐青:「元辅有什麽难事交给晚辈就好了。」首辅嘴角一抽,然后又说道:「确实有事吩咐你,反正你岳父能不能入军机处,就看你后面表现了。」徐青:「元辅,你说这话,实在没意思。我还不如找梁阁老去。」「他敢。」首辅虎躯一震,他收拾不了徐青,还对付不了老梁。徐青咳嗽一声,「小子一片好意,全是出于公心,太阿公这话说得好像朝廷公器,变成你我之间私相授受了。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担心外人拿这事说您。」半响之后,首辅道:「说人话。」徐青:「……」一老一少,随即狼狈为奸地交流起来,商议起利益分配的事,顺带还将徐青带来的酒喝掉。首辅不得不承认,徐青确实鬼才。军机处弄出来,虽然对内阁不利,却对现在的他大大有利。他本就打算强军,现在有军机处,自然方便他撇开内阁其他阁臣的掣肘,大展拳脚了。至于往后内阁的权柄被夺,关他鸟事。徐青喝得兴起,拍拍首辅的肩膀,「今天下英雄,惟首辅与青耳,余者皆不足道。」首辅先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嫌弃地推了推徐青,结果没推动,反倒是被对方内劲震了一下,还好他有些功夫在身,避免了双臂骨折,却也手麻了半天。随后徐青醉醺醺告辞。首辅目送,等徐青离开之后,吩咐左右道:「快取药酒来。」左右一愣,人走了还喝啊。首辅亮起手掌,上面都肿了,左右大惊,连忙取了药酒过来,根本不敢开口说话。首辅将药酒涂上,轻吐一个字「消」。言出法随一般,手掌的肿胀立时消散无踪。他赏了一会儿月色,瞧着天色还早,回去之后,接着处理政务。夙兴夜寐,无非如此。……徐青带着一身酒气回去见老冯。老冯闻了闻,没有脂粉气,算这小子懂事,随即问贤婿和首辅聊得如何。徐青先是倒苦水,说自己为了给老冯跑官,酒都喝吐了好几回。冯老爷表示,我信你个鬼。徐青见演技没骗到老冯,随即将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一遍。冯西风:「军机处,难为你想出这个鬼点子。」徐青:「出主意很容易,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现在是运气好,刚好遇上能操作此事的机会。我跟您说,您老进了军机处别吃闲饭,我的事还得您帮我盯着点。」冯西风:「什麽你的事,我的事,我做人一向最讲究公心。」徐青翻了翻白眼,随即不管老岳父嘴硬,接续道:「上次凤倾天女儿的事,麻烦了梁阁老。明天我做东请梁阁老吃一顿酒,还得麻烦您帮我请一下。」冯西风:「你小子把我当掮客使唤了是吧。」徐青:「您老今天恁地废话多,去不去?」「去。」冯西风没好气道。徐青微微一笑:「我也是为您好,你看你,又不会交际。这种事,不还是得我。我这麽辛苦,还不是为了你外孙和女儿。你说是不是?」冯西风听到外孙二字,不由心头一暖,说道:「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外孙,不是外孙女。想好什麽名字了吗?」徐青:「不急,我事业发展太快,现在想好了,到时候说不准就过时了。」反正不是过时就是过世。徐青现在是百无禁忌,懒得临时抱佛脚搞迷信。他能活下去,靠的也不是什麽救世主,而是自己和青铜镜的努力。冯西风心想这小子是真飘,想要劝一句,但考虑到自己又靠女婿升官了,实在厚不下这张老脸再吐槽什麽。看看靠自己奋斗的大舅哥,现如今还在岭南吃瘴气呢。但大舅哥是苦中作乐,信里总说岭南风物人情,非是中土江南这些繁华之地能比,别有一番滋味。冯西风也只能安慰附和,甚至表达羡慕。然后周大舅哥十分兴奋,问他要不要来岭南,搞得冯西风都不好回信了。他不是嫌弃岭南,而是如今身兼要职,哪能走得开。……京城,南直隶会馆。「复社京城分社全体成员恭迎坐馆。」要不说严山搞组织是一把好手,如今在翰林院也没闲着,将南直隶出身的年轻进士丶举人,组织到一起,能加入的,都邀请加入复社。实在有个别冥顽不灵的,就让南直隶那边复社的成员,对着人老家里,向家中老幼,嘘寒问暖。等他收到信,自然就老实加入了。我们徐解元创建复社的宗旨,那就是待人如沐春风。你要是拒绝,岂不是想喝西北寒风?断不至于如此。徐解元,那可是及时雨,专门给人送温暖的。徐青和这些复社在京城的骨干寒暄一阵,然后叫随从发放从南直隶带来的土特产,大家自是欢喜不提。徐青和严山到了后堂,徐青拍了拍严山,「惟中,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严山:「分内之事。我母亲的事,多谢公明兄了。」严山之前留在京城时,本以为会被徐青猜忌,家里甚至传来老母病重的消息,是徐青出面,请了应天府的名医丹溪翁救了他母亲。若不然,严山痛失慈母之外,还得丁忧回家,这大好前程,自然会中断掉。他那时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真回去丁忧,日后再回来,肯定得重新经营关系,等于在仕途起步阶段,白白浪费一段时间。从此事也可以看出,徐青要是猜忌严山,大可以袖手旁观,甚至以徐青的手段,要严母不着痕迹地病死又有何难?偏偏一向心狠手辣的徐公明,没有做这些事,更在严山被皇帝用来制衡徐青的情况下,反而出手挽救了严山的仕途。这既让严山意外,又让严山感动。其实最近朝堂还有类似的事。前不久,徐青的乡试座师沈墨的养父去世了,如果沈墨不改姓,如今肯定要回去丁忧。哪怕沈墨是状元出身,也得平白耽误几年仕途。现在的话,沈墨没这个影响了。而且他生父生母早已亡故,可以说是先天仕途圣体,不会有突然丁忧的风险。听说沈墨知晓养父去世之后,当场吐血,更明白了养父让他认祖归宗是何等爱护之心。这是养父亲手帮他免了一桩仕途上的隐患。丁忧制度,其实不是很合理,但也是朝廷防止权臣做大的一桩利器,一旦有了这个软肋,那就好对付了。如果没这个软肋,那确实是幸运的。不过国朝也有夺情的说法,只要皇帝强留,也不用回去丁忧,但官场风评会很差。这种事,也是皇帝愿意见到的。因此除非真心为了国家大事,不然的话,哪怕皇帝夺情,大臣也会回去丁忧。徐青昨晚借着喝酒时,冒着大不韪,向首辅提了意见。因为首辅的父亲还活着啊。徐青建议,首辅将张老太公送到龙虎山颐养天年,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有老天师看护,哪怕没气了,都能让人还魂一段日子。不至于意外发生,措不及防。首辅没有当场答应,但也没反对,只说此事不用徐青来操心。徐青随即和严山说起了正事。复社在京城的活动发展,不过是徐青计划的一部分。老岳父的六科给事中位置,没道理让出去。严山如今也在翰林院呆了一年多,稍微有些资历了,是时候动一动位置。「公明兄,你想让我去接任冯大人的六科给事中的位置?」严山一脸不可置信。这事听起来,属实有些天荒夜谭。但考虑到是徐青说的,又不免让严山内心充满期待。天下间,只有徐公明想办和不想办的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这是严山长期以来的认知。这个男人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怎麽,惟中不想吗?」「没没没,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太为难你。」严山竟有点害羞。徐青拍了拍小老弟肩膀,说道:「惟中不负我,我自不会负惟中。六科给事中的位置,肯定要过廷推,只要把首辅和次辅搞定,再加上陛下对你的赏识,别人反对也是无用的。对了,司礼监这边也得使力。反正就是这麽一回事。」严山一点都不觉得徐青在胡吹大气,时至今日,徐公明就是有这样的影响力。他来京城考状元,乃是为了科举制度好。不然一个解元左右朝堂风云,岂不是丢尽了朝堂诸公的颜面。这是朝堂诸公需要徐公明参加会试和殿试,而不是徐公明需要这些玩意来证明自己的威权。他有实力,有人,有地盘。名分不给他,那是朝廷的损失。 第206章 万寿帝君相召(求订阅) 内阁。冯西风进入梁阁老的值班房,说了来意。梁阁老抚须道:「秋远啊,俗语说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日为提。徐公明让你今天请我去赴宴,不合礼数啊。」到底是礼部尚书,在礼节方面就是细。冯西风记着徐青的交代,解释道:「那小子说,阁老要是想让外人知道,你和他十分亲近,他乐意之至。」梁阁老脸色尬住。这小瘟神,谁乐意明面上和他交往密切啊。他随即佯装生气,骂了冯西风一通,又嘀咕一声,说了今晚打算去哪里考察一下京城风月场的风气……冯西风会意,立时告罪退下。……松竹馆。「梁阁老,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进来喝一杯?」严山颇是紧张地说道。梁阁老左顾右盼,抚须道:「原来是翰林院的严编修,咱们是南直隶老乡,既然遇见……」他一通客套话之后,让随从在外面候着,进入天字第一号包厢。进入里面一看,徐青这猴儿果然等着。出门在外,都是南直隶老乡,该抱团还是得抱团。不抱也不行,现在东南海贸的体系中,梁家私下从徐青那里分了不少利益。老梁要是和徐青搞对立,估计死后都进不了梁家祖坟。这小子坏得很!梁阁老一脸和气道:「我就说今天出门怎麽听到有鸟叫,原来是凤鸣,注定要遇见你徐公明这个凤凰。」徐青笑了笑,一番寒暄见礼,宾主落座。「公明有何事找我?若是为了那秀女的事,老夫惭愧,没帮上什麽忙。」梁阁老有点脸红,收钱了,事没办好。还是他礼部的事。出门打听打听,梁阁老这辈子最讲究口碑的,此事属实是职业污点了。徐青浑不在意,说道:「若非阁老周全,那姑娘得吃不少苦。至于不能退选,那也是天意如此。此番前来,乃是有一事相询,阁老对首辅之位,可有意乎?」徐青此话一出,石破天惊。梁阁老刚端起杯子,一下子摔落地上。还好他没跟随从来个摔杯为号的约定,否则笑话就大了。老梁半响不开口。主要是这波太吓人,若是开口,肯定声音发颤。祸事了,这小子不会是张太阿派过来试探他的吧。苦也!梁阁老好一会儿缓过来,哈哈大笑,「公明啊,惯会拿老夫开玩笑。」徐青:「他张太阿是楚人,现在朝中自然是楚人得势。现在天下财富,三成在咱们吴人手中,我这是为阁老打抱不平,切勿见怪。」梁阁老心想,臭小子还搞起地域党了。不过什麽吴党丶楚党,在朝堂中,多少是存在的。甚至于地域党内部,也分了许多派别出来。出门在外,讲究抱团,那是应有之意。你不抱,人家就把你排挤了。严山现在借着徐青的势力和财富,在京城的新一代吴人中,便十分有威望,复社的京城分社,搞得红红火火。老梁中了进士之后,花了十几年,才有严山这个觉悟和结交了这麽多朋党。看看人家起步,再看自己的起步。不得不说,这世界变化太快。年轻人觉悟太早,搞得他们这些老登压力很大。梁阁老心中一动,「公明,咱们可是老乡,你刚才不是太阿公让你来试探我吧。」徐青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说谎,这一科就考不中状元。梁阁老摆手,「言重了,我是信你的。」什麽狗屁誓言,也太有「诚意」了吧!梁阁老腹诽一通,接续道:「公明对这一科的状元是势在必得了?」他是礼部尚书,大概率是会试的主考官。一想到这一茬,梁阁老心想,自己私下见徐青的事,要是给人发现,造一些谣言,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徐青注目梁阁老,微笑道:「阁老不用担心,我就要看谁敢造徐某的谣。」梁阁老顿时明白,这是徐青的套子。「此子在东南呼风唤雨惯了,可现在是京城,凭什麽如此嚣张?哪来的底气?」梁阁老到底是老狐狸,一下子就想通了。这是首辅给的底气。他不由暗自叹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跳出来钻套子。不对。他又想到一事,问道:「若有人拿此事攻讦我,这科会试的主考官,老夫肯定是要主动退让的。元辅不打算让我做会试主考?」会试主考是捞取官场资本的好机会。上一科梁阁老不是主考,所以论资历和身份,轮到他的概率很大。若是因为徐青的缘故,丢了会试主考官的位置,对梁阁老而言,绝对是很大的损失。难道……他想起徐青问他想不想当首辅,禁不住心动无比,莫非这就是补偿?那也太大了。徐青:「户部王尚书也是咱们南直隶人,最近和玉亲王走得很近。」梁阁老到底人老成精,「哎,玉王爷还是太急了。」他心里清楚,若是玉亲王有意,那这次会试的主考,不管如何,都不会落在他头上,差别只是理由而已。往深处想,他虽然是次辅,可国朝的次辅可是没有名分的,只是按照惯例,梁阁老资历刚好排在首辅之后,如果首辅去位,确实该梁阁老上位,但这并非理所当然的。王尚书有玉亲王支持,越过梁阁老当上首辅,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这家伙比梁阁老年轻十几岁。真让王尚书上位,梁阁老这辈子都别想当首辅。而且由于资历的缘故,梁阁老搞不好还得被迫致仕,给大家留个体面。这官场啊,不站队也是不行的。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徐青:「我们吴人如今欠缺一位有名望的元老重臣作为领袖,我个人是支持阁老做咱们吴人的党魁。」梁阁老连忙道:「什麽吴党,楚党,朝堂之上,只有一个党派,我等皆是帝党。不过咱们吴人之间,确实该多走动走动。」王尚书是南直隶四大家族之一,王家在官场的势力庞大,如今又攀附玉亲王,若是对首辅有意,梁阁老拿头去争。但有徐青支持,又是另一种说法了。徐青的资历摆在那里,不可能直接出面和王尚书争首辅的位置,梁阁老作为代理人,再合适不过。至于首辅,看着财力庞大的吴人内斗,自然是乐意之至,这也是陛下愿意看到的。梁阁老清楚,这回再看不清形势,想要左右逢源,只能被踢出局。他老当益壮,能夜御两女,梅开二度,可不想这麽早致仕。徐青心知梁阁老再不惹事,这时候也不得不动心,因为不动心,就是出局。他搞定梁阁老这边,对首辅那里便有了交代,然后才说起严山的事。严山作陪,本以为今天是坐馆来给他跑官的,没想到他的官位不过是茶馀饭后的点心,根本上不到台面。还得是坐馆。他这一场酒宴,根本没啥发挥的空间,但也见识到了坐馆还是那个坐馆,谈笑间便能左右天下大势。阁老算个屁。不过是坐馆手中的傀儡而已。严山细思之下,察觉坐馆的格局,俨然是首辅,甚至是万寿宫那位的格局。而且不但有这个格局,还真有这份实力参与其中。因为坐馆背后是一群人,一群借着变法和海贸获益的新贵。相比起朝堂中,其他各派的松散同盟,坐馆以及身后一批人的利益结合,纽带不要太结实。时间越久,这份联系就越紧密,加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对于坐馆而言,只要时间够长,早晚这个利益共同体能形成一个连朝廷都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因为他们本身在那时候就会是朝堂权力结构的大梁,最不可缺少的部分。若是他处在玉亲王的位置,上位之后,确实容不下坐馆。王尚书靠拢玉亲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如果凭藉玉亲王打倒了坐馆,那麽王家就能取代坐馆的位置,成为这些既得利益者的新领袖,使王家成为无可争议的第一世家,甚至重现中古顶级门阀的威势。而且王家也有一些人跟徐青合作做生意。即使失败,也是既得利益者的一部分,无非是成不了在桌子上分钱的那个人。其实徐青的崛起过程,严山都看在眼里,可是哪怕他全程目睹,换做他取代徐青,一步步去做,也做不到徐青这种程度,估计在哪个关节直接就暴毙了。这是一种天命。徐青自己也是如此认为,他成功固然是靠开挂,但也有天命加身。关键的几步,都有运气的成分。但古往今来,那些开国太祖,哪个没有天命加身。徐青都没召唤陨石出来呢。一个人的成功,实力和运气都是不可缺少的。徐青个人看来,唯物主义讲的是承认客观事实和规律,运气也是客观存在的。觥筹交错之后,徐青让严山送走梁阁老,自己没有亲自去送。现在两人是私下合作,还不至于到大张旗鼓恋奸情热的地步。他走出去之后,凤倾天到了身旁,徐青拿出一件信物。「明天你拿这个东西去礼部,自然有人带你去见令爱,时间只有一刻钟。」徐青叮嘱道。凤倾天虎目含泪,当即要磕头。皇城深似海,许多秀女入宫之后,一辈子都难以再见到家人一面。前朝有诗云,「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也。徐青扶住他,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会帮凤大哥救她出来与你团聚。现在的话,时机不太成熟,还请凤大哥忍耐。」凤倾天:「公子的大恩大德,凤某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徐青:「凤大哥和我说这些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修行人,没必要按着官场的来。你我相交,贵在意气相投,其他的繁文缛节,不必在意。」凤倾天默然点头。徐青也不多说。这次和梁阁老联手,固然有首辅的暗示,亦是不得不走出的一步棋。他现在入内阁什麽的,自然不可能,所以必须要有代理人。考察下来,只有梁阁老更合适。另一边,首辅现在对户部的掌控大不如前,便有王尚书投靠玉亲王的缘故。说起来,王尚书当户部尚书,也是首辅扶持上去的,结果没想到会这麽快被背刺。但站在王尚书的角度来看,首辅权力过大,必然会被制衡。他不跳反,自然也有别人跳反,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来。反正他只是抓权,又不是破坏变法。首辅当然不同意这种看法,现在变法只是浮于表面,目前的大好形势,在于海贸获利,问题是海贸获利只是一时的,谁都料不定日后的形势,唯有从制度的深入改革,才能解决大虞朝的一些根本问题,从而延长王朝的寿命。如果根本问题不解决,海贸的利益很快会再落入那些豪绅丶勋贵手中。犹如司马晋搞的占田制,一开始确实很有成效,百姓也能获益,但十几年过去,占田制就不行了。首辅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做个裱糊匠,但徐青的出现,令他有了更进一步的动力和底气。徐青倒是无所谓,首辅既然愿意尝试,他也愿意支持。纵然失败,也能结合实践,获得宝贵的经验。在这一点,他和首辅是有共同语言的。做事情,功成不必在我,只要能开头就行。人类从来不乏有聪明才智之士,一代代智慧累积拼搏,总结得失,自然能螺旋上升。哪怕他前世的大清,从某些方面,也是有进步之处,存在功劳的。当然,挨骂也该挨骂。受了这天下,既然能接受赞誉,也该接受辱骂。受国之垢,受国不祥,都是站在那个位置上,必然会承受的,不以个人意志为主。功过的评价,都是后人的事。作为当世之人,徐青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或许他会做的很差,甚至有些地方开历史倒车,但他还是愿意多做一些事出来。这世上,有太多宁愿不做,也不犯错的人,他既然能在这个世界再活一世,哪怕很短暂,也想做个不同的人。毕竟谁不曾想过当一回世界的主角呢?有机会就上嘛。……「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徐青漫步而歌,回到冯府。凤倾天听着这首词,其中豪迈,犹自胜过苏辛。他平生最喜欢的文人便是稼轩公。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徐青一首歌罢,对着凤倾天笑道:「凤大哥,这京城都道是龙潭虎穴,深不可测,危险重重。但你持剑,我拿刀,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凤倾天禁不住豪气顿生:「公子想去哪里,小人都誓死跟随。」徐青施施然回到冯府,老冯道:「正要出门找你,刚才万寿宫宫里有太监带来一字手谕给你,上写一个吉字。」「吉?」冯西风:「我猜是万寿帝君想让你在最近的吉日进万寿宫拜见他。」徐青自然相信老丈人的判断,他说道:「最近的吉日在哪一天?」「三天后。」徐青笑道:「三天为请,看来不是鸿门宴。」冯西风:「你小子见了陛下,可不要乱说话。」徐青:「先生放心,陛下正要用我,不会拿我怎样,当然,我又不傻。」冯西风:「我知道你是个能屈能伸的,就怕你现在太膨胀。」徐青:「嗯嗯,一定谨遵大人教诲。」冯西风也不再说,免得女婿怪自己唠叨。他是不是老了,最近确实有点唠叨。一想到外孙明年就要出世,心中顿时充满无限期待。有了下一代,就有盼望。不是想着孙儿能出人头地,而是有这个念想在,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倒是徐公明,依旧这麽跳脱,在京中龙潭虎穴,步步杀机,可谓是生死沙场,这小子竟然和过去一样闲庭信步。真是看不透他。他哪里知晓,自己女婿很可能是短命鬼。其实即使知晓,只要冯芜愿意,冯西风也是不会反对的。……徐青回到卧室,修行神魂。他没有贸然神魂出壳,因为京城的王朝气运格外浓厚,哪怕他现在的神魂,出窍之后,也会受到极大的压制。不过一旦着上紫皇龙铠,这种压制相比许多道术高手都会小许多。饶是如此,徐青也不会轻易暴露紫皇龙铠。另外,中了黑山老妖的玄阴罡煞之后,徐青更是清晰认识到紫皇龙铠对神魂的防护作用有多厉害。一直有意识在加深这门神通的修行。在京城里,徐青明显感觉到紫皇龙铠的修行速度变快了。看来相比起应天府,如今名副其实的大虞都城,对修炼这门神通的加成,着实很大。但接下来要见老皇帝,这些神通道术都得收敛起来。与此同时,徐青时刻注意气运小蛟的变化,一有不对劲,他就得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不要心存侥幸。过了子夜,徐青开始修炼金光咒,宗师级别的气血不断加深。等到天光大白,徐青张开口,将一缕紫气吸入腹内。这一夜的修行,才算完整。 第207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很快,时间到了面圣的日子。徐青提前被朝天观派来的两个道童接走,送到西苑的紫宸殿。他提前将自己的乾坤囊这些贵重物品都放下,交给老丈人保管。可以说是除了证明身份的解元腰牌外,实是孑然一身。在紫宸殿经过「净化」之后,在道童引路下,来到延年门,经过守卫的搜查,然后进入宫门,旁边的宫墙壁画是九龙拉辇丶天帝出巡的图案。雕龙画栋,无非如此。若是寻常人自然会被天子帝居的壮丽震慑。徐青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前世,别说九龙拉车的壁画,直接用无人机给你弄个飞龙在天的虚空投影都不在话下。眼前是一座极大的庭院,有梅花鹿和仙鹤悠然漫步。寻常人想像的仙境,不过如此了。往前继续走是鹅卵石铺就小道,在交叉路口,乃是鹅卵石组成的太极图案,排列玄妙,有难以言喻的道家真趣。眼前是三条岔路,一条通向花圃,一条通向药园,而中间的一条小道,通往老皇帝的居所——万寿宫。又是经过侍卫盘查,徐青进入前殿等候。殿内挂着三清道祖的画像,下有祭坛供奉,祭坛对面有三足鼎立的青铜香炉,上面的道纹深刻复杂,檀香阵阵,令徐青的神魂都差点陷入迷惘中。他知晓这地方是天下戒备最森严的场所,亦是对神魂压制最狠的地方,没有运转神魂,气血如铅汞缓缓流动,静水流深。他馀光扫遍大殿,没有看到什麽龙椅,只有一方白玉圆榻,下方镶嵌则道家精心炼制的八卦紫金砖。方仙道的顾老道曾说过,这八卦紫金砖有辟邪凝神的功效,便是以他的修为,一年也不过能炼制数块出来,产量极低。这些紫金砖,显然是皇室的积蓄底蕴。在徐青看来,老皇帝不就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麽。搞这麽多花里胡哨的宝物,不知道神魂修行有没有到显形级别。不会真有人资质差到这种程度吧。这好比在游戏里氪金上亿,结果不但没满级,而且距离满级还差了好几个大境界。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他的目光又落在东墙的字画上,这是万寿帝君的墨宝,「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这是道德经里的话。徐青心里没有什麽评价,一个人看他说什麽不要紧,关键是看他做什麽。进入大殿,打量一切,对于徐青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后平静地等待着。不多时,有太监出来,「南直隶的徐解元是吧,跟咱家去面圣吧。」在太监引路下,徐青穿过大厅回廊,到了老皇帝日常修行的后殿,殿内有重重纱幔遮挡。「皇爷,那个徐青来了。」引路的太监细声细语道。本朝宫中,太监称皇帝万岁丶皇爷,称太子为小爷丶千岁。至于什麽万岁爷的称呼,倒是没有的。至于臣民私下里,尊敬一点叫「道长」,不尊敬的话,那就是自由发挥。另一方面,现在不是正式的朝会,老皇帝出场前,自然没有专属的天子礼乐之声,而是一阵悠长悦耳的玉磬音。太监见徐青发愣,提醒道:「陛下答应见你了,还不快见礼。」徐青随即老老实实行礼。不多时,厚厚的帷幔,打开几层,依稀露出里面老皇帝的身影,穿着天子常服,旁边有个笼着黑袍的道士守护。看年纪像是朝天观主。但徐青现在没有故意放出神魂或者集中目光试探什麽,而是一切照着臣子礼节来。既来之,则安之。气运小蛟没有危险的预警。他心里还是很踏实的。「平身。」老皇帝的声音若远若近,仿佛来自九天,高深莫测。徐青随即起身,于礼节上一丝不苟。「听说你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回禀陛下,要过了年,到正月十五才满十八。」徐青回答道。翻了年,他距离青铜镜评价的寿命终结之时便没多少时间了。他的时间很紧迫,但心里早就有了预设,因此只要尽力面对,便没有什麽好遗憾的。如果快要到了那一天,还没有什麽解决的办法,徐青只能将那些自己觉得对他身后事有威胁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地带走。「十八岁不到,便是武道宗师,神魂也修炼到附体境界。你有什麽独特的修炼秘诀吗?」面对老皇帝的质问,徐青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问苍生问鬼神」。果然还得是你。此话一出,足见老皇帝对他的资料,掌握得很清晰。「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功成而不居。这便是臣的修行秘要。」「无为?你干了那麽多大事,何以言无为。」「回禀陛下,无为,无所不为。」「既然是不言之教,功成而不居,如果朕要你交出你手中的财富和产业,你可愿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东西本就不是臣的,而是臣代替陛下管理,如果陛下要换个人管理,臣自当遵旨。」徐青坦坦荡荡地回应皇帝,其身正,其言正……铛!老皇帝再次敲响玉磬,帷幔彻底拉开,露出天子真容。徐青低头,垂下眼帘,没有试图和老皇帝对视。「那你觉得谁能代替你管理这些财富和产业?」「臣以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陛下规定,依照臣每年交给陛下的钱粮,让新来的人,每年照着这个数交便是……不过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徐青欲言又止。老皇帝:「在朕面前,无须避忌什麽,有话直言。无论说什麽,朕都赦你无罪。」徐青知道这话听听就得了,大虞朝皇帝发下的免死金牌,全都成了催命符。就这,他还能信老皇帝?他正色道:「如果陛下继续交给臣打理,明年臣交上的数,能比今年多一倍。」「当真?」「君前无戏言,臣不敢欺君。」「听说你这次带了方仙道的道士来京城,他会炼丹吗?」「会,不过在臣看来,顾道长的炼丹水平不如龙虎山的张真人,也不如大禅寺的雄禅方丈……,臣请顾道长入京,乃是为了藉助工部的力量,改善本朝的火器以及诸多工坊所需的工具丶机关……」徐青随即侃侃而谈,说了火器的厉害,以及改善纺织工具等……诸如此类,涉及军事民生的内容。还特别提到,这些东西能在军事和民生上,发挥多重要的作用。他是看到了有史官在旁边记录起居注。这次奏对,虽然是私人性质的,也算是实质上的君臣独对。即使改朝换代,也大有机会能流传到后世,令后世执政者看到。徐青还特意说得很直白简略。皇帝听不听得进去,那是皇帝的事。徐青说不说是自己的事。而且表明态度和立场,这也是有利于他立住人设。皇帝问鬼神之事,徐青说天下苍生。这挑不出任何徐青的毛病来。「好了,这些事,你可以跟首辅说。朕将天下大事,交给首辅,交给你们这些臣工,便是要你们这般用心。徐青,你很好,朕喜欢你。」「陛下天恩浩荡,臣惶恐。」「好了,退下吧。」徐青按流程谢恩,在太监领路下,离开西苑,头也不回往冯府而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然气运小蛟没有危险预警,在皇帝面前,滋味依旧不好受。「什麽时候,才能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徐青见了皇帝的威严,又看了看青铜镜内,自己短促的寿命。一时间,稍有怅惘,随即又振作起来。终有一日,他会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公明,见了陛下,如何?」冯西风见女婿回来,禁不住好奇,今日女婿如何与皇帝对答的。徐青微微一笑:「今日见的不是陛下,而是崔季珪。」冯西风博闻多识,立刻知晓女婿说的是世说新语「床头捉刀人」的典故。原文是,魏武帝将要接见匈奴的使节,他自认为形貌丑陋,不足以威慑远方的国家,就让崔季珪代替他接见,他自己则握刀站在崔季珪的坐榻边做侍从。接待完毕,魏武命令间谍问匈奴使节:「魏王这人怎麽样?」匈奴使节回答说:「魏王风雅高尚丶仪容风采,但是坐榻边上握刀的那个人才是真英雄。」徐青虽然识破关节,在面见老皇帝时,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直到见了老岳父,才说了真话。冯西风:「陛下这是何意?」徐青叹息一声:「所谓江山,是名江山,而非实指江山。所谓陛下,是名陛下,而非实指陛下。我料陛下长生之心甚坚,先生切勿在此事,触其霉头。」皇帝的用意,他猜得出几分。长生才是其本相。所以扮演皇帝的人,乃是修道高人朝天观主。他是以本相见徐青。徐青则以本我回皇帝。皇帝问长生,徐青以天下回之,这是不朽之功业,才是真正的长生。他提醒皇帝,何谓真长生。皇帝的意思,显然是不置可否。本作品由整理上传~~无皇帝,则无江山。皇帝者,名相也。徐青对老皇帝的滤镜碎了一地。他一个短命的天才修道者,都没对求道长生那麽执着,你个修仙的垃圾灵根,不对,有没有灵根都不好说的老家伙,还妄想长生?这大虞不完谁完?心里这些话,自然不能和老岳父讲。……万寿宫中。黑袍道士正是皇帝,亦换回了皇帝的装束,面前是换回道士服装,诚惶诚恐的朝天观主。「国师,你觉得徐青此子如何?」老皇帝问道。「陛下,徐青有长生之术,炼丹秘要,却不上交,臣请治徐青欺君之罪。」「哦,我听说徐青和国师可是有些亲戚关系,欺君之罪可以株连,莫非朕要连国师也一起治罪?」「臣……」老皇帝笑了笑,说道:「徐青有什麽罪,他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朕这个天下,乃是真正的君子之儒,朕说过,朕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可惜啊,朕老了,所以有些事,来不及照他说的做。」他少年时,何尝不想中兴大虞。只有到了这个年纪,才清楚,什麽不朽功业,在衰老面前,都不值一提。他活着,这一切才有意义。他死了,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徐青到底是少年人,来日方长,心里才装得天下。而他日暮途穷,心里只装得下自己。不过,治理好天下,也是延长他寿命的办法,双方的目标是暂时一致的。「陛下海量宽宏……」朝天观主赞美道。老皇帝摆摆手,又对身边的太监道:「陈忠,今天朕和徐青所谈的事,若是传出去,也不必追究。」「皇爷,这不太好吧。」太监陈忠神情一震。他是宫里斗争上位出来的人物,如何不明白老皇帝的意思。这是老皇帝用自己的名声给徐青当垫道石,这是要助徐青成当世圣人啊。徐青何德何能,居然让老皇帝为他做这麽大的牺牲。简直不可思议。「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老皇帝语气悠悠,坐上明黄的蒲团,帷幔逐渐关闭,仿佛如前殿的三清道祖画像,神游太虚去了。朝天观主轻手垫脚地缓缓退出殿外。他心中对徐青的评价,比原本更高了。这小子进京赶考,最难考的一场考试,竟这样在举手抬足间便过去了。有了今日面圣的考试通关,至少在陛下心意改变之前,没有人能在京城动得了徐青。可是细细想来,徐青今天根本没有什麽花招,只有一个诚字。因为徐青说的话,做的事,称得上知行合一。如果老皇帝要夺走徐青的财富和产业,朝天观主相信,徐青绝对能毫不迟疑交出去。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换了谁来,能比徐青更会搞钱?即使徐青交出去,也很快得将人请回来。到时候,丢的还不是皇帝的面子?在满朝文武勋贵,诸多虫豸的陪衬下,徐青哪怕长得平平无奇,在老皇帝眼里都是最眉清目秀的那一个。今天的事,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气的少年人,估计都犯颜直谏,说什麽不问苍生问鬼神了。偏偏徐青话是这个意思,但字字句句里,都是无比的真诚。一点都没有顶撞老皇帝。而且徐青说的那些话,只要君王照着做,不说天下大治,至少能让国势不再下颓。这简直是忠不可言。一个乱臣贼子,怎麽会对陛下有如此忠言?而且回答的方式,也十分让人接受,并非那些求廷杖,犯颜直谏的邀名之辈。「简在帝心,无人可及。」朝天观主自问,他跟随皇帝多年,从来都没有如徐青那样对皇帝的心思把握得这麽透彻。因为徐青用的是至诚之「道」。……偃月堂。既然皇帝不打算隐瞒今日徐青的奏对,那麽首辅自然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对于徐青和皇帝的奏对,首辅当然无比好奇。他第一时间翻阅了其中的记录。看完之后,首辅怔然无言。他自问自己对皇帝已经足够了解,见到徐青的精彩答对,也有种「吾老矣」的感慨。「此奏有出师表丶陈情表的真情义理,诚哉,诚哉……」首辅感慨不已。他心里甚至生出一个念头。天下有徐青,是何等幸事。如果陛下万年之后,乃是徐青执政天下,那麽……首辅内心里,竟有一个念头蹦蹦直跳。他心里不禁想起不久前得到的一个宫中绝密的记载。「先帝常于民间游乐,一民女得其恩泽,生一子,后杳然不知所踪,疑似江宁徐氏收养……」那是几十年前的往事,而且年纪自然和徐青对不上,却和徐青的生父是能对上的。徐氏灭门之因啊。首辅不敢确定,徐氏灭门到底是哪位动的手,这消息也不确定是真假。只是他心里冒出一个魔鬼般的念头。「玉王爷望之不似人君。若陛下万年,首辅今日为天下之计,必然付诸东流。」他想起自己心腹程光私下里对他的进言。首辅心里的魔念越来越浓郁。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魔念压制住了。「徐青此子,若是专注修行,不失为重阳真人再世。可其志向之诚,虽颜回曾子,何以复加?」首辅做下评断。他现在从哪方面来看,徐青都是符合古之圣王圣人的标准。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纵然徐青终究是这样的。但现在,也确实是得了人心。别看徐青干了许多变法的事,得罪了很多人,但除了民心之外,也逐渐得了不少豪绅勋贵之心。虽然听着很荒谬,但也是事实。首辅很清楚,现在徐青身边围绕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虽然暂时是松散的,却变得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有凝聚力。因为在变法利益的分配上,没有谁做得比徐青更好了。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被徐青拉拢。……「天不生徐子,万古如长夜!」京城复社,严山拍案对着众社员说道。他要为坐馆冲锋陷阵,攻占舆论阵地了! 第208章 受国之垢 玉亲王府。「戴先生,你看这个。」玉亲王得到的起居注抄本,比首辅还快一点。他得到之后,立刻翻阅,并叫人立即去请自己的谋主戴先生。戴先生到来之后,接过抄本,迅速浏览一遍,随即合上,放回玉亲王的桌案。「戴先生,这父皇老糊涂了。怎麽能用自己的名声,来给徐青做垫脚石。」玉亲王当然看得出,在万寿宫这一番奏对传出去,天下谁能不说徐青是当世圣贤?面刺君过,而不恶君。不邀名,却论道。名实皆得。国朝左顺门的冤魂,越中四谏……一个个向老皇帝直言进谏的臣子,多数都倒在血泊里,或者流放,或者永世不再录用。多少年了,居然又有人用近乎谏言的方式,提醒老皇帝不要追逐长生,而应该关心天下大事。结果还没惹老皇帝生气。可以说,徐青此举,又要博得不少士林名望。若徐青是当世圣贤,那不待见徐青的玉亲王是什麽?徐青如一面镜子,越是清澈无暇,越是能照出玉亲王的丑陋。影响玉亲王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哪个储君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王爷稍安勿躁,在戴某看来,这是陛下对王爷用心良苦。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玉亲王闻言,禁不住糊涂了。「喜从何来?」戴先生微微一笑:「这起居注是陛下刻意不隐瞒的。宫中的事,不隐瞒,便等于明发圣旨,对天下人宣告。从此事可以看出,在陛下心中,王爷的储君之位,无比稳固。」虽然他是长子,加上皇后无出,从祖宗之法上来说,玉亲王是毋庸置疑的国本,但皇帝一天不立太子,玉亲王就一天心里不安稳。毕竟老皇帝一生最喜欢打破祖宗之法。「先生,你且细细道来,本王怎麽越听越糊涂。」玉亲王连忙请教。他知晓,自己手底下的人,若论对父皇心思的把握,没人及得上戴先生,甚至整个天下,也找不出比戴先生更了解父皇心思的人。只是如今,或许会多一个徐公明。戴先生:「王爷,之前我跟你商讨一条鞭法的施行,会导致粮价大跌,你可还记得?」玉亲王一脸忧虑道:「谷贱伤农,这一条鞭法执行下来,不知道今年有多少百姓破产,甚至流离失所。哎,父皇还觉得粮价大跌是好事,还被这些奸臣蒙蔽,开什麽海晏河清会。」他说到此,愤愤不平。百姓破产,流离失所,都是会影响天下稳定的。这是巨大的隐患。等他上位,最终的苦果,还不是他来承受。戴先生:「王爷,你说的不错,只是如果说陛下不知道谷贱伤农的事,那你也小看了陛下。」玉亲王:「此中有何缘由,先生如何不早点说?」戴先生:「在下也是如今才想明白,王爷勿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玉亲王颔首:「先生慢慢说,本王用心听着。」戴先生:「其实历朝历代,只要是收税的时候,必然粮价大跌,无论是哪种税制,皆是如此结果,无非是谷贱伤农会有多厉害。当然,这次一条鞭法执行下来,确实比往年盘剥百姓更甚。但王爷可别忘了,今年国库和内库,比任何一年都充实,而且少了实物,都是白银。这比往年可强多了。因为往年收上来的实物税,那些物件,多是滥竽充数,粮食也以陈粮为主,进入国库时,却被登记为新粮。这一来一去,差别可就大了……在下所言,实是往年税法弊端的冰山一角。」玉亲王恨恨道:「本王只恨杀不尽这些贪官污吏。」戴先生劝道:「朝廷总归是要用人的,制度不改,换谁来都是一样,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少贪一点,对于朝廷用度,实是杯水车薪。王爷可怜百姓,实是菩萨心肠,万民的福气。只是对朝廷而言,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并非第一要务。以在下看来,如今朝廷的第一要务便是充实国库。没钱,朝廷就运转不起来。朝廷运转不起来,自然会引起天下大乱,届时百姓一样受苦。无论如何,一条鞭法的执行,算是弥补了国库空虚。有了钱,才能办事。如此一来,只能先苦一苦百姓。至于陛下办海晏河清会,用意便是支持变法,向世人说明变法的结果是好的。而且一条鞭法豪绅勋贵皆有获利。大家都占了便宜,谁愿意戳破此事呢,得罪满朝上下呢?」「可是先生不是常说,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圣贤也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任由一条鞭法祸害百姓,本王将来可怎麽办?」戴先生:「将来的事不好说,但眼下的民心,却是王爷能收拢的。」玉亲王:「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安抚这些受害的百姓?可是本王哪来那麽多的钱?」戴先生:「王爷能悟到这一层,足见天资过人。不过,陛下确实是为王爷计虑深远,已经为王爷找了两个人来帮你。」玉亲王神色一愣,随即恍然:「先生莫非说的是户部王尚书和徐青?」王尚书投靠他,又是南直隶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子弟,背后的财富,自然不可小觑。而徐青坐拥海贸之利,钱粮之富裕,自也可想而知。王尚书帮他自是理所当然,可是徐青凭什麽帮他?玉亲王欲言又止。戴先生接续道:「王尚书自然是支持王爷的,但徐青他是不得不解决灾民的事,因为他贤啊。」玉亲王顿时明悟了。父皇用自己的名声给徐青捧成当世圣贤,可这圣贤之名,有这麽好拿的?徐青的贤名越甚,自然越能招来那些受一条鞭法所害的百姓,尤其是京城附近,近来有不少因为一条鞭法破产的百姓,许多人都未必能熬过这个冬天。现在徐青进京,又得了这麽大的贤名,只要稍加引导,这些灾民就会如潮水一样去找徐青。徐青解决前面最难的一部分,然后玉亲王通过王尚书的支持最后出来收尾,不用花多少钱,便能收益最大。若是徐青拒绝救济灾民,那就是虚伪,比王莽还不如……其实每年冬天,都有灾民来京城附近求活。这次说不得还能让徐青一并解决了朝廷赈灾的难事。若是往年,这些灾民只能强行赶走。毕竟朝廷也没馀粮。好多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全呢。如果徐青不进京,玉亲王也可以藉助王尚书的支持,解决一部分灾民的问题,同样可以获取贤名。谁让王尚书要来投靠他。既然投靠,总得拿出诚意才行。玉亲王明白了,这就是父皇让王尚书投靠他的真正用意。现在这些大臣敢得罪陛下,却一定不敢得罪储君。除非铁了心想造反。戴先生自然洞悉皇帝的用意,在这场变法里,皇帝抽身事外,什麽事都让臣子去做,做好了是皇帝用人的功劳,做不好便是臣子的过错,哪怕玉亲王,也是皇帝在这盘变法大棋的棋子。只是戴先生内心里,还是对玉亲王有些失望。受国之垢,方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如果玉亲王能主动想到为灾民做些什麽,区区徐青,何足道哉?另一边,戴先生也想知道,如果徐青知晓,这贤名之下,会招来万千嗷嗷待哺的灾民,他又会如何做呢?戴先生继续道:「王爷可知会王尚书关于赈灾的事。可以让王尚书派户部的人,适当向民间透露海沙帮和徐青之间的关系,而海沙帮亦是海运粮食的关键一环。除此之外,也可以说明海运对漕运的影响。百万槽工衣食所系。有了海运,陆地上的漕工,自然也会一年比一年苦,这些人的生计,也是需要考虑解决的,甚至于一条鞭法的施行,也和徐青有很大关系……」这一桩桩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对百姓的影响,也是实打实的。如果徐青是当世圣贤,就该为这些事负责。若他不是,世人也看清了徐青的虚伪面目;如此一来,徐青即使能渡过这些风波,也不足以有能撼动天下的声望了。在戴先生看来,徐青最强的地方在于势。大势一散,徐青便只有匹夫之勇,在大虞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将无任何反抗馀地。「徐公明,不知道你会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大势所伤?」在戴先生看来,天下这盘大棋有三个人在下。一个是陛下,一个是首辅,另一个人便是徐青。徐青是最弱的,但也是最善于借势的。一会儿是借陛下,一会儿是借首辅,每每落子,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深究之下,却又无不是堂堂正正的大道。此人之才,殆天授乎?只是徐青若能解决这些难题,那当真是「受国之垢,受国不祥」了。对于陛下而言,自然是无所谓的。毕竟他还是陛下。天下变好,对陛下只会是好事。可是徐青坐大,最影响的便是将来接替大位的玉亲王。这一点,足以见得帝王的无情。老皇帝最爱的终归只有自己。……严山鼓动社员,宣传徐青的贤明。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简单,而且似乎京中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帮他推动此事。严山起初还以为是坐馆另有安排,可是发现,这股暗中的力量竟然来自户部。真是令人纳闷。「严编修,如今坐馆的名声越来越大了,我今天出城,发现有一些百姓拖家带口要瞻仰坐馆的圣德。」严山闻言,先是一笑。这算什麽。本作品由整理上传~~要知道在江宁府,多少平民百姓,排着队为公明兄抛头颅洒热血呢。他一笑之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抓住来人衣襟,问道:「这些百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就在城外,现在天是真的冷。按照惯例,户部会开一些粥棚做做样子,今年国库充盈,怎麽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人嘀咕一声。有人在旁边冷笑:「因为陛下开了海晏河清会,说一条鞭法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善政。而这些百姓,不少是被一条鞭法逼得破产,只能来京城附近求活。户部要是开设粥棚,岂不是折朝廷的面子。」「那就不管了?」问话的人是进京赶考的南直隶年轻举人,受到不少复社理念的影响,还有些热血。「不然呢。」严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说道:「我们出城去看看。」他路上,还买了顺天时报和最近冯老爷和一些清流合夥建的报房,叫做新民报。这是符合首辅变法「新民」的意思。一听这名字,加上后台背景,就没人敢来查,所以报纸很容易发行出去。两份报纸,都有赞颂坐馆的文章。如果严山先前看到,肯定觉得自己功劳不小。现在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出城之后,果然见到许多灾民,而且越来越多,还有人在人群里讲述坐馆的故事和理念。他身边的社员,个个都与有荣焉。严山却听得冷汗直冒。他颇有官场斗争的天赋,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了,有一场针对坐馆的大祸事要来了。严山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快马加鞭赶往冯府。「快,我要见你家姑爷。」严山不是第一次来冯府,抓着门子急声道。「姑爷这几日白天都去西山煤矿那里了,严编修不知道吗?」「西山煤矿?」严山自然知道这个地方,自契丹人占据燕云以来,就在京城附近的西山开采煤矿,作为燃料。不过煤炭用来取暖做饭,效果比起木炭柴火这些,还是差不少,烟多灰重。但京城附近的山林多年采伐下,柴火的价钱越来越贵,冬日生火取暖自然不及用煤炭便宜。严山不知道坐馆这节骨眼去西山煤矿干什麽,但事态紧急,显然容不得耽搁。严山一路疾驰,往西山去。他到了之后,见徐青和顾道人正在讨论什麽,身边摆了一堆蜂窝状的煤炭。「惟中,何事如此惊慌?」严山出现之后,自然引起徐青的注意,他对着严山淡然一笑。严山长话短说,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徐青。徐青笑了笑:「些许小事,你急什麽。」「原来坐馆早有定计,是我多虑了。」严山的心立刻放下来。徐青又指着那些蜂窝状的煤炭,说道:「这几日请顾道长鼓弄它们,正是为了解决那些灾民的事。」顾道人:「这点微末机关,也要老道出马,简直大材小用。」徐青哈哈大笑:「不是顾道长出手,让别人来,我可不放心。」顾道人抚须,「这大虞朝的工部,确实没什麽人才了,都比不得我。」他原本对大虞朝的工部底蕴还有滤镜,觉得十分不凡。接触之后,不免大失所望。好在有徐青出面,他能接触到许多工部的绝密。在他看来,许多东西,比起方仙道都落后了许多,但也有一些出彩之处。而且大虞朝的资源确实雄厚,他在这里修行外道,确实很有好处。徐青向顾道人拱手致谢,又对严山道:「灾民在冬日有三患,患食,患居,患取暖之物。我意用这些灾民来开采煤矿,并在旁边搭建棚户,所产之煤,用来发卖和取暖。」徐青已经打听清楚,西山煤矿为皇室以及一些勋贵和工部共同所有。他打算借着此事,将西山煤矿承包下来。蜂窝煤的好处比现在这些粗制的煤炭要多不少,工艺也可以继续改进。有了煤炭作为能源基础,便可以着手研究更多厉害的机关。魂石矿脉自有它的好处,但煤矿利用起来,妙用亦是无穷。此外,将道术和机关结合,能从根本上,解决很多问题。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在徐青眼里,道术也好,武功也罢,都没什麽神秘可言,完全能结合各自的优点以及他前世的见识,为其所用。朝廷或许觉得灾民是包袱,可对徐青来说,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严山听了徐青的手段,不禁万分佩服。坐馆到底是坐馆。在他眼里天塌了的难事,竟对坐馆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我必不弃其而去。」徐青恬然自得道。煤矿的事,也是徐青和首辅交易的一部分。只是当时,他没说灾民的事。而且徐青也想不到,皇帝会来这一出。既然来了,那就顺水推舟呗。阴谋诡计,都是小道。徐青来京城,就是要告诉这些虫豸,堂堂正正,一样能把大事办了,而且还能办好。而且有皇帝的助攻,徐青的收益看来会比他原本预计的要大。……偃月堂。「元辅,徐公明祸事来了。」有人向首辅通报。首辅看了这些情报,将其搁在一边。「知道了,这事不用管。」他语气淡淡,然后用力在桌案的白纸上写了一行字,「受国之垢!」他忽然明白了陛下对徐青的「爱护」之意。陛下到底是陛下。首辅写完字之后,幽幽地叹息一声。 第209章 徐解元给京师送温暖来了 西山煤矿。「惟中,我说的这些事,你都听明白了吗?」徐青本来就打算让严山来具体执行关于安置灾民的事,如今严山到来,顺势将具体事项交代下去。徐青说到底只是一个人,时间精力有限,大方向定下之后,考验的是手下人的执行力,然后他在旁边可以做一些监督和查漏补缺的事,以及负责兜底背锅。创业阶段,当老大都不背锅,人心肯定散。徐青深知此理,从来没逃避过自己的责任。这也是严山等人在徐青手底下做事很舒服的原因,因为干实事就是对老大徐公明最大的讨好。更不用整天猜谜语,想尽办法地谄媚。付出努力,便有回报。何况皇帝才赏严山一个翰林编修,徐爷入京,直接给严山安排上六科给事中的位置,这可是天下七品官的天花板,论含权量,在六部侍郎之下的官员里,属于乱杀。可以说,徐爷从不亏待自己人,要是哪一天你觉得徐爷亏待了你,那就得好好反思,自己干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赶紧请罪去!所以,在这种人手底下干事,谁不爽?严山知晓事情比较急,立刻召集人手,开始行动。西山煤矿的开发已经比较成熟,蜂窝煤的制作也比较容易,何况还有顾道人亲自出手,优化了制作流程。只要有人,就可以开工。而京师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力。……很快在京师外围,出现了第一批粥棚。许多复社成员带着自己的家仆赶来助阵。如今京城分社的社员,个个都是高学历,最差都是家族背景很厉害,来京师游学的秀才。实际上,举人进士更是不少。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是来干粗活,而是负责帮忙维持秩序。读书人嘛,在大虞朝的贫民百姓面前一站,天然就是「老爷」,只是简单的发号施令,维护秩序,刚赶来灾民们自然就不敢闹腾,很容易像牛羊一样驱使。这多少让复社的读书人感受到一些牧民的乐趣。当然,看着灾民们受苦的样子,他们心下也有恻隐之心。两种情绪一起出现,根本不冲突。对于他们而言,更无贪污救灾粮食的必要。当然这些粮食,都是走金阳府港口海运过来的陈粮,还掺了许多泥沙,看起来非常不乾净。许多复社成员家里佃户吃得都比这好许多。不得不说,粥棚一开设,越来越多的灾民出现,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严山专门吩咐过,只要是老实排队,不乱起哄的,等他们领完粥,便单独安排到一边。这些人都是上好的劳力。别看瘦骨嶙峋的,但老实本分才是最大的加分项。反正上工之后,有饭吃,慢慢也能养出力气来。随着粥棚的灾民越来越多。京师许多本地百姓都过来瞧热闹。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人们精神娱乐太过于贫乏。任何热闹,都能引来一大堆人观望。这些本地京师人,瞧着灾民像是猪狗牛羊一样排队领取食物,看得啧啧称奇。有时候,一个灾民栽倒,后面灾民立刻踩上去,排到前面,活生生踩死踩伤的事发生在眼前,有些人惊呼,捂住嘴,也有些人满脸兴奋。这时候,更多是一种身为天子脚下的京师人优越感油然而生。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当然,也有看不下眼的京师人主动过来维护秩序。此外伴随灾民越来越多,复社的粥棚和人手都不够用。陆续便有顺天府的差役过来帮忙维护秩序。他们的态度自然比复社的成员差许多,但是因为披着官差的服饰,又够凶,秩序很快就再次稳定下来。而且这些官差不是来赶走灾民的,更让许多灾民忍不住道谢,眼中泛起激动的泪光。朝廷的老爷到底没忘记他们啊。如今顺天府的知府正是原来应天府的知府许忠义,但这次回京坐了顺天府知府的位置,才是真正的京兆尹。虽说京城权贵多,干活得更小心,但是安安稳稳过了这一任,再升官,起码都是六部侍郎级别了,前途一下子开阔起来。他和吴大人是老朋友,又和徐青是忘年交,这次肯定是要帮老哥们撑场面的。何况徐青还专门给他送了土特产。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京师里,许多勋贵官员以及一些豪商也有派人过来瞧热闹,毕竟现在灾民都奔着徐公明去,大家也想看看徐青如何收拾烂摊子。很快有人发现粥棚用来煮粥的煤饼和他们日常所用的完全不一样。一些厉害的商人,更是从里面嗅到巨大的商机。……粥棚所用蜂窝煤的特点,很快传开。消息根本瞒不住,而且徐青也不想瞒。顺天时报和新民报,新出了一篇文章,讲述的就是蜂窝煤的好处,还述说了蜂窝煤的来历。这是海外方仙道多年研究制作出来的仙煤。寻常的煤饼,用起来烟重灰大,缺点无数,对人体有害,用久了会容易生病,甚至暗中损害阳寿……但是方仙道这款仙煤,不但没有这些缺点,而且用久了,还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别看蜂窝煤制作起来简单,但徐解元带来的这款方仙道仙煤有专门的道术加持,如果别家学了去,反正不保证有什麽效果或者害处。如果觉得没有仙术加持的仙煤也好用,徐解元也不介意大家照着做。当然,近来一个新消息公布,京师附近最大的煤矿专营权,已经被徐解元天价买下来了。有内阁背书,首辅力挺,御马监默许(等于是皇帝默许)。而御马监专门负责管理皇帝的大部分私人产业,西山煤矿的一部分所有权便在御马监手里。因此其他人要想搞蜂窝煤,光是成本都要比徐解元高一大截。除此之外,徐解元给蜂窝煤定的售价比原本的煤饼还低。因为大量灾民被严山安置接引到西山煤矿去了,如今那里以及开始修建简易的棚屋,安置这些灾民。这件事的出现,也减轻了京师压力,不会让首善之地,出现大量灾民聚集的乱象,有辱陛下的圣明。……随着徐青安置灾民,一套连环招打出来,玉亲王心态崩了。甚至可以说,徐青都没把玉亲王当对手,甚至没发力,玉亲王这边就倒下了。毫无还手之力。仿佛两人玩的不是一个游戏。玉亲王还想着立贤王人设,跟徐青来一场舆论战,结果?人家根本不跟你玩这个游戏,直接改规则。「戴先生,怎麽会这样?」玉亲王喃喃道。戴先生说实话有点懵,玩帝王心术,他是顶尖的,但是徐青的出招,根本不是任何权谋能做到的。属于天外飞仙。他作弊啊。什麽方仙道的仙煤……这一剑下来,直指社稷根本,斩得戴先生都晕头转向丶找不到北。玉亲王见戴先生沉默,又道:「灾民这麽多,一个西山煤矿能容纳下来吗?」戴先生苦笑一声:「王爷,这种时候灾民越多,反而对朝廷是天大的坏事。」「为何?难道不是他徐公明先支撑不住?」戴先生忍不住扶额,然后耐着性子解释:「王爷可曾想过,哪怕灾民只有一万人,可这一万人,现在都靠着徐公明吃饭,在徐公明的手下做事,时间长了,徐公明说啥,他们就干啥。这是何等可怕的事?」「区区一万人,能有那麽大的危害?京师可是有百万之众。」玉亲王到底生在深宫,对于一万人的认知根本不直观。戴先生心知,这就是上层对底层判断的误差。一万灾民,两万灾民,甚至更多,都是一个数字而已。当然,灾民没有组织,哪怕十几万,在几千正规军面前,也是待宰的羔羊。问题是,这些灾民现在有了组织,那就不一样了。戴先生说透其中的利害关系。玉亲王惊出一身冷汗,「不行,这等危害江山社稷的事,绝对不能令其发生,我要去禀报父皇,阻止徐公明继续施粥招工。」「王爷,莫要忘了二龙不相见的事。」「啊。」玉亲王想起二龙不相见的谶言,生怕见了父皇,自己就没了,于是再也起不了身,他道:「我来写奏疏。」戴先生阻止道:「这奏疏谁都能写,但不能王爷写。」玉亲王顿时明白过来,抓住戴先生的手,「还好先生提醒,确实不能本王来写。哎,让沈墨来写吧,他是徐青的乡试座师,若是批判徐青施粥之事潜藏的危险,一定很有号召力。」天地君亲师。沈墨可以说是玉亲王对付徐青的一个大杀器。只是沈墨这个人,十分庸聩,最讨厌麻烦上门。玉亲王这次只能强逼他一回。不过对方养父去世不久,最近一直哀思过度,闭门不出,玉亲王哪怕强逼,都未必能逼得动。但总归要试一试。……南直隶会馆。如今京城有头有脸的勋贵丶士绅丶皇商等,能说话做主的人,都被邀请过来。当然,也有一些怕惹事不来的。比如英国公等。人家是顶级勋贵,不犯错才是最重要的。徐青这种是非人,哪怕拿着天大富贵来勾引他们,他们也不敢来沾惹徐青这个瘟神。至于其他人来,自然有缘由。因为徐青不打算直接售卖仙煤,而是打算将仙煤交给京城这些有排面的老爷们售卖,而且这次商量的是整个北直隶的售卖权。北方冬天本来就冷,何况如今的苦寒是一年胜过一年。仙煤出现的意义,自然无比重大。整个北直隶的仙煤售卖权,一旦拿下其中一个份额,对于这些人家,等于得了一份旱涝保收的金饭碗。任谁都要心动。徐解元真是大好人,京师的大救星,他是来送温暖的!这个消息一出来,大家对徐青的印象一下子改观许多。众人瞩目之下,徐解元出场。武道宗师的阳刚血气一放出来,满场肃静。当然,徐解元考虑到有的人吃不消,所以气势一发即收。一番寒暄之后,徐青直奔主题。从明天开始,各家开设粥棚,解决灾民吃饭的问题。谁解决的灾民多,谁就获得的北直隶仙煤售卖权份额就越多。除此之外,得了售卖权的各家要组织在一起,建立北直隶仙煤商会。如果售卖的数目不达标,还有相应的惩罚机制,甚至收回售卖权……细节有许多。如果大家有异议,还可以再商讨。徐青在这方面,没有仗势欺人。货虽然只能从徐青手里拿,但出货的钱都是定死了的,如果徐青要涨价,得经过所有人同意。甚至他只要西山煤矿的经营权,连所得大部分利润都是要上交给皇帝内库的。正因如此,大家更相信徐青能保住仙煤的经营权,因为换谁来,都得大贪特贪,做不到像徐青一样。这一贪起来,成本就上来,怎麽和掌握仙煤技术的徐青竞争?徐解元这一套操作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可以不要这泼天的富贵,成本可以非常低,真斗起来,没人是他对手。无欲则刚。哪怕没有西山煤矿,都不影响徐青垄断仙煤的经营。何况舆论上,大家已经认定,如果不是有徐青掌握的方仙道道术加持,仙煤对人是有害无益的。这种下意识的认可,会随着顺天时报丶新民报的发行,越来越深入人心。至于挖方仙道的顾道人?人家一个海外仙师,人生地不熟,全靠徐青带进京城,别人来找他,顾道人也不会信任的。何况和顾道人关系深厚,几乎情同父女的东溟公主,据说还是徐青的相好。因此没人奢望从徐青手里夺走仙煤的控制权。这次是徐青带着大家上桌吃饭,大家才有的吃,如果徐青掀桌子,大家都没吃的了。对于徐青而言,就算仙煤的钱流进内库,他也有一百种方法再将钱从内库赚回自己的手里。到了一定级别,拥有多少财富根本不重要。事权才是根本。何况这些仙煤,还能通过海运再运回南直隶。甚至直接在南直隶找煤矿开采……他现在根本不在乎钱的事,随便要做一件事,有的是人送钱来求他做。甚至现在每天金山银海的日子,还不如以前和婶婶一起挖蚯蚓养鸡的日子快乐。那时候一点点修炼上的进步,都让徐青无比激动。如果没有寿命危机,他说不定在南直隶当着塾师,教书育人,同样也很快乐。好吧,这种事只适合装逼的时候说一说,徐青不可能真干得出来。「好了,说完仙煤的事,接下来才是重点,这些灾民,日后怎麽安置?」徐青将一个重要的问题抛给众人。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提议道:「不如都打包到西山煤矿去挖煤。」挖煤多好,有吃的,有住的,真是便宜这群泥腿子了。众人纷纷附和。徐青说道:「我初步计算了一下,西山煤矿的事,三千人足够了,毕竟原来那些采煤人,总不能都遣散了。」人多了不少,容易引来猜忌,一旦被猜忌,什麽事都不好做。徐青都不打算养一万灾民,那也太多了。司马家在京师造反,也就三千死士作为骨干。何况徐青本身还是当世武道宗师。徐青做事,一向是讲究顺着大势,水到渠成,不会这麽激进。「那徐解元有什麽主意?」「灾民本来多是种地的农民,如今失地或者受灾,不得不来京师求活。我这次有从南方带来的一些作物种子,适合在北方种植,其中还有一些来自方仙道的海外异种,诸位家里的地都不少,可以在安置这些灾民的时候,让他们试一试种植效果。另外,我和顾道长正在研究一些机关,如果制作出来,也需要大量的人力进入工坊。这些工坊,到时候也是由朝廷和诸位贤良来做。如果大家觉得哪些工坊会亏钱,徐某便自己来做。」徐青话说的很明白。一眼能看出来有利可图的,直接给你们;你们觉得不行,我自己上。主要是徐青人设摆在这里,分钱的时候,从来没毁过诺言。而且此事也不急在眼前,众人自然纷纷答应下来。徐青又和众人反覆商议,确定了大致的结果,然后才走契约文书……事情很繁琐,却也无比仔细。各家都有专门的帐房,自然也要回去仔细勘定一番。毕竟大家都是老爷,所以动用权力整人的事很难发生,这时候,更讲究信用。一旦立下文书契约,除非徐青倒台,否则不可能毁诺。徐青一套操作下来,送走众人。家事国事天下事,他不敢不关心,只能亲力亲为。目前来说,大势上已经没问题,馀下便是细节丶小势。整件事的操作流程,徐青没有对首辅有任何隐瞒。这也给首辅做了一个良好的示范,未必只有全面清田,才能让天下安定下来,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一起用。……另一边,朝堂对徐青这边的事,根本没有玉亲王想像的那样关注。因为如今朝廷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军机处的设立。相比起高层的权力结构改变,仙煤的事,不过是小事。正因为军机处的事出现,徐青给京师送温暖的事,才能从容发展下去。否则大家注意力都在徐青身上,做啥都被人盯着,岂是好事?徐青这一把火,直接烧到朝堂后院里,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甚至有些大员认为,徐青搞仙煤的事乃是故意为之,想要浑水摸鱼,在军机处的事做文章。而且许多高官显贵,下意识已经把徐青当成朝堂这盘大棋的棋手之一了。毕竟徐青的影响力,已经不输六部尚书。尤其是徐青做什麽事,都有皇帝默许,首辅支持。要知道,在朝廷里,当什麽官不重要,关键是离权力核心近不近,这才是最关键的。首辅当然清楚,军机处的设立肯定有一番波折,但他在等。等到一个机会出现,自然能一锤定音。不知不觉间,内阁议事时,也用上了蜂窝煤取暖烧茶。仙煤嘛,万一真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呢?试试总不吃亏的! 第210章 文渊阁与紫府元宗 朝堂为军机处设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老皇帝并未因此表露态度。他是裁判,基本上不会亲自下场。哪怕他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却也不会直接去推动此事。军机处的设立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对于老皇帝而言,无非是让他的皇权更稳固罢了。登基数十载,他的皇权早已无比稳固,有没有军机处,都不影响老皇帝的权威。另一边,徐青确实是一个奇才,完美地承受了他给的赞誉。至于此事,会不会对玉亲王造成很大的威胁,对于老皇帝而言,实是无所谓的。若是他求长生成功,儿子便是他最大的敌人。如果不成功,他才会真正为玉亲王扫除登基的隐患,届时说不得还需要用徐青,来对付一些人。这种事,他做过太多次。其实内心里,老皇帝对玉亲王是很不满意的。但相比玉亲王,其他皇子更不成器。这也是因为他年轻时候和朝臣闹得太僵。不得不让出皇子的教育权来缓和君臣之间的矛盾。在当时的形势下,连他都遭遇多次刺杀,而玉亲王前面的太子,更是很蹊跷的死去。那可是他最中意的继承人。皇帝明白,他该妥协了,也不得不妥协。二龙不相见,无非是为他舍弃对皇子教育权的妥协。即使如此,他也在不断地考验玉亲王,希望他能成长起来,但玉亲王的天资还是太低了。老皇帝也很无奈。因为他的儿子就这麽两个了,哪怕玉亲王没有太子的名位,可他面临的对手也不过只有一个靖王。相比起玉亲王,靖王更不成器丶至少玉亲王还懂得在他面前装一下,靖王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暴躁易怒,只是个莽夫。而朝堂里的大臣,都是天下最聪明的一批人中斗出来的。自然多是人精。可他总不能从大臣里挑选出一个太子?老皇帝对两个儿子,都不再抱有希望,唯一的希望便在孙子辈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还远远没到要考虑后事的地步。有个年轻的徐青来限制玉亲王是好事。说到底,朝臣都觉得他老了,连他身边的太监,都不敢得罪玉亲王。所以徐青和玉亲王之间的对立,反而是老皇帝内心期待的。除此之外,徐青确实很有能耐。对于灾民的事,老皇帝心知肚明,这也确实是个麻烦,徐青帮他解决了,还藉此做了一个很赚钱的生意交给他。在搞钱这方面,徐青在老皇帝心中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其他人即使有徐青的理财天分,也不会给老皇帝分这麽多的钱。赵尽忠和武定侯两个狗奴才,在这方面都差徐青很多。老皇帝觉得人心难测,所以一个人做的事,才最能体现他的成色。无论如何,在他看来,徐青都是个好臣子。像徐青这样能帮他解决问题,且捞钱的人,是值得他重用的。而且老皇帝很清楚,他待徐青恩遇越厚,徐青越不可能造他的反。因为徐青的经历他很清楚,知恩图报,做事很大气,为人很懂得审时度势。另外,徐青很敢于得罪豪绅勋贵。当然,他更欣赏徐青对待豪绅勋贵的方式。这些人就和狗一样,打一棒给个甜枣,自然就老实了。徐青便是这样做的。在老皇帝看来,豪绅勋贵这些东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土壤还在,自然便有新的豪绅勋贵出现。与其消灭,不如去琢磨怎麽用他们。在这方面,徐青做的甚至比他还好。老皇帝对徐青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于是又将徐青叫到万寿宫。这次不再玩什麽捉刀人了。老皇帝穿着宽大的轻薄道服召见徐青。大殿下的火道,用上了仙煤取暖。他倒不是相信仙煤有宣传的好处。而是仙煤现在也是内库的进项之一。他用了仙煤,其他人会争相效仿。这样一来,他从仙煤赚取的钱财自然会越来越多。天子富有四海,但朝廷永远缺钱。老皇帝当然希望他的钱越多越好。徐青见礼之后,老皇帝问道:「徐青,你作一首青词给朕看看。」大殿内的太监宫女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了解老皇帝的习惯,只有很欣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命其做青词,若是特别欣赏,老皇帝会赐下自己亲手练制的仙丹。仙丹的福分太重,凡人很难消受,所以大臣们是既想得老皇帝的欣赏,又害怕老皇帝特别欣赏。徐青对于老皇帝命他做青词自是不意外,不过根据他对老皇帝性格的了解,徐青还是力求稳妥,抄了一份很合老皇帝心意的青词。这青词出自他前世看到的一部电视剧。里面的皇帝和老皇帝人设很像。徐青一向很会做人,做青词的时候,特意沉吟良久。太快的话,显得对老皇帝不尊重,所以时间久一点,老皇帝才会满意,免得以为徐青糊弄他。做足前戏,徐青开始在青藤纸写青词。笔墨纸砚和书写的小案,早有宫女和太监伺候上了。徐青没有卖弄书法,完全是规规矩矩的馆阁体。比印刷用的雕版,看着还赏心悦目。老皇帝接过青词,看到「离九霄而应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时,竟少有地失态。这一段写到他心坎上了。他轻轻诵读出来,颇有回味。这段话的意思是,老皇帝本为仙班里的神仙,却奉了上天之命降到凡间来做皇帝,放弃做神仙,成为凡人。放弃在天上享清福,来到凡间来给万民为谋福祉……这是何等伟岸高大的情操……似他这样的人,也知晓自己身后的名声,未必会多好。但徐青这段话,多少能给他正名。「徐青,你这段青词写得很好,你想要什麽,只要朕有的,你都可以向朕讨要。」老皇帝难得有如此心情舒畅的时候。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这段青词,还有酬谢徐青关于仙煤和灾民处置之事的功劳。说到底,灾民的事,算是老皇帝的一个小污点,现在徐青帮他摆平了,污点自然不存在了。「回禀陛下,臣确实有个请求。」「你说。」皇帝身边的太监,有点暗自可惜,徐解元还是嫩了点,哪怕装模作样,也得说几句场面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什麽的,哪有直接向皇爷讨要赏赐的。「臣自幼好读书,听说文渊阁藏书包罗万象,还有一部大典,乃是成祖皇帝收集前代许多藏书和孤本所编撰。希望陛下恩准臣进文渊阁看书。」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陈忠听徐青这麽一说,先前是暗自可惜,如今却又忍不住称赞徐青,真是个懂事的好臣子。老皇帝闻言,「徐青,你可知君无戏言。朕让你提要求,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只用来进文渊阁看书,着实太浪费了。」「回禀陛下,臣只有这个要求。」老皇帝笑了笑,「听说你夫人怀上了,如果生个儿子,我给他荫一个绣衣卫百户,至于进文渊阁看书的事,陈忠,你给徐青弄一个翰林侍诏的腰牌,这样他入宫见朕或者去文渊阁看书也方便许多。」翰林侍诏是从九品的官儿,但也是皇帝眼前的人,主要是陪皇帝讨论文学。不过只是给徐青弄个腰牌,则不需要走吏部的手续。司礼监可以直接搞定。有了这腰牌,等于徐青可以递牌子求见皇帝了,而不需要等待老皇帝的召见。当然,不是说翰林侍诏有这个权力,而是老皇帝有这个意思。因为老皇帝最后一句话,强调了这件事。这才是重点。在陈忠看来,这是皇帝对徐青独一份的恩宠。而且陈忠觉得这也是徐青知进退的表现。最近徐青闹了这麽大的事,躲在文渊阁读书,自然能避免很多麻烦,而且更能展示圣宠,让别人更不敢招惹他。除此之外,还给了徐青安安心心准备会试的机会。关键是以皇帝对徐青的态度,只要徐青殿试发挥出正常水平,肯定是状元。如果会试的主考懂事,点中徐青为会元。那徐青就是连中六元,这可是天大的祥瑞。届时徐青的影响力也会更上一个台阶。「徐公明年纪虽轻,却已经有阁臣的影响力和权谋,值得结交。」陈忠作为司礼监新上位的重要人物,自然希望在外朝有一位强援。其实老皇帝前些年不喜欢太监干政,但最近几年,越来越沉迷修仙,放在朝政的精力越来越有限,所以司礼监的权力肉眼可见膨胀起来。权力的滋味,一旦尝到就没法舍弃。陈忠清楚,如果外朝没有强援,他这种内朝的天子家奴,很容易被外朝阴死。说到底,天子对付朝臣还需要有正当理由。而对付内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至于徐青得罪了玉亲王的事,在陈忠看来,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因为陈忠能上位,就是够狠。所以一旦玉亲王上位,陈忠属于被拿来立威的那一类。玉亲王上位,他是死定了的。虽然陈忠还是不敢得罪玉亲王,却也不怕因为结交徐青,对自己将来有不利影响。至于内监结交外臣,确实很犯忌讳。越是犯忌讳,越说明这种事风险高收益大。司礼监内,不乏有和阁臣暗通款曲的。甚至有的还是奉了老皇帝的旨意和外臣结交。老皇帝就是这麽高深莫测,所以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举动。当然,这只是陈忠的一个想法,他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徐青陪完老皇帝之后,便在陈忠的引路下,去了文渊阁。陈忠告辞之后,徐青直接在文渊阁当值太监的指引下,找到了安置成祖大典的书架。这部大典只有一份正本和一份抄录的副本。文渊阁里的便是副本。徐青选择到文渊阁读书,倒不是为了简单地躲清净或者降低老皇帝的猜忌,而是有更深的用意。那就是紫府元宗。在徐青的情报网络里,经过多方面追查线索,紫府元宗的下落,很可能就在文渊阁的成祖大典里。因为这部大典搜集了许多前朝的孤本,甚至有些孤本是三宝太监从海外带回,补录上去的。徐青对紫府元宗的觊觎可谓是由来已久。这部功法,也能补全徐青的修行,使其踏上完整的元神修炼之道。故而老皇帝一开口,徐青就打蛇上杆,提了这个要求。不过,老皇帝痴迷修仙,说不定也知道紫府元宗的事,说不定已经将其拿走。但徐青总得碰一碰运气。而且成祖大典正本就在老皇帝的寝宫里。如果紫府元宗存在于成祖大典里,老皇帝未必会拿走文渊阁里的这份抄本。除此之外,修行之法,并非随随便便就能用上。越是高深的功法,能不能修炼,很看缘法。紫府元宗在徐青手中有大用,在资质普通的人手中,说不定跟厕纸差不多。徐青走到放置大典的书架边,里面的书册卷轴,都已经古旧发黄,还有许多灰尘,显然这部大典一直被闲置着。徐青注目于此,能感受到一股历史的厚重和沧桑。他耐心地开始翻阅查找书籍。时间一天天过去。徐青始终没找到紫府元宗的下落。不过他依旧不急。即使找不到紫府元宗,能将整部大典记忆下来,亦是一件文化上的盛举。「张伯瑞行医救人录?」徐青终于找到了和紫阳真人有关的书籍。他仔细阅读之后,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只是简单的行医记录,连玉阳子那种手札都没法比。徐青不由失望。找了这麽久都没找到。难不成紫府元宗真被老皇帝收走了?莫不成他得向老皇帝直接讨要?直接讨要,乃是徐青心里的备案,此事也未必会成功。「来都来了,将大典看完再说。」这部大典,着实是浩如烟海。哪怕徐青如今是附体境界的神魂,要将整部大典记诵下来,也需要不少时间。徐青浏览记诵的过程中,寻到了三宝太监的航海日志。里面许多风土人情,与顾道人描述的南洋风土差不多,但也有细微的差别,除此之外,三宝太监还记录了他遇到的一个奇人异士,说这位奇人已经领悟了道法自然的境界,在与其接触过程中,三宝太监还领悟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道,武道得以大成,并创造出一部武学宝典来。徐青猜想这部武学宝典就是皇宫里太监老祖所修炼的宝典。据说那也是一位武道宗师,距离武圣也不过半步之遥。甚至有外界传闻,这位太监老祖,说不定已经是武圣了,只是皇室秘而不宣。不过突破武圣的动静太大,瞒不住人。徐青认为,太监老祖应该和突破前的雄禅差不多。徐青细细研究三宝太监的航海日志,发现那位奇人其实在大虞太祖打天下的过程中出现过。与张邋遢丶张癫一起辅佐太祖成就大业。不过这个人的事迹,竟然被太祖刻意抹去了。但三宝太监的航海日志隐隐提到,此人曾经在国朝建立之初,负责编修全真道的历史,无意间将家传所学的紫府元宗,通过编修全真道的史料,得以融会贯通。而对方研究的史料,正是西游记。这个西游记,当然不是徐青前世所知的那部小说,而是全名长春真人西行记,亦俗称西游记。徐青心知,如果要找到那本史料的原本,只能去翰林院的文料库的前朝档案文献库房里碰碰运气。幸好严山去六科给事中的事,尚未定下来。毕竟军机处的事情还没敲定。如今严山还是翰林院的编修。徐青找到线索之后,立刻去寻严山。……「坐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翰林院的文献里,帮你找长春真人西行记的正本?」「不错,上面应该有一位奇人留下的笔记,里面可能有高深的修炼秘诀,你照着我提供的线索去找一找,看有没有这本书,如果有的话,想办法帮我借出来。」徐青吩咐严山说道。光是紫府元宗,没有天人之姿,那就得有全真道的完整传承才能修炼出一些名堂,所以徐青也不担心紫府元宗泄露的问题。说到底,强大的是人,而不是功法。徐青如果没有寻到紫府元宗,也能花几年时间自己推算出来里面的内容,问题是他没这个时间。故而有现成的最好不过。严山领命,第二天就去了翰林院帮徐青找那本西行记,果然给他找到。他又是个会打交道的人,所以轻轻松松将这本翰林院内,别人眼中不重要的古本史料带了出来。「坐馆,果然如你所言,确实有些修行笔记。」严山欣喜道。他感觉这次自己又立下了一桩功劳。徐青闻言,自然一喜,接过之后,查阅里面的内容,果然有他心心念念的紫府元宗,不过翻阅完毕之后,又出现一个小麻烦。「居然还差一篇张邋遢的练气诀。」张邋遢是玄天升龙道的祖师,他所学的道家学问,除了长春子的道统外,还有紫阳真人的一些学问精华,其中便有紫府元宗的练气诀窍。根据这位奇人的笔记,徐青倒是知晓了这篇练气诀的下落。原来就在他自己身上。「鹤形术!」「幸好我进京之前,找应天府顾氏,要了江宁顾氏鹤形术全部的内容,不然我从叔父那里所得的鹤形术,还有些不完整,如此一来,还得辛苦一趟。」徐青更是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紫府元宗,居然其中的重要练气内容,已经在他身上了。可以说,他身上早有紫府元宗的练气基础。张邋遢,玄天升龙道,江宁徐氏,闻香教……徐青不得不承认徐氏的因果不断往他身上汇聚起来。联想到自己的宿命之劫,徐青既忧心,又振奋。或许这些因果汇聚,正是他破开宿命之劫的关键。何况对于修行人而言,劫数亦是造化。徐青强行记下长春真人西行记的内容之后,回到了文渊阁。那里的文气和历史沧桑,有助于徐青参悟紫府元宗。而且也很安全僻静。(本章完) 第211章 开辟紫府 徐青参悟紫府元宗是不疾不徐的。而且这里是文渊阁,所以徐青要查阅紫府元宗里的一些道家术语的来龙去脉很是方便。他突然有点明白方阁老为何在编修道藏时,能无意中得道,除了个人的天资之外,文渊阁确然是天生适合悟道的场所。说起来,前世今生的历史上,有好几个伟大的悟道者都是从图书馆起家的。他参悟紫府元宗越深入,对自身全真道的修行体会就越深。无论是金光咒,玄天观想法,玄天妙音洗髓大法,虎豹雷音,亦或者先天指丶天罡无极功等,众多修炼法门,在紫府元宗的归纳下,有汇聚融合的趋势。他在文渊阁恬然自得的时候,忽然遇到一个让他有些尴尬的人。沈墨。他乡试时的座师。徐青入京之后,自然去拜见过,但是吃了闭门囊,不过却收了他的礼物。「恩师是来文渊阁找书的?」徐青是个体面人,认出沈墨之后,上前问候。说起来,这还是「师徒」第一次见面。至于沈墨的长相,徐青提前打听过,自然不会认不出来。何况沈墨进入文渊阁时,与外面值守的小太监有交流。沈墨是玉亲王的老师,在宫里其实是很有面子的。「没,我是来找你的。」「找我?」「我先前写了一篇攻击你安置灾民,包藏祸心的奏疏,因为奏疏的事,错漏严重,所以陛下命我来向你道歉。」「学生愧不敢当。」徐青先是拱手,随即接续道:「纵然恩师的奏疏有不实之处,心也是为朝廷好的。学生身正不怕影子斜,此事或许也是恩师被人蒙蔽,所以才误解了——」徐青心里门清,以沈墨的为人,如何肯得罪徐青。他写攻击徐青的奏疏,自然不是本意。此外,沈墨的才学不至于写篇错漏严重的奏疏出来,所以他是故意写出有错漏的奏疏。这是大虞朝官场惯用的使俩。上面逼着干自己不想干的事,那就是只好执行,但执行会出什麽问题,那他就不敢保证了。反正你就说,事情办没办吧。老皇帝更有意思,明明是沈墨背后的人逼着沈墨来攻击徐青,偏偏要狠狠责罚沈墨。哪有老师向学生道歉的?另外,徐青要是接受了,更是不知好歹。这是演戏给谁看呢。「君命不可违。」沈墨向徐青郑重一礼。徐青连忙躲过。老皇帝只说让沈墨道歉,没说让徐青必须接受道歉。接下来,沈墨的话,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经由内朝廷议,如今我将接任工部右侍郎的位置,往后你那些奇技淫巧的事务,都由我来管。」沈墨的话,果然很有份量。「小阁老呢?」徐青敏锐地察觉到,肯定在今天发生了什麽大事。沈墨:「元辅家的老太爷病重,他没法回去尽孝,便让长孙先回去,代替自己侍奉老太爷。因此这个位置就空下来。我接任工部侍郎,正是元辅和陛下的意思。」徐青:「恩师也是刚得到老太爷病重的消息?」「恩,内朝廷议时,我才知道的。」「消息倒是够紧密的。」徐青自己也没收到相关消息,他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他先前向首辅建议了老太爷养老的事,这才多久,就传出老太爷病重的消息。一般人肯定会以为是首辅的政敌出手了。徐青却觉得,事情怕是不简单。沈墨淡淡道:「我不太会做实务,所以你的那些事,有什麽想法知会我就行,只要不是有严重问题的,我这不会妨碍你什麽。这工部侍郎的位置,我未必能坐多久。」以沈墨的资历而言,他当工部侍郎,纯属是暂时过渡,都算不上升迁。除非是户部左侍郎甚至吏部左侍郎,对他而言,才算得上升官。徐青思片刻,道:「学生一定不给恩师添麻烦。」沈墨:「我听人说,你说过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麻烦的起因也不一定在你。自然也谈不上怪你什麽。你做好你的事,我做好我的事,如果出了什麽问题,面对就好了。」他现在说话,颇有点一切顺其自然的味道。徐青觉得沈墨现在有点很难描述的感觉,或许他养父的去世,对他真的有很大打击。想想也是,如果叔父婶婶去世,他心里肯定也很难过。何况沈墨的养父,那是实实在在把他当亲儿子养,教他读书,还不图回报。甚至去世之前,怕是都担心养子的仕途,没让人叫沈墨回来。毕竟沈墨认祖归宗之后,礼法上和他养父一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对现在的沈墨而言,或许仕途根本比不上回去见养父一面,甚至终其馀年更重要。因为在沈墨心里,没有养父便没有他的今日。徐青随后礼送走沈墨。他既然要搞这些奇技淫巧,工部右侍郎的这个位置,当然很重要。现在上来的是沈墨,支持的力度,纵然没小阁老那麽大,不过以沈墨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对他指手画脚的。对下面的技术人员和业务人员不干涉,已经是顶级的好领导了,徐青还能奢求什麽。而且由于沈墨的特殊身份,只要不是他想调走,别人根本不好动他。毕竟是「储君」的老师,等玉亲王上位,别说入阁,做首辅也是理所当然的哪怕玉亲王不喜欢这个老师,也得酬功。不然别人怎麽看玉亲王?刻薄寡恩?你连老师都不酬功,我们这些送你上去的人,是不是也不打算回报了?而且沈墨作为玉亲王的老师,上书攻击自己的弟子徐青。使其和徐青有些嫌隙,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妙处。老皇帝做出这个安排,足见对徐青的底线就是,你帮我捞钱,我帮你平事。顺带还敲打了玉亲王这个储君。天地方物,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不能想。帝王啊!所以徐青也没什麽好得意的。做了皇帝,便不是人,别指望有什麽真情。老皇帝可以毫不犹豫的保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如今徐青的生态位,无非是乾隆的和坤那种位置。而且还是前期的和坤。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徐青还有一件事需要搞清楚。到了晚上,他照例离开文渊阁回冯府休息。在书房里,徐青先说了沈墨的事。当时廷推,老冯也是在场的。徐青不来问,他也要找徐青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兵部近来有什麽蹊跷的事发生?」徐青的思维就是不一样。沈墨的事明明是工部的,他却直觉此事和兵部脱不开干系。因为朝廷现在的大事是军机处的设立。抓住问题关键,才能找到问题根源。冯西风于是将自己觉得的事都说了一遍。徐青闭目思考,忽然道:「先生是说,云州那边的公文,已经比平时晚了五日,至今没有送来?」「恩,兵部已经批文去催了。」徐青:「云州是九边重镇之一,军情往来密切。突然断了五日的消息,事情其实非比寻常啊。」冯西风:「不错,我也向兵部那边提了意见,但他们似乎没什麽反应。」徐青:「六科到底不是六部,消息渠道还是太少了。不过,先生现在最好直接写奏疏,向陛下上奏此事的重要性。」「现在?」「六科给事中本就是为陛下查漏补缺的。先生上奏疏乃是在其位谋其政。甚至要朝最恶劣的结果去设想,并提出建议。军事上的事,我不太懂,先生自己发挥所长就好了。」徐青心里顿时明白了,首辅确实够狠。看来是云州发生了什麽大事,而首辅早已布局,打算藉此对云州的军队进行整顿,并借着此事,顺势设立军机处。而云州军队的事,或许和工部还有牵连。因为许多军需器械,需要走工部。这时候作为工部侍郎的小阁老回去侍奉老太爷,正好能躲过这场风波。而沈墨接任,即使暴雷,因为新上任,加上身份特殊,也能抗住这事。若是藉此追究前任,那就是翻日帐了。如果开了这个头,呵呵,国朝官员有几个经得起翻日帐的?难怪沈墨要强调,他不管实务,估计他心里也知道,工部的事有埋雷,提前打好伏笔。徐青和冯西风议事之后,晚上什麽也没做,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他精神饱满地回到文渊阁,继续参悟紫府元宗。经过昨晚对局势的分析,加上沈墨那种心境对他的感染,徐青心里好似拂去一层尘埃,再也不关心朝廷的事,进入一种无法无念的境界。他心里隐隐有预感,开辟紫府就在最近了。所以他昨夜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踏实的觉。一连七日过去,徐青再也没踏出过文渊阁一步,废寝忘食地汲取文渊阁的文华营养,补益自身。看守文渊阁的小太监都受到徐青感染,对这位南直隶享有盛名的解元郎,由衷生出敬意。他在文渊阁当值,其实跟冷宫的太监没啥区别,没啥上升途径。事实上,有资格进入文渊阁看书的文臣,身份都不低。但这些文臣,早就厌倦了读书。所以文渊阁作为天下文华精粹之地,平日里反而没什麽人。徐青最近天天来,近日更是不出文渊阁一步。小太监原本还有些担忧徐青废寝忘食伤了身体,主动送饭,没想到徐青什麽都不吃,只要了些清水,并感谢他的好意,还告诉他,这是辟谷的修行。小太监朦朦胧胧,但人家解元郎肯定比他懂得多。他自然不敢搅扰,只是远远望着。逐渐地,他听到解元郎的呼吸声,很是奇妙。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学起了解元郎的呼吸声。如果是寻常练武之人,存了意,来模仿徐青的呼吸,肯定会各种难受,但是小太监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麽。他是能模仿的地方直接模仿,模仿不了,那就直接跳过去,心中甚至只觉得好玩而已。唯一不好的事是,这种呼吸学了之后,很容易饿。好在他向御膳房报了徐解元在文渊阁看书废寝忘食的事之后,那边不知道什麽原因,天天送饭过来。里面都是好肉好菜。他问徐青吃不吃,徐青还是拒绝了,并让他吃掉,免得浪费。小太监得了解元郎的准许,将这些饭食吃了,不过他怕惹事,告诉御膳房送饭的人,徐解元不吃,让他吃了。那边倒是不介意,说是上面的吩咐,反正徐解元在,就送饭来。小太监听了徐解元的话,吃了饭菜,他们也好交差,不然带着没动的饭菜回去,他们也不好交差。小太监隐约明白,这也是徐解元让他吃饭的用意。他颇是欣喜,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麽好的饭菜,心中有种向徐解元报恩的冲动。只是他不敢打扰徐青,故而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渐渐地,他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结实,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这一日,他突然见到徐解元做了一个双手环抱,如抱婴儿的姿势。他不懂这是什麽意思。只是觉得意境深远。忽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精神恍惚,看到徐解元身后出现两种隐约的身影,一条好似巨龙的大蟒蛇,一头巨龟。两种灵物交缠,盘结,形成一尊大神。这··一时间,神威不可测度,小太监竟然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只看见徐解元在旁边,对着他微微一笑:「你醒了啊。」小太监慌忙告罪。徐青微笑地取出几片金叶子,说道:「你无意中学了我的龟蛇呼吸法,算是我不记名的弟子。这修行之路,没有钱可不行。拿着这些钱,买些好东西补补身子吧。」宫里太监收钱属于天经地义的事。可也得看身份。小太监不觉得自己有什麽身份,能被徐解元结交,诚惶诚恐,不敢接受。「收下吧,兴许将来我还需要你帮忙呢。」徐青丢下金叶子,飘然而去。小太监想起宫里的一些传闻,有些大太监就是因为外臣暗中支持,飞黄腾达起来的,莫非徐解元看重了他?不管如何,这都是大恩大德。他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金叶子,然后朝着徐青离去的地方磕头。「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赞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徐青低语着。他现在准确的说是开辟紫府,得了道家所言的金丹大道,亦是玉液还丹之境浑身的铅汞气血和先天一,再也无分彼此,化作玉液。而紫府中,神魂十分坚实。「幸好是在皇宫大内开辟的紫府。」徐青松了一口气。他浑然没想到,开辟紫府的过程竟然如此凶险。在那时候,他的神魂在开辟紫府的过程中,紫皇龙铠和玄武罡煞相冲,宛如水火交攻,要在神魂中产生一场可怕无比的爆炸。结果因为是在皇宫,这天下对神魂压制最厉害的地方,硬生生将这场水火交攻的爆炸压下去了。盖因他神魂冲突越剧烈,来自王朝气运的压制就越恐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哪怕附体的神魂宗师,都得神魂被压得粉碎,偏偏徐青正处于紫府开辟的过程,神魂膨胀之力和王朝气运压制相互抵消。令他把握住了,水火相济,阴阳相交的玄妙。这关口,亦是道家所谓的打通生死玄关。乃是修炼者炼得道最凶险的一关。如果要比喻的话,类似于前世小说里,张无忌在乾坤布袋得以九阳神功大成。「如果不是我帮首辅变法,令大虞朝的国势暂时回光返照,先前王朝气运的压制肯定会差一截,那样的话,我也没法调和龙虎,捉坎填离。」龙虎者,阴阳二气也。坎离则是水火。「方阁老在数十年前,得悟修行之妙时,看来也经历了这一关,那时候他也在皇宫编修道藏。」徐青选择在皇宫大内突破,正是有方阁老的经验在。他觉得方阁老既然是在皇宫编修道藏时,得悟修行妙道,说明事物要从正反两面来看。王朝气运固然有压制神魂的一面,未必没有其他的好处。他那时候不明白其中微妙,自己经历过一番,算是明白了。当然,冲破生死玄关,开辟紫府,成就金丹大道,未必只有这一种办法,前代求道者,应该也有其他办法。不管怎麽样,学习前辈的经验,总归不是坏事。紫府开辟,徐青的神魂才像是有了真正的居所。先前他的肉身是神魂的居所,但总像是少了点什麽。如今呆在开辟的紫府里,就像是神仙有了自己的道场洞府一样,终于找到归宿。而且紫府之中,还有五大魔神,如今如同五方揭谛一样,老老实实听候徐青随时随地的差遣,一旦徐青遇到极大的危险,且没法自主行动时,甚至能自行显化护法。总而言之,虽然他现在力量上暂时没有质的飞跃,但开辟紫府之后,已经坚实地迈出阴灵入圣的关键一步了。「方阁老几十年前便是这境界了。」徐青一念及此,不免对方老怪更加忌惮,或许老头子,现在都不知道他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而且方阁老不是专门的修行者,估计以为自己停留的关口,就是所谓的鬼仙屏障。实际上,是也不是。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方阁老先前是无意得道,所以一路精进。或许后来着意之后,反而被卡住了,空有力量的增长,却没有再次质的跨越。似有意,似无意,有意无意是真意。徐青因为自己一路走来,经历颇多,所以对于方阁老的修炼,隐约有些轮廓开辟紫府,修行到一个界限之后,下一步便是成就元神地仙。这一步如何迈出,徐青也只能一边揣测,一边摸着石头过河。无论如何,他的自保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在接下来复杂纷乱的局势,即使不藉助外力,也能更加进退自如。此时此刻,一封边情急报,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第212章 翁仗婿势 西苑,太液池。首辅丶六部尚书等朝廷大员赶到。此时此刻,老皇帝正披着蓑衣在太液池钓鱼。这蓑衣十分精致,蓑丝所用材料价值堪比黄金。昨夜大雪,天地一片白。「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伴随一阵悠长的玉馨声,一首定场诗出来。众位臣工无不神色凝重,当老皇帝弄出定场诗时,说明今天老皇帝是真的生气了。大家都得悠着点,别撞到枪头上。「张阁老,你来说说这次的事。」老皇帝将钓竿扔在一边,直接点将道。众臣工看得分明,上面没钩。首辅不疾不徐道:「云州兵变,士卒杀了巡抚,分食参将,欲投北虏。」众臣工不由伴装惊色,梁阁老更是惊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云州是九边重镇,军中上下,哪个和北虏不是有家仇国恨,怎麽可能投靠北虏?」其馀诸公暗自无语,这云州的军情大半个月没有回信,朝廷派人去催公文,到今天之前,一直没有下文。但凡有点敏锐性,都应该清楚云州那边出现大事了。现在结果虽然吓人,但众臣皆有心里准备了。而梁阁老这样,显然是对军事一点敏锐性都没有。但很快有人回过味来,还得是老登狡猾。此举显示出老梁在军事上的庸碌无能,那麽待会要解决问题时,总不能找老梁这个军事废物出主意了吧。何况老梁是礼部尚书,跟军事也不沾边等于直接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了。首辅立马呵斥道:「梁尚书,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半月以来,并非没有奏疏言及云州的异常,梁尚书你是对此一点都不关心吗?」好踩!诸位臣工心知,这是首辅在点梁阁老的本职是礼部尚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关键是首辅这一点拨,可以说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既踩了梁阁老,又轻飘飘地将梁阁老的责任减轻。人家梁阁老本职是礼部尚书,不通军情,确实说得过去。但军情公文,都要走内阁·—随即有兵部尚书洪轩出列,提到了如今内阁处理军机要务的弊端。并说明在军事上,专业能力的重要性。阁臣不知兵,又要处理军务,稍稍出点错,对于国家都是极大的危害。其实实际上哪有那麽严重,阁老就算不懂,身边也有幕僚,何况大方向都是早早商议定好的,真有什麽要紧军情,这不是能召集专业的大臣商量麽。不过谁叫人家洪轩作为兵部尚书,却没有入阁呢。内阁管军事,他兵部管什麽?何况设立军机处,首辅固然是首席军机大臣,但兵部尚书难道能被排除在军机处之外,那是妥妥的常务副首席军机大臣。首辅日理万机,怎麽可能在这方面付出太多精力,所以事权还不是落在他手里。这比入阁当个排序最低的阁臣还爽,洪尚书显然得了高人指点,据理力争。不管今天事情成不成功,他姿态做足,兵部的老少爷们都会知道的。哪有下属不喜欢为本部争权的尚书?这对才接任兵部尚书不久的洪轩稳固权力根基同样有利。说到底,他成为六部堂官的时间太短,论资排辈,兵部尚书除了在特殊时期,入阁的次序是不靠前的。今天打赢了这场仗,起码少奋斗十年。洪尚书说了一大堆。这时候户部王尚书道:「事有轻重缓急,于今之计,当派遣朝廷重臣,节制边镇,查清兵变情由始末,遏制事态扩大,并尽快平息兵变才是。」王大人如今也是阁臣,而且和玉亲王关系亲密,自然不乐意内阁被分权。但他也不敢明面上站出来反对,只能先拖一拖,事缓则圆。洪大人是新晋的六部堂官,比许多同级别的大员年纪都轻,正是气盛的时候,今天冲锋陷阵,如果被王尚书轻飘飘一句话打回去,还要不要面子了?「王阁老此言差矣。问题的根源不解决,今后再出现类似的事,依旧要兴师动众。如果专门设置军机处,一旦有不好的苗头,军机处这边便能迅速派人处理,不至于酿成今日的大患。」王大人不阴不阳道:「这麽说,设立军机处,洪大人笃定今后没有这样的大患了?」洪大人道:「王大人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出现同样的事,有军机处,肯定是比没军机处强的。如果王大人连这点都瞧不清楚,那咱们也没什麽好说的。」户部尚书在六部中,仅次于吏部,虽然和兵部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却也是居高临下的。如今洪大人硬顶王大人,其他大臣不免暗赞,洪大人好样的。反正他们吵得越凶,其他人越能置身事外,还能顺道瞧瞧热闹。「陛下,臣有话说。」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臣出列,正是吏部尚书彭老大人。这位可以说是,方阁老致仕之后,朝中资历最老的人。由于吏部尚书位置特殊,所以这数十年来,都没有吏部尚书入阁的说法。本朝之中,内阁称之为内廷,六部九卿则是外廷。内廷之首是首辅,而外廷之首便是吏部尚书。哪怕王尚书身为户部尚书,且还入了内阁,论在外廷的影响力和吏部尚书也没得比。见得这麽一位元老重臣出言,连老皇帝也不得不正色以待。而彭老大人接下来的话,又是石破天惊。原来老大人觉得自己年纪大,已经处理不了国家要务,所以请求致仕。其实在此之前,彭老大人已经请求致仕了两次,皇帝都照例挽留。如今是第三次。按流程,第三次应该得允许了。众臣只是没想到,彭老大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致仕。不过彭老大人也说得很有道理,平定兵变之后,作为边境重镇的云州,事后文官的处置和安排,都是十分重要的事。他年老心衰,怕做不好误了国家大事,如今请求致仕,也是为了让朝廷再派一位年富力强的大员接任更部尚书。而按照惯例,如果吏部尚书致仕,有资格竞争吏部尚书位置的便是,吏部左侍郎,左都御史以及没入阁的户部尚书丶礼部尚书等重臣。其中主要还是吏部左侍郎和左都御史来竞争。论官位,自然是左都御史更大,其与尚书是平级的。但更部左侍郎作为默认的小天官,序列隐隐然还是更靠前的。另外,左都御史掌管督察院,乃是清流之首,等于是保守派天然的领袖。这吏部尚书的位置一空出来,事情甚至比云州兵变还要大条。说到底,官兵兵变,也不是稀罕事,归根结底就是要饷。如今的左都御史和户部王尚书的妻弟是姻亲关系。看到对方拼命使眼色,老王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也在权衡利弊,吏部尚书的候选人中,显然是左都御史霍景上位对他最为有利。而且如今的吏部左侍郎老张的把兄弟右都御史吴大人又是徐青的恩师。他和徐青因为玉亲王的事,多少有些不对付。让老霍上位,自然比老张上位要强。这边,老皇帝在吏部彭老大人的求肯下,应允了对方致仕的要求。王尚书立马跳出来说,国事为重,他决定放下和兵部尚书的争执,并准备立马让户部配合准备钱粮军需等,并向举荐派左都御史这位朝廷重臣去解决云州兵变的事。霍景有了平息兵变的功劳,回来之后接任吏部尚书的位置,自也是顺理成章。而且要想平息兵变,没有户部支持,怎能成事?朝堂争斗终归是以妥协为主。这边老王不反对军机处的设立,首辅这边退一步,将吏部尚书的位置交出去,也是应该的。关键是户部还卡着平息兵变之事的脖子。首辅见着这位昔日的盟友,如今变法事业刚刚起步就跳反,虽说投靠玉亲王乃是任何一个朝堂大员都会做的正确选择,而且在其他变法政策上,户部也和过去一样支持,但他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做大事必须要揽权。权力不在自己这边,别人再帮忙,做事情也是不安稳的。因此吏部尚书的位置断不能落在保守派手中。他缓缓道:「臣保举一人,必定能平息此次兵变。」他缓缓取出一份奏疏,在老皇帝同意之后,传阅给众人。正是冯西风此前写的奏疏,里面有提醒云州兵变的内容,并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纵然是纸上谈兵,也是深入研究过的。众人看后,确实内心认可了冯西风的专业能力。左都御史霍景此时身在局中,也不好发布意见。王大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冯大人虽然有些地方剿匪的资历,但到底做官未久,品级不够,威望不高,万一招抚不力,怕是会坏国家大事。」首辅道:「那就给冯西风加一个军机处协办军机大臣的头衔,这事由军机处专事专办。」王大人仍是据理力争道:「元辅,冯西风到底威望不够,还请元辅慎重。」这时候,决定致仕的吏部尚书彭老大人忽然笑起来。老皇帝:「彭大人笑什麽?」彭老大人连忙出列请罪,随即道:「老臣觉得,冯西风此去云州,必定能平息兵变。」「哦,为何?」老皇帝饶有兴趣道。「因为他的女婿叫徐青。」此言一出,众臣工都安静了。徐青啊,虽然只是一个解元,但是朝堂近来诸多大事,都有徐青的参与,剿灭南直隶的水匪,平定海患以及东山省的兵变·此人出手,一向都是雷霆万钧,乾脆利落,从无败绩。唯有处在众臣工中,品级最低的冯大人老脸一黑。这话要不是即将致仕吏部尚书说出来,他肯定直接找人理论了。瞧不起谁呢?老皇帝忽然一笑,「彭老言之在理,那就命冯西风以军机处协办军机大臣的差遣,节制三边,平息兵变。至于吏部尚书的事,等年关之后再议。」老皇帝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反对了。户部有钱,人家徐公明就没钱?云州也是出煤矿的地方,只要老冯带着仙煤的制作技术和经营权过去,对于云州上下,怕不是要喜逢甘露了。这个方案,冯西风的奏疏也是有提的。回去之后,管家前来迎接吏部前任尚书彭老大人,到了书房之后,拿出一份契约文书。彭老大人看了一眼,用它拍了拍自己自己的手臂,「都怪你,怎麽就管不住你这只手!」随后又美滋滋地拿起这份契约文书,有此契约在手,加上徐公明那边的保证,彭家往后十年的富贵都有保证了。至于更往后的事?只有天知道。说到底,人走茶凉。他现在不接这份富贵,以后可没这麽好的机会了。王尚书丶玉亲王那边,可不会对一个即将离任的吏部尚书,开出这麽高的价码。而且老彭是老官僚,他早猜出老皇帝的心意,怎麽会在离任的关口得罪皇帝。这天下现在还是老皇帝的,早早去巴结玉亲王,只会令老皇帝厌恶。他此时此刻,相比起手中关于仙煤在老家专营的契约文书,更羡慕冯西风有这麽一个好女婿。若是他有徐公明做女婿,何愁彭家不能继续兴旺几十年?徐公明和其他寒门出身的大臣不一样,他的势力根基在底层,哪怕不当官,一样有巨大影响力,权力的来源和朝堂中枢的大臣是不同的。甚至比王尚书这种大家族子在底层的根系更深。除非玉亲王上位之后,对复社出身的党人,实行党,甚至要对整个南直隶出身的官员进行打压。否则动摇不了徐青的根本。冯西风下朝,正准备回府,这时候吏部左侍郎张大人拉着他道:「秋远,到我家喝一杯。」冯西风刚要拒绝,听说女婿也去了张府,只好依从。张大人亦是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提前多日给徐公明和彭尚书牵线搭桥,今天怕是要阴沟里翻船。真要让霍景得了平息兵变的功劳,张侍郎的吏部尚书美梦就彻底泡汤了。这时候,老张也顾不得遮掩自己和徐青翁婿的关系,一定要亮明立场。张府。「张世伯丶泰山大人安好。」徐青见礼。宾主各自落座。张大人:「贤侄,幸亏你早有伏笔,不然今次我要吃个大亏。」他之前只是牵线搭桥,没想到徐青真能藉助彭尚书发出关键一击,帮他填了一个大坑。徐青摆手:「晚辈哪有那麽大的能耐。其实元辅不会同意让霍景接任吏部尚书,陛下也是如此心意。晚辈此举,无非是顺水推舟。」「话虽如此,但要是王尚书利用户部力保霍景去平息兵变,首辅为了大局,也不得不同意。」张大人看得很清楚,朝廷的事十分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大局,有时候忍让妥协是必须的。徐青不愧是大虞朝第一神剑,天外飞仙,能直接斩断乱麻。徐青如今开辟紫府,更有些超然世外,无可无不可。他道:「晚辈斗胆说一句,大人与其谋求吏部尚书的位置,不如谋求户部尚书的位置。」「为何?」户部尚书虽然也不错,但明显不能和吏部尚书比。张大人身为吏部左侍郎,对吏部尚书之位,自然是有执念的。徐青:「敢问大人,变法之要,首重什麽?」「自然是澄清吏治。」张侍郎抚须道。徐青:「正因如此,大人才需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张大人寒门出身,能混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光是靠吃软饭就能做到的,本身也是人精,他立刻意识到徐青的言外之意。随着变法越来越深入,吏部尚书的责任会越来越大。其实也不是他想不到,而是舍不得。责任越大,权力也就越大。以张大人的心志,自然不会被徐青三言两语动摇,他道:「公明所言甚是,我再考虑考虑。」他转瞬间也明白,吏部尚书的位置霍景得不到,但王尚书支持军机处的设立,总归是要换些什麽来。难道首辅有请王尚书退出内阁,接任吏部尚书的意思?既然军机处设立,内阁的权力自然会缩小,再呆在内阁,显然有些鸡肋,作为妥协,王尚书自己未必会拒绝退出内阁接任吏部尚书的想法。而且王尚书作为玉亲王如今的铁杆支持者,他加入吏部,帮助首辅澄清吏治,显然比张侍郎效果更好。还是徐公明看得透彻。只是——·张侍郎明白官场不是打打杀杀,别看王尚书和首辅现在立场有区分,但在具体事务上,未必不能合作。大虞朝的人终归是喜欢折中和妥协的。何况玉亲王也有支持变法的动力。因为天下迟早是他的。这也是玉亲王讨厌徐青,有时候也不得不支持徐青的原因。因此仙煤的事一出来,玉亲王派沈墨上奏疏试探一下之后,便没有继续胡闹下去。屁股决定脑袋啊!酒足饭饱之后,翁婿一起回府。路上冯大人问:「公明,张大人当真不能做吏部尚书?」徐青:「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确实上不去。不过如果我出手,结果会不同。」冯西风嘴角一抽。但老实说,刚靠女婿的威势,得了一件好差事,他实在没有底气说出什麽反驳的话。「你打算帮他?」「这得看张世伯的态度了。」徐青微微一笑。冯西风闻言有些恍惚,此时他看女婿,好似看到一头潜入水中的蛟龙,随时都可能出水,呼风唤雨。「公明,你在文渊阁,是不是又有什麽大收获?」「嗯,不过———」徐青正要说话,忽然间抬头看向夜空,天空中,紫微斗数中,一颗星辰陡然大亮。冯西风学问不浅,立刻惊呼一声,「这是武曲星。」上一次,天空中有武曲星冲霄射斗,大放光华,还是百年前山河破碎之时。那一次,大虞朝出了两位武圣。 第213章 新的武圣,天下震动 徐青基本上已经猜到,应该是大禅寺的雄禅老哥突破武圣了,而且进入天人感应阶段,惊动武曲星。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猜测,说不定老天师也在此时突破,所以天象才会如此强烈。不过老天师,还属于上个时代的老人,雄禅才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一个正值壮年的武圣,非常之可怕。只要足够隐忍,说不定能找到一击定乾坤的机会。大虞朝的两位武圣毕竟太老了,哪怕陷入龟息的状态,也指不定哪天就得走人。而方阁老同样也很老了。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朝廷现在依旧拥有镇压天下的力量。无论从顶尖战力,还是军队。豪绅勋贵会做面临乱世的准备,却也会阻止乱世的出现。在镇压底层方面,豪绅勋贵和朝廷是一致的。何况有秩序,永远强过于没秩序。但上层对底层的压迫永远存在,这一点不会消失。徐青心中飞速思考,雄禅成就武圣,会对如今天下的局势造成什麽影响。他见过雄禅,这个人非常大气。「如果我是雄禅,此时此刻突破武圣,非但不会威压朝廷,反而会主动找寻和朝廷合作的机会。」徐青设身处地代入雄禅的位置。大虞朝廷,对于任何一位豪杰而言,都是一座宝藏。给别人挖墙脚是挖,自己挖也是挖。这毕竟是统治了天下两百多年的王朝,威权深入人心,出头越早,越是给人做嫁衣。奉天子以令不臣,这条道路是有许多成功经验的。哪怕前世满清入关,也是打着给崇祯报仇的旗号。庙堂江湖的争斗,打打杀杀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徐青可以预见,接下来道佛儒三家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这是教权的斗争。以往儒家是一家独大,压制道佛。可是徐青踩了衍圣公府上位,加上大力发展工商业,会对儒家的根基产生动摇。说到底,还是为了争夺对俗世道路的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和解释权,才能让自己的势力根基不断凝聚起来。这也是徐青需要到京城谋求进一步发展的原因。乱世没到来之前,这里依旧是天下核心。机缘也比别的地方多。若是他不来,也找不到紫府元宗。没有紫府元宗,他即使有青铜镜,也很难在短时间积累起老天师丶雄禅这些老派强者级别的底蕴。人家不止有个人的积累,还有来自门派圣地的积蓄。不是徐青简简单单就能超越过去的。当然,出来混,家大业大,也会更不敢搏命。而且身为圣地领袖,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似徐青在自己的地盘里,话语权更高更绝对。这是属于开创者的威望。徐青和老丈人简单说了一点情况,然后和老丈人回府。武曲星大放光明,有新武圣出世,要头疼也是朝廷诸公头疼的事,老丈人现在首要任务是平息兵变。……第二天一大早,冯西风便动身前往云州。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冯西风刚走到半路上,正好遇见兵变首领派人加急送奏疏,说明兵变已经暂时平息。他领了协办军机大臣的差遣,有关于云州兵变的临机专断之权,直接在驿站截下奏疏看了内容,然后才让人继续走。这次送奏章的有几拨人,亦在沿途宣扬兵变平息的事。主要是怕消息晚了,引起更大的骚动。兵变首领姓周,名真。乃是太苍周氏的支脉出身,和冯西风算是有点亲戚关系。他也是赶鸭子上架被乱卒裹挟。原来周真是原来云州的游击将军,因为徐青整倒衍圣公府后,在一系列清查中,朝廷发现周真和衍圣公府在军需物品上有交易,又赶上首辅澄清吏治,周真被抓了典型,在云州下了大狱,正准备押解送到京城。结果刚好发生兵变。乱卒将巡抚丶参将这些大官都杀了,突然发现群龙无首。正好发现周真被朝廷问罪,还在大狱里。大家都犯了罪,周真官位如今在乱卒中最高,直接就被推上去当首领。周真被刀架着脖子,也不敢不从。当了首领之后,他也知道这次兵变由来,确实是工部丶巡抚丶参将丶监军这些家伙都不当人,妥妥的官逼兵反。收拢乱卒之后,也答应为乱卒请命,希望得到朝廷的安抚。云州这种边镇,士兵又叫三堂士兵,分别属于内官监军丶总兵丶巡抚三方,各自管辖一部分。这次是三堂士兵全部一起兵变,足见这三方是何等天怒人怨。云州的总兵和副将正好回京述职,算是逃过一劫,留守的参将没这麽幸运,直接被乱卒泄愤。兵变出现的导火索就是戍边的防御建筑,全是豆腐渣工程,而且御寒物品也都品质极低,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现在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士兵不造反就得被冻死。但归根结底,又和首辅挪用了部分军饷练兵有关。可也不能全怪首辅练兵的事。因为这次练兵是从九边的军饷里抽出半成来练兵,可因为是实打实的半成,专款专用。而原本九边的军饷到了实处,也不过就一成而已。等于是首辅拿了半成,结果落在实处,那就是削减了一半。所以对于巡抚丶参将等,也十分冤枉。他们没有比往年多分一枚铜钱,结果全都丢了命。对于如今的叛军首领周真更是冤枉。他不过是一个贪污罪,回了京,打点一下,也不是什麽要命的事,顶多降个级,到别的地方捞钱。这下可好了,直接成为叛军头目。为此,他只能积极自救。反正锅都往死人身上扣,死人又不会说话的。冯西风理清脉络,明白归根结底是少这一半钱的缘故。而且他发现,工部给其他边镇发运的物料,都是和往年没区别,唯独云州是被区别对待。「哎。」冯西风心里清楚,这是首辅故意为之。边镇的顽疾由来已久,而云州作为边镇,离京师其实不远。自然也是边镇军制改革最好的目标。不乱,怎麽破而后立?而女婿的仙煤又是取暖的利器,还能生财,他带着此物过去,安抚乱卒,实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还不用对国库有太多的耗损。当然,即使没有仙煤,首辅肯定也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但有仙煤,绝对是眼下最好的方式。救时宰相,着实名不虚传。「若是首辅这些变法不人亡政息的话,大虞朝说不得能再延续几十年太平。」冯西风心道。但想要不人亡政息是很难的。在其位,谋其政。冯西风只能做好眼前份内的事。既然乱卒被收拢,又有周真积极配合,对于冯西风而言,这桩大功劳完全是往脸上砸,想不接受都难。……冯西风这边平息兵变不提,朝廷那边很快也收到乱卒被收拢的消息。不过兵变平息,本身没有出乎朝廷的意料。眼下朝廷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对待大禅寺。内阁议事厅,诸位内廷大臣丶大太监聚集。今天是内阁和司礼监联合开个内廷的廷议,然后再向老皇帝提交意见。严山既是忐忑,又是兴奋。坐馆的老丈人领军机处协办军机大臣之后,严山顺利接了兵科给事中的位置。如今他也在江湖中,勉强混个「小阁老」的称号了。毕竟六科给事中,论权力确实是低配阁老,还不用受六部的管辖。若说六科给事中有什麽办事的权力,那确实没有,但坏事的权力,着实不容小觑。可惜,他现在的兵科给事中权力被砍了不少,因为现在还有军机处的存在。饶是如此,也比当个五六品的京官儿强太多。首辅环视众人,淡淡开口道:「诸位,你们觉得如何才能杀死一位武圣?」他话一说完,直接议事厅就冷场了。在座诸位又不是没见识的傻子,当然懂得武圣是什麽概念,那可是镇国之器。杀武圣,那不是开玩笑?严山的热血顿时凉了下去。他第一次参加廷议,议题就这麽疯狂吗?这种事是他能参与进来的?还是坐馆来吧,他骚主意最多!随后严山又暗叫罪过,怎能腹诽坐馆!不过北虏和东夷各有一位武圣存在,若是能想到杀武圣的办法,对于朝廷而言,绝对是平息内忧外患的好事。首辅见无人回话,只好瞧向老梁,似乎在说,「你年纪大,资历深,起个带头作用。」梁阁老:「元辅,我以为,应该从两方面下手,一方面是派出我方武圣之下最强的力量,并用上最顶尖的神兵利器,增强我方的实力,另一方面便是削弱武圣的力量……」他侃侃而谈,好似说了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没说。不过有梁阁老带头,其他人也不好不开口。有人建议下毒。立刻被司礼监如今的掌印太监陈忠嘲讽,说武道宗师都能百毒不侵,将体内的毒逼出去,何况是武圣?也有司礼监的大太监说,不如从武圣的亲朋好友下手,挟持家人,令其心有忌惮……此举立刻召来大臣的反对,并内心痛骂:「烂屁股的阴阳人,自己没家人后代,才会出这种馊主意!」更有人说,将朝廷珍藏的道藏之类的高深修行法诀打乱送给对方,如此对方很可能修炼走火入魔,成为疯子。好吧,武圣成了疯子,岂不是一通乱杀,众生平等了?赌人家的拳脚落不到自己身上是吧。「严山,你跟着徐公明学了不少本事,你说说,有什麽好主意?」首辅突然点兵道。严山被点中,不敢不回,他道:「不如派遣精锐将武圣围住,以强弓硬弩射杀。而且还得派出朝廷的武道宗师以及厉害的高手,限制武圣的行动……」「嗯,如此你觉得要死多少人能办成此事?」「不知道。」首辅:「大家觉得呢?」「武道宗师都不是傻子,稍微不对劲,肯定就跑了。」有大臣说出大实话。众人继续议论,始终没有特别好的主意,而一旦不成功,显然后果非常严重。毕竟王朝气运能压制道术,可对武道是没啥影响的。首辅最后道:「既然武圣很难对付,即使成功,也代价大得难以承受,那咱们换个思路,如何与其合作?」首辅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顿时明白了首辅的意思。如今已经得到消息,惊动武曲星的新武圣是大禅寺的雄禅,这是当世高僧。但陛下好道厌佛。直接劝陛下礼敬大师,显然不好。现在有了这麽一番议论,变成众臣以天下利害来请命,老皇帝就有台阶下了。为了天下苍生,委屈自己的心意,这不是圣明之君,什麽才是圣明之君?无非一念为苍生罢了!到底是首辅,知晓老皇帝就吃这一套。这边内廷议论如何招抚雄禅。另一边,雄禅成为武圣的消息,迅速往四方传出去。……「戴先生,此行一定要记得陈述本王多年来礼佛之心。」玉亲王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多年礼佛,今日总算出了效果。他相信,只要自己这位礼佛的储君抛出橄榄枝,不愁雄禅不过来。有了一位武圣支持,他的大位更有保障了。戴先生亦觉得,玉亲王莫非真有天命在身?礼佛的储君,佛宗的武圣,这无疑是天作之合。有了一位武圣支持,玉亲王的地位将无比稳固。送走戴先生,玉亲王回到房间里,临幸了一位派遣到玉亲王府的女官,她姓凤,正是徐青身边护卫凤倾天的女儿。玉亲王此举,不但是为了拉拢凤倾天,也是此女的出生时辰极为特殊。有相士暗中说,此女有母仪天下的命。他才费尽心机将凤家女儿弄到手里。不然的话,凭徐青的面子,早让对方退选了。先前徐青还疑心是老皇帝不长记性,又找年纪小的宫女。其实根子在玉亲王这边。「王妃生的孩儿都夭折了,你要是给本王生个儿子,本王就封你为侧妃。」玉亲王对凤倾天女儿凤采说道。凤采默默点头。因为从小父亲不管,她寄居在外公家,多少有些寄人篱下的自卑心理,哪怕这次父亲找来,她也不想离开皇宫,而是想找机会往上爬,唯有高高在上,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老皇帝年纪大了,她并不想伺候。但父亲那边找了关系,让她在宫中当了清闲的女官,这也让她不是很满意。如今阴差阳错,进入玉亲王府,正合了她的心意。在她看来,如果能为玉亲王生下儿子,她的命运将会发生根本的改变。而且父亲还是徐解元的护卫。她在宫中,也结识了一些人,知晓能在宫中给人安排差遣的人,能量是何等可怕。何况徐青的名声在那里。如果她生下儿子,再有父亲的关系,得到徐解元的支持……「那位姓宋的相士说我有母仪天下的命,但是克夫。难道……」凤采想到自己被选中秀女之前,一位宋姓的相士路过外公家,曾经对她这样评价。克夫这句评语是宋姓相士私下对她说的,她没有告诉别人。这也是她不愿意受到老皇帝宠幸的原因。万一她克死了老皇帝,大位一定是玉亲王的,怎麽母仪天下?想想都不靠谱。但是现在……凤采虽然很有心思,但外表在玉亲王眼里实是娇弱的小白花,楚楚可怜,不谙世事。比起王妃的絮絮叨叨,显然凤采更合他心意。……雄禅成为武圣的消息,很快传开。少室山绝顶,雄禅的气质愈发内敛,看不出年轻时的张扬。他旁边是自己的得意弟子慧生。「师父,当真不举办武圣大典吗?」慧生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大禅寺被压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武圣,正该扬眉吐气,反而一向豪气过人的师尊拒绝了此事。明明师尊一生致力于恢复大禅寺的往日荣光,却在关键时刻放弃了扬威的机会。他对此无法理解。雄禅:「为师纵然是武圣,现在也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有什麽可以张扬的?接下来为师打算去京城朝见天子,期间咱们低调一点。」「可是皇帝好道……」雄禅微笑:「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为师进京,自然要为咱们大禅寺争取地位。何况徐解元要参加会试,为师岂能不过去做个见证。」他突破武圣时,其实龙虎山的老天师也突破了,两人天人交感,惊动紫微斗数,引来武曲星大放光明。武曲星的命格自然应在了雄禅身上。但是老天师才是深藏不漏的那个人。雄禅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天师得到的造化怕是比他还高,而且还把自己隐在幕后。其实上次在龙虎山时,老天师对付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他都觉得老天师还是有所保留的。不过,他如今已经成为武圣,天下之大,除了黑山老妖本尊外,怕是没人能杀死他了。他去京城还有另一个目的,到了他这个实力层级,可以说是半步仙佛,世上实在不该有能杀死他的人存在。他希望此行,能促成一件大事。那就是杀死黑山老妖。没有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压在他们这些人头顶,他们才有真正的安全感。如此大事,更需要朝廷配合,以及徐公明这等奇才参与才行。杀死黑山老妖,对于各方利益都是有好处的。这个盖世大妖孽,眼见要本体出世了,对于所有绝顶高手,都是强大的威胁,而且黑山老妖行事百无禁忌,根本不讲规矩。另一边,若是杀死黑山老妖,获得七杀魔宫的道统,对于他们这些人探索更高层次的境界将是十分有力的事。何况雄禅深深知晓,上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虽然陨落在黑山老妖手里,却也将黑山老妖造物主的境界打落。黑山老妖本体即使养好伤势,也不复七次雷劫的造物主境界。如果再给对方时间重新突破造物主,将是当代所有强者的噩梦。除此之外,围杀黑山老妖,势必能请出大虞朝的两位武圣。因为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啊。(本章完) 第214章 筹划大计,武圣入京(第2更) amp;lt;/insamp;gt;amp;lt;/divamp;gt;转眼冬去春来,两个月过去。时间来到正月底。徐青早在本月的上元节过了自己的生日,他满十八岁了。青铜镜的寿命评价,只剩下了一年半。期间,他得过圣德之气,但无论如何,到了现在这个寿命之后,再也无法增加一点。他还收到雄禅的来信,说了一件大事。「一定要在明年七月七,天魔冲七煞之前,倾天下高手之力使黑山老妖陨落,否则老妖会重回七次雷劫的造物主之境,届时会成为天下所有高手的噩梦。」徐青对应时间,发现青铜镜评价自己寿命终结的日子,正是明年七月初七。「我先前利用圣德之气延寿,所以造成了一个影响,那就是令黑山老妖到龙虎山来找我,结果导致他本体出世的时间延后?这就是圣德之气延寿的真相?」徐青暗自做出猜想。莫非他的宿命之劫果真是黑山老妖?这一切是因为他身具玄天升龙道道统的原因?难道青铜镜是玄天升龙道的传承之物?徐青心里有许多猜想,不过天魔冲七煞的日子,恰好是青铜镜判他寿命终结的日子。雄禅的建议,对他而言,确实也和他之前找黑山老妖报仇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更多了一定要杀死黑山老妖的理由。到了武圣这个级别,想死都难。但黑山老妖的存在,无疑是所有绝顶高手的噩梦。武圣是天下绝顶,而黑山老妖原本的七次雷劫造物主境界更是绝顶中的绝顶。要击败造物主境界的绝顶存在,怕是得张邋遢复生,重阳真人在世才能办到。一旦让黑山老妖恢复造物主的境界,对于徐青这个对方眼中的玄天升龙道的孽障而言,绝对是无法阻止的噩梦。……朝天观。「太舅姥爷,你也不想玄天升龙道的传承断掉吧。」徐青紫府稳固之后,终于来拜见朝天观主了。他直接摊牌了,交代了许多事。朝天观主轻轻一叹:「没想到三阴戮妖刀的传承在你手里。」他对此也有些欣慰,因为他是冯芜母亲的舅姥爷,玄天升龙道的传承落在徐青手里,也算是给了自家人。然后他忍不住破防了,说道:「你个小王八蛋知道玄天升龙丹多珍贵吗,居然拿来突破武道宗师。」他忍不住一脚向徐青戳过去。这是戳脚功。老道士老当益壮,一脚能把钢板戳穿。但是落在徐青身上,直接被震退半步。徐青有些尴尬。老道士咳嗽一声,恢复平静,说道:「以你的资质,只需要再忍两三年,直接可以晋升武道宗师的,不必如此着急。」在他看来,徐青还年轻,晚个两三年进阶武道宗师,再花十年到半步武圣境界,届时再服用玄天升龙丹,可以直接和雄禅一样晋升武圣。那时候,徐青顶多三十出头而已。结果这个小王八蛋,暴殄天物。徐青幽幽说了一句:「我要是将玄天升龙丹留着,现在保得住吗?」其实根本原因是徐青根本等不到几年后。但他现在的回答,同样也是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助力突破武圣的神丹,别说武道宗师会疯狂,便是武圣也会按捺不住。不尽快吃掉,一旦走漏风声,徐青是嫌命不够短?他是相信老天师,还是相信雄禅不走漏风声?不说别的,他现在要是还留着玄天升龙丹,估计雄禅老哥哥直接就动手抢了。交情归交情。但永远不要拿这种级别的神丹,来考验交情。朝天观主叹息一声:「你说的不错。不过,玄天升龙道的核心传承便是三阴戮妖刀,唯有这门神通能对老妖造成致命伤害。当年也是我师父拼着魂飞魄散,才用一记三阴戮妖刀,将老妖重创,给了天下百年太平。」「但也只是重创,而且雄禅大师说过,老妖会通过明年的天魔冲七煞,恢复造物主的境界,一旦成功,我等皆无宁日。」徐青现在恨不得全天下的高手都跟他统一阵线乾死黑山老妖。因此事情肯定往严重说。他也没歪曲事实。朝天观主白他一眼,「那是我师父才能用三阴戮妖刀将其重创,哪怕现在老妖没有七次雷劫的实力,也不是你小子能用三阴戮妖刀伤到对方本体的。除非把对方引到皇宫大内。」徐青眼睛一亮:「要不试试?」朝天观主脸一黑,「你小子可别在陛下面前提此事。」他可知道老皇帝的,最是怕死不过。他刚才话的真正意思是,让黑山老妖到天子附近,自然会被真龙气运压制,只能保留武道实力。问题是,老皇帝会配合?即使老皇帝答应,黑山老妖这厮的神通能窥见天机,而且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本体到皇帝附近。徐青心里在盘算,要是现在造反,不知道明年七月初七之前,能不能大一统,当上皇帝?好吧,时间确实太赶了。换玉亲王上位,当他的傀儡?这好似也非常有难度。关键是也得黑山老妖配合。他老老实实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还是正道联盟的围殴比较靠谱。朝天观主丶两个武圣丶雄禅丶老天师丶方阁老,再加上他,然后拉一批武道宗师和罗教教主那样的神魂高手……好吧,这也不是纯粹的正道。但任何心怀正义之士,都可以算入正道联盟。做人还是得有格局的。「你小子在想什麽?」朝天观主见徐青在沉思。徐青咳嗽一声,说了自己的打算。朝天观主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打算围殴黑山老妖,不禁头疼,他说道:「留在京城,黑山老妖不会来的。」他自己在京城躲了许多年,一直都很安全。关键是,真要去围剿黑山老妖,就得离开大虞朝去关外,风险很大。人老了,还是求稳为主。「再炼一炉玄天升龙丹?」徐青继续出主意。朝天观主有些尴尬,「材料暂时不好凑。」「朝廷还不如大禅寺?」徐青一脸狐疑。人家大禅寺都凑得出,你个老道士背靠天下最富的老头子,还凑不齐材料。「反正暂时凑不齐,起码要等两年。」他难道能说,皇宫的天材地宝原本确实不少,但老皇帝又菜又爱玩,浪费太多了?当然,他自己也浪费了一些,甚至吃了一些回扣。但架不住老皇帝人菜瘾大。而且他有感觉,老皇帝不光是浪费,似乎真练成了什麽。这也只是他感觉,没有具体证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玄天升龙道真没意思,差人家龙虎山老远了。」徐青忍不住吐槽,将老道士元气精血都差点气得喷出来。「拿去。」老道士丢出一份手稿。徐青见到手稿,竟嗅到了当初圣人手稿的气息。「这是?」「本派祖师爷手书的太极拳经,独此一份,爱要不要。」朝天观主气急而笑。「要的,要的。多谢太舅姥爷,这是你送给我们夫妻的新婚礼物?」徐青连忙磕头。都是长辈,磕一个不寒碜。主要是看老道士太生气了。朝天观主挥挥手:「你走吧,这太极拳经你要是参悟不出什麽,也别怪我不给你东西。」徐青收下手稿,恭恭敬敬离开。朝天观主注目臭小子远去,忍不住叹口气,他这一辈子都在打秋风,临老了居然这小王八蛋打了秋风,找谁说理去。随后,有小太监传命过来。老道士收拾一番,前去西苑万寿宫见老皇帝。老皇帝笑着问他,徐青找他有什麽事?老道士捡紧要且不会触怒老皇帝的事说了一遍,还提到最后被徐青打秋风的事。老皇帝:「百年前,你师父对本朝有擎天保驾之功,可惜他当时伤势太重,来不及留下什麽,就把玄天升龙道的担子留给当时的你,着实辛苦了。徐青这个小子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但本心还是好的。他为朕做了不少事,年纪还轻,今后还要留给朕的儿子丶孙子用。」朝天观主立刻拱手致谢,「这次玉王府怀的必然是龙孙,老道向陛下道喜了。」老皇帝微微一笑:「你们都这麽说,到时候若不是,朕可是要拿你们是问。」他子嗣单薄,皇室每添个人口都是福气。不过朝天观主隐隐觉得,老皇帝现在对子嗣多寡在意程度,不及以往了。须知玉王府前两个皇孙诞生时,老皇帝可高兴了。这次玉王府那边传出喜讯,老皇帝竟然态度有点难以察觉的冷淡。「难道近来国势复振,陛下藉助龙脉之气修炼的浑天宝鉴竟然有了成就?」朝天观主暗自揣测。对于真龙天子而言,由于王朝气运的影响,能修炼的功法少之又少。浑天宝鉴正是极少数天子能修炼的上古奇功,其主要是藉助龙脉之气修炼。但龙脉之气又和国运息息相关。修炼浑天宝鉴最出名的人,便是始皇帝,又号称祖龙,曾经镇压了一个时代。即使如此,始皇帝也未能长生,而是被先秦炼炁士联手天下强者做局干掉。朝天观主尽管猜到些许端倪,却也没有半分表露,而是不断恭维老皇帝。老皇帝聊了一会儿之后,又说道:「大禅寺的雄禅大师即将入京,你觉得给他什麽赏赐比较好?」朝天观主:「臣愿意将国师之位让出。」老皇帝不置可否道:「算了,既然玉亲王喜欢礼佛,那就让雄禅大师去玉亲王府修行一段时间吧,成祖皇帝潜邸之时,荣国公那时不就是和尚麽,他还是成祖皇帝的谋主呢……」老皇帝的语气不阴不阳。朝天观主听到都不禁心中一寒。你说你个玉亲王,没事搞那麽多动静干什麽。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反对此事。朝天观主高呼圣明。……玉亲王早早得到戴先生的消息,知晓今日是雄禅大师入京的日子,正要私下找机会去见个面。没想到刚要出门,便遇见了戴先生急急忙忙的回来。「怎麽了?」「王爷,听我一句劝,断不可去见雄禅大师。」戴先生苦笑一声,随即说了缘由,原来在路上,雄禅就接到圣旨,说是圣旨传他去玉亲王府修行。这听起来是好事。但戴先生立刻察觉不对,私下里用高价问了传旨小太监,才知道圣旨的由来。「陛下将雄禅大师比作成祖皇帝的黑衣宰相,那是在点王爷你啊,这种时候,王爷万万不能表示出和雄禅大师有任何亲近的意思。」成祖皇帝那可是唯一造反成功的藩王。玉亲王听到其中缘由,当即脸都白了。他可是知道自己老爹是何等人物。「哎,戴先生,你就说本王病了,请雄禅大师到别处。」「王爷,这也不行,那就成抗旨了。」「那怎麽办?」「陛下的意思怕是,就是让雄禅大师在王府里住着,但你不能接近他。」玉亲王心灰意冷,摆了摆手,「这些事交给先生吧。」他算是被老皇帝这一手整麻木了。回到凤采的院子,摸着对方的小腹,禁不住悲苦地说道:「好孩儿,你要是长大,为父一定把最好的给你,绝不欺负你。」玉亲王算是真真切切死了心,老皇帝对他哪有半分父子亲情。想要得到一点老皇帝的父爱,就这麽难吗?徐青欺负他,老皇帝还给徐青撑腰;首辅也不敬重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他这个储君,更是连名分都没有。哪朝哪代的太子有这麽憋屈?至少人家处境再差,好歹也有个名分在。他有什麽?「王爷。」凤采小心翼翼地给玉亲王的头按摩着。玉亲王心中禁不住一片柔情生出,慢慢地睡着了。凤采暗自叹息,「我的孩儿,你真是命苦。」她觉得玉亲王很没男子气概,将来未必能护住她们娘俩。又想到宋相士说她克夫,心里不禁有点奇怪的感觉。……南直隶会馆。徐青近来参悟张邋遢手书太极拳经之馀,闲暇时间,便在南直隶会馆,指点即将参加本次会试的社员。以他如今神魂宗师的境界,要做些应付会试的文章,比当初乡试时更容易。当然,这两年没花多少时间在文章上,难免有些手生。指点社员,同样也是温故知新。他现在的境界,再读圣贤文章,更能轻松揣摩出微言大义的要旨,对于天地自然的感悟更深。做学问亦是悟道。徐青现在举手抬足,都有上古圣贤的风采,使人倾倒。正自讨论一篇文章要义时,有个柔和坚韧,非常悦耳的男子声传进会馆,句句点中文章的要旨,并说透道理,好似天地玄音,使人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众人纷纷看向大厅门口。乃是一个龙行虎步的高大僧人,眼神深邃难测,自有一股令人崇慕的魅力,使人下意识判断出对方绝对是非凡之辈。这种气概,当今的僧人里,罕见之至。「徐青见过雄禅大师。」徐青一语道破来僧的身份,众社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知晓雄禅何人。更想不到,这位刚突破武圣不久,震动天下的当世绝顶人物,来到京城之后,竟然立马来拜见坐馆。还得是坐馆有排面。社员们与有荣焉。他们之所以断定雄禅是立马过来的,盖因这等大人物的行踪,必定牵动京师,如果早就入京,他们不会不知晓,也不会没人来通报。众人纷纷见礼,请雄禅上座。此时此刻,厅内众人,也只有徐青陪坐,其他人都站着。毕竟是当世武圣,社稷重器,他们便是考中三鼎甲,论身份地位和武圣也没法比。毕竟儒家追求成圣。而武圣能有一个「圣」字,足见地位。雄禅笑道:「刚才公明说『致良知』,敢问良知何来?」徐青笑了笑,指着一位社员,「你来回答雄禅大师。」那社员浑没想到坐馆会点中自己,颇是紧张和激动,但他能被徐青点中,自也有过人之处,说道:「良知从本性中来。」他又接着提到,人的内心世界应当和天理合一,本心即是天理,亦是个人行为的准则,亦是人是非善恶的标准……雄禅:「我佛慈悲,本性之说,实是与我禅宗的理念不谋而合。」他接着提出佛性真如何梵我合一的理念,找到和徐青所提心学的锲合点。众人听他用禅学解释心学,饶有趣味的听着。徐青也不打断阻止,等到雄禅说得兴尽,才对众社员道:「前人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也向诸位说过,实践才能检验真理,但请大家也要记住另一句话。实践的前提是,搞明白我们是什麽立场,并从这个立场出发去实践。这和大师说的本性,实是不谋而合的。」众社员听着有些糊涂。雄禅所言的本性,显然是高于立场的,可是坐馆却说,立场与本性是相通的。徐青也不解释,让众社员退下,等到大厅空下来,才对雄禅道:「大师真是欺负人,一来就想念歪我的经。」雄禅笑道:「难道徐解元不觉得你这心学,流毒匪浅。一旦传播开来,今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为自己做的祸事,从内心寻找藉口,降低罪孽之感。」徐青:「大师,咱们都是明白人。什麽学问都是拿来用的,关键不在于道理,而在于拳头。难道今天儒家的学说和夫子创下的学说,能是一个意思吗?哪怕同样的话,许多都被曲解,并非夫子的本意。说到底都免不了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解决世上的苦难,靠的不是学说,而是实实在在授人以渔。所以我个人觉得,对错不重要,学会思考才是重要的。如果有社员用实实在在的例子反驳我,难道我会不高兴吗?」雄禅闻言,不禁沉思。他见过许多厉害的人物,但是像徐青这样,对经学话语权浑不在意的天纵之才,还是头一次见。他其实不清楚,徐青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领悟什麽真正的大道学问,都是因地制宜的拿来主义,既然如此,根本就不用关心对错,只看有没有用便是。而有没有用,自然要从个人立场出发。见得雄禅沉思,徐青内心非常欣喜,因为能对着一位武圣进行道心交锋,这种经验,比直接交手还要难得。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是输了不亏,赢了血赚,还不用担心肉搏受伤。雄禅沉思一阵,自然反应过来,「公明,你要向我讨教武圣的心得经验,直接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徐青微笑:「我是想获得击败大师的快感,而不是什麽武圣心得体会。」难道武圣的心得体会,直指的大道,能比上古诸子的微言大义更妙吗?那可不见得。他开辟紫府,参悟元神之道以来,只抓住两件事。其一是坚持道路;其二便是坚定本心。这两件事,才是元神之道能否成就的关键。本心不是虚妄的,而是实在的,立足于人世间,从自身出发。没有立场的本心,那和石头是没有区别的。雄禅闻言,不禁欣慰道:「公明有此气概,足见是能真正和我筹划大计击杀黑山老妖的人物。」(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15章 会试结束,文曲星动(求双倍月票) 正月底,大虞朝百年后第一位武圣雄禅大和尚进入京师。第一件事便是到南直隶会馆见徐青。期间,两人屏退左右,私下说了什麽内容,无人知晓。但说什麽内容,对于京中各方势力而言并不重要。关键是徐解元是大和尚进京之后,拜的第一个码头。此举就很耐人寻味了。拜会完徐青之后,雄禅大和尚便奉圣命住进了玉亲王府修行。请一位武圣进驻潜邸,哪怕对于玉亲王这实质上的储君而言,都是十分提气的事。只是关于皇帝的那句「荣国公」评价,也是在京城内不胫而走。据小道消息,雄禅武圣进驻王府之后,迄今为止,还没见过玉亲王,倒是去西苑为老皇帝讲解过几次佛法。传言,大和尚以佛法解道经,颇对老皇帝胃口。每次讲解佛法过后,都受了很多赏赐,连大禅寺都因此受到封赏。不禁有王公贵族感慨,其实之前不是陛下不喜欢佛法,而是没有像雄禅大师这样的当世罗汉,来为陛下说法。如今陛下得悟佛法真谛,与道经的精微奥妙,实是异曲同工,焉能不喜。一时间,京师附近的寺庙香火,变得比过去鼎盛了一些。其实主要是现在一条鞭法执行下列,加上朝廷获得海贸之力,白银增多,许多京师的豪绅勋贵手里银子也变多了,急需要拿出来放贷获利。寺庙一向是天然的放贷平台。毕竟大虞朝的人很讲究实用,若非欲求太多,岂会求神拜佛?有欲有求,自然是合适放贷的目标。而且每年会试过后,也是京中放贷的高峰期。许多京官和新科进士,都要借贷为生呢。这些都是优质客户。……因为考虑到京城居,大不易,徐青以复社和南直隶会馆的名义,对生活困难的南直隶举人丶进士有一定补贴。其实这部分人的生活困难,倒不在吃穿用度上,而是需要花很多钱打点人情。除了补贴之外,还有一定额度且不要利息的借款,年限也放得很宽。这些福利,只要是南直隶出身的士人,符合条件都可以领到。但南直隶之外的士人,徐青则没有伸以援手的想法。一来是开销太大,二来是他这样做了,容易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徐青不可能每件事都能盯着,即使别人不敢招惹他,但是小事上,瞒混过关,糊弄,还是很容易的。任何事情,一旦坐大,都得靠制度,靠基本盘,而不是靠个人。这些都需要长期的理论实践,不断稳固和扩大基本盘。在这方面,徐青和首辅的手法是一致的,不过首辅有朝廷公器,做法会更激进,但事情做出来的品质,却也不如徐青。关键就在于基本盘。首辅用的是大虞朝过去的底子,徐青的底子是他自己改造过的,不说多好,但绝对不会比大虞朝原本那些底子烂。徐青在南直隶还要和其他豪绅勋贵内斗,到了京师,只要是南直隶出身的士绅阶层,都天然以徐青为首。因为到了京师这个环境下,他们的利益需要徐青这样的强力人物来保障,也必须有徐青这样的人物,带领他们扩张。天下的蛋糕就这麽大,别人多了,自己就少了,所以就得争。当然,在名义上,如今京城的南直隶党,又可以说是以吴人为主的吴党,明面上的领袖是梁阁老,实际上的话事人是徐解元。这是双话事人结构。梁阁老主要是充当吉祥物和气氛组。老人家想得很明白,他争权没啥用,大权到手,也活不了多少年,难道还熬得过徐青。早早放权,致仕之前,靠着徐青帮他支棱一下,还能当一回首辅,岂不美哉?除此之外,徐青和雄禅大致商议了关于对付黑山老妖的计划,但是具体行动,还得等徐青走完会试和殿试的流程。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左都御史霍景。亦是首辅和王尚书政治交易的一部分。而接任吏部尚书的人则是户部尚书王巩。新任户部尚书则是首辅的得力干将陈复。尘埃落定之后,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直接破防了。因为陈复不过是户部右侍郎,论序位要比户部左侍郎差一点,只不过以户部侍郎的官职,做了一年东山省巡抚,便跃居户部尚书这样的高位。张大人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听徐青的话,谋划户部尚书的位置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不是马上要会试,他一个吏部侍郎跑去找徐青,颇容易惹非议,张侍郎肯定找徐青想办法了。现在徐青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而且如今的会试主考是霍景,乃是如今保守派最后一面大旗。他来当会试的主考官,显然对徐青是不利的。何况霍景丢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显然和徐青的老丈人冯西风抢了平息兵变的功劳有直接关系。在官场上,这可是阻道之仇。虽说会试排名不影响殿试,但霍景要是强行给徐青来个较低的名次,也能让徐青脸上没啥光彩。当然,作为天下闻名的南直隶解元,加上徐青又是南直隶党实际上的党魁,霍景再疯狂,也不敢在会试上,让徐青落榜。不过坊间传言,这次徐解元怕是连中六元的美梦要破灭了。更有从内廷的消息传出,都说上面觉得徐解元势头太盛,得压一压。种种谣言不一而足。反正对徐解元这次会试取得头名,连中五元,很是悲观。为此,有大权贵开了赌盘,赌徐青能不能中会元。一时间,京师老少许多都参与进来。严山出于对坐馆的信任,在赌盘开始时,偷偷压了一千两银子中会元。但近日,左都御史在某个花场发出狠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徐解元的赢面更是直线降低。严山一夜都没睡好。那可是一千两啊!……「爹,这是王爷赏的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替我压徐解元中会元。」凤采拿出银子。凤倾天现在有些后悔,早知还不如强行带走女儿,浪迹天涯,或者去海外。只是他又看得出女儿明显不想离开王府。好在公子深明大义,并不因为女儿的事,对他有所猜忌,反而让他放宽心,如果能去玉亲王府见女儿就去见,玉亲王找他,也不用躲避。对凤倾天而言,公子是以国士待他,他自当以国士报之。只是女儿拿着玉亲王赏赐的银子,拿来压公子中会元,总让他觉得怪怪的。难道女儿不知道玉亲王和公子的过节?他明明之前提过的。凤采见老爹神色,说道:「王爷近来深居简出,念诵佛经,没关心别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什麽。」「你在王府用度也不少,这一百两还是留着吧,万一公子没中会元,岂不是平白亏掉?」凤采笑了笑:「爹,你放心。女儿这麽压,肯定是有把握的。这一科徐解元必中会元。」「你怎麽知道?」如果徐青中会元,凤倾天当然无比高兴,可是近来传闻,颇是对徐解元不利。凤采微笑:「爹啊,你是糊涂了。」她说到此,压低声音:「王爷都没能让徐解元吃亏,我不信霍大人能做到这事。」凤倾天不禁苦笑,但女儿的话,实是一言道破本质。如果霍大人能让公子吃亏,那置玉亲王颜面于何地?所以说,这次霍景当会试主考,也不能改变公子中会元的结果。凤采淡然一笑。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但能看透现象,直指本质的人不多。在她看来,在玉亲王击败徐解元之前,朝堂是不会有人能击败徐解元的。而徐解元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陛下对王爷的压制。王爷对陛下的打压,总是愤愤不平,又惶恐不安,反而凤采内心里,觉得王爷的储君之位简直再稳固不过了。试想,王爷若非陛下内心笃定的储君,陛下何必打压他这麽狠?正因为王爷是真正储君,对皇位威胁最大,才会被陛下时不时打压。只是她在王爷面前的人设是小白花,所以从来不说这些事。天大地大,再也没比她生出一个龙孙的事更大了。而且她内心里还有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的生辰和陛下在同一天。这次一定要生儿子。她也预感一定会是一个儿子。凤倾天拿着女儿的私房钱去下了赌注,回去之后,觉得这事还得跟公子说清楚。……徐青闻言,笑了笑:「凤大哥,咱们这侄女倒是不简单。你往后不用担心她了。」「哎,我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来这麽多的心思。公子,你以国士带我,凤某绝不会负你的。」徐青:「凤大哥不用心里有太多负担,即使有一天你为了女儿做一些在我这出格的事,那也是父女之情,天性所在,难以避免。」「凤某绝不会做这种事,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徐青:「凤大哥,事情没发生前,不必想那麽多。其实在我看来,令爱对我用处很大。她是个明白人,今后我们总有合作机会的。」徐青意味深长道。他其实根本不担心凤倾天会因为女儿对他不利,因为徐青有气运小蛟,能提前察觉危险的。故而他用人,一向很是大度。老皇帝会整天想着总有刁民想害朕,在徐青这里,则这方面的顾虑很少。……徐青安抚凤倾天之后,静静等待会试开启的时候。这次会试,霍景来当主考官,亦是首辅和王巩政治交易的一部分,其中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让徐青成为无可争议的会试头名。在首辅看来,徐青中会元,乃是一件大事。因为徐青不中会元,那影响太大了。但直接让老梁来当主考官点中徐青作会元,公信力也有些欠缺。霍景来当主考官,既有朝堂斗争妥协的一面,也是为了给徐青正名。霍景之所以放话对徐青不利,也是提前做铺垫。当然这些事以外,徐青也得拿出令人信服的文章。在这方面,首辅自然是不用担心的。虽然从制度来说,会试更严密,作弊的难度很高,但主考官有搜落卷的权力,就注定了能将想要点中的卷子找出来。何况徐青的文章,肯定是最出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霍景不反对这篇文章,自然能将徐青点中。除此之外,霍景作为主考官,对这次会试考生中出众人物的文章,肯定是有提前调查研究的。因为会试本身也是壮大势力的机会。提前做些功课,理所当然。很快,到了会试开始的这天。近日来,都是风和日丽,使人心情愉悦。一行人送徐青到考场外。徐青对着众人吩咐:「送到这里就好了,大家回去吧。」他说话间,声音清越,有如凤鸣,更有一股堂堂正正,不可置疑的威严。徐青告别送行的人,在拥挤的考生人群中行走。他的步音有种奇妙的韵律,仿佛和礼法丶规矩丶天理契合,使人下意识让开,发自内心认为眼前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正确的,应该效仿和遵从。他在哪,礼就在哪。考生的无序变得有序。考场贡院外,维持秩序的官差们都震惊了。他们从来没见过任何一次会试,有如今这样安稳的秩序。会试的考生都是举人老爷,经历排队和搜身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冲突,不过当然也有官差故意羞辱举人老爷的事存在。总而言之,每次会试的搜捡,都不会很顺畅。现在徐青一出现,他的步调,仿佛制定了礼法和规矩,使得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使无序变得有序,这是徐青参悟太极拳经结合自身儒道修行,加上虎豹雷音,参悟出的「无极天音」。这门神通的根底还是以太极拳经为主。其实说起来,这和佛门的梵音丶天魔音也没本质的区别,都是引导人心,影响心神为主。如果徐青是人人喊打的邪魔,他用这个玄音,那就是天魔音。他是高僧大德,那就是梵音。他是道士,那就是仙音。神通的正邪好坏,关键在于人。徐青终于踏入这全天下最庄严肃穆的考场——京师贡院。这里的圣像比衍圣公府里的圣像,更加浩大阳刚。其实衍圣公府的圣像,也不是历经千年不毁的,在战乱后,重新修补过或者重塑过。更关键是,来会试贡院的读书人,都是天下读书人的精华。其参拜圣像,铸造的浩大阳刚,自然十分厉害。读书到了举人这个层次,说是内心里一点道义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对微言大义总归是有些参悟的。而且秀才考举人时,以八股为主,但举人中不中进士,都是老爷了,所以拼劲是没有秀才那麽充足的,多少有些闲暇去读更多的古籍,重新塑造自己的学问体系。总而言之,大虞朝的秀才,不少人是没工夫研究四书五经以外的文史,这方面都是等中了举人之后,慢慢补上的。又或者知晓科举无望,才开始钻研杂学。其实在徐青看来,博学和专精不冲突,关键在于思考和学习并重。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掌握了学习思考的方法,就不会被书中的条条框框约束思想。但道理谁都懂,真要如此实行,其实很痛苦。所以及时的反馈很重要。徐青正是有青铜镜的反馈,才一步步让自身强大起来。进入考场之后,徐青默然坐在自己的考棚里,等流程走完,开始答题。题目是中规中矩的。这符合会试的惯例。会试的题目,一样以中正为主,不犯错最重要。徐青没有刻意弄险,而是结合自己所学,平实有力的写出一篇文章。他现在的文风十分厚重直白,更像上古诸子的风格。他答题的速度不快不慢,仿佛和一天的时辰运转锲合,文章内容的承转结合,宛如二十四节气的流转。……会试的规格很高。主考房内的官员,都是身着朱紫的官服。其中自然以霍景这个左都御史为首。失去了当吏部尚书的机会,却收获了会试主考官,这笔买卖终归没太亏。而且他前些年已经做过一科会试的主考官。做两任会试主考,在国朝是不多见的。这让霍景在如今式微的保守派中,大涨颜面。许多将他和前朝反对王荆川变法的司马公相比,说假以时日,霍公当能流传后世,说不定也能编撰出一部不逊色资治通鉴的巨着。霍景对这些话十分受用。在他看来,留名比掌权更重要。他不是不清楚变法的好处,可是在他看来,变法终究会是失败的,后世若是改朝换代,大概会将本朝的败亡的起因扣在首辅变法上。只要做事,肯定会被找缺点,被批评。所以他先批评了,岂不是注定留名后世?在他看来,首辅丶徐青之辈,注定是要身与名俱灭,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如不废江河万古流。今天给徐青一个会试头名又何妨?他注定会赢,徐青和首辅注定会输。忍一时之辱,他终究会在历史长河中,得到公正评价,使日月幽而复明。不知不觉间,来到会试的尾声。收卷,锁院,开始阅卷。在抄卷官,开始誊抄试卷时,正将一份考卷打开。不甚明亮的油灯下,这份考卷在他眼中,字字迸射出斗大光华,大放光明。……霍景正和众位考官检阅考卷,一切都按着流程来,有条不紊。忽然间有人传来急报。霍景等考官,闻言大惊,顾不得考场阅卷的规矩,纷纷到了抄卷房,看到油灯下,一张试卷,字字迸发光明,似乎连房顶都冲破了。这时候,有人对着天空惊呼一声。霍景等人,连忙到院中,看向天空。只见到紫微斗数中,北斗第四星,忽然之间,在夜空中大放光明,星华如斗坠落。「这是文曲星。」有考官失声道。霍景一时间不可置信,又随即失魂落魄。文动北斗,还是文曲星,这注定要名留青史了!(本章完) 第216章 文曲下凡,殿试无敌(求双倍月票) amp;lt;/insamp;gt;amp;lt;/divamp;gt;文曲星动,考场中诸位考官自然个个震惊。其实以往会试时,考场中还有过文惊圣像的场景,但那种情况往往是文章符合圣贤道理,所以得到圣像中浩然之气的呼应。这一次,文章光华惊动北斗,却在考场上没有异象,显然有更深沉的原因。这篇文章的道理不仅仅是和圣贤道理吻合,更是有新生的义理在里面,能和上古圣贤阐释的义理并驾齐驱,所以在考场时,圣像的浩然气机和文章内容的气机是互相抵抗的,故而文华内敛,锋芒不露。等到夜间,抄卷官拆开离开了考场的试卷题袋,正逢风和日丽,星河烂漫的季节,文章气机冲霄射斗,引动文曲。才有了众人眼前所见的异象。在这一刻,没有考官认为是道术的结果。这里是京师,哪个妖人能弄出这麽大的场景出来?除非是号称天下一高手的黑山老妖,方有可能吧。异象持续半刻钟,随后消失。众考官却久久没有回过神。随后有考官提议,拆开试卷,看看是谁?其实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绝对是徐公明,除了他,谁写得出能惊动文曲星的文章?如果试卷主人的名字不是徐青,怕不是立马会酿成一场大祸。肯定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徐青的试卷名字被改换了。霍景虽然心中也确定是徐公明,但内心里充满苦涩。如果是他亲自点中徐青,还能博得一个举贤不避仇的好名声,对他这当世清流之首而言,自是锦上添花的好事,甚至还是徐青会试名正言顺的座师。这也算是一件快意事。但是现在,人家文章惊动文曲星,与你霍某人点不点中有什麽关系?通过会试得来的师生名义,无从谈起。霍景脸皮再厚,都不敢自称徐青的老师。人家的文章是老天爷点中的,与你何干啊?可以说,从文曲星被文章惊动开始,这份试卷的阅卷官和主考官已经换成了上苍。霍景不配。这也是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提倡天人感应学说的要害。既然认了天人感应学说,那麽这种事就得认,除非掘儒门的根。霍景不过是一个左都御史而已,哪有这麽大的脸面。若论学术和士林的地位,霍景也比不上徐青这个东南士人冠冕,何况人家还是隐隐有当今第一大社团势头的复社的坐馆!可以说,在徐青的带来下,复社的地位有点像大禅寺在江湖中的地位靠拢。如今大禅寺有雄禅武圣,可以说是江湖第一大派。那麽复社,也绝对是士林第一大社团的最有力竞争者。一文一武,隐约有帝国双壁的势头了。而且以两人的年纪,绝对是大虞往后几十年的支柱力量。不出意外,一旦老皇帝丶两位老武圣丶首辅丶方阁老等人落幕,往后许多年会是「天下乱不乱,徐丶雄说了算」的格局。一位文曲,一位武曲,光环太大。另一边,霍景面对众考官的眼神,还是压抑住内心的失望,淡淡说道:「此事还得看西苑那边。」他朝着西苑万寿宫拱手。众考官不禁失望,霍景还是太怂了。若是借着此事,坏一下考场规矩,岂不是大涨文官威风的好事?实质上,这也是文官争权的手段。他们常说祖宗制度不可改,实际上是最喜欢通过破坏祖宗之法来增加自己权力的。若不然,都按着祖宗之法来,当今朝廷,十个文官,怕是九个半都得剥皮实草,就这样,还有漏网之鱼呢。这也是老皇帝喜欢破坏祖宗制度的原因。你们破得,老皇帝作为太祖子孙破不得?要麽不干,要麽大家都干了!因为老皇帝经常用恢复祖宗剥皮实草之法来恐吓大臣,搞得大臣也很难用祖宗制度来约束老皇帝。妥妥是用魔法来攻击魔法。这也是老皇帝之前的皇帝被文官们规训得厉害,前几朝的日子,文官们欺上瞒下,很是舒服。突然换了一个老皇帝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谜语人,最开始许多文官都被老皇帝拉一批,打一批,晕头转向,直到现在才慢慢适应下来。原本以为老皇帝是小宗入大宗,那时候才十几岁,跟徐青当时童生试差不多的年纪,结果人家上的是权斗满级号。说起来,论权谋,老皇帝十几岁时的水平不比现在的徐青差。两人有些方面还挺像的,若不是徐青生得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只看眉眼,和老皇帝还有些许像。不过两人的风格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的,老皇帝偏向于阴狠,徐青是刚猛中带有柔和。随即,霍景急忙派人去西苑请示。内阁一直都有阁臣和司礼监轮值当守的。今天轮值的是梁阁老。因为是元老重臣,自然有休憩的地方。文曲星动,梁阁老当然是看见了。他本来对自己没当上会试主考有些失望,看到文曲星的光华坠落考场时,一下子精神起来。这一届的主考官注定是倒霉的。老天爷点中文章,自然和主考官没关系。你敢说和自己有关,岂不是说你能代表上苍?敢这麽说,跟造反没区别。过了一会,果然有考场的人过来请示。梁阁老知晓之后,便和司礼监的陈忠去请示老皇帝。过了一会,有太监拿出一道手谕。「可。」随后太监带着手谕去考场传命。众位考官迎接,如逢甘露。大家都等不及了。文曲星动的天象在那里,今夜京师注定是不眠夜。揭开糊名,确实没有惊喜,真是徐青。众考官都松了口气。搞出这麽大动静,若非徐公明,以对方的背景,加上陛下丶首辅的宠幸,指不定要藉此在朝堂上弄出多大的风波来。毕竟若无文动星斗,文无第一,霍景强行压徐青也说得过去。现在文动星斗,结果不是徐青,大家都会怀疑是不是名字被改了。因为除徐青外,真有这麽厉害的人物,根本藏不住。到时候就不是徐青是不是会元的问题,而是体制的问题。「徐公明到底是徐公明,手段通天。」有考官心里暗叹。先前霍景担任主考官,确实有不少人认为徐青可能会栽跟头,没想到徐青居然用这种方式,打碎一切质疑和争议。什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徐公明这里,你们都是来争第二的。「锋芒太过,并非好事。」有考官嘀咕一句。其他人装作没听见。以徐青的年纪,倒霉了也能东山再起,这就是年轻的好处。人家还是武道宗师,早夭是不可能的啊。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除了武圣,谁敢说有十成的把握阴死一位武道宗师,何况徐青道术的造诣不下于武道。谜底揭晓,大虞朝会试也迎来史无前例的一桩事,在阅卷结束之前,毫无争议地定下第一名。至于还有没有文章能再次惊动文曲星。大家想都不用想。再来一次,提前定会元都是小事了,应该是考虑这个世界到底真不真实的问题。搁这玩呢。随后的阅卷自然是波澜不惊。虽然提前定下第一,但是放榜还是按着老规矩来。考场虽然封闭,可有传手谕的太监过来,小道消息泄露是在所难免的。何况文曲星动的异象在那里,大家又不是瞎子。……玉亲王府,佛堂之中。大和尚雄禅修行,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举手抬足间有一股无形的气场。虽然玉亲王不敢见雄禅,但是作为玉亲王的谋主——戴先生,时常过来探望雄禅。王府的护卫也喜欢靠近雄禅,都不用请雄禅指点功夫,光是在雄禅,便自然生出一股舒服安定的心境。平常练武或者打斗留下的暗伤,都在这股心境的感染下,舒缓许多。这就是武圣的厉害之处。一尊武圣,像极了驻世的大菩萨,光是身上散发的气场,便能让身边的身体康健,或者沉疴暗疾发作的程度和次数降低。如果是人仙,那更不得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会改善风水,形成福地。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大虞朝有名的福地洞天,不少是得道高人长期驻留的结果。这一夜,戴先生和雄禅交流学问。大和尚为人亲切,戴先生又博学多识,两人是相谈甚欢。忽然间,文动星斗。戴先生为此失态,雄禅也面露异色,随即起身:「是徐公明的会试文章惊动了文曲。」别人或许还有猜测,但大和尚是笃定的。他是武圣,体察天地气机,徐青文章的气机,在他的感应里,能够直接触及本质,那是徐青的气息。戴先生:「年前大师成就武圣惊动武曲,现在徐公明的会试文章惊动文曲,当真是盛世祥瑞。」雄禅微微一笑:「不错。」他心里却隐隐想起一桩事,无论是文曲,还是武曲,都是紫微斗数中北斗七星的星宿,两次天象,看似应了文武曲,实则是为紫微星的应世做铺垫。「难不成我和徐青是应老皇帝之命出世?」「可是年纪对不上。」「玉亲王?」「还是如今王府里未出世的孩子?」雄禅一时间思虑万千。不过武圣这种层次,对于宿命是只信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他们的命,终归到底是要自己做主的。「好在,文武曲出世,对付黑山老妖的把握就更大了。」玄天升龙道祖师张邋遢是真武命格,乃是紫微座下北极四圣之首,故而能隐约克制上一代黑山老妖。雄禅和徐青也是紫微斗数中的两大得力干将,两个加起来,勉强能够得上真武命格,何况这一代黑山老妖被打落造物主境界,也是削弱了的。这是星相学中,对雄禅有利的一面,他当然发自内心认可。……会试定榜到发榜很快。在期间,京师已经围绕文曲星动的事,谈论许久。而徐青是深居不出,根本没有回应。等到报喜的人来到冯府。徐解元,哦不对,新出的文曲星下凡,会元郎徐公明,正在东床高卧。「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还好老丈人不在,不然肯定觉得女婿在讽刺自己的宅院是草堂。徐青悠悠醒转,接了喜报,命严山散下喜钱。另一边,徐青之前在文渊阁有过缘法的小太监居然也过来替皇帝问话。他是个有机缘的,上次徐青离开之后,竟然入了皇宫内太监老祖的法眼,给他取了个名。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他现在叫张鲲。如今进了万寿宫伺候老皇帝。张鲲传了老皇帝的口谕,问他对自己会试文章有什麽自我评价。徐青闻言,取来纸笔回复。……西苑,万寿宫大殿。众内廷臣工和太监聆听圣训。「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良臣。」众大臣接过徐青向皇帝的回覆之语。「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传阅众人之后,有大臣暗自腹诽,「你徐青也好意思暗示自己怀才不遇?」因为徐青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文章再好,也对百姓民生无济于事?摆明了是要老皇帝给他加担子嘛。来来来,两京十三省给你一肩挑得了。无耻,非常之无耻。但是这句诗,也可以这麽理解。意思是徐青觉得自己文章再好,但也对社稷民生毫无帮助,主动降低了自己的文曲星光环。所谓淫者见淫,智者见智。但老皇帝信啊。而且朝天观主老老实实向老皇帝解释了文曲星和武曲星在紫微斗数的意义。只有命世天子,才会有文武曲星宿下凡辅助。徐青和雄禅的出现,不正是来辅助他这个应了紫微命的万寿帝君?无论是文曲,还是武曲,都是拱卫北辰的星宿之一。老观主可没有任何添油加醋。除非老皇帝觉得自己不是紫微命格。他不是,谁是?如果觉得玉亲王是,那岂不是玉亲王能造老皇帝反了?因此老皇帝心中,徐青和玉亲王越不对付,他就越舒服。他可不想当什麽太上皇。就算让位,也是太上皇帝。皇是名位,帝才是权力的根本。而且徐青这句话,完全符合老皇帝的心意。他愿意继续为天下苍生做事,也不在意自己的文章是不是通达于天,惊动上苍。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徐青深居不出,很是让老皇帝满意。归根结底,现在国势明显改善,老皇帝吃到了修行的福利。而国势的改善,离不开首辅和徐青。某种意义上来说,徐青的重要程度不逊色于首辅。只是年纪太轻,名位差了不少。但这也是老皇帝想要的结果。众臣揣摩老皇帝心意,说些漂亮话之馀,忽然间,有急报送来。……「西南之地,播州杨氏造反,大家怎麽看?」老皇帝脸上感觉火辣辣的,刚觉得文曲丶武曲降世,乃是盛世祥瑞,结果就出现西南大乱的边情,这不是来打他的脸?首辅:「杨氏素来反覆不定,需要一得力人物出马,才能平复。」「张阁老心中可有人选?」「西南数省之地,多由土司把控,这次杨氏叛乱,背后也有岭南禾山道的挑唆。平定土司和打压禾山道,当两头并重。」禾山道是教权,土司是地方自治权,两者结合起来,力量非常强大。实际上禾山道早被赶出西南数省,扎根岭南,但近年来又有些死灰复燃。这次杨氏的叛乱,正是有禾山道掺合的结果。首辅和东溟帮合作之后,对于东溟帮内部,禾山道一派自然是打压的,这也符合东溟公主丶顾道人等人的利益。如今禾山道鼓动杨氏造反,正是对朝廷插手东溟帮内务,打压禾山道的报复。首辅显然将天下大计,都囊括心中,侃侃而谈。既然事情始末已经弄明白,那麽对症下药便是。最后首辅提议道,徐青说的话很对,纸上文章对苍生无补,这次殿试的策论不如以平定杨氏叛乱为题。谁答的最出彩,就让谁中状元,并且给其锻炼实务的机会,派遣对方去平乱的过程中,参赞军机。众臣工翻了白眼,首辅这话乾脆说直接不走过场,点中徐青为状元得了。这可是平叛。哪个状元敢去。也就徐公明胆子够大,才不怕这些。与此同时,众臣感觉到,首辅有种加速培养徐青,移交权力的打算。他们还等着首辅下去之后,念歪老东西的经,再来一个徐公明,大家还活不活了。往后朝堂,注定不会众正盈朝了。何年何月,才能恢复仁宗时代的圣朝景象?众臣中,多数人暗自哀叹。不过首辅的主意显然很合老皇帝的心意。于是殿试的题目便这样定下来。除此之外,内阁商议,决定派岭南布政使周大人巡抚西南,进行平叛。周大人也正是徐青夫人的舅舅。可以说,这次殿试注定了状元不会落在其他人手上。一切都是为了西南平叛服务。……殿试中,诸位贡士开始答题,许多人都呜呼哀哉。徐青看着题目,只能说舍我其谁了。首辅和老皇帝真是将他当牛马使唤。不过办事必然揽权,他看得出,首辅有对他移交权力的想法。播州杨氏不同于一般的土司,在播州有数百年的影响力存在,叛乱多次,却也被招抚多次。而且杨氏对中土文化很是仰慕,还引进了中土许多农耕技术。除开地理位置,颇有点前世未入关的低配满清皇太极时期的感觉。当然,具体情况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杨氏的叛乱,不同于莲花教。对方在播州扎根数百年,当地土民,都习惯了杨氏的统治,而且杨氏在地方兴修水利,对当地土民福泽不浅。光是将杨氏击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以说,这次看似是平叛,实则是对付一个完备的小型政权。背后还有禾山道这等旁门大教撑腰,处理起来非常困难。大虞朝因为四处漏风,变法又在起步阶段,能给到的支援,也没想像得多。毕竟播州太过偏远,光是军需的损耗,都是一笔大数目。徐青也领悟到了,为何首辅会让出吏部尚书的位置给王巩,因为王巩在户部的话,搞不好会拖后腿。户部现在是首辅的得力干将陈复,有他做这次平叛的后勤,首辅更放心。这老家伙做事,当真是环环相扣。看来杨氏叛乱的事,早在对方预料之中了。徐青对于首辅的治国能力,内心着实是越来越佩服。步步为营,既操切,也不会步子跨得太大,唯一的弱点就是手上的人,素质偏低。但首辅这种级别结党太过,反而很难做事,因为老皇帝处于那个位置,不会任由首辅形成私党。现在的变法派,多以投机者为主。在这些不利条件下,做成这般模样,着实非常了得。徐青相比起首辅,在于他起家之时,就做好基础了,而且名位偏低,没有首辅那样的顾虑。但随着徐青的名位提升,也必然要面临这样的阻力。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所以老皇帝不会太忌惮。徐青心里计较清晰,随即落笔。既然是策论,文采都是次要的。徐青也是旁徵博引,从实际出发,说了平叛的诸多关键,以及相应对策。这篇文章不讲义理,而是对症下药。除此之外,由于徐青博闻强记,还弄了不少从文渊阁记下的相关数据,对于播州的地理丶风土丶人情,都从数据上直接反映出来。在他的策论里,一个小型政权的方方面面信息,都直观反应,好似能在看到文章的人脑海里,直接形成沙盘图案,再清晰不过。殿试的人数不多,而且策论文字一般不过几百字。只有徐青,写下了上万字的策论。这一次,徐青是最后一人交卷,但是字数太多,十分明显。接下来便是走流程阅卷,出排名。徐青在殿试结束之后离开。他心情一阵轻松。穿越数载,马上就要连中六元。无论是洞房花烛,还是金榜题名,更或者求仙问道。这一辈子的精彩胜过前世不知几百倍,无论如何都值了。他心中有一种大圆满的情绪滋生,对于宿命之劫的忧虑,如纸上云烟般消散,再无足轻重。(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17章 连中六元,冠绝古今(求双倍月票) 「拜见坐馆。」徐青出得宫门,复社一众英才前来迎接。虽然殿试刚结束,阅卷还没开始,徐六首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江宁徐公子,连中六元,这六元是老天爷亲自点中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徐六首都甚至不算天子门生,人家是老天爷派下来做当世文宗!就是这麽霸道!谁要是反驳,便也写出一篇惊动文曲的文章出来。如今徐青的会试文章,供奉在文渊阁深处的夫子圣像前,与如今皇室残存的几篇圣人手稿摆在一起。是的,如今皇室的圣人手稿也只有几篇了。据说是因为宫里失火焚毁。但也有小道消息传闻是被老皇帝拿来炼丹。用圣人手稿炼丹,一旦传出去,老皇帝颜面何存?所以这消息始终是小道消息,决计不能在明面说出来。无论如何,徐青的会试文章,与圣人手稿的真正差距,大约也就是只欠一死了。「诸位免礼。」徐青回礼道。他现在举手抬足,洒脱自然。但那种圣贤古风,根本遮掩不住。文曲星的光环太大。一向文无第一的士人们,都没有底气和徐青在文章上一较高下。现在能和徐青文章水平对比的存在,只有那些作古的圣贤和大儒,当世的大儒都不行。毕竟比着比着,人家来一句,你的文章吹得这麽厉害,咋不见惊动星斗?这一句,就能让任何大儒破防,好比一众江湖骗子里,来了一个真会道术的高人,谁顶得住?事实胜于任何雄辩。其他从殿试离场的贡士们,见到众多士人迎接徐青,心里羡慕不已,但也生不出取而代之的想法。徐青的风头太大,他们若是易地而处,根本接不住这种气场,免不了战战兢兢。偏偏这种风头落在徐青身上,反而让人觉得正常。因为徐青不是突然冒出来,他做的一桩桩事,都很轰动。故而徐青养成连中六元的大势,直接是水到渠成,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在众人簇拥下,徐青回到南直隶会馆。里面的社员,不乏有跟他同在殿试的。可以说,对于这些社员而言,与坐馆参加同一科殿试,绝对是此生最大的荣耀,将来论资排辈,此事的加成绝对很大。这一科的会试丶殿试,注定会名载史册,光耀整个万寿朝。徐青心中圆满,对于名利看得极淡。哪怕笃定自己会是当世六首,冠绝古今,对此也没多少激动。理所当然的事,何必激动?他对着众人道:「殿试题目是如何平息播州杨氏的叛乱,安定西南。我在殿试上的策论,已经简明扼要地说了大概方略,不出意外,也是朝廷接下来的平乱纲领。」严山和众社员听得心潮澎湃不已。将殿试策论拿来直接作为朝廷接下来的施政纲领。如此霸气侧漏的事,在坐馆嘴里,竟是理所当然,不容质疑。在这种情境下,已经没有人会去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事。因为坐馆不是大树,而是皓月,给人在迷茫的黑夜中指引正确的道路。此时此刻,显得严山当日喊出「天不生徐子,万古如长夜」的口号是何等有先见之明。在后世的史学研究中,严山这句口号也被史学家认为是严山仕途的一大转折点。正是这句口号,打破了万寿朝的黑暗政治,迎来一股新生向阳的力量。严山也正是凭藉这句口号,顺利从一个翰林编修,完美过渡到六科给事中这种位卑权重的位置,为其进入帝国的权力中枢打开门户。当然,在严山个人的手札记录里,当时的口号完全是发自肺腑之言。他深刻评论过这一桩事,说是在当时情境下,如果跟随坐馆,和他一样为坐馆做事,会自然而然联想到那句口号。这甚至都不是口号,而是当时能看到的「事实」。严山还认为,只要有他在坐馆手下的那些经历,都会得出「天不生徐子,万古如长夜」这个结论来。坐馆未必是绝对正确,但不跟着坐馆是绝对的不正确。不止严山这麽想,其他社员都有类似的心境。徐青一直以来强调,让他们多做思考,而他们最近思考,得到最大的收获那就是照着坐馆说的话去做。这话听着很谄媚,却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坐馆的功绩在那里,任何人都可打听得到。徐青见得众人心潮澎湃,大家的念头,都隐隐在他心中得到反馈。这不是什麽他心通,而是一种志向上契合生出的反馈。他们现在都相信跟着徐青能干大事,升官发财,名留青史。在大虞朝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最大的成功秘诀就是跟着那些天命之人混,只要活到大业成就的那一日,便是功臣元老了。所谓攀龙附凤,无非如此。因此朝中才会有那麽多臣子喜欢拥立新君,企图获得从龙之功。徐青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接下来,他会参与平定西南的事务中。他打算带着本次落第的复社社员跟他一起去西南平叛。参与到实务中,会对他们起到很大的锻炼作用。至于过了会试的社员,必定会中进士。除了排名靠前的进士,都需要观政和参加朝考,现在是变法时期,也时常有破格提拔的事。徐青需要他们留在京师时,近来参与这次平叛的后勤工作,了解朝廷平叛的流程,并理解每一件政务背后的含义———其中关于朝廷运转,种种细节的思考,徐青回来之后,都会考较众人。「总而言之,大家都是聪明人。徐某不敢保证,大家都能日后仕宦显达,但徐某绝对可以保证,大家每一分为国事的付出,在朝廷这里都有回报。如果没有,徐某会替你们讨回这个公平。」徐青不光是吩咐他们该如何做,更是做出保证。论公信力,徐六首爆出朝廷几条街。在这一点,连徐六首的敌人都得认。江宁徐公明,不但是及时雨,更是出了名的讲信用。商议完大事之后,徐青让社员们都退下,单独留下严山。严山汇报了近来在京城里的大小事务。他现在身兼兵科给事中的位置,所以许多事务,都放权给下面,但具体内容,还是要时常把控了解。「年前这一冬,因为公子联合各家勋贵豪绅,以北直隶仙煤商会的名义,给许多用不起仙煤的贫苦百姓免费送了仙煤,因此冻死的百姓,比往年少了许多。不过,也有用仙煤不当,导致中毒而亡的人,我担心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所以直接压了下去。」严山具体说了关于仙煤中毒的事。其实那些免费得到仙煤的百姓,几乎没出现类似的情况,因为发下去便被底下人贪了不少,这些百姓得到的仙煤并不多,而且品质较差。即使如此,他们也舍不得多用,只会在实在熬不住时,才使用。而且这种家境的百姓,居住的地方,漏风是在所难免的。真正因为仙煤燃烧中毒的人,往往是那些殷实的人家。他们听说仙煤有延年益寿的好处,房间紧闭,不通风,所以导致邪气入体,尤其是在睡梦中,遇见这种事,很容易出人命。其实徐青卖仙煤时,已经刻意提过相关注意事项,并在顺天时报和新民报再三强调过,但越是这样,大家越不信。总有聪明人认为徐青他们这样说,乃是为了让仙煤烧的更快,好卖出更多。其中一些人因此出事,反而又会怪罪徐青他们,认为是品质的问题。更想要藉机闹事。严山当然不会惯着,加上京兆尹许忠义又是坐馆的合伙人,想要闹事的人,几下就被摆平了。而且仙煤生意背后还是诸多豪绅勋贵。严山看来,小人畏威而不怀德,这些闹事的家伙都是小人,没必要客气。先前徐青要准备会试丶殿试,严山才没有拿这些事来打扰徐青。毕竟徐青也给了他自主的权力,且说过暂时不理俗务。现在严山将这些事毫无隐瞒地告知坐馆。徐青闻言:「咱们复社不怕和人讲道理,道理都是越辩越明的。这件事不能堵,不过我建议你找件作和顺天府一起将此事开诚布公地审理清楚,到底错在谁,要明明白白地将线索证据挖掘出来。另外,新民报和顺天时报也要将此案的细节披露清楚。」他说到此,顿了顿,「不用担心此事会给仙煤生意摸黑。现在咱们确实有误导大家觉得仙煤有延年益寿等好处的动机,但是现在大家亲身用过仙煤之后,自然明白仙煤的好处。现如今,我们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宣传,实在一点,一是一,二是二。不要当别人是傻子,该如何就如何。」严山禁不住犹豫片刻,然后说道:「若是没有这些附加的东西,别人仿制仙煤很容易。」徐青笑了笑:「惟中,你还是不明白啊。这是陛下的生意,也是朝廷的生意。即使有人仿制了,也不过是给陛下和朝廷积累财富。当然,如同官盐一样,仙煤的生意到后面难免会被天下豪绅勋贵分食,却也是好些年后的事。」他说到此,继续道:「而且技术泄露,也能让更多百姓渡过寒冷的冬季。这算是好事。」严山没想到坐馆还有这一层用意,禁不住道:「坐馆心系苍生,只是如此一来,咱们的利益怕是要大为受损。」徐青摇头:「现在我请顾道长研究的那些机关,每出来一件,都是不逊色仙煤的敛财利器。要赚钱很容易,要改变天下很难很难。惟中,对别的人,我是以升官发财的利益诱惑,但对你不一样。你有经世致用之才,只是用在为我和朝廷敛财上,那也太小瞧你了。你我之辈,纵有广厦万间,也不过睡在数尺之床榻。即便家财亿万,每日用度能有多少呢?纵然我是修行人,确实有大耗费之处,但也不在寻常财物上。」他目光诚挚地看着严山,接续道:「若是惟中只想做个高官显贵,积累财富,我也是愿意助你的。」严山心知坐馆说出这话,绝对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他选了这条路,往后离坐馆的核心圈子怕是就远了,而且坐馆的话不无道理。对于他这种人,钱财的追求已经不是第一要务了。他的妻子在他家境落魄时嫁给他,严山更是珍重这份情谊,所以他并不打算追求女色。徐青的话,实是在满足他更大的欲求。「我愿意追随坐馆,改变这个天下。」徐青笑了笑:「改变天下很难,靠你我做不了多少事,但可以慢慢来。我不是说咱们要做圣贤,而是你我本心就不是奉天下供我一人的那种性情,既然如此,何不顺应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呢。我喜欢看这个世界变好,相信惟中也是一样的。」「唯。」经过这番私下的谈话,严山对于为坐馆做事更有动力了。他不止是在为坐馆做事,也是在为自己的身后名做事,亦是为了坐馆说的那句话,「喜欢看这个世界变好。」徐青回到冯府。他现在的内心格外从容安定。改造自己是痛苦的,改造世界却是快乐的。「何以为神?」「天道自然,是以有神。」徐青心中缓缓浮现五大魔神观想法的各种精微奥义。紫府之中,神魂周围,五大魔神一一浮现。尤其是毁灭明王,实是五大魔神之首,更是五大魔神的核心。毁灭之意,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清洗污秽的世间,重塑更加美好的世界。五大魔神的恶念丶杀念丶凶念丶战斗之念丶愤怒灭世之念,都是一种对污浊尘世的清洗。正如雷霆是毁灭,亦是造化。徐青心中闪过种种明悟,五大魔神观想法竟然水到渠成般,抵达大成境地。与此同时,徐青的手足和心口,均自出现细细密密的漆黑鳞片,这是道法神通的实质化,形成类似紫皇龙铠的事物,不但能抵抗道术神通,还能抵抗武道血气和拳脚巨力的侵袭。「魔念如镜,正的是世道人心。」徐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五大魔神观想法实则是由魔入道的神通,并非单纯的邪道神通。创造五大魔神观想法的莲花教高人有大智慧。与此同时,紫府中五大魔神像是天柱一样,支撑紫府,使他的紫府变得更加稳固,五种魔念,亦仿佛五行一样,给了紫府凝实稳固之感。紫府是由阴阳之道开辟,而稳固凝实则需要参悟五行。徐青对于紫府元神的修行,愈发清晰起来,「如果我的本心是魔,五大魔神自然是灭世的助力;如果我的本心是希望改善这个世界,使其更加美好,五大魔神便是清除污秽的工具。」徐青随即注意到青铜镜,关于他是域外天魔的四字评价,变得更加猩红深沉,看一眼,都有坠落深渊的感觉,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他的行事和本心,总归是有些正道的,可为何青铜镜对他的评价是越来越「魔」了?域外天魔?徐青心里有种不解的疑惑,随即放开。青铜镜的评价他不清楚,但他目前的本心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且青铜镜还评价他命不久矣,难道他也认命?平日里,即使有气运小蛟预警,徐青做事依旧小心,怕的就是哪天不灵了。当然,青铜镜好的一面他要肯定,坏的一面,他要坚决修。主打一个灵活。徐青参悟五大魔神观想法,道法愈发深湛。数日后,殿试结果出来。虽然结果早已注定,可是黄榜出来的一刻,依旧令京师轰动。连中六元,这是何等祥瑞?自从成祖皇帝杀了太祖朝的那位六首之后,如今官方承认的六首,古往今来,唯有徐公明一人得此殊荣。「三元天下有,六首古今无。」有人赞叹。徐青连中六元,实是冠绝古今的盛事。但也不过是他科举道路中的一桩显赫事迹而已。文章堪比圣贤,惊动文曲星,更是令徐青的连中六元之事公信力十足。这是老天爷亲自承认的六首,即使后世再有吹毛求疵的人,都无法对这个结果进行争议。无论是文曲星,还是连中六元的事,飞快往两京十三省传出去。而此时西苑万寿宫大殿内,大太监陈忠更是高声念着新科状元公为陛下写的青词: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飞元帝君,万寿无疆。众臣聆听过后,心里明白,仅此一篇青词,论重要性还在徐青的会试文章和殿试策论之上。简在帝心,莫过于此。还是得迅速把徐青这个瘟神赶出京师,不然大家都没得混。于是任命徐青参赞平定西南乱事军机的圣旨,以超乎寻常的效率发出去,甚至以国家大事为由,都不给徐青参加琼林宴的机会。徐青对此,倒是没有反驳,直接领旨上路。山高又路远,徐青骑着带进京的火云马再次启程! 第218章 食文曲星之肉,可得长生?(元旦快乐!) 平定播州杨氏叛乱也是徐青和雄禅攻打黑山老妖关键的一环。那就是谋取杨氏族中的圣物——未央剑。此剑是当年诸葛氏所留,威力十分强大。而围剿黑山老妖的时间便在明年七月初。盖因黑山老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即使未曾回到造物主境界,也是天下第一高手。唯有在天魔冲七煞前几日,老妖为了重回造物主境界,须臾都离不开长白山。这样才能让对方没法逃走。否则便是邀请天下高手围剿,人家见势不妙,直接遁走,然后再寻找机会各个击破,徐青等人也只能徒呼奈何。而且有一年多时间准备,才能更好聚集人手。徐青现在是两条腿走路,另一方面,也在邀请天下高手,参加在京师举办的武道大会。时间便是明年初。其实也是以此为藉口,号召天下正义之士。武道大会的筹备则是交给雄禅。雄禅如今在江湖的声望,远非徐青可比。而且徐青还牵线搭桥,介绍了兵部尚书洪轩和雄禅认识。洪轩乃是老岳父当年童生试的知府,双方本来多年没有联系。由于老岳父先前当了兵科给事中,便与洪轩接续了过去的师生之谊。不过两人关系没有徐青和吴大人那麽铁。从前也是泛泛之交,不过现在冯老爷也是军机处的人,领了协办军机大臣的差事,加上先前兵科给事中的经历,两家人自然越发熟络。而且洪轩作为新任兵部尚书,加上入了军机处,急需要出成绩,而举办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确实颇有新意,还能出政绩,与雄禅丶徐青一拍即合。此次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噱头很大,雄禅作为武圣自然是不参与其中的,当然如果谁走到最后,也有资格挑战雄禅,磨砺武道。大会的举办资金也不用朝廷出,由北直隶仙煤商会承接,并获得独家冠名权。因此这一届武道大会,也称之为仙煤武道大会。另外顺天时报丶新民报以及南直隶的大明报都对此次武道大会做足了宣传。礼部在这方面也相当配合。可以说,作为第一届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规格非常高。比朝廷举办的武举声势还大。说到底,朝廷的武举实在是太草台班子了。但武举不兴盛,和朝廷的卫所制度丶武官世袭制也关系不小。像江宁府的雷举人,虽然中了武举人,有了当官的资格和举人特权,可是要进入武官体系发展,比文举人进入文官体系发展难了许多。因为武官圈子格外封闭。李公圤要不是有徐青帮忙打通天地线,也根本升不上去。说白了,文官还能相对公平地打怪升级,武官要升级,先得有不错的出身才方便操作,平民百姓或者底层武官出身,方方面面都容易受到排挤。当然,能在武官体系里,靠个人能力杀出来的将领,都是个顶个的猛人。比如先前的俞总兵,出身不过是一个世袭百户武官,在武官圈子里,算是最底层了。硬是靠自己杀出一片天,当到了总兵的位置。算是武官中,接近天花板的存在。而孟宇轩,出身明显好许多,娶的老婆还是出身世代万户的将门南溪王家。王夫人长相也是十分威猛,据说武功比孟宇轩还厉害,唯一缺点就是没生出儿子来,老孟私下里跟徐青吐苦水好几次。徐青送了老孟几份金光寺的送子汤药,至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矩州城是如今黔南省的省会。播州杨氏在黔南省叛乱,震动西南。原岭南省布政使周汝才临危受命,做了黔南省巡抚,并临时执掌西南三省的军事大权。自来是天下未乱蜀先乱。播州杨氏的叛乱如果处理不好,必然震动巴蜀,由此动荡天下。周大人前脚刚到矩州城,没过几日,外甥女婿徐六首便到了。两人不但是亲戚,更有院试的师生之谊。如今徐青是以翰林修撰领西南三省监军道的差遣,虚领兵科给事中的官职,有参赞军机之权。实际上等于是兼领了内官监军和巡按的差使,典型的位卑权重。以他如今的资历和光环,得到这些差遣是理所当然的。简而言之,用演义的话来说,周大人是主帅,徐青则是军师孔明的地位。军中大小事务都可以参与过问。而且徐青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帮子兄弟。这些复社社员,不少还是举人。他们本身也带有家丁护卫,凝聚起来,也是一股有用的战力。周大人对比了一下子自己临时招募的巡抚标兵,还不如人家小徐的复社弟兄。「舅父,如今形势怎样?」一老一小来不及叙别离之情,直奔主题。周大人登时大吐苦水,「军屯和商屯都烂根子了,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青对此倒是早有预计。国朝初年设置卫所制度确实有大用,当时在北方,号称养活大军二十万,不费老百姓一粒粮食。但是到了如今,卫所产出的军粮,根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且国朝初年,还有开中法作为军粮补充。那就是利用商人出钱出粮,帮助开荒或者转运粮食,然后给商人发盐引,使其谋利。到了几十年前,由于盐法败坏,当时的首辅直接废除了开中法,一时间倒是得了些许好处,号称孝宗中兴,结果后患无穷。现在各地边防的军粮,都需要徵调民夫,并且加税在百姓身上,如此一来,更是加重百姓负担,加速土地兼并。所谓中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实际上,不触及根本,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效果一向都是如此。前人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相信后人的智慧来找出路。周大人现在是空手变不出钱粮来。好在朝廷控制西南,关键在于军事险要之地的城池,平叛很难,但是叛军要攻破几个关键险要也是无比艰难的。只要控制住矩州城不丢,杨氏的叛乱就大不到哪里去。徐青听了舅父大吐苦水,随后安慰道:「黔南省四大土司播州杨氏综合实力最强,但军事未必及得上水西安氏。何况还有水东宋氏,和思州田氏两大土司家族。杨氏现在叛乱,我听闻消息,其他三家都是按兵不动的。因此平叛虽然从局面上看起来很难,却未必不能通过外交来解决。」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现在朝廷能给的支援不多,而且也很慢,暂时来看,得从其他方面入手,先稳定局面再说。周大人:「公明从京师远道而来,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徐青拿出一份册子,说道:「这是我出发前,首辅给的黔南土司资料,我自己也有派人查探过。大致的局势还是清晰的,不过要操作起来,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我和舅父齐心协力。」周大人接过册子,仔细浏览一遍。许多信息,他都知晓,但显然册子的内容更具体详细。他看完之后,合上册子,笑道:「有公明送此物过来,足以顶得上五万大军。」他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他治理岭南已经有一段时间,恢复生产之后,赴任之前,已经下命从岭南调来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如今粮食自然没到,不过多少有点底气在。而且这批粮食有徐青的复社和红花会帮忙运输,比强行调民夫可靠许多。徐青:「舅父过誉了,这是首辅提前谋划,我只是借花献佛。」他强调首辅的谋划,乃是为了安舅父的心,说明朝廷对此早有定计,不需要太过担忧。实际上,首辅这边认为,只要叛乱能控制住黔南省范围内,不影响西南其他地方,便是胜利。接下来徐青才提到重点,如今不能急于出兵,当以扼守险要为主。然后等待军粮以及重新整军。徐青和周大人在矩州城进行整军之馀,水西安氏的家主送信过来。周大人接过信之后,立马大怒。原来水西安氏见杨氏叛乱,自以为朝廷不得不倚重他们,因此送信过来,想要藉机裁掉龙场九驿。并询问周大人和徐六首的看法。安家主现在领的是黔南省参政的官职,等于南直隶何大人如今的位置,也算是黔南省如今官面上排名靠前的人物。而且龙场九驿目前在安氏的控制下,他提出裁掉龙场九驿,并非越权。表面上听起来,裁撤龙场九驿似乎是安氏向朝廷表忠心,但实际上显然是安氏的试探。如果周大人答应,等于给了安氏朝廷不体恤土司的口实。到时候可以在杨氏和朝廷之间左右逢源。如果周大人不答应,往后朝廷再想动龙场九驿时,周大人的回覆便是安氏搪塞的藉口。不得不说,安氏的时机挑选的很好。徐青见了信,笑道:「舅父,安氏试探,足见是首鼠两端之类,不值一哂。」他随即写信回过去,安家主是本省参政,如果想要裁掉龙场九驿,直接可以上书公文,由布政使巡抚讨论,再上交中枢,而不是私下问巡抚意见。总而言之,就是公对公,私对私。信前面的内容是开场戏,后面才是重点。徐六首又说,自己听闻龙场九驿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打算到此一游,以私人的名义,想让安家主招待他。周大人见了徐青的回信,担忧道:「公明,你打算去降服安氏?」「安氏是蛮夷之后,畏威而不怀德。现在平叛需要安氏的力量,只有让他们意识到咱们的厉害,才能将其驱驰。」徐青从从容容回道。他要迅速平定杨氏,取得未央剑。既然安氏主动触霉头,那就顺水推舟,将这条地头蛇好好盘一盘,为其所用。说到底,这次平定叛乱,先治个标再说。当然,徐六首的治标,标准是很高的。……徐青的回信很快到了安氏手中,在其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徐公明竟然敢来咱们安氏的地盘撒野,他不知道中原有句古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安氏众人见了徐青的回信,议论纷纷。他们不过是试探而已,没想到这位文曲星下凡,居然这麽大胆量。既然敢来,就让对方瞧瞧什麽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安氏盘踞黔南千年,靠的是武勇。「父亲,咱们安氏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可不是衍圣公府那种脂粉堆里的软骨头,他徐公明敢来,就教他好好做人。」「不错,是龙来这也得盘着。」众人到底久处西南边陲之地,一向对朝廷不礼敬。虽然徐青近年来名头很大,可安氏这些土司,只相信眼前的拳头。何况安氏也有武功巫术,源远流长。旁门左道的厉害,不见得比中土的武功道法弱。他们一个个群情激奋,似乎已经看到徐青铩羽而归,鼻青脸肿的样子。这时候,前来安氏拜访,商议两家联手,共同进退的宋家家主次子宋英名说道:「安伯父,小侄有个想法,可以让他徐青出了矩州城,终日心惊胆颤,说不定半路上就回去了。」「哦,怎麽说?」安家主深深瞧了宋英名一眼。宋英名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播州杨氏的女婿。说白了,四大土司之间既有竞争,也有姻亲,分分合合,总归是要看局势的。宋英名没有直接邀请安氏联手杨氏,因为这也不符合安氏和宋氏的利益,但也不能让朝廷轻轻松松平定杨氏叛乱。这次杨氏牵头,加上背后禾山道的支持进行叛乱,如果朝廷撑不住,那就藉机闹大,让各家扩张自己的地盘。若是杨氏撑不住,那安氏丶宋氏就会顺势击破杨氏,跟着分肉吃。但朝廷到底物大地博,一旦强势起来,安氏丶宋氏也不好受。因此哪怕不赢,能多多消耗朝廷,对于安氏丶宋氏也是大有好处的。「听说那徐公明号称是文曲星下凡,咱们可以放出风声,说吃了徐公明的肉,可以得道长生,必定引来方圆数千里的邪魔外道闻风而动……」这是攻心之计。(本章完) 第219章 江宁徐青在此!(第2更求保底月票) 「根据咱们红花会兄弟的线报,忽然之间,有许多关于公子的谣言出现……」苏怜卿从岭南运送军粮赶来,并向徐青禀报了路上得到的消息。根据她判断,这个消息最早是从水西安氏的地盘龙场驿传出来。徐青收到消息,有些哭笑不得。吃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把他当唐僧了?不过谁叫徐青弄出了惊动文曲星的天象。福祸相依啊。黔南省穷山恶水,旁门左道和妖魔层出不穷。这些人一向是无法无天惯了,相信谣言,也不奇怪。可惜这些人估计意识不到,他徐青不是唐长老,而是铜头铁臂的孙长老。徐青缓缓说道:「安氏真是无胆鼠辈,居然以为区区谣言就可以吓退我。这次你和我一起去龙场驿。」说实话,手下的人,还是苏怜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严山的才能不俗,但做事情不如苏怜卿阴狠细致。「唯。」徐青随即又道:「黔南省的地形复杂,即使打下土司,也不好管理。土司的存在,自有其意义。想要改土归流,实是任重道远。这次咱们威服土司之后,着重点还是建立起长久的商业关系,使其不得不依靠咱们。」苏怜卿明白,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当土司们习惯商业上的利益之后,反抗之心和力度都会减弱。禾山道为何要煽动杨氏造反?盖因东溟帮被朝廷拉拢之后,岭南和闽南开海,重新建立市舶司,大大削弱了禾山道和地方豪族的走私利益。这才是根本原因。至于对朝廷报复,那是表面的因。而杨氏造反也是从经济考虑。因为杨氏综合实力固然最强,但是商路都被朝廷和安氏等大土司堵死,不闹出动静,拿到好处,时间一久,地位自然会被安氏等大土司取代。说到底,土司之间,此起彼落,乃是朝廷有意为之的结果。但杨氏目前的家主不甘心接受这种结局,所以才会奋起发难。反正成祖皇帝开了好头,地方藩王又不是造反注定不成功?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麽区别?而土司论独立性,甚至还好过于成祖造反的时候。……过了两日,关于徐青是长生药的谣言越演越烈,连周大人都惊动了,找徐青来询问。徐青自是一无所惧,让舅父大人好好搞内勤,外事暂时有外甥女婿操心,不必担忧。顺便徐六首还表演了倒拔杨柳的武艺,勇冠三军,直接震慑了矩州兵,大家见了这一幕之后,可以说个个都服服帖帖。甚至忍不住怀疑,徐六首到底是文曲星吗?这难道不是武曲星?也有读书人解释,说儒家的夫子便是徐六首这样,武力值很高的。徐六首这是古儒公羊派传统,和现在的犬儒不一样。这读书人是个秀才,姓杨,倒不是复社的人,纯粹是因为考了几次乡试没考上,对于当代八股考试颇有愤懑之心。要不是徐六首慧眼识英雄,请他到军队里做了幕僚,人家最近都在研究唐末私盐贩子起义的历史了。别想歪,纯粹是学习如何走私盐,脱贫致富,绝无他念。至于走私盐会不会拉帮结派啊,搞什麽武力斗争,那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嘛。反正杨秀才对如今的科考制度是非常不满的。虽说,黔南省的乡试难度已经非常低了,但是耐不住老是有其他科考厉害的省份的秀才搞户籍移民,来抢黔南省的举人名额。科举的户籍移民,操作难度其实不小,但不是没法操作。而且黔南省真正的老爷是土司,士绅都得往后靠。人家土司根本不用考科举,朝廷经常在这方面给土司开后门,土司都不带理的。说白了,在他们眼里看来,给朝廷当官那是从人变成奴才。于是自然给其他省份的士绅家族,找到钻漏洞的机会。不得不说,本朝文官钻制度漏洞的本事,那是个顶个的厉害。杨秀才对当今犬儒文官看不上眼,对徐青倒是服服帖帖,那是身心全都被徐六首整服了。他现在是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就想跟着徐六首干。因此杨秀才当了幕僚还不消停。外面消息传说徐六首是长生药,杨秀才醉后直接说徐六首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区区长生药,那也太小瞧徐六首了。要不是杨秀才还没完全喝醉,估计都直接说徐六首的命得是紫微命,文曲星算个屁!不过西南之地,本来不服王化,日常对朝廷的怪话多了去。而且本朝好几位大才子丶大儒都有发配到西南数省的经历,平日里讲学,自然少不了怪话。所以见怪不怪。尤其是隔壁巴蜀,道家文化盛行,无法无天的事更是不少。一切准备就绪,徐青带着苏怜卿和数名茶商派出的掌柜以及一众随从出发前往龙场驿。凤倾天作为徐青的护卫,如今奉命保护周大人。西南之地,不服王化,连带王朝气运也大为削减。何况现在是土司叛乱时期,官员的人身安全,很不受保障的。另一方面,水西大马在西南一带很有名。这些岭南过来的茶商,还是红花会的赞助者,如今跟着过来也是要藉机扩大茶马贸易。马匹在商业军事上,一向有重要用途。即使茶商不自己用,也可以拿来转卖给官府。某种意义上,马的数量,可以直观反映出朝廷的实力。安氏能养马,所以军事力量上,还隐隐胜过杨氏一头。徐青骑乘的火云马,长时间以来,受到徐青的雷音滋养,好似一个练武的武者,已经远比当初到徐青手里时高大健壮许多。如今的火云马,论力量甚至比一般的练脏武者还恐怖。不过,养一匹火云马消耗的资源,能顶得上一百匹战马。这家伙现在的嘴是越来越叼,而且还学会了喝酒的陋习。火云马现在毛色越发纯净,宛如白云,而马蹄犹如火烧,加上身材高大,妥妥是天马下凡。出现在矩州马场时,一下子有种王者气概,万马臣服,许多母马都忍不住要发情。此外,火云马现在还能听懂人言,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之外,智力已经和正常熊孩子没啥区别。苏怜卿都忍不住暗中怀疑,这火云马过些年,会不会直接变化成精,修出厉害的神通来。一行人,往龙场驿去。一路上,山高路远,道路险峻。但徐六首在,再难的路,也好走。中间有不少土匪和邪魔外道出现。许多时候,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徐六首便提前解决了。这些茶商派出的掌柜,都隐隐猜到徐六首才是红花会幕后的总舵主,如今见到徐六首那种谈笑杀人的武力,更是心里畏惧到极点,回去之后,肯定要向背后的茶商禀报,徐六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尤其是一些潜藏的邪魔外道,他们一点察觉都没有,也被徐六首轻松找出来。得罪这样的人,太过可怕了。人家肯定会望气,到时候躲都没法躲。邪魔外道的尸体徐青也没浪费,送到当地官府,令其找仵作进行解剖,然后上交出解剖的经验心得。事实上,徐青现在是身体力行地支持官府的仵作进行对人体的解剖。加上他本身也有丹溪翁传授的医术,在这方面自有见解,还写了相关的书籍送到新民报丶顺天时报丶大明报发表。以他现在的声望,主动做这些事,肯定有效仿者。徐青不是要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主要是起一个标杆的作用。比如柳树枝熬出的水,有一点治病的效果,徐青便高价悬赏,请人研究柳树枝治病的缘由在何处?这些影响,在他成为文曲化身之后,越来越大。变法自上而下很难,但各行各业,生活方面的影响,作为上位者,很容易产生影响力。比如老皇帝对道门的发展和炼丹术的发展,都有重大的推导作用。在徐青看来,如果他的时间还很长,肯定是要结合天下人的智力编撰出一部武经和道经来阐释武功道法的神秘。因为修行越往后越需要依靠智慧,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不如,任天下之智力,助自身之修行。至于修炼者太多,会不会导致大虞朝的资源不够,那是必然的,所以还可以继续外扩。矛盾向外,内耗自然就小了。这些是大方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或许徐青等不到那一天,但可以起个头。而且徐青越是谋划长远,手底下人凝聚力越强。但实际上,徐青自己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明年七月之后,只有到了时候才清楚。即使如此,徐青一点临近死亡,想要疯狂放纵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珍惜自己现在的一切以及成就。事业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当他意识到这些之后,对于生死的感官已经变得很淡。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他有些理解「志」的意义了。「阿芜快要生了吧,一定要是一个儿子。」徐青念及娇妻,心中生出一片柔情。不是他对男孩女孩有偏见,而是作为正妻,生出一个儿子来,对各方面都是好事。更重要的是,他不短命是最好的。不然的话,他的家人亲朋只有出海或者远走异域去了。苏怜卿似乎能感受到徐青的情绪,说道:「公子,我已经按你吩咐,请了老天师过去看护夫人,一旦那边有结果,立刻有道术传来消息。」小主人的诞生,自然是如今徐青阵营的头等大事。说实话,现在天下的局势她越来越看不清。似乎在变好,但天下的事也越来越多,边境的乱象,以及内陆省份各种潜流涌动,都十分惊人。但朝廷的银子也在变多。可是要说百姓的日子在变好?说实话,除了东南之地,许多省份的百姓日子都是越过越差的。一是天灾,二是人祸。因为变法在有些地方是善政,更多地方是给了官府盘剥小民的藉口,还有许多小地主也深受变法之害。但朝廷有钱,军队的实力也增强了,镇压地方的力量比以往只强不弱。其实如今南直隶的大明报甚至有士人得出结论,本朝人口乃是历朝历代之最,但土地粮食比前朝没有相应级别的增加,而且山林日渐稀少,禽兽也变少,百姓平均所得的肉食,实际上是较中古时代更少的。反正这类士人得出的结论是,现在人太多了,如果能少一些,对天下所有人都有好处。这类的发言,其实还真有不少豪绅响应。不过也有许多转变为工坊主的豪绅反对,因为人口对他们而言就是钱,人口越多,用工成本就越低。他们不在乎土地粮食的消耗,更在意工坊能不能扩建,用工的成本能不能更便宜。而且他们背靠海贸之利,只愁产出不够,根本不怕没有销路。有了海贸之利扩大生产,对于那些没有海贸之利的工坊,更是降维打击。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兼并,比土地兼并更隐蔽却也更可怕。以苏怜卿个人的认知,根本看不出天下到底会变成什麽样子,因为一些旧有的秩序在崩溃,而新的秩序,却还在诞生阶段。未来的方向,在她看来,一直在大治和大乱之间,左右摇摆。一切的源头,实际上就是公子。……徐青自然没有作为天下祸乱之源的觉悟。「我读二十三史,说历史是帝王将相的历史,对也不对。」徐青眼见要到龙场驿,对苏怜卿闲聊一句。「公子觉得是什麽?」「我也就胡乱说一说,未必对。在我看来,也就八个字,『苍生搭台,英雄唱戏』。」苏怜卿闻言一怔,只觉得这八个字,颇有滋味。天下苍生是戏台,英雄豪杰是唱戏的人?徐青在苏怜卿愣神之际,向着前方的龙场驿高声道:「江宁徐青在此,请安老英雄出来一见。」态度清晰明了,今次以布衣来见,跟朝廷公事无关。所以你安氏诸人,可敢出来和徐某人相见吗?一人之威势,如同千军万马。水西安氏众人,忽然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仿佛水西安氏千年的威名,今日在徐青三言两语之间,变得摇摇欲坠了。他才几个人啊。但这种压力,无比沉重真实。尤其是龙场驿中,安氏的那些水西大马,竟然个个匍匐起来,瑟瑟发抖,它们似乎察觉什麽恐怖的危险降临。这些大马,跟着安氏的军士在黔南省征伐多次,个个都见过血,连阴魂都不怕,现在居然个个发抖。安氏众人愈发不安。他们越是不安,似乎危险就越可怕。周围的时间好似在加速流动,眼前一下子变得灰蒙蒙,天空在迅速变黑。尤其是安氏手下的武者和巫师,他们感觉更加敏锐。天色不单是变黑了,而且不是漆黑看不见五指那种。在他们的感知里,天空里有星辰出现。那是中原人定义的玄武七宿,恐怖的肃杀之力,从星空坠落,覆盖了整个龙场驿。神通道术!安氏中厉害的人物,竟想不到,还没正式见面,这位传闻中的文曲星就给了一个恐怖的下马威。真正的下马威,所有的大马都匍匐在地。(本章完) 第220章 安家主望风而降,徐六首翻云覆雨 安家主到底是老江湖,立刻做出反应,令手下的蛮兵结阵,要用军阵煞气,破开徐青的神通。哪知道,安家主命令刚下去。黑暗如潮水退下,星辰隐去。一众安氏蛮兵杀出来,军阵整齐。面前是个青年文土,气度华贵,负手瞧着安氏私兵,倒像是一名儒将来检阅安氏兵马是否雄壮一般。而且徐青的神通退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和安氏兵马的军阵煞气接触,有种让安家主一拳轰在棉花上的感觉。这也是徐青境界到了,加上补天劫手感应气机,精准控场。他神通散得或早或晚,都没有眼下这种挥酒自如的结果。而且一出场,力压安氏兵马的血煞,实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极致,再持续下去,反而是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这一退自是从从容容,精准地硬控了安家主的微妙心理,安家主被徐青一个下马威震镊住,此时反击落空,一口气发泄不出去,也不敢发泄出去。他固然兵马雄壮,可是眼前之人深不可测,真硬斗起来,今日怕是难以善了。他顺势哈哈大笑,竟然作揖道:「状元公安好,我辈粗人,缺少礼数,见礼怠慢了,切勿见怪。」他作揖行礼,一套动作虽然不标准,却也行云流水,好似带着一众兵马出来,果真是来迎接徐青这位新科六首状元公。徐青亦是见好就收,微微一笑:「这一路上,土匪妖邪见了不少,倒是龙场驿,道路清净,安享太平。着实见得老前辈治理之功。若是播州杨氏,有老前辈一半为民解忧的胸怀气度,这黔南之地,必定是人间一片乐土啊。」安家主立马谦虚起来,猛夸徐六首。双方人马,各自面色惊奇。啊这!现在怎麽看,安家主和徐青都像是忘年交,志趣相投,完全看不出此前有什麽不对付的情况。安家主见几个儿子发愣,忍不住发脾气,对着最近的老三踢了一脚,「混帐东西,傻愣着干什麽,还不去官驿里为你徐世叔安排酒席。」安家老三挨了一脚,一脸茫然,咋就徐世叔了。不过老爷子的话,不敢不停,安老三连忙进去命人准备饭菜。徐青与安家主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深入龙潭虎穴的觉悟。到了龙场驿中,徐青和安家主各自落座,徐青道:「龙场驿是令祖奢香夫人所建,当时安氏在她的带领下,为了帮助朝廷平定西南,功勋卓着,我等后人,对此思慕不已。如今杨氏作乱,亦是毁令祖留下的功业,徐某此来,正是为了安氏着想,并非有别的意思。」徐青说着话,自然而然抓住安家主的手。不愧是当世武道宗师,又是补天劫手,这一抓之下,天下能逃出来的人,不出双手之数,安家主肯定不在其中。安家主见徐青笑眯眯的握住自己手,内心则是惊涛骇浪。便这顷刻间,他浑身气血便被制住,只觉得呼吸困难。以他安氏的武功巫术,纵然如今年老,也非泛泛之辈,可尺之间,竟对徐青做不出任何反抗。足见对方武功道法何等深不可测。怕是只有族中几位长老联手,请出族中圣器,才有和此人一较高下的资格。他心中惊涛孩浪刚刚生出,徐青的手就松开。明明满驿站都是安氏的兵马,安家主竟感觉自己一直在鬼门关外徘徊,眼前的人也不是勾魂索命的判官,而是阎罗王!「此人还只是文曲星下凡,那位武曲星乃是当世武圣,不知更是何等深不可测。大虞朝到底是气数未尽,人杰地灵,还好我没学那杨氏,想搞什麽撼树之举。」安家主见徐青松开手,非但没有死里逃生之感,反而更加意识到,大虞朝的底蕴有多深厚,派出徐青一人,已经足以定住西南。哪怕四大土司联手,面对如此手段通天的豪杰,也只能被其玩弄在鼓掌间。当初诸葛武侯那等不世出的奇人,都不能逆推中原,何况他等萤火之辈。安家主立刻熄了先前那点小心思。水西安氏从奢香夫人开始,便为大虞朝做事,如今老实一点,也是聆听祖训罢了。大虞朝的皇帝不守祖训,那是没礼数。他安氏还是守礼的!老安是当今识时务的俊杰,心思电闪之后,向徐青回道:「我收到状元公来信之后,便在龙场九驿囤积了不少物资,专为矩州城准备的。这次状元公回去,我便派人将物资随你一并送回矩州城。」旁边陪同的安氏诸人,个个脸色变化起来,精彩不已。不是,说好的吃文曲星肉,开仙元大会吗?骨气呢?节操呢?安氏制度森严,尊卑观念深入人心,安家主自是说一不二。他既然开口,其他人再疑惑不解,都不敢当场反对。而且安家主和徐青攀谈愈发热络起来,好似这次帮助朝廷平乱,乃是他和徐青早就定下的。各种细节思路,随口就来。徐青见安氏这麽识时务,也有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觉。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但现在大局之下,安氏是必须团结的目标,对方这麽识时务,徐青根本没有继续发难的机会。毕竟他就算硬生生把安氏打趴下,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而且还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反抗。黔南省可不止有四大土司,解决了安氏,会有更多大大小小难以清理的小土司崛起。反而这些小土司,有安氏存在的情况,秩序能得到大致的维护。其实现在这些土司,与上古的诸侯国没有本质性区别。王化的过程是极为漫长的,期间土司丶汉民的矛盾,也不是一二十年就能解决。安氏杨氏存在的意义,也有加速王化的作用。因为这两大土司,相对而言,汉化进度比小土司快许多。最关键是,开发黔南省的成本太高,对于朝廷是收入远远抵不上支出的事,这一点,即使徐青自己也无法扭转。哪怕如今东南之地,在中古之前,都远远比不上中原之地。地盘光是打下来还不够,开发整合资源才是关键。这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有了安家主表态,接下来的酒席很顺利。龙场驿作为官驿,准备的菜肴也是黔南省的官菜,以本地算酸辣特色为主。徐青前世是蜀人,在这方面也吃得惯。酒席里的乌江豆腐鱼丶花江狗肉,苏怜卿都吃得津津有味,其中的重头戏是青岩状元蹄,专门为徐六首准备的。一番吃下来,酒足饭饱。事后,安家主又送了两名安氏的姑娘侍寝,都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洗得乾乾净净。这些都是双方联谊的工具,不收不好。到了第二日,安家主亲自送徐青走了三亭的路,依依惜别。还有安氏的老三跟着徐青回矩州城,说白了是当人质。安家老三,跟着徐青,倒是规规矩矩。他还读过书,有秀才功名。不过这秀才功名是朝廷硬塞的,安老三只是去走了过场。送走徐青之后,安家主为了挽尊,说是这一切都是老祖宗奢香夫人托梦,说徐六首是天上人,水西安氏跟着徐六首才能长保富贵。说着说着,安家主自己都信了。矩州城,周大人收到外甥女婿的回信,大喜不已,传阅矩州城众文武官员,说道:「安氏猛虎已经被徐公明擒下,而且安氏还答应公明去说服宋氏。有两大土司相助,杨氏的叛乱,足以平定了。」众文武不禁大松一口气。到底是徐六首。他们久处西南边睡之地,虽然听闻徐青大名,可也觉得徐青许多事迹都有夸大之嫌。国朝惯例嘛。没想到,人家真不是吹牛逼吹出来的。带了几个茶商掌柜过去,硬是将安氏用道理劝服了。即使有人怀疑安氏是自己深明大义,可光是这份勇气,也是别人不具备的。周大人心里舒坦极了,到底还是自家人靠得住。而且徐公明还是那个徐公明,只打攻坚战,啃硬骨头。他现在算是体会到妹夫和老吴丶何参政的滋味了,跟着徐公明就是容易捞政绩。没多久,徐青带着安老三,将安氏送来的物资运进城里。因为徐六首过去的时候,清理过道路,加上又是安氏的物资,一路上太平无事。安老三虽然贵为安家三公子,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黔南省的官道能如此太平,给他都整不会了。徐青倒是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时的。要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土匪妖邪盘踞山道险要之处。山贼只是表面,心贼才是根本。有了安氏的物资,矩州城上下更是心中大定。因为这些物资虽然不多,却代表着水西安氏的支持。徐青回城之后,见过舅父,尚未安顿,杨秀才找来。「明公,黔南安定只在明公反手之间,不过学生想知道明公接下来有何打算?」「杨先生有何教我?」徐青向杨秀才请教道。杨秀才:「明公名望重于四海,收服安氏乃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次安氏服软太快,倒不见得是好事,从长远来看,安氏之患,不下于杨氏。」徐青:「这次安氏出力,朝廷不但不能追究,还得另行封赏。不得不说,安家主确实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我另有大事,着实不好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杨先生久居黔南,熟知风土人物,我舅父接下来治理黔南,还需要多多倚重杨先生。」杨秀才:「明公所托,学生敢不竭尽全力。学生此来,正是有献计于明公。」徐青:「还请杨先生明言。」随后杨秀才说了三方面的要略。一是利用各大土司之间的矛盾,进行离间。二是利用茶马贸易,向土司上层倾销奢侈品。三是剿抚并用。杨秀才直指要害,黔南之乱的关键在于大虞朝如今在西南武德不充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唯有强军一途,才能使政令施行。徐青闻言,取出一封奏琉,给杨秀才看。杨秀才看过之后,里面很多观点都和他不谋而合,而且还有许多补充内容,比如清丈土地丶编户齐民,以及鼓励移民,到西南开荒,推广中原的农耕技术,加深汉化,以及严密把控各处关键军事要点。这些事,铺垫下来,逐步废除土司的世袭制,改为流官制度。关键是先后顺序,难易程度,都一目了然。「此是百年大计,明公之才,当真是万万古人不能及」杨秀才拜服不已。徐青笑道:「纸上谈兵罢了,算不得什麽。关键是如何执行,需要杨先生和我手下复社丶红花会群策群力,且在我舅父支持下,展开这些行动。不过这些事,都是平定杨氏之后的事。眼下虽有安氏相助,但矩州城的官军能否打出势头来,才是此次平息叛乱的重点。」杨秀才:「矩州军虽然近来大力休整,可和杨氏的蛮兵比起战斗力,还是差了许多。」徐青颌首:「这次我会亲自带头冲锋陷阵,以力破之。」他说得轻描淡写,却给了杨秀才极大的震撼。不过想一想徐六首的实力,这才是此战最正确的解法。要知道,大虞朝的官军打顺风仗确实能发挥出不俗的战力。只要有徐六首出马,怎麽打都是顺风仗,怎麽打都能赢。这也是徐六首带给世人的认知。而且徐青在杨秀才面前也不掩饰红花会和他的关系,说到底,他看重的就是杨秀才做事大胆狠辣。周大人是传统士大夫,旁边没有狠人帮衬,在黔南省是很难立足脚跟的。另一方面,杨秀才对黔南省的许多事都门清,各家利害关系,素日里多有研究,连徐青也是从杨秀才口中,得知了许多细节的事。事情的成败,往往在于细节。安氏的物资光明正大的送进矩州城,消息很快传到杨氏那边,给了杨氏极大的压力。杨氏家主却处变不惊,说道:「不用慌,无论是安氏,还是宋氏,接下来都没空管咱们。」他祭出了一招杀棋,那就是苗民叛乱。这些苗民在宋氏的地盘里,既拖住了宋氏,也会让安氏得到藉口,帮助宋氏平定苗乱,避免和杨氏直接交锋。大家都是老狐狸,这一步棋下出来,都知道该怎麽走。 第221章 北孔馀孽与未央神雾(第2更) 杨氏家主的话,立刻安定了众人的心。营帐内,有文士慢条斯理道:「大人,咱们接下来只要攻破黔竹丶龙里两司,矩州城的官军就不得不出城和我们决战,否则就会被我们切断各方增援,只能做困兽之斗。」他侃侃而谈,说出这次作战的关键,其他人都不敢小瞧这位文士。对方是从草原金帐来的联络使,除此之外,还有一重了不得的身份,那就是出身东山省衍圣公府。乃是正宗的北孔嫡系子弟。在朝廷抄家之时,这位孔先生正好在北方边镇,闻讯之后,立刻逃到草原。因为北孔常年和北虏保持秘密联系,加上北孔的遭遇,孔先生很快得到草原金帐大汗的信任。出入草原金帐之后,孔先生积极为大汗出谋划策,很受赏识。表面上,播州杨氏造反是有禾山道的支持,但实际上,许多大事的谋划,都有孔先生的参与。在他的构想里,一旦杨氏得势,便可以侵入巴蜀,震慑楚地。吴楚之地,天下钱粮要害之位。大虞朝势必要将重心南移,届时王师南下,必然可以让大虞朝这些南蛮子再经历百年前山河几度破碎的危机。若是一切顺利,草原金帐再度入主中原也未可知。除此之外,孔先生家学渊源,还教会了杨氏如何使用诸葛氏留下的未央剑,有孔先生相助,杨氏家主大为欣喜,说道:「我得孔先生相助,如鱼得水。一旦本官得成大业,一定恢复衍圣公府正朔的地位,并且尊崇儒教,厘定天下教化之道·.」他一张张大饼画下来。孔先生连忙感动不已,心中却觉得杨氏家主太胆小,都造反了,还不敢称王,用的还是大虞朝封的宣慰使官位。明面上,杨氏家主给出的理由是模仿大虞朝太祖,行缓称王之计,但也太生搬硬套了。说到底,杨氏家主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打不过,还是要接受招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可清楚知晓,徐公明心黑手毒着呢。对于徐公明,孔先生心中恨意滔天,而且也对大虞朝充满仇恨。在他看来,要不是大虞朝在背后支持,徐青怎麽敢对付衍圣公府。这笔帐,他一定要和徐青丶大虞皇帝算清楚。现在最关键是帮助大汗入关。现在大虞朝看似有点国势复振的苗头,实则不过是回光返照。那长白山七杀魔宫的黑山老妖一旦恢复功力,势必要来找大虞皇室了结当年的因果。盖因黑山老妖当年重伤,虽然是玄天升龙道上代道师出的手,可是大虞朝皇室和两位武圣,何尝不是在旁边偷袭·这老妖一旦恢复造物主的境界,纵然京师皇城,皇帝有王朝气运庇佑,武圣相护,也未必挡得住老妖的黑手。何况,草原丶东夷各有一位武圣老祖。一旦草原金帐入主中原,按照惯例,大汗是要兼任儒教大宗师,那才是儒教真正的荣光。前朝对士大夫之宽容,实是历朝历代罕见,连大虞太祖时期,都有许多士大夫追忆前朝对士大夫的优容,说什麽乐生于有元之世丶自称前朝遗老等等最关键是,在前朝,土绅阶层根本不用担心清田,因为他们侵占土地都是合理合法,毕竟前朝是包税制。这可是万古未有的善政··只要他等金帐大汗入主中原,建议恢复包税制,一定会被天下士林尊崇为在世圣人,什麽文曲星,徐六首,都比不得他这场再造儒门的大功劳。营帐内,众人也提到徐青降服安氏的事,言语中颇有畏惧,连禾山道的妖道言语间都颇有忌惮。人的名,树的影。在禾山道的宣传里,徐青更是万年恶蛟转世,实是罪大恶极的妖孽,但也神通广大,法力高深———·孔先生又道:「在孔某看来,徐青不足为虑。此人相助朝廷变法清田,实则已经恶了天下士大夫之心,在某看来,不过是冢中枯骨,早晚必被天下士人群起攻之.」他言语犀利,旁徵博引,几乎字字见血,说出徐青的弱点。杨氏家主听得哈哈大笑,「先生之言,犹如那演义里十胜十败之论,直指徐公明的要害,我得先生,实乃天助也————」他们都是土司,地头蛇,虽然徐青名声很大,又降服安氏,可安氏本来就是墙头草,徐青收服安氏,在孔先生的抽丝剥茧下,足见得水分十足,而关于徐青的种种传闻,确实太夸张了。这麽夸张,虚假成分肯定不小。一开始大家还有点畏徐如虎。得了孔先生的分析,才发现徐青不过是纸老虎。肯定是大虞朝刻意制造出来的话题人物,实际上本事一般,杨氏家主随即按照孔先生的方略,攻打黔竹丶龙里两司,占据要害。矩州城。徐六首的好消息到来不久,坏消息一茬接着一茬出现。先是苗民叛乱,使得宋氏大为慌乱,请求安氏救援。如此一来,两大倒向朝廷的土司,都暂时抽不开身前来助阵。此外,杨氏叛逆士气高昂,连下黔竹丶龙里两司,兵锋直指矩州城。一时间,叛军声势大振,矩州城内外,人心惶惶不安。「诸位,贼势突然大振,如之奈何?」周大人民政还行,军事十分短板。他也想不到,短短时间内,大好局势还能反覆。杨秀才在旁边出列,「大人,贼军中必有熟悉我军内情的人物出谋划策,无论是苗民叛乱,还是迅速攻破两司,都在时机和分寸上,拿捏得刚刚好——-.」周大人认可杨秀才的说法,看向徐青,「监军有什麽想法?徐青:「正如杨先生所言,贼人必有内应,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周大人道:「莫非公明有什麽奇谋?」徐青微微一笑:「大人,两军相遇,奇谋为辅,在徐某看来,咱们目前最大的难事是如何与贼军主力短兵相接。贼人攻破两司,乃是逼我等迎战,如此一来,岂非好事?」周大人闻言,不禁细思。外甥女婿确实说到了关键,以目前矩州城的后勤能力,若是想要出城平叛,那是痴心妄想。现在贼军兵锋临近矩州城,反倒是好事一桩。他也再不用担心贼军流窜,甚至侵扰巴蜀了。「只是城中兵马未曾娴熟,若要破敌,颇有难度。」徐青:「大人放心,在下看来,只要我军有敢战之心,此战已经有了七分胜算。」只见徐青拿出沙盘,施展神魂之力,沙盘逐渐演变,将整个战场形势推演开来。有了徐青的沙盘推演,周大人哪怕对军事不是很了解,此刻也对接下来的形势做到了心中有数。徐青接着又提到,在出兵之前,他会神魂出壳,观察敌军,然后再出城迎战,这是知己知彼。说实话,徐青应对之策,没有出奇的地方。但从另一个维度,将这场战役如厄丁解牛般剖开,将一桩大麻烦,变成了很简单的事。也就是徐青才行,其他人,哪怕神魂宗师出壳,望气观察敌营,也难以获得太多信息。徐青有紫皇龙铠保护神魂,又有紫府温养神魂,在这方面,实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到了夜里,徐青吩咐苏怜卿在门外守护,又召唤出五大魔神护法,方才安心运转神魂,飞离紫府。他的神魂有紫皇龙铠保护,所以外人即使看到,也是小龙形状。只见到一条小龙飞入夜空中,转瞬间消失在矩州城。如今正值初夏,应了苍龙七宿飞龙在天的星象,徐青只觉得如有亿万星辰之力,在苍龙七宿的接引下,注入神魂中,无比充实。这当然是幻觉,却也是一种天人交感,道法自然的体现。此便是开辟紫府,领悟道法自然境界的一大好处。任何神通,只要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便可以进入天人交感的阶段,时间一长,甚至能让神通自发运转,锲合冥冥中天地自然的规律。不过他在京城文渊阁寻到的记载里,有关于方阁老出手的相关线索。这个老头儿出手时,其实几乎没施展过什麽神通道术,而是一种奇怪的能力。「万法不沾?」准确的说,那些击中方阁老的神通道术,对方阁老都没啥用,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而且任何物质上的打击伤害,也能被方阁老卸掉。当年莲花教总坛高手众多,之所以遇到方阁老不堪一击,最大原因就是,哪怕五大魔神都被祭祀成类似神灵一般的存在,遇见方阁老,也失去了神通,毫无作用。这种特质,使方阁老迥异于当世任何高手。或者说,方阁老能散发出一种类似末法特质的气场存在?当然,相关的记载已经是多年前的,现在方阁老又是什麽状态,徐青也不知晓。但他也明自,这种自证自悟的人物,很难预判,只有交过手才能真切体会到对方的特徵。他有补天劫手,或许可以探明方阁老的手段,但徐青根本不想有这样的机会老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几乎不惹事。徐青吃饱了跟他作对。可以说,老方是中庸的典型,觉得五大魔神观想法麻烦,直接就送出去,根本没有将其保留的意思。而且他似乎也不会教授子孙修行,或者他悟到的东西,根本传不给别人。又或者方阁老觉得这些东西传下去并非好事。老头子确实很有意思,不过徐青尝试邀请老方对付黑山老妖,却也被拒绝了徐青打算最后走一走陛下的后门,看能不能请出方阁老来。说不定方老头一个人就能挑了黑山老妖。做人总归是要有梦想的!徐青的神魂飞到杨氏叛军的大营外,他神魂望气之下,看到大营深处有一道恐怖的剑光存在,宛如银河流转。大帐内,孔先生和禾山道几名妖道以及杨氏家主对着一把浮在半空中的神剑。「这就是未央神剑,当初诸葛氏以此剑,曾经镇压了曹氏的十万水魔。」孔先生引经据典,娓道来。杨氏家主平生很喜欢听当初曹刘的演义故事。魏晋之风骨,季汉之浪漫,江东———总而言之,这些故事都是脍炙人口,经久不衰的。孔先生说出秘辛,「那曹操不治经学,整治衣冠士族,盖因其本身乃是天魔幻化世间,又恰好应了一段天命,所以得以成事,不过我辈衣冠士族,底蕴深厚,请出河内司马氏,拨乱反正···当初孔氏先祖遭了曹氏屠刀,是以孔氏对曹氏的恨意算是由来已久。在他口中,诸葛氏和司马氏都是伟光正的形象,曹氏诸多暴行,都被他揭露出来,无情批判。尤其是曹氏重用寒门,鞭答士族,大违礼法,曹魏之后,儒道衰落数百年,其中便是曹氏开了坏头·—·—孔先生的礼法等级观,也颇对土司胃口,因为土司制度本就是变相的分封制,有诸多和儒家礼法暗合之处,杨氏等人,也因此成了孔先生的拥「徐氏心学的危害也在于此,那徐青小儿胡口乱言,说什麽此心光明,人人皆可成圣。圣人,乃是天授,岂是人力所能及哉?」在孔先生看来,徐青的心学私货太多,而且有瓦解儒家礼法丶打破等级观念的苗头,这分明是释教的邪说———·他孔家不是没有人,这次回大虞朝,孔先生已经暗中联络了一些被那些当了工坊主的豪绅迫害的传统土大夫,一旦徐青有失势的苗头,就要把这些工坊主全数诛杀。百姓不种田,跑去工坊当工人,对天下的危害太大了。而且现在应天府丶江宁府尤其是徐青魔下的几个大工坊,居然让工人可以一日三餐,隔一段时间还能吃上肉。平日里的主食也多有白面,待遇好的工人,吃的甚至比一些小地主还好,天理纲常何在?可以说,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不是为了一己私仇,而是要为天下人拨乱反正!此时此刻,未央剑忽然生出感应,出现异动。孔先生立马道:「有妖人窥伺,大人快念诵神咒,施展未央神雾出来!」杨氏家主不敢怠慢,立刻念诵神咒,那剑身生出感应,忽然间一阵大雾涌出,覆盖天地。徐青正在高空中观察杨氏叛军的大营,看到未央剑的玄机,忽然之间,周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的神魂陷入迷茫大雾中。周围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连神魂的感知,都被阻隔。「这是什麽道术,好厉害。」徐青开辟紫府以来,神通渐成,还是首次遇见如此可怕的迷雾道术。他旋即想起在文渊阁读到的记载,再结合眼前经历,「莫非是未央神雾?」这未央神雾乃是八阵图的一种神通,厉害绝伦。南直隶陆家的先祖,当初也是天纵奇才,结果不小心陷入八阵图之后,差点没能活着出来。徐青的神魂坠入神雾之中,却临危不乱。一来气运小蛟没有预警,二来他已经想到破解之法。「诸葛学究天人,尔等鼠辈却算什麽东西?」徐青暗自不屑,随即神魂一动。紧接着,神雾之外,星空中有南方七宿轰然大亮。 第222章 桃木剑与天雷引 南方七宿又称之为朱雀七宿。徐青这门神通称之为朱雀神火,乃是朱雀七宿的神通。他紫府开辟之后,玄天观想法打通了三大神魂隐脉之一的天市帝脉,又藉此贯通了朱雀七宿。他这朱雀七宿的火候自是不及三阴妖刀,但引动南方七宿之后,隐约有一只朱雀神鸟的虚影从徐青的神魂飞出,吸收南方七宿的星辰之力,在未央神雾中,宛如一颗小太阳,灼烧神雾。这时候,孔先生已经代替杨氏家主发号施令,令蛮兵中厉害的弓箭手,对着未央神雾射出涂了猛兽鲜血的箭矢。这些箭矢有特殊的符咒,配合血煞,用来对付神魂极为有用。哪知,徐青引动南方七宿,放出朱雀神火,在未央神雾中烧开一个豁口,没等箭矢射过来,直接化为一条天矫小龙从容脱身。「未央神剑果然厉害,还请杨宣慰使妥善保管,三日后,我自来取之。」虚空中,荡漾起徐青的笑声,宛如雷霆滚滚,砸落军营。孔先生神色惊骇,「这人便是徐青。」他没想到徐青的神通厉害到这种程度,居然能用神魂在大军面前脱身,还摆脱了未央神雾。可恨。孔先生早知道是徐青,就该等对方深入大营之后,再做计较,届时对方便是鬼仙级别的阴神,都难以逃离大军的血海煞气。孔先生随即恢复镇定,对杨氏家主道:「大人切勿担忧,这未央神剑乃是诸葛氏的遗宝,当年曹氏十万大军,都被神雾遮盖住了半日。今次徐公明纵然走脱,也没法将神雾消散,足见神通也不过尔尔。」杨氏家主点点头,只要身处大军之中,任凭对方道术神通多厉害,他也不怕,何况还有未央神剑在手。只是徐青言犹在耳,三日后便来取剑,令他心中多有戚戚。矩州城,徐青睁开眼。苏怜卿:「公子,怎麽样了?」徐青笑了笑:「未央神剑果然厉害,难怪雄禅大师嘱咐我此行一定要收取此物。」他虽然用朱雀神火在未央神雾中破开豁口,却也认识到了未央神剑的厉害,果真是不同凡响,哪怕在大军之中,依旧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有此神物在手,必定能对黑山老妖造成影响。苏怜卿:「公子,未央神剑既然如此厉害,怕是不好破吧。」徐青点头,说道:「你去请凤大哥过来。」「唯。」不多时,凤倾天闻讯赶来。徐青说了未央神剑的细节,说道:「三日后破敌之时,对方若起未央神雾我方必然难以抵挡。我寻思之后,唯有雷法可以破之。届时还需要凤大哥为我护法。」他身上有桃木剑,又在龙虎山学了接引天雷的手段。桃木剑乃是雷击木,正好用在接天雷上。届时以金光咒为根底,桃木剑为媒介,再接引天雷,自然能破未央神雾。至于时间定在三日后,恰恰是因为徐青算了算天时,三日后必有一场天雷,届时正是引雷的好时机。只不过雨水一下,大军陷入泥泞,作战肯定十分辛苦。但这是公平的,杨氏蛮兵也同样如此。而且这两日,紫雷火炮已经运送过来,只要在大雨之前,接引天雷加上紫雷火炮一起动手,且不说杀伤力,光是威势都足以让蛮兵胆破。这是攻心为上。可以说,徐青虽然没用什麽奇谋,却有奇器和奇技。而且他先前观察之下,确实发现对方大营中,没有特别厉害的气息出现,都是些杂鱼货色。孔先生自然想不到,他也被徐青划入杂鱼之列。盖因徐青现在眼界太高,一般的练脏高手都入不了徐青的眼。孔先生也就是见多识广,但实力也就那样。唯一令徐青忌惮的就是大军血煞,足以撼动鬼仙级别的阴神,使其难以发挥道术,论他现在的神魂,也就比一般附体神魂宗师强,还没到鬼仙的级别。战争之中,还是武圣影响更大,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不过鬼仙能转世,又非武圣所能及,而且单对单的话,鬼仙和武圣可以周旋。如果有厉害的法器护身,武圣都可能被鬼仙层出不穷的手段耗死。当然,运气不好的鬼仙,也可能在这个过程被武圣抓住破绽打散神魂。所以一般神仙都不打架,多是让坐骑打,自己的命金贵着呢。徐青以桃木剑施展金光咒引天雷,与剑修传说中的「神剑御雷」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神剑御雷」可以随时随地施展,不挑时间地点。而且「神剑御雷」是上清派的秘诀。当今之世,只有崂山上清宫才有传承。甚至如今崂山上清宫中,有没有人会这一手都不好说,时间很快过去,徐青这边准备妥当,大军出征。说是大军,其实人比杨氏的蛮兵还少,而且这些官军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编却也只是在纪律上好一点,实际战斗力,根本不清楚。好在把官军带出来,总体而言,流程还是稳的,至少也没迷路。另一边,杨氏的兵马在黔竹司安营扎寨,早已修好防御措施。因为徐青定下取剑的时间,实际上就是两军作战的时间。这一下子,孔先生更不急了。他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如果到了时间,徐青不来,那就是笑话。如果来了,杨家军是以逸待劳,而且还不用去攻打矩州城,怎麽看都赢面很大。在他看来,徐青约战,无疑是自选死路,在孔先生的庙算开导下,杨氏家主也想不出,自己占据地利人和,徐青还有什麽挣扎的馀地。何况孔先生观察天象,说今天可能会下雨。一旦下雨,对方更不可能打赢他们。不过现在这季节,不下雨的情况下,路十分好走,而且也没到最炎热的季节,加上黔竹司离矩州城不远,官军赶路过来,并不算疲累。他们按照徐青的要求,结好军阵。期间杨氏家主听劝,稳稳守住,就必定获胜。所以没有趁着徐青一方结阵时冲击。而且孔先生看得出,徐青有埋伏,一旦贸然出兵,多半要折损士气。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地间飞沙走石,逐渐有阴风怒号,杨氏家主越来越放心,果然如孔先生所言,将要下雨。可是,没等到下雨时。紫雷火炮黑黔的炮管已经对准杨氏的大营。「大人小心,这是方仙道的紫雷火炮。」禾山道的道士见到紫雷火炮被推出来,立刻神情大骇,找到杨氏家主。杨氏家主对火炮不陌生,听到禾山道的道士解释过后,更对紫雷火炮的威力有了直观认知。没等他做出反应。另一边,徐青已经设置好祭坛。桃木剑和金光咒的作用发挥出来。天色一下子变得漆黑。而火炮的准心已经在东溟帮派来的炮手提前调整好。只等徐青这边一声令下,当即发炮。这是火器和神通的结合。轰隆隆!无论是杨家军,还是矩州城的官军,都瞧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仗还可以这样打!火炮轰击和天雷轰击几乎同时出现。哪怕矩州官军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并用布条之类塞住耳朵,依旧感到无比的震撼。天雷砸落,炮弹砸落.··—·一时间,杨氏大军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炮弹,还是天雷,完全以为是神明发怒了。矩州城的官军得到号令,趁乱冲杀过去。这时候,杨氏的蛮兵根本没法组织起阵型来,防御措施很快被冲垮,当真是兵败如山倒。而未央剑的未央神雾,刚刚升起来,就被天雷和火炮破去。这件强大的诸葛遗宝,面对天雷和火器,亦本能生出一阵惶恐,何况操纵它的人,又不是诸葛再世。仅凭它自身的本能力量,实在难以和天威丶火炮抗衡。时代变了!天雷轰击声越来越小,紫雷火炮经过一轮发射之后,也需要冷却炮管。但是矩州官军士气无比高昂,杨氏军队的士气却又无比低落,桃木剑原本就有裂纹,如今更是在金光咒的天雷引之下,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这块雷击木制成的莲花教圣器,仿佛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生于天雷,死于天雷。在徐青的面前,桃木剑化为灰烬。一段过去从此掩埋,一段新的神话开启。徐青恍然如天神下凡,拿着矩州城最重的长矛,杀入大军中。武道宗师的武力,在长矛的加持下,极为恐怖。在大军之中,长矛比无极刀更好用,而且徐青不需要什麽精妙的招式,加上补天劫手能熟练使用任何兵器。徐青如一把钢刀,狠狠划开杨氏蛮兵的防御。他始终冲在最前面。矩州官军见徐六首都如此身先士卒,士气之高,难以想像。在徐青天神下凡的冲锋下,杨氏根本挡不住,一场大战,在浙浙沥沥的小雨中结束。或许是因为徐青引动天雷,这一场雨下的很慢。大战的尾声,才开始变大。此时已经进入打扫战场阶段。无论是杨氏家主,还是禾山道的道士都被抓住,倒是孔先生,咬牙用了一张神行符,第一时间就跑路了。矩州城,杨氏的核心人物都被拿到城内。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也突如其来的告终。杨氏家主后悔不迭,向徐青和周巡抚求饶。徐青则是派矩州城专业的刑讯高手,问了杨氏家主许多事,整理出文案之后,便准备带着一众罪犯回京。另外,冯芜生产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令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是不是出了意外。良人远征,最牵挂的依旧是妻儿。好在有老天师护法,又是在江宁府,应该不会有事。徐六首大破贼众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回朝廷。而且用时之短,也远远出乎朝廷意外。在徐青破杨氏之后不久,水东宋氏的苗民叛乱也平息了。水西安氏和水东宋氏更是做出保证,三年内绝对不会再有苗民叛乱的事发生,否则提头来见徐六首。徐青心知这两家已经被他吓破胆,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反覆。而且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他的时间很紧张。接下来的事自有舅父丶红花会丶复社以及杨秀才这些人处理,徐青很快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并准备派苏怜卿丶凤倾天回去看顾主母。那边还有好大哥林天王照应。即使如此,徐青依旧有些心忧。好在苏怜卿她们出发之前,徐青收到了老天师的道术传信。阅览过后,徐青陷入一阵迷惘和沉思。「生了一个魔童?」徐青难以接受。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老天师没有骗他的必要。而且人已经送去京城了。因为在这方面,冯芜更相信朝天观主。在信里,老天师还告知徐青,这个孩子的命格不出意外,应该是第四代黑山老妖。乃是天命的黑山老妖传人。正如他作为玄天升龙道的这一代传人一样,他几子注定要投入七杀魔宫中,继承黑山老妖的道统。而且魔童出世,黑山老妖必有感应,迟早要来寻他。徐青击破杨氏的喜悦在收到信之后,荡然无存。徐青带着轻骑,日夜兼程赶回京,甚至比冯芜她们还快了一步。这边兵部得到消息,禀报皇帝。因为这一场大胜很提气,皇帝让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徐青凯旋,并让玉亲王主持接待。徐青心中有事,哪怕见到朝廷如此郑重迎接,都心不在焉。玉亲王倒是沉住气,仔细接待,并让徐青身边的骑兵卸甲。这些骑兵都是几大土司精挑细选送给徐青使唤的,只听从徐青一个人的号令玉亲王再三让他们卸甲休息。这些骑兵如若不闻。徐青见状淡淡道:「卸甲吧。」随即,一众骑兵整齐卸甲。玉亲王当场便脸黑了,却不敢发作。徐青没有在意自己的跋扈会惹出什麽风波,他耐住性子,走完凯旋归来的流程,回到冯府。第二日接到妻子,见冯芜抱着强褓中的婴儿,忧心。徐青安慰道:「别担心,这是好事,说明七杀魔宫的一切,都注定是咱们家的。而且有天下第一高手的道统,以后再不用担心孩儿将来娶老婆的彩礼了。」一番话,惹得冯芜破涕为笑。 第223章 天子赐名——灵龟负书,是为玄扈!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回到内宅。徐青负责说,冯芜负责笑,而刚出生的小魔童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到了内宅,冯芜虽然得到丈夫开解,依旧放不下心。徐青让冯芜先放下孩子,对着妻子一阵揉捏。小少妇还以为是丈夫久别重逢,想要那个。没想到是徐青给她推宫过血,恢复身体。一阵欢喜之馀又是一阵失望。徐青对她附耳几句,冯芜霞飞双颊,2了一口,随即又道:「你主意最多,赶紧想想办法。」徐青从乾坤囊取出未央剑。这件诸葛遗宝,如今换了主人,悬浮在半空中,有种可以托付江山社稷的韵味。此也是千年来,人文加持的念头寄托,养成的独特气息。在未央剑的气息下,小魔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试图伸出小臂,抓住悬浮半空的未央剑。冯芜连忙护住孩子,「小心点。」徐青:「不用怕。」剑尖生出一丝淡不可察的罡气,破开婴儿的指尖,一滴鲜血流出,受到无形的指引,来到未央剑的剑身,融入其中,消失不见。徐青已经祭炼了未央剑,与自身精神血肉交融。如今未央剑得到孩子的指尖血,没有出现任何排斥,一种生命延续的情绪油然而出。他能体会到儿子最内里的精神,完全与自己如出一辙,有种附体分神之感,而且更加微妙。「青铜镜评价我为域外天魔,看来这个孩子的魔童身份,也是来自于我。」徐青心里大约清楚事情的始末了。徐青随即对妻子道:「这把未央剑是诸葛遗宝,等孩子稍大之后,我会将此物给他护身。」冯芜:「你刚才是让孩子血炼此剑?」徐青摇头,除了没说自己青铜镜的事外,将自己的用意大致说了说。主要是担心孩子是什麽邪魔上身。如今真相大白,才好接着思考对策,冯芜:「我现在就担心黑山老妖会来抢走咱们孩儿。」她来京城,除了找朝天观主和自己丈夫外,便是觉得京师更安全。徐青:「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不用太担忧,总之,我不会让孩子死在我前头。」「你可别这麽说,我要你们都好好的,如果你们没了,我也不活了。」徐青:「那你可得帮我们报仇之后再自杀。」冯芜:「真到那一天,我哪有这般本事。」徐青笑了笑:「真到了那一天,你的灭情天书肯定修炼到前无古人的境界,说不得比黑山老妖还厉害呢。」「那我情愿不要有那一天。」冯芜忍不住锤了丈夫胸口一下。本来她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见了丈夫,终归是遂渐安定下来。其实想一想,没什麽大不了的。麻烦不是还没来麽。如今冯老爷还在云州,重新建立军制。徐青和冯芜久别重逢,缠绵不已,到了第二日下午,忽然家人急急忙忙来通报,万寿帝君来了。徐青和冯芜闻言,立刻出院迎接。老皇帝自然没等他们出来,直接进来内院,让人将孩子抱过来。小孩子不懂事,进了老皇帝怀里,便要去拔胡须。这孩子比一般婴儿壮硕许多,生长也快,小手很有力气。老皇帝却浑不在意,指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这副眉眼,真像我小时候。」徐青和冯芜只能在一边附和。逗了一会小孩之后,老皇帝微笑道:「这次你又立了大功,你岳父在云州那边乾的也很不错。朕打算给这孩子恩荫一个世袭的百户,你还有什麽想要的,可以跟朕提。」徐青笑了笑:「我还真有两个要求向陛下提,就怕陛下不答应我。」旁边的大太监陈忠听得汗流渎背。还得是你徐公明,不知道死字怎麽写吧。向陛下提要求也就算了,还一提就是两个。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不禁后悔,若是这次徐青恶了陛下,是不是他得赶快撇清关系。没想到老皇帝竟浑不在意道:「你个小猴子,居然敢跟朕提条件,你说来听听,有什麽要求,要是无理,朕肯定不答应。」徐青微笑地回道:「孩子还没名字,请陛下取一个。」「你是文曲星,自己取不好名字?」」「文曲星也不过是北斗之一,陛下高居北辰,众星拱卫,我这文曲星算什麽?」一番话,令老皇帝哈哈大笑,说道:「还是跟你说话有意思,要不是你身份特殊,朕都想让你进宫陪我了。」冯芜听得小嘴微微翘起。幸好低着头,没让老皇帝瞧见。徐青:「陛下,我可是翰林修撰,你想见我多容易啊。」上次皇帝发下的翰林侍诏的腰牌已经收回,毕竟是不成体面的虚职,还不计入品级中。现在徐青是翰林修撰,实打实的储相。老皇帝刚才这句话,自然不是无心之语,而是摆明了对徐青说,天下万物都是朕说了算。徐青也不惯着老皇帝,暗示你个老家伙,再是九五之尊,也得讲规矩。不过事情的起因也是徐青入城那天太跋扈,当着玉亲王搞什麽「卸甲」,老皇帝也不能让玉亲王被徐青打压太过,故而替不成器的儿子出个头。实际上,当天夜里玉亲王回去就让凤采卸甲,还好是夏天,没冻着孕妇。一老一少斗了心眼,然后回归正题。这个名字必定是要让老皇帝来取的,如此才有利于君臣相得的关系稳固,有利于大局。无论世人承不承认,徐青都是朝廷大局本身的一部分了。没有他,朝廷大局就得乱。但老皇帝没觉得这有什麽,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需要一位敢出来替他和储君争权的人存在。实际上,老皇帝自觉还能活许多年,甚至觉得自己能活过玉亲王,可大臣们不这麽认为。这就是矛盾之处。徐青的出现,很好地帮他处理了这个矛盾。老皇帝随即沉吟一会儿,说道:「你出京时写的青词,有岐山凤鸣,玄龟献瑞一说,深得朕心,此子之名,便为玄扈吧。」玄扈此名,大有来头。黄帝曾在玄扈山接受凤鸣来朝,而玄扈之水,注入洛水,曾有灵龟献书一说。老皇帝取这个名字,无疑是将徐家子和祥瑞绑定在一起,击碎了「魔童」的流言,更有说不出的政治寓意。徐青和冯芜谢恩。老皇帝又道:「徐青,你第二个要求是什麽?」「此子生来福厚,我只担心他承受不住,所以希望陛下能将他带到宫里养几年。」此言一出,满场俱静。老皇帝好一会才道:「徐青,你家玄扈可不是皇族,怎麽能带进宫里抚养这不合祖宗规矩。」随后,他顿了顿,「这次我答应你,下不为例,择个就近的良辰吉日,送玄扈进宫吧,若是玉亲王这次生的是皇孙,将来便让他做皇孙的伴读。回宫。」徐青和冯芜送走老皇帝。冯芜:「夫君,真的只能将咱们孩儿送进宫里?」徐青:「阿芜,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办法。「进宫之后,既是人质,也是保护孩子不被黑山老妖抢走最好的办法,而且老妖真敢硬闯皇宫,无疑是给徐青他们除掉黑山老妖的机会。而且老皇帝没有理由拒绝。有了徐家独子在宫中,老皇帝对徐青只会更加放心。徐青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如果万一他短命,孩子由老皇帝抚养,会很安全。毕竟,他徐青要是在老皇帝驾崩前死掉,妥妥的是万寿朝第一好男儿,大虞朝第一忠臣,千古之下,与诸葛也是可以比一比的。无论出于什麽目的,老皇帝都会给徐青极高的身后名,这份身后名自然便能庇佑这个孩子。冯芜聪慧,即使不知道夫君短命的事,也明白此举对孩子的好处。只是依旧心里舍不得。徐青安慰着妻子。他也知道,自己此举多少有些冷酷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为人父母,更当自强,这些日子,我会将紫府元神之道讲述给你,你好好参悟。」徐青的话,让冯芜转移注意力。他悟出的紫府元神之道,冯芜大概是用不上的,不过玄扈将来是有机会走上这条路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番心思,正也是世族公卿的心思,都想自己家公侯万代。徐青自身也是避免不了门户私计的。战胜人性,几乎是不存在的事。徐青只能顺应。但他对那些天下为公的人,打心里是佩服的。老皇帝对徐青的恩遇很快传遍京师。尤其是徐家子被老皇帝坏规矩带入宫中抚养一事,更是让文武百官和勋贵们暗自心惊。这件事既可以看作是徐青送质子给老皇帝,也可以反应出,徐青在此事之后,只会更得皇帝信任。除此之外,老冯也借了女婿的东风,以翰林侍读学士的身份,巡按云州边镇,而且又是军机处的协办军机大臣,直接抓了云州重镇的军政大权。再熬些资历,品级很快就能升上去。而且老冯是科道清流出身,往后进督察院做都御史或者进入礼部当侍郎,也是很明确的升迁序列。没有这份清流的资历,想要挤进权力中枢很难。因为本朝自来都是清流可以兼容浊流,而只有浊流资历,则很难进入中枢决策层。徐青作为翰林修撰,也有进入内廷参与机务的资格,不过他没兴趣沉迷这些俗务,而是找到顾老道。这老道人,现今是如鱼得水,在工部的支持下,弄了好些厉害的机关出来。「你要老道重新建立一个方仙道?」「我意思是改个名字,您老来当名义上的领袖。」「你仔细说说?」顾老道对于开宗立派这种事,还是很热衷的,也明白了徐青的用意,在大虞朝魔改个方仙道出来,这叫入乡随俗。「你看咱们现在研究这些,总归都是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不如就叫物理学。您老往后就是物理学的创始人,与我们心学的格物致知,可谓交相辉映,岂不美哉?」徐青徐徐善诱道。以老顾的名义,创立物理学派,在京师站住脚跟之后,可以方便日后多吸取海外的方仙道人才。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毕竟你方仙道,本来是败犬出走大虞朝,现在能改头换面回来,甚至继续做大虞朝的人上人,也算是完了方仙道那些前辈的心愿。而且方仙道在海外积蓄不小,将这些人才引入大虞朝,自然也能带来大量资金,帮助物理学发展。另外,大虞朝人口众多,读书识字的不少,何况还是京师首善之地。现在又不是人人都能走科举,许多读书识字的人,急需要出路。物理学派无疑能和心学吸纳这部分力量。而且物理学派更着重实际操作,出成果也比心学容易。说到底,心学是仕途敲门砖,口号是经世致用,实际上是「升官发财」。反倒是物理学,一旦发展起来,对于民生的影响极大。徐青说了许多好处,顾老道自然动心。徐青又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蒸汽机?这玩意的原理,咱们一清二楚,问题是机关配件要求很高,咱们借这个机会,多找一些方仙道的人来京师,这些人铸造机关配件,肯定比工部的匠人强许多————」徐青一番话彻底打动了顾老道。他来大虞京师之前,方仙道许多老头子都不看好,觉得顾老道肯定会被朝廷吃干抹净,甚至当徐青的走狗。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让当初那些瞧不起他的老头子看看,当大虞朝徐六首的走狗有什麽不好?他在方仙道还得勾心斗角,在京师随便一句话都能调动工部庞大的资源。可以说,只要不是直接要钱,在工部搞研究,也太爽了。而顾老道自己也不缺钱,何况还有徐青支持。钱的事根本不用操心。顾老道:「行,就照你说的做。还有,这个蒸汽机一旦造出来,可以不用魂石或者牛马之力,直接烧煤便可以。其实现在不是造不出来,而是机关配件太粗糙,根本用不了多久。其中细节,还需要我找几个老师兄来帮我打磨一下。」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要人前显圣!徐青嘴角抽搐,果然装逼才是人类进步最强大的动力。古人云,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老顾这家伙更狠,直接将乡人请到大虞京师来。徐青咳嗽一声,说道:「他们到底年纪大了,一路奔波,会不会水土不服?」「一群土包子,在南洋都没见过什麽美人,让他们来京师,赚大发了好吧。」顾老道一针见血。他还不知道那些老头子的德行。平日里找鼎炉都饥渴得要死,真到了中原花花世界,还不得迷花眼。而且方仙道是搞外丹道的,不似内丹道那样,对心境打磨很看重。徐青见状,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才多久,顾老道已经是京爷的形状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呵!弄完建立物理学派的事之后,徐青觉得差不多时机成熟了。他找到梁阁老,准备进行另外一件关于黔南省的要紧事。 第224章 强硬的梁阁老,首辅丁忧 京师,某着名风月场所。徐青丶梁阁老落座,严给事中陪酒,规格颇高。「阁老可知,如今黔南省每科乡试,有多少生员参加?」梁阁老的就职履历主要是吏部丶督察院丶礼部兜着转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可以说咱们梁阁老胆小,但绝对不能说梁阁老没有业务能力或者记性不好。说实话,能进入内阁的阁臣再菜都有几把刷子。「有时候是一千多,有时候是两千。」梁阁老很快回道。「东南各省呢?」「少则八千,多则上万。」徐青道:「阁老好记性,在下去黔南省之后,便着重调查了此事。黔南省不但生员少,举人更少,甚至很多举人都不是黔南省土生土长的人,这导致长期以来,黔南省的流官和吏员极少,不得不依赖于土司自治。我知道,土司自治的好处是,朝廷统治的成本大幅度降低,坏处在于,由于土司过多,黔南省的土司叛乱,从国朝初年便未曾中断过,无非规模大小而已。」各省的举人名额是按照比例来的。黔南省的举人名额相对其他省份很少,饶是如此,由于读书的人太少,竞争环境和内卷程度比内陆其他大省差远了。可以说,自来黔南省都是科举移民的重灾区。而且黔南省的条件不好。这也导致,许多举人考中之后,如果觉得会试无望,就会想办法去其他省份当官。至于其他省份的举人进士更是不愿意到黔南省做官。故而黔南省的官员,许多都是被贬或者流放过来的,其做事的用心程度可想而知。因此黔南省缺官的现象十分严重。徐青扯了一大堆,然后提出一个切实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增加黔南省的举人名额,但这些举人,不能参加会试,却可以直接授官,而且在黔南省的升迁待遇,一律按三甲进士来。如果拒绝在黔南省做官的任命,将直接取消举人的身份。当然,徐青官方理由一大堆,实际上归根结底是找个由头,给去黔南省干事的复社社员解决编制问题。徐青说到最后,梁阁老也明白了。复社成员,多以南直隶人为主,这件事操作好,也算是为乡人做好事。黔南省的官场属于大虞朝官场的边缘地带,乃官场不争之地,即使有人发现许多黔南省的新举人都是复社出身,也没法计较。至于复社社员掌握了黔南省的官场有多大危害?还能比土司危害更大?人家土司都是直接扯旗造反的。严山在旁边听得叹服,坐馆的手腕越来越厉害了。这跟直接签发吏部委任状有啥区别?但偏偏从法理上,找不到任何毛病。「公明,你觉得此事要是推行起来,谁去做这次特殊乡试的主考官比较合适?」徐青朝严山使了个眼色。严山有些扭捏:「我的品级怕是不够。」徐青语重心长:「正因为是新的尝试,所以主考官的规格太高也不好。现在变法,讲究摸着石头过河,要大胆尝试,我看惟中就挺合适的。这件事我和梁阁老决定了,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梁阁老:「此事首辅那边怎麽说?」「已经知会过了。」梁阁老内心大定。第二日,梁阁老作为南直隶党的双话事人之一,不辞辛劳,带头冲锋,直接将和徐青商议的特选恩科乡试拿到朝会讨论。刚坐上吏部尚书位置的王尚书立马反对。倒不是王尚书觉得此事不妥,而是梁阁老现在背后有徐青支持,已经成了南直隶乡党的领袖人物。要知道他王巩也是南直隶人,现在更是吏部尚书。就算你老梁是阁老,也不能压他这个天官,不然他手下人心都散了,这吏部尚书还怎麽做?而且近来张侍郎深恨老王抢了自己的吏部尚书之位,屡屡阳奉阴违。搞得王尚书非常不痛快。但是梁阁老一改从前的作风,非常强硬,而且引经据典,将此事和改土归流绑定在一起。王尚书虽然辩论中,没落下风,却也没法将梁阁老辩倒。第一次关于此事的朝会讨论,实是不欢而散。但王巩没想到,下朝之后,许多南直隶乡党跑到王尚书家堵门,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老王一头雾水,可是这年头做官,哪有得罪乡党的。他只能派人去打听为什麽。「徐公明这个王八蛋。」王巩打听出始末之后,才知道背后的内情。因为这次特选恩科乡试,已经在南直隶会馆内部通了气。大家都觉得礼部尚书丶吏部尚书皆是南直隶乡人,断没有绝乡党前程的道理,哪知道梁阁老据理力争,王巩这个老乡居然拖后腿。毕竟徐六首都承诺过了,黔南省就是个跳板,乡党进去之后,目前的情势是暂时要呆在黔南省,但做出成绩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将人调出来。这话要是朝廷承诺,大家肯定不信。而徐六首可是当世圣贤,一言九鼎。大家可太信了。就算这开头的一科是复社先吃肉,但大家跟着喝汤绝对没问题。何况南直隶一直以来都是读书人多,再大的家族,能出头的人,始终是少数。徐六首借着黔南省改土归流的事,给大家谋前程。可谓大功德一件了。偏偏乡人之中,出现一个叛徒。王尚书没想到,此事里面还埋了一个大雷。而且徐青专挑他上朝的时候,在南直隶会馆跟乡党画饼,导致王尚书根本没提前得知此事的机会。硬生生吃了一个哑巴亏。「这魔星就不该让他回京城!」王巩咬牙切齿,但下一次朝会,很快改变了立场,大力支持在黔南省搞特殊恩科乡试。礼部尚书丶吏部尚书两个大佬都通了气,首辅这边又是默认,事情自然很快就通过了。还是那句话,相比于土司,士绅豪族在黔南省算是进步势力了。哪怕玉亲王清楚了其中厉害,也在戴先生的劝说下,为了大局忍让,没有使绊子。只是玉亲王气不已。自从徐公明横空出世,他堂堂储君,为了大局不知忍了多少次,这苦日子什麽时候才到头。而且难道不该是徐公明为大局向他忍让吗?他作为储君,才应该是大局!现实太无情!除此之外,大家也认识的梁阁老的强硬,硬刚吏部尚书,还让对方自己自扇耳光退场。经此一事,梁阁老南直隶党的名义党魁之位,无可动摇。梁阁老多年来,凡事以忍让和气为主,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尖锐斗争中,占得绝对上风,心情那个舒爽。说白了,没人天生喜欢受气和忍让,许多时候都是不得已为之。真能当上位者,谁特麽愿意做牛做马?这一仗梁阁老打出了威风,打出了体面。要不是考虑到年龄差距过大,梁阁老都忍不住想拜徐六首为义父了!经过此事,梁阁老权威大涨。而且他发现,有意无意间,自己在内阁提出的事,都得到首辅的大力支持。偃月堂。「公明,我离开朝堂这段时间,你要多费心了。」首辅一脸感伤。他现在真有一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的感觉。变法的事业正在上升势头,结果却不得不暂时离开朝堂。徐青亦有些无奈。首辅在朝堂和不在朝堂,对他而言确实是两种环境。但丁忧制度,实是朝堂中枢平衡关键的一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不宜改动不错,张家老太爷去世了。事实上,要不是老天师用道法强行给老太爷续命,大半年前张家老太爷便得走了。这次老天师从江宁府回来,张家老太爷再度病情恶化,以老天师的手段,也回天乏术。作为凡人,即使有道术高人看护,也会因为屏弱的肉身,经不起太多折腾。「太阿公,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朝堂没了你,变法事业依旧蒸蒸日上,然后你在家——..」徐青开解道。首辅脸上的感伤立马不见了,这小子还是人吗?他脸色胀红,随即释然地说道,「真要是如此,老夫也放心了。」徐青:「其实太阿公回去之后,楚地的变法,都在你眼中。届时也不能说是坏事。」以丁忧首辅的身份,回到楚地,亲自监督变法,其实某些方面比留在中枢作用大许多。而且首辅久在中枢,对地方还是欠缺实际了解,这次也是个对变法重新审视的好机会。首辅:「你小子是不见得我有一日安闲是吧。」「有事情做,才不至于沉浸悲伤之后。何况前人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实张老太爷年近九十寿终,实是喜丧。因此首辅内心里,悲伤虽有,却也不多。到了他这个位置,哪怕亲儿子死了,也不会耽误朝中大事。此次丁忧,也是从大局考虑。其实如果没有徐青,首辅肯定会选择夺情,继续留在朝中。不过那样一来,舆论影响太大,对他的身后名也是严重打击。他虽然不在乎这个,但能不到「夺情」这地步,自然也是愿意的。「你觉得我回楚地之后,应该着重哪些方面?」「农事。」「不是吏治?」徐青:「在下以为,吏治无药可医,首辅近年来澄清吏治,无论是考成法,还是其他的政令,都是扬汤止沸,解决不了根本。当然,也不是说这些事毫无意义,只是眼下里,在吏治方面做文章,属于付出多,收益少。但农事不一样,只要粮食不出问题,天下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在下请首辅丁忧之后,亲自监督,多多推广番薯之类的高产作物,而且这些作物,徐某看来,还有很大的增产潜力.—..」番薯在闽南已经有推广种植,而且徐青还从方仙道这边寻得了更好的良种。不过推行起来,依旧是步步艰难。楚地已经是天下产粮的大省,有首辅亲自力推此事,肯定是有收获的。「你说的这些作物,真有如此高产?」「徐某不敢保证,但首辅可以择点试行,亲身验证一番,如果确实大有好处,可以逐步推广。」「嗯,农事生产是国家大事,不可操切。我记住你说的这些了,回去之后,一定好生琢磨。」他最欣赏徐青的地方便是这一点,凡事都能在不利的局面中,找出有利之处,而且胆大心细,敢作敢当。徐青也觉得首辅做人是有大格局的。要是其他大官被他这麽指教,还让其关心农事,肯定心中不爽。首辅倒是没有如任何心里不舒服的地方,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是对国家有利的。徐青随即又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什麽事?」「反正您老都要丁忧了,不如做个踏板呗·——首辅听了徐青的计划,忍住一砚台打碎徐青脑袋的冲动。原来徐青打算请老皇帝夺情,然后首辅犹豫不定,这时候由老岳父和吴老恩师上奏疏,力劝首辅丁忧。如此一来,可获大名。而且老岳父和吴恩师都是变法派的,此举可谓大义灭亲。何况两位老爷都是科道清流体系。此举有利于在清流中,掌握话语权。还是那句话,舆论阵地,徐青既要民间的,也要官方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徐青见首辅脸色不好,说道:「要是换做在下,也是一样愿意做这个垫脚石的。」首辅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你爹妈早死了好吧!不当人子。但徐青确实说得有理。忍了!首辅挥挥手道:「你自己去准备。」他都快气笑了!徐青松了口气,深深一拜。首辅没看他,等徐青离开之后,才长叹一口气。以徐青的手腕,日后玉亲王上位,怕不是徐青的玩物。这怎麽斗得过?算了,为了天下,只能让玉亲王委屈了。随后几日。张家老太爷去世之事,在京师引出轩然大波。「天亮了!」许多保守派忍不住「弹冠相庆」。一时间,众人都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王爷,这时候千万要小心谨慎。」戴先生闻听此事之后,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过来提醒玉亲王。「嗯,先生,我知道的。」玉亲王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首辅丁忧,其实对他也没什麽好处。变法说到底是为了天下好,也是为了他好。「你觉得首辅会留下来吗?」「若无徐青,首辅必然夺情。现在的话,首辅必然走人。戴某建议,王爷应该·—.」玉亲王仔细听着戴先生说的每一句话。他听完之后,「先生之言,果真是拨云见雾。』原来戴先生的建议是藉此机会,安排左都御史霍景转任礼部尚书,并且入阁。然后再安排人占据左都御史的位置。首辅一去,梁阁老升任首辅是必然的。但戴先生也十分可惜,要不是王巩接任了吏部尚书,在玉亲王的支持下,未必没有当首辅的机会。王巩差点一口血喷出,他再忍一忍,这首辅就是他了!吏部尚书是外廷之首,但如何能与首辅的位置相比。关键是他现在不是阁臣,从资格上来说,已经没了竞争首辅的机会。他很快平复心情,忽然间想到一个好主意,写下一篇请首辅「夺情」的奏疏·——一封奏疏上去,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此时此刻,徐青和雄禅闲坐。「公明,这次首辅丁忧的事,你不打算参与吗?」雄禅笑了笑。徐青:「朝廷的事,自有大人们做主。大师,咱们的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对付黑山老妖上。」他自然清楚,雄禅入京之后,不但在他的帮助下,亲自操弄武道大会的事,更藉此机会,结交王公大臣。他是当世武圣,念经之时的玄音,对于人体大有好处,许多纵欲过度的王公贵族,在听了雄禅讲经之后,身体都大有起色。可以说,雄禅现在就是诸多王公士绅眼中的活佛。论影响力,一点都不比徐青差。毕竟这些人都很怕死啊。雄禅微微一笑:「对付老妖,咱们只能尽人事。在此之外,贫僧想和公明做一件有大功德的事,不知公明有没有兴趣。」「大师有事尽管吩咐。」「公明可记得黄梁米?」「当然记得,此物怎麽可能忘记。』雄禅:「其实我们大禅寺多年研究之下,已经在黄粱米的基础上,培育出比现今稻米产量高出三成的稻种,如果公明和我一起推广,将大有利于天下。」徐青心里清楚,粮食的增产,光靠育种还不够,还有肥料等方方面面的提升真要是产量增加这麽容易,雄禅不会现在才提出来。大和尚虽然是盟友,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仔细听了大和尚的话,说道:「大师这稻种,是不是种子只能在大禅寺获取?」他一语道破天机。雄禅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徐青居然直接就猜到其中最关键的地方。雄禅:「公明确然学究天人,但此事绝对是大好事。」徐青陷入沉吟之中。 第225章 万寿米与新首辅 徐青琢磨片刻,随即笑道:「大师说的稻种有意思,一时半会间,要想在天下推广,着实不可能,但咱们可以先试试。对了,大师今晚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去陈公公府上吃个素斋。」「你说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忠?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好?」「不妨,咱们这种人,行得端做得正即可。其实咱们陛下,不怕咱们做什麽事,就是怕不知道咱们在做什麽事。」徐青一针见血,说尽了万寿朝的为官之道。说起来,徐青和陈忠这场宴会也是约好了的公事。老顾在工部研究蒸汽机,需要一片试验的地方,找来找去,发现御马监有一片草场比较合适。这地方,自然超出了工部的职权。徐青不认识御马监太监,因此找了陈忠,晚上说说此事。像陈忠这样的大太监在宫外也有府邸,而且十分气派,居家的时候,跟士绅老爷没啥区别。还别说,陈忠这种阉人,论文化不见得比许多进士差,杂学历史甚至还好一点。因为本朝能进司礼监的太监,许多都要进内书堂读书,教课的先生,不少还是翰林学士呢。对于深宫的太监,如果想要谋求上进,史书是必读的,不然将来死都不知道怎麽死。他们还不像正常读书人那样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浪费在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章上。在某些方面的学问,比一些进士厉害,实是不奇怪。徐青上门前,专门取了两件孤本。他这边也提前知会过,今日雄禅大师要来赴宴。陈忠对此表示意外之喜。到了时间。大虞朝的文曲和武曲同时光临大太监的府邸,令陈忠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人虽然很有手腕,但本性十分猖狂,而且谁要是对他有用,真当亲爹供起来都没毛病,对于老皇帝的话,从来是不打折扣的。这也是陈忠给自己立的人设,亦是他能上位的秘诀。他想得很开,自己是无后的人,没必要留什麽后路,今朝得志,猖狂便对了。何况皇宫大内,太监被斗倒,往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失宠,跟做的事是没什麽关系的。在陈忠看来,如今京师最受宠的便是徐青,甚至没有之一。徐家的公子玄扈,现在是寿妃抚养。当今年号万寿,陛下更是求长生之道。寿妃的封号是一个「寿」字。足见如今寿妃娘娘所受的恩宠。而寿妃娘娘也年逾四十了,多年无子,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论出身,作为养子的徐玄扈,在大虞朝可以说是无比尊贵了。就连玉亲王的生母位份都在寿妃之下呢。徐六首如今之得宠,可见一斑。一行人寒暄之后,各自落座。虽是素斋,却有乐舞相伴。陈忠和其他大太监一样,也纳了外室。其实太监因为色欲得不到满足,往往色欲十分旺盛,宫里的对食夫妻,着实不要太多。对于修行人而言,色欲反而是极容易勘破的。即使十分爱好,也不会沉迷过度。比如老顾,来京师之后,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后面已经玩的不咋花了,就是偶尔去礼部和督察院的地盘放松放松。纯属是娱乐消遣。对于雄禅而言,同样如此。他习武有成之后,破了色戒,甚至寺中还有私生子。这也是上一代虚空方丈要求的。甚至虚空方丈和某位道家高人还有一段露水情缘。他们这种高手,遇见厉害的女修,交流心得,情致一起,偶尔来个礼貌性双修是不足为奇的。当然,前提也是对方愿意,顺水推舟。实际上,上古时,野合都是常见的事。如今礼法重名节,乃是时代发展的结果,有其必然。但非是从来如此。酒足饭饱之后,屏退左右,徐青和陈忠谈起正事。「徐先生,御马监太监秦祥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要那一片草场,已经给你安排好,到时候有乾清宫的小太监张鲲带你去。」秦祥也是乾清宫的管事太监。张鲲是之前徐青在文渊阁认识的小太监,现在得了皇宫太监老祖的赏识,混进了乾清宫内。徐青先是感谢,随即提到了雄禅大师,打算向陛下进献万寿米的事。其实雄禅没说米的名字,但要拿来当祥瑞,徐青随口取了这个名字。雄禅算是见识到徐青纵横官场的真正奥妙,那就是无耻,极度的无耻。一番交谈下去,连黄粱米都搭了进去。雄禅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要不是徐青传音,说了此事大有好处,雄禅当场都要走人。这次主要是先和陈忠通个气,然后再向老皇帝禀报此事。一番酒宴下来,徐青和雄禅离开。「公明,咱们事先可没说黄梁米的事。」徐青白了一眼,「大师,你们大禅寺的黄粱米产量太低,还不如拿出来,这才是对天下有大功德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拿出黄粱米的稻种,往后我每年给你大禅寺产量三倍的数。」「不行,起码得五倍。」「不是,大师你这稻种肯定做了手脚,我还不是得年年找你要稻种,三倍已经够多了。而且稻种是另外的价。」徐青最后一句话让雄禅消了气,他说道:「这种植黄梁米极为耗费人工和资源,你确定有把握?」「大禅寺的地盘再好,能比得上大虞朝整个天下?」徐青反问。一句话将雄禅的话堵死。徐青接续道:「大师,咱们做人有格局点,陛下惦记你们大禅寺的黄粱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真要是不给,他让我想办法,你说我是想,还是不想。毕竟在大虞朝,还没我没做成的事。」雄禅脸一黑,这小子接触久了,发现是真的欠揍。不过徐青说的有道理,黄粱米留着,便只有这些产出,拿出去,产量更高,而且稻种在大禅寺手里。关键是,他现在成了武圣,确实需要更多资源,也有能力保护这些资源。「不过你真有把握,让陛下将御马监的草场,拿来开垦种地?」徐青:「大师你就不知道了,现在那些草场大部分也没拿来养马。」徐青细说了里面的关节。原来御马监的草场是用来养马的,但是百年前山河破碎之后,文官话语权大涨,有意阻止皇室养马,增强中枢的军力。而且御马监的太监也发现了,与其费劲养马,不如直接去边镇和草原互市交易买马。到了现在,直接买马过程都省略了,都是遇见检查时租马来应付。于是许多草场,都被拿来租种粮食,或者做别的用途,甚至闲置。御马监的草场荒废,对于养马的民户都是解脱,因为朝廷的马政太苛刻了。原本的情况下,逃亡的马户着实不要太多。现在御马监这些太监贪污腐败,反而成了马户眼中的善政。「难怪大虞朝现在的骑兵战力下降这麽快。」雄禅听完之后,不禁感慨。他现在想起,自己大禅寺里,怕也有类似的事,回去之后,得好生整顿。这年头,但凡做点事,手下都是一群虫拼命扯后腿。雄禅不禁十分羡慕徐青的复社,人家连黔南这种偏远的地方都愿意去,论觉悟比大禅寺的和尚们高太多。徐青要是知晓雄禅这麽想,肯定翻白眼,要不是他解决了编制,又画了大饼,看有人去不。这一批人去了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吃不下苦逃回来。估计只有到了那天才知晓。徐青搞定雄禅和陈忠,回家安歇。徐青当然看得出,雄禅想用万寿米来垄断北直隶的粮食生产。不过对于徐青而言,粮食增产,并非坏事。当然,他也不可能让雄禅如愿。用皇庄增产,乃是打个样,让大家明白改良育种的好处。以后那些高产作物引进,其实和雄禅的稻种是竞争关系。有竞争才好压价嘛。而且徐青很清楚,粮食的高产,需要多方面的发展,尤其是肥料这方面,更是重点。他要是和顾老道解决了这方面的难题,什麽稻种都得靠边站。做事情,都是一步步来,现在先起个头,后面慢慢完善。希望他有看到那一天的时候吧。对于徐青而言,做这些事,更有种强烈的满足感,能令精神舒爽,比打坐更对神魂有好处。说到底,人生的意义价值实现之后,精神确实是不一样的。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如果他现在朝不保夕,穷困潦倒,肯定自私自利,不顾天下人死活。但满足物质欲之后,反而格局不一样了。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不知道别人会怎样,反正自己的经历和心境转变大抵是如此的。徐青也不会嘲笑别人自私自利,因为一个人做出的事,性格,选择,除了先天之外,何尝不是跟环境和际遇息息相关。假如当初非要叔父过继一个儿子,将他赶出家门,甚至在这具身体重病时,没有细心照料。徐青也很难想像,他现在是什麽样子。他更明白自己的本心,那就是可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我想做的事,有能力去做;不想做的事,有能力去拒绝。这样的长生,对他而言才是有意义的长生。人生贵适意尔。徐青优哉游哉地回到家,然后看到妻子在努力修行。现在两人心心相通,有着奇妙的感应,这也和冯芜修炼的灭情天书有关。情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对于徐青而言,他很难具体描述这种感觉,但是毫无疑问,没有冯芜的人生,对他而言是不完整的。徐青照例回来和冯芜说了事情。夫妇只要同心,那就是最好的创业夥伴。除非特别见不得光的事,不然徐青都会和冯芜说清楚,甚至商议。他一个人,总有疏漏的时候,有冯芜在旁边,总归是好事。徐青自我取笑,这叫徐谋冯断。徐青主意很多,但也需要妻子来帮忙做决定,但往往冯芜的决定,就是徐青本身的主意。这是天籁和地籁的合拍。双方之间,亦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增长对世事的认知。世事洞明皆修行。「这件事夫君自是做得极好,不过我担心另一件事,只怕雄禅大师会从中明白一个道理,与其对抗朝廷,不如加入朝廷,窃夺最高的权柄。」冯芜指出一个极为重要的隐患。如果武圣和朝廷对抗,固然危害极大,但朝廷也不是不能解决。可要是武圣主动加入呢?社稷的权柄转移,绝非不可能。冯芜接续道:「我看雄禅大师与许多高人不一样,他很强的权力欲,对于许多高人,朝堂纷争是对修行的阻碍,在我看来,雄禅大师却将这些事当做修行的一部分,如同夫君一样。」徐青不得不赞叹妻子清晰的洞察力。论条件,雄禅不比徐青差,他一旦学习徐青的做法,很多事一样会非常顺利。而且哪怕玉亲王不和雄禅交集,雄禅也天然能得到玉亲王的扶持。因为朝堂需要平衡。毫无疑问,哪怕徐青和雄禅称兄道弟,涉及双方根本利益时,也是会势同水火的。但不妨碍,打生打死之后,继续喝酒赏月。我和你有大道之争,可是我也深深钦佩你的修为。不冲突。高处不胜寒,能同在高处,才能互相欣赏,这也是精神上的慰藉。徐青微笑道:「阿芜是否对为夫没有信心。」「哼,我只是好奇夫君对此有何打算?」徐青:「阿芜别忘了,人固有一死,武圣也不例外。古来圣贤皆死尽啊。」冯芜明白了徐青的意思,无论雄禅将来取得什麽样的权柄,都不过是时空长河的一朵浪花。而徐青却深深影响到了雄禅的修行,这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已经是胜利了。我身虽灭,我道犹存。谁赢谁输?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她突然意识到,在更高层面的修行者斗争中,确然是大道之争,修行路线之争。炼虚合道,正是要让自己化道合道,如此才是真正追逐长生不灭的道路。道便是路。徐青所行,也正是紫府元神之道最核心的地方,那就是「合道」。成仙是表象,合道才是根本。至于什麽境界才算是合道,徐青又最终会合什麽「道」,这都是徐青现在远远没法明白的事。他只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如果没成功,那是能力问题,无关乎其他。徐青又道:「雄禅大师确实是奇才,他入京时便跟提过梵我如一,追求真空。若是本性真空,即使被我影响,也是真空。只是他要真做到这一步,我只有佩服的份,该人家赢。」冯芜抿嘴一笑:「那夫君多多努力,我可不想你输。」随即眉目含情。一夜安寝之后。乾清宫的小太监张鲲来传旨。徐青跟着他一起去万寿宫。没见到玄扈,徐青有点遗憾。一番见礼之后。「小猴子,对首辅丁忧的事,你怎麽看?」万寿帝君拿着一本道经,随意地坐在玉床上问道。「臣以为,陛下当夺情。」徐青老老实实道。老皇帝笑了笑,拿出一本奏疏,扔到徐青眼前。正是吏部王尚书的奏疏,与徐青一样的看法,就是希望老皇帝夺情。徐青看了之后,立刻道:「臣请陛下斥责王大人。」老皇帝:「他不是和你一个看法吗?」徐青:「在其位,谋其政。王大人身为吏部尚书,维护丁忧制度乃是本分,如今王大人逾越本分,居然试图让陛下夺情,非是为臣之道。」老皇帝:「夺情不也是丁忧制度的补充麽?王尚书何来逾越本分?」徐青:「因为夺情是恩出于上,非是人臣可以过问。」「那你怎麽可以说?」老皇帝似笑非笑。徐青:「所以臣逾越了,还请陛下治罪。」老皇帝脸上的神情尬住了,寻思这小子和老王仇这麽大吗,非要玉石俱焚。不过他最喜欢臣子斗起来,徐青的表现,正合他意。他道:「陈忠,拟一道中旨,申斥王巩,并罚俸一年。至于徐青,也是一个待遇。」陈忠着笑领旨。徐青见状,直接谢恩。他这一手,完全是不管王巩有什麽想法,直接将对方从起手式封住。徐青血厚,不怕用七伤拳伤人伤己。偶尔让老皇帝找藉口申斥他一下,老头子也高兴呢。这就是人性。随后徐青说了万寿米和黄粱米的事,还说雄禅打算进贡极品黄粱米。老皇帝听得眼前一亮。徐青又道:「臣觉得大禅寺的东西,来路不是很清白,万一有什麽邪祟作怪,未必对龙体有益,所以拒绝了。」老皇帝又一阵失望,说道:「朕乃天子,不怕有什麽邪祟伤损。」徐青:「臣也是如此想的,但总想着万一有事可怎麽办,所以特意交代,请雄禅大师写一篇血经,净化灵米,如此可保万全。」老皇帝点头赞许,「还是你办事让人放心。」随即老皇帝话锋一转,「徐青,你觉得张阁老丁忧之后,谁做首辅比较合适?」 第226章 水魔出世,黄河决堤 「回禀陛下,要说能力的话,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一人能支撑如今的朝廷变法大局。」「哦,你不该会说是你徐公明吧?」「陛下圣明。」「噗。」陈忠在旁边忍不住一笑。他这是在捧眼呢。顺便当个气氛组。这也无形间帮徐青化解压力。「陈忠,你笑什麽?」陈忠连忙回道:「皇爷,臣刚才放了个屁,没憋住。请皇爷治罪。」大虞朝的太监,职务高的话,便是是厂臣丶内臣,因此在皇帝面前是可以自称「臣」的,如果是张鲲这样的小太监,则是自称「小的」丶「小人」之类,跟寻常老百姓没区别。老皇帝「哦」了一声,「朕知道了,你意思是徐青刚才在放屁。」陈忠:「皇爷圣明。」老皇帝又看向徐青,问:「徐青,你怎麽看?」徐青:「陛下,臣之言没有夸大,若是为了变法,当今朝堂,属实找不出比臣更适合主持大局的。而且内阁学士,也从没有品级要求,臣怎麽就不能做首辅了?」徐青说的是实话,内阁对阁臣的品级确实是没有要求的。老皇帝似笑非笑:「别把你自己说的那麽厉害,难不成变法没了你还不行?「臣不敢说不行,但臣肯定是乾的最好那个,此事可谓是有目共睹。」老皇帝:「哦,意思是朕要是觉得你并非最好那个,那朕就是眼瞎?」徐青:「这个———」「怎麽,你徐公明还有不敢说的话?」「臣只能说,难说——.」」老皇帝气笑了,「你今天是不是想试一下廷杖。」徐青:「陛下要问臣,臣只能如实回答,不敢欺君。」老皇帝摆摆手,「你想当首辅,朕答应,满朝文武也是不会答应的。说点有用的。」徐青老老实实道:「那就只能是梁阁老了。」「你觉得梁阁老有操持变法大事的能力?」「没,主要是梁阁老听臣的话。」老皇帝脸一黑,但没有发怒,这小子欠打归欠打,道理倒是对的。变法有利于提升国势,提升国势有利于他修行浑天宝鉴,修为提升之后,他的寿命也能延长—.要是徐青顾左右而言他地举荐梁阁老,老皇帝反而会心里不喜。但现在徐青把大实话说出来,老皇帝心里其实是接受的。而且梁阁老当了首辅,有利于分化徐青在南直隶党的权威,眼下南直隶出身的王巩又和徐青不对付,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徐青年纪轻轻就做得太大。从内阁序列来说,梁阁老接任首辅亦是没有程序问题麻烦。老皇帝心里被徐青说动之后,便缓缓点头:「你这话确实有点道理,这样吧,你来替朕拟一道旨意,让首辅夺情。」即使首辅丁忧是必然的事,但皇帝面子上也得下旨夺情,不然显得太刻薄。徐青倒是不废话,直接干活。不多时,一篇夺情旨意出炉,全文从忠孝二字入手,讲述忠在孝前。首辅留在朝堂,有利于天下,亦是老太公之夙愿——简直就是陈情表的反面。这道旨意一写出来,陈忠看到之后,都觉得首辅应该留下。甚至文章还刻薄地指出,首辅要是回去丁忧,乃是为个人之小节,失天下之大义,与世俗腐儒何异?非大丈夫也!陈忠心中腹诽,这也太敬业了。老皇帝看后,大感满意。夺情虽然是体恤臣子,可是君王让臣子不回去守孝,多少有点苛刻。徐青此文,完全体现了老皇帝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的大格局,让他从道德洼地,站到道德制高点。这才叫一个舒坦。「诸臣工多有误国之人,唯徐青你知朕肺腑啊。」老皇帝看了这道旨意之后,都觉得自己是三代以来第一圣明之君。「陈忠,用印之后,拿去内阁。」「遵旨。」「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在老皇帝的退场诗下,徐青离开西苑。老皇帝搁这还演上圣君了!徐青一边吐槽,一边离开。很快,皇帝明发旨意,对首辅夺情。而且内廷消息走得很快,许多朝臣勋贵都清楚这篇雄文的操刀人是徐青。「不愧是当世文宗!」督察院左都御史霍景将旨意明发众清流。他不得不承认徐青笔杆子的战斗力,绝对是当世第一的存在。霍景很亢奋。这次是来大活了!众清流也充满斗志。敌人越强大,越是显得他们的厉害。敌人越是支持,他们越是要反对!首辅休想夺情!如何驳斥徐青的夺情雄文,乃是当下督察院最紧要的任务,别的事都要靠边站。而且击败当世文宗,这是多麽大的荣耀。几乎可以和现在有武者直接击败雄禅相比,哪怕是群殴。可以说,一个个四五十岁的御史,都热血沸腾起来,仿佛回到少年时代。京师,某着名风月场所。梁阁老在里面用心视察工作,忙碌之后,终于等到徐青,随即屏退左右。「我和陛下决定了,这次首辅的位置,非阁老你莫属。」徐青大言不惭。梁阁老只当没听见前面的话,心里满是激动,举起酒杯:「公明,啥都不说了,我干了。」得到梦以求的首辅之位,梁阁老心中满是壮志豪情。说话做事也江湖气起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锻炼身体,下次谁要是在内阁跟他作对,直接一板凳抄过去——当然,这只是幻想————大家都是国家柱石,没必要来太大的火气,有事商量来。向徐坐馆敬酒之后。徐青问:「阁老当首辅之后,打算如何继续推行变法?」梁阁老心中本来有一大堆理念,看到徐青幽幽的目光之后,福至心灵,「公明怎麽说,我怎麽做。徐青拍了拍老梁的肩膀,还是老大人靠谱。他掏出一份万言书。「这份叫做五年计划书,乃是接下来五年变法大略的纲领。阁老用心揣摩之后,再上交给陛下,必能使首辅之位,高枕无忧。」「五年?张太阿回去丁忧,也就二十七个月啊—.」梁阁老有些忧虑。徐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常言道人走茶凉,你老梁不是人啊,人还没走,茶都凉了。「丁忧结束之后,太阿公未必会回来,即使回来,这份计划书也不会变动。」徐青安抚了一下梁大人。梁阁老随即接过万言书,事关前途。他直接先浏览一遍,越看越有滋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份万言书所提的五年计划,算是深得其中精髓。而且他保证陛下能接受这份万言书因为照着万言书执行下去,接下来的施政,都有了脉络可循。不说能有多少实际效果,但至少保证了上位者抓事权的心理。除此之外,老皇帝还可以随时抽查变法推行的进度,不必在奏章里自己去找寻细节。不过梁大人是老官僚,真照此推行下去,用不了多久,下面的人肯定是以糊弄为主。可明面上,肯定能出极大的变法成效,对他而言,这已经足够了。真留下烂摊子,那也是下一任首辅的事。而且有了这份万言书,梁阁老完全能享受到变法的福利,不愁身后名。徐青也清楚,梁阁老这种货色,很难像首辅那样坚定不移地推行变法,执行力拉满。好在此老听话。这份万言书,若是给首辅,绝对效果能好许多,可惜,时也命也。徐青是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给梁阁老。有枣没枣打两杆子。此外,有了计划书,他照着计划来,能减轻梁阁老的抵触。毕竟他再厉害,真将一个首辅当傀儡操控,那也太不像话。现在一切有了计划书当藉口,就不存在这种心理了。虽然已经定下新首辅的人选,但现在京师主要大戏还是徐六首舌战群儒!一群御史言官,开足火力,炮轰徐青代皇帝拟的夺情旨意。徐六首也不惯着。直接写奏疏对着一众清流嘲讽拉满。可以说,终万寿一朝,最大的文化盛事,便是这一桩了。因此这次论战的奏疏,许多流传到后世,还成了珍贵的文物。后世史家,甚至认为,徐六首带坏了一个时代的舆论风气。对此,徐六首在个人手札里明确提出,大虞朝的风气从一开始就是坏的。「夫君,今天还写奏疏吗?」「不写了,跟一群杂兵斗,没意思。」徐青搁笔而叹。跟菜鸡骂战久了,会被菜鸡拉到同一水平,然后被他们用丰富经验击败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岳父和吴恩师的奏疏到了,并指着徐青鼻子骂了一顿。一个是岳父,一个是恩师。徐青表示尊重,上了奏疏,自承他们说得对。于是,击败徐六首的胜利果实,直接被冯大人和吴大人窃取了。作弊啊!督察院许多御史差点吐血。奋战多日,眼看就要胜利,结果被人窃取果实。而且理论上,冯大人和吴大人都是清流出身,还不好喷。冯丶吴二人的奏疏一到,可谓是一锤定音。很快首辅上了最后一道请求丁忧致仕的奏疏,皇帝那边也同意了。一场大戏,总算落下帷幕。在这个过程中,首辅也安排好接下来的事,然后站完最后一班岗。今天是首辅在内阁当值的最后一夜。他感慨万千。与此同时,这一日徐青的未央剑发出颤鸣。徐青先有些不解。直到在这一夜,首辅紧急召他到内廷参加廷议,才知晓发生了什麽大事。「黄河又决堤了?」上次黄河决堤,造成中州有诸多流民,而且激发了东山省的民变,事后朝廷自然派人去治水了。参与廷议中,徐青旁听了此次黄河决堤的缘由。竟然是因为祭祀神灵不当造成的结果。自古以来,黄河的主要祭祀对象便是「河伯」,然后便是一些山川的自然神灵。负责治理黄河的人,主要有两位大员,一个是工部尚书朱灵,另一个便是以右副都御史领河道总督差事的刘权。因为黄河的水患,往往能动摇社稷。故而两位大员常年不在京师,而是负责治水。治水也是历朝历代的大事。此事更不能让一人兼任。因为上古之时的大禹,便是通过治水,改朝换代的。故而才需要两位大臣互相制衡,免得形成反叛势力。这两个大臣到了地方治水,也非常有意思。不是修建河堤,而是祭拜神灵。朱灵认为当祭拜河伯,刘权认为当祭拜山川自然的神灵,双方争执不下,最后都各自祭拜了。结果黄河依旧决堤。因此双方互相攻计对方祭拜错了神灵,才让另一位神灵发怒,令黄河再度决堤。徐青闻言,一开始觉得是两个神经病,但听了廷议之后,才发现还真不是这样。修建堤坝确实能治水,但黄河决堤确实有神魔因素存在。在黄河之中,镇压着一头极为可怕的上古水魔。往往水患的发生,都和水魔冲击里面的禹皇封印有关。他们祭祀神灵,也是企图让黄河两岸受到无数百姓香火的神灵发力,镇压水魔。当然,黄河本身也需要治理。只是需要双方面并重。但修建河堤的钱远远比祭祀神灵多。朝廷一时间也拿不出太多治水的钱,因此抱着侥幸心理,算是默认了祭祀神灵的事。「眼下需要一位能臣去负责治水,亦需要一位有大能力的人去加固水魔封印。」首辅直接定下基调。他话说完。整个内廷的目光都朝着徐青瞟过来,徐青:「..他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什麽叫众望所归。而且徐青内心还想起一事,未央剑的异动,莫非就和水魔有关?因为当初诸葛氏曾以未央剑镇压过长江水魔。黄河中那位水魔,号称天下水魔之首,据传闻那些长江水魔,也是黄河水魔的魔念幻化沾染妖兽而成.··—不管有没有关系,徐青都愿意去治水。治水固然是大难事,却也是一桩大好事!他当仁不让,「徐某愿往。」 第227章 蒸汽机问世,修仙的新时代? 见到徐青主动请命,首辅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无非是内阁拟旨,皇帝过目,司礼监用印等繁琐事。廷议结束之后,徐青和首辅来到偃月堂。离开内阁之前,首辅还有些感伤,对徐青意有所指道:「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内阁?」徐青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偃月堂内。首辅:「公明,刚才有些话不好当着众人面说,眼下咱们先交个底。你以为这次治水的重点在哪里?」徐青立刻打起精神来,「那得看太阿公关心什麽了。海运,或者漕运?」这数百年来,黄河泛滥,百姓死伤无数,但治理黄河,最大的难点,却在于运河。前朝大运河开凿以来,固然沟通南北,有利于维护中枢统治,但沿着大运河的水系,却时常泛滥。经常发洪水的地方,最大的问题便是会逐渐变得土地盐硷化,不适宜耕种。而运河两岸生民无数,如果不能种地,总得有个去处,否则就只能暴乱。如此便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的一个重大原因。其实很多王朝的弊端,看似很离谱的解决措施,实际上背后都有更离谱的缘由。百万漕工的生计解决不了,那麽黄河泛滥,必定以保运河为主,否则一旦运河出问题,不单是南北物流中断,更是上百万有组织的漕工会陷入丢饭碗的境地,民以食为天。受到黄河泛滥影响的灾民,即使造反,在朝廷官军面前,也是羔羊。但漕工这种有一定组织力的大规模群体造反,足以让天下陷入大乱中。故而挑动黄河天下反,其中重要缘由便在此。正因为运河的重要,所以首辅才对开海运十分谨慎,即使到如今,海运的运力也比运河少许多,甚至都没减少原本运河的运力。除此之外,运河背后是江南豪绅勋贵。靠着运河沟通南北,这些人都发了大财。若不是徐青分化了部分,谋取海贸巨利。朝廷如今的海运,都是难以存在的。可以说,徐青能用仙煤解决部分灾民的生计问题,但面对百万槽工的生计,依旧是无能为力的。但漕运在许多方面比起海运其实是落后的,最关键的地方便是漕运的运力有限,海运的运力却可以有很高的上限。首辅自然是知晓这些情由的,他现在已经暂时卸下担子,说道:「徐青,你也别糊弄我。有没有既能保漕运,又能保海运的办法?」他摆明了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徐青:「纤夫之苦,苦于种地。若是连纤夫都不给人当,在下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麽事。因此漕运是不能砍的,在下以为,当保漕运为第一位,海运暂时不能再继续推进了。」他说的是实话,海运现在的利润很高,但最夸张的是,现在海运远远没到上限。如果朝廷继续加大这方面的投入,海运之利,会非常可观,但是漕运的利益也会大损,届时百方漕工如何安置?这不是说给钱就行。因为大运河的存在,已经导致沿河水系,有许多地方的土地不适宜耕种,即使现在没了大运河,要恢复地力也需要许多年。其中耗费之巨大,绝对是朝廷无法承受的。但对朝廷也有个问题,如果继续加大开发海运,至少钱粮不会被江南豪绅勋贵卡脖子太死,更有利于中枢的统治。天下事,总归是要反覆权衡,才能找出折中之法。折中不是好办法,却至少能暂时糊弄。实在糊弄不了的时候,那就一切推倒重来呗。首辅:「我看过工部的章程,你和顾道人研究那个蒸汽机,到底有什麽大用处,居然值得你们花费消耗那麽多的钱财和人力?』徐青:「以元辅的智慧,应该看出,此物其实可以取代一定的牛马之力。」首辅颌首:「我目前能想到的便是,用此物取代牛马,驱动马车?如此一来,是否可以如秦之旧制,修建车轨?」北方多平原,若是修建车轨,再以机关取代牛马,可以昼夜不停运转,届时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就能加深许多。徐青:「此事难以一而就,但只要蒸汽机搞定,后面的事,都是水到渠成,只是咱们未必能看到那一天。」「有个开头也好。看来还是得先解决粮食问题,才能缓解漕运的压力。」首辅叹了口气。看来他丁忧之后,需要在高产作物这方面更加上心才行。有了粮食,许多问题其实都是可以迎刃而解。徐青和首辅交底之后,然后去了顾老道那里。他只能加速历史的进程,却无法扭转。这次治水,依旧得先保运河。要保运河不受黄河水患影响,那就得北堵南疏,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洪水分流向南,南边的泥沙会堆积得越来越多,因此大虞朝立国以来,黄河的河道总是北移。其实前世修建三峡水坝,也存在泥沙堆积的问题。但是如何解决的呢?搞大基建。因为大基建会消耗海量泥沙,所以水坝导致的泥沙堆积问题,自然就没有了。这个世界的人,估计也是想不到,泥沙还能卖钱,发大财。「工部那边已经在研究水泥了,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出成果。即使出成果,但是要挖掘大量泥沙,机关也是很重要的,光靠人力,成本太高。」徐青只能庆幸,幸好还有魂石。用魂石驱动方仙道的机关,也能发挥出他前世一些机器的效果。但是魂石矿脉稀少,注定难以大规模持续性的开发改造这个世界。好在只是作为前期工业化的铺垫倒是足够了。他现在逐渐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诞生。「机关修仙?」道术丶机关以及物理学的结合,不知道能诞生怎样的修仙时代。徐青很是期待。创造一个新时代,这种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在这种巨大满足感面前,其实生死的虚妄之感,会变淡许多。人活在现世,真的很需要有事业来支撑填补人生的空泛和虚无。在前世,权力就是最好的长生药。许多老头子,七老八十,都能去竞选总统呢,而且精神焕发。到了顾老道这里。顾老道兴奋不已,「徐公明,道爷我成了。」他指着一口水井,旁边有个怪异的机关,正在不断抽水,而动力来源便是仙煤的燃烧。「此物可以抽三丈深的水,往后可以用在矿井上。』蒸汽机的雏形,徐青和顾老道早已研究出来,这次是进一步改良,使其有了实际用途。三丈深还是太浅了。但这是关键的一步。顾老道拿出图纸,不断比划。「可惜了,我的术数不算厉害,等我几个师兄弟过来,到时候一起演算,此物还能进一步改进。」「如今术数最厉害的地方不在咱们中土,而在极西之地。」顾老道叹了口气徐青翻了翻白眼,你个海外蛮夷,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自称中土人士了。关于术数,徐青前世作为文科生,自然不算厉害,他依稀记得一些公式,都一股脑交给了顾老道,但实际理解和消化运用,自然需要进一步研究。徐青的时间很宝贵,专业的事,自然是交给专业人去做。事实上,只要有动力和钱财支持,中土之人,一样能做好术数。眼下最重要的是,有了魂石机关,以及初级状态的蒸汽机,加上水泥等种种事物,徐青算是有了最低级工业化的本钱。要工业化,就得有原始资本积累。所以海运迟早要扩大,才方便对海外进行深入掠夺。还有一点,海外也有各种超自然力量,如果想要成事,中土的修行者培养是必不可少的。一系列的操作,肯定会导致这个世界越来越卷,也会让世界变得越来越有趣。徐青自然而然有了一种明悟,仿佛有了更高维度的视角。他心神有些恍愧,然后很快回归现实。砰!老顾的蒸汽机爆炸了。顾老道的笑容戛然而止。「意外,意外!」徐青莞尔。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发展依旧很难。他随即道:「应该是材料问题。」在前世,材料学甚至被调侃成炼丹。这也算是方仙道的专业了。徐福也是很有炼丹天赋的,所以徐青也把他带到了工部,发挥所长。顾老道点点头,「还得继续尝试。」搞材料和炼丹一样,都是烧钱的活,而且不能省。好在大虞朝地大物博,在这方面优势比方仙道大许多。而且徐青和顾老道搞物理学,其实还有专门针对的客户,那就是找勋贵士绅子弟当金主。说实话,无论南北的勋贵士绅子弟,除了顶门立户的继承人,其他子弟很无聊的,除了玩女人斗,就是听戏———这些还算好的,欺男霸女,各种不当人的事,就没少干。还有那些大豪商的子弟迷上赌博,被人做局,败光家产.」因此一些狼心的家主,甚至有意识让这些膏梁子弟服五石散或者类似的迷幻事物—·这样一来,至少不容易出去惹事败家了。五石散才几个钱啊,顿顿管饱,都不至于败光家产。如今徐青和顾老道搞物理机关,许多小玩意都会非常有趣,消耗这些膏梁子弟的闲置资金再合适不过。而且有些人是真的有搞相关方面的天赋,再加上衣食无忧,一旦沉迷此道,很容易出成果。加上物理学派还有徐青在幕后支持,这些膏粱子弟沉迷其中,还能受到长辈赞赏。那毕竟是文曲星在背后支持的学派。他们这些人即使这辈子完了,但去沾染一下文气,指不定还能改善下一辈呢。这就是大家族里那些老人的想法。徐青是以钦差的名义出京治水,主要是负责监督。先前治水的负责人,工部尚书朱灵和河道总督刘权,都实质上成了徐青的副手。苏怜卿和徐青在这次决堤的清州汇合。「公子,奴家奉命查探未央剑的事,打听到一个不靠谱的传说。「「你说。」「据说未央剑可能是开启禹王宝库的钥匙,而禹王宝库传说就在那上古水魔的封印之地。」苏怜卿回道。徐青联想到未央剑之前的异动,心知这个消息,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开不开启禹王宝库都无所谓。这次治水的主要用意是进一步掌控漕运。他左手漕运,右手海运,如此一来,就能在影响力盖过魏国公,成为江南士绅豪族毫无争议的领头羊。清州的黄河决口,其实已经极大的影响了漕运。徐青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一片的漕运已经断了两个月。欺上瞒下!徐青的钦差仪仗,到了清州便走不通了,周围全是灾民。他好不容易到了驿站,有本地官员前来迎接。徐青直接发了脾气,将这些人痛斥一顿徐青又不是傻子,寻常钦差到地方巡查,官员们肯定会粉饰太平,偏偏他下来,被一堆灾民堵住,摆明是想道德绑架他。谁叫他是当世文曲星?徐青用脚都能想到,霍景那些家伙,已经在指使清流写弹劾变法的奏疏了。不是变法,能有这麽多灾民?而且徐青回去之后,也得承认清州的灾情。至于这些事如何和变法扯上关系。清流众人,自然有办法。徐青痛骂这些人之后,然后招呼随行而来的复社成员以及物理学派子弟,让他们去搜集这次水患的信息。至于徐青,在驿站休憩时,直接遁出神魂,观察清州水患的具体情况。以神魂观察,俯瞰大地,高屋建领。徐青很快对整个清州水患做出了大体的了解。整个黄河有九个封印,形成大阵,镇压上古水魔。这是禹王治水时布置的大阵。历代王朝都有图纸,属于极高的机密。因为黄河事关天下根本,所以历朝历代都没有大意。可以说,再昏庸的帝王,即使到了王朝末年,面临极大的叛乱,都不会主动破坏封印,或者让黄河决口,来解决叛乱。清州的封印出现了很大的缝隙,不断有水怪出没。封印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像是人祸?」徐青大致观察之后,得出结论。「公子,衍圣公来访。」苏怜卿见徐青神魂归位,连忙禀报。这个衍圣公便是原来南孔的家主。 第228章 人头滚滚(第2更) 「孔彦绳拜见状元公。」南孔家主孔彦绳都七十多了,在徐青面前却显得十分谦卑。其实不止是谦卑。孔彦绳恨不得抱住徐青大腿叫一声义父。可以说,徐六首对南孔的大恩大德,算是再世父母。盖因南孔失掉衍圣公爵位已经有两百多年,期间并无任何爵位加持,直到先帝,才得以受封一个翰林院五经博士的世职,官秩不过八品。饶是如此,孔氏南宗对先帝也是感恩戴德了。自先帝驾崩后,年年祭拜。一个五经博士的恩德尚且如此,何况徐青直接帮孔氏南宗拿回衍圣公的爵位。可以说,天下士人反徐青,孔氏南宗都不可能反徐青。人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现在南孔就十分珍惜好不容易得回来的爵位。因此徐青和陈复在东山省清田时,得到了孔氏南宗的大力配合。由于北孔作孽太多,南孔刚得回爵位,更是无比低调,一点都不敢作孽,如此一来,经过强烈的对比,东山省内,北孔的影响力几乎是消弹殆尽。偶尔有游学的士子到了东山省,说几句徐六首除北孔的坏话,被人听到之后,少则怒目而视,多则暴打一顿。因为百姓打读书人是不对的,所以有读书人报官。结果都被敷衍了事,然后闹到学政那里。学政哪里敢惹火上身,直接将几个闹事的读书人发落回原籍,请所在省份的学政惩戒。「先生请起,徐某不过一个晚辈,当不起您的大礼。」徐青对南孔和北孔完全是两个态度。他就是要告诉世人,我不是不尊儒,而是只尊自己认可的儒。犬儒一类,徐六首根本看不上。名义上,孔彦绳是前来拜访徐青,实际上是受徐青所召。孔彦绳正愁没机会报答徐六首,见得徐六首召唤,哪怕千军万马也是要过来相见的。可以说,徐青令他在孔氏的历史地位无限拔高。死后不说是中兴之祖,混个世庙也是绰绰有馀的。徐青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治水,朝廷一分银子没拨给我,也拿不出来。马上要春耕了,所以运河要马上疏通,一刻也不能耽搁。我是这样打算的,以清州士绅豪族为主,出钱出粮,灾民出力,共度时艰。找衍圣公来,也是想请你起个头,号召士绅豪族捐钱捐粮。」孔彦绳:「状元公,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就怕拉不到几家士绅豪族。」他接着又道:「朝廷不出大头的情况下,让士绅豪族出钱出粮,比杀他们还难。」徐青笑了笑:「不出,那就杀了,再抄家。本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这话,衍圣公也可以明明百百告诉他们。」徐青心里还有围剿黑山老妖的大事,才没工夫和这群虫闹腾下去。而且以他现在的威望,杀穿一个州府,根本没什麽。犁天下确实难,但一州一府再简单不过。「什麽,朝廷不但不打算出钱赈灾,还打上了我们的主意?」因为是衍圣公相召,各大士绅豪族,没多少疑虑,直接就来了。说到底,衍圣公是天下士林的牌匾。除非他们不认这块牌子,不然招呼一声,总得到场露个面。没想到来了之后,竟是这样一回事。「往年治水,都是每家每户出三两银子,焉有百姓一分钱不出的道理。」有豪绅大叫道。治水也一向是贪污的好项目。尤其是百姓深受水害,不得不出钱治水。定的银子是三两,实际上执行下来,田地都保不住。饶是如此,也得咬牙配合。不然的话,士绅豪族人家依旧有饭吃有地方住,老百姓还是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一场水患下来,可以说上上下下,都能吃饱。除此之外,修堤也有讲究。哪边坚固,哪边用料不扎实,都是看人下菜。甚至连修建堤坝的原料,都是一些豪绅提供的。真正的一鱼多吃,大家发财。虽然徐青名头很大,一来就掀桌子,大家自然十分不痛快。「徐六首那边今天就要答案,这里是各家应该捐款的数额,你们仔细比对。」孔彦绳年纪大,也不多说话,就当个传声筒。各家豪绅看了自己的数额,当即眼前一黑。这捐款的数目,差不多就是他们身家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基本上算是要命了。一场认捐下来,除了两三家平时名声不错的,其他豪绅都当场拒绝了。孔彦绳募捐的时候。徐青没闲着,带着手下人研究治理水患的措施。其实朝廷对于治水,早有往年的旧例,应该怎麽修堤,徐青来之前,那边工部都已经准备好图纸。再实地对照,大致的施工流程,直接就出来了。说白了,朝廷不是没治水的能力,而是没钱。工部尚书和河道总督为什麽要祭神,固然有请神镇压水魔的意思,但归根到底,也是没钱闹的。别看变法有了些收获,可首先要补的是往年亏空以及建设军队。其实首辅也清楚,拨款治水那就是个无底洞。层层贪污下来,能用在实处的银子根本没多少。而且拨款太多,甚至会让下面主动制造水患。徐青和手下人,一边走访实地,一边向灾民打听各家士绅豪族的实情。他手上也有一些资料,不过实地走访,互相印证是必要的。他这边走访结束,那边孔彦绳的募捐工作也到了尾声。结果当然是很失败的。徐青听闻之后,却十分满意,「孔先生,多谢你帮我这个大忙。」孔彦绳一愣:「状元公,我就跑个腿。而且他们大部分,果真是不想配合你。」徐青微笑:「我说了,不配合就杀人,多简单的事。」孔彦绳没想到徐六首不是开玩笑,而是来真的。约莫过了十日。三千云州兵进入清州,来得十分神速。兵马到齐之后,徐青就开始抓人。这些豪族士绅当然有抵抗的。但因为京师在举办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地方上真正有实力的武者,都去了京师。可以说,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道盛会。拿不到名次不要紧,光是交流武学心得,都足以令他们大有收获。何况参与如此盛会,对于每个武者,都是足以拿回来对儿孙吹嘘的资本。清州的士绅豪族对于自己供奉的厉害武者,当然不会不满足这点小要求,甚至送上盘缠。他们没想到,这也是送走了自己的保命符。没有厉害的武者,他们最后一点保命本钱都没了。面对徐青老丈人整顿过后的军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这次带兵的游击将军是周真,亦是上次云州兵变,被架上去的叛军首领,如今算是戴罪立功,官复原职。而且周真是太苍周氏的族人,跟徐青也算是亲戚。眼下周家表妹还在徐青江宁老家住着呢,甚至太苍周氏都默认周家表妹将来是要嫁给徐六首做平妻了。这是大好事!清州的士绅豪族,根本想不到,徐六首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带兵抄家。毕竟按照惯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现在连清州的官场以及这一段运河衙门的管事以及运军都被震惊了。运军就是吃漕运饭的军户。徐青这回在清州,实实在在表演了一番,什麽叫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力降十会!有些士绅豪族家的秀才丶举人气不过,要进京告状。但是衍圣公的奏疏先到。说各家士绅豪族蓄意谋反,而且掘开堤坝,有意毁坏百姓的田地,好达到兼并土地的目标。这份奏疏里,还有许多证据支撑,列表详实。关键是直接是送到内阁了,根本没被半路拦下来。衍圣公和普通秀才丶举人谁更值得信任,一目了然。何况新上任的梁首辅直接拉偏架,让吏部和礼部将告告刁状的秀才丶举人革除功名,追夺出身文字。豪绅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即使被抄家,也有馀孽,到处拉人,想要直接造反。谁知道徐青抄家之后,直接开始以工代赈。而且是明明白白的发钱,工钱日结。不过工钱日结最大的麻烦是太耗费人力物力。但徐青根本没用清州官场的人物,直接让自己带来的人去发钱,然后让红花会的人盯着。不说是万无一失。可是中间的贪墨,确实少了许多。徐青也没让清州的官员闲着。他自己亲自上堤坝做工,其他官吏没办法,只能跟着上。论当苦力,谁能比得过他这个武道宗师。要是徐青回到前世,凭这一身力气,光凭搬砖都能发家致富了!这些官吏哪怕狡猾如狐,滑不留手,被徐青天天带着去干活,也没力气私下串联了。而且徐青时不时杀一个豪绅的人头摆在大堤上,说是祭祀河伯。弄得想搞事的官吏都战战兢兢,不敢再怠慢。徐六首,哦不,徐剃头是真杀人。现在徐青解锁了新绰号,叫做「徐剃头」。徐青听闻之后,倒是一笑。总算不是个短命的外号了。难道还是好兆头?不过杀戮太过,也有后遗症。云州的边军私下里也藉此贪墨了一些银子。没办法,哪怕有老丈人整顿军队,不拿一分一毫,也是不可能的。抄家的豪绅,肯定也有好人,被冤枉的。许多人都劝徐青,不要矫枉过正。徐青对此只能说,「人杀错了,罪孽我自己背。」甚至徐青也没阻止那些关于他是魔王转世的流言传播。人心如镜,照见什麽就是什麽。难道能因为别人详谤他,就不做这些事吗?好吧,许多也不算是诽谤。他这次杀十个人,或许有一个两个是好人,剩下三五个半好半坏,十分坏的人或许就两三个。就这麽两三个人,几乎做尽了九成的恶事,或者拉着不是很坏的人一起作恶如果他有时间,肯定慢慢审理。但时间紧迫,徐青只能快刀斩乱麻。「公子,有人在粮食里投毒。」苏怜卿也是一脸憔悴。杀人不过是治水中最简单的事。馀下的事,才是千头万绪。哪怕苏怜卿在徐青的帮助下,神魂修为提升到了驱物的层次,面对这些复杂繁琐的事,依旧消耗了大量精力。不过她憔悴归憔悴,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了。久处阴暗的人,比任何人都渴望光明,她现在做的这些事,真的对她很有治愈,连带对罗教普度世人的教义,都有了深刻理解。罗教到底是非同一般的传承。纵然后辈走偏了路子,可是根本教义,还是有仁爱和慈悲的。如果没有这些,吸引不了那麽多普通人加入。跟着徐青做事最大的好处,可以不用那麽卑劣的手段去办好一件事。而且最大的压力,都有徐青承受。其实她都为公子十分不值。因为这次清州的行事太过酷烈,徐六首刚好转不多的名声,又急转直下了。兔死狐悲。即使朝廷压下了对徐青的攻许,但周围的士绅豪族不可能不清楚清州发生了什麽事。往后徐青再用类似的法子,引起的反弹会更大。而且现在士林对徐青的抹黑程度也在加剧。最新出炉的谣言是,徐青是老皇帝的私生子,因为徐青的儿子被带进宫中抚养了。还有关于徐青儿子的传闻出现,说是天魔星转世—一个徐青都不得了,何况天魔星。其实大家本来想说徐青是天魔星,奈何人家会试文章惊动文曲星,乃是实实在在的文曲星下凡,想抹黑都不容易。只能拐弯抹角。徐青自然不会受这些东西影响,他对苏怜卿道:「谁干的?」「应该是水魔。」苏怜卿对粮食的事,把控十分严密,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是难以在这里做文章的。那些豪绅都被杀得人头滚滚了,剩下的人更没这种本事。徐青缓缓点头,是该了结此事。他以工代赈,屠豪绅,自然而然凝聚了民心,产生的香火气运,对封印开始加固。这也是朝廷历来加固水魔封印的经验「未央剑,该你出手了。」 第229章 一剑隔世(第1更) 徐青取出未央剑,带着苏怜卿等心腹来到一段淤积的河道。此处正是当初禹王对上古水魔进行镇压的九大封印之一。数千年来,黄河时常改道,故而这道封印眼下并不在黄河的河道里,而是清州段的运河河道中。徐青体内,气运小蛟的黑气越来越浓郁,足见此次行动存在一定程度的风险。他心中一派恬然。先是下令,让清淤船进行清淤,将底部的封印之物露出。清淤船的工具多种多样。因为眼下的淤泥较为浓稠,所以先用了一种名为「浚川耙」的工具,其实就是类似于西游小说里,天蓬元帅的九齿钉耙那种。显然西游小说的创作也是参考了这件疏通河道的工具,才给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配了钉耙这样的兵器。浚川耙通过巨大的滑轮来拖动,将河中的淤泥搅散。然后便是工部在顾老道带来的方仙道弟子帮忙改进的采沙船出场。这艘船很不简单,乃是魂石驱动的道术机关,甚至装有方仙道特别炼制的铁制齿轮。其实方仙道有许多厉害的材料,但需要强大的道术高手精心炼制,极为花费时间和精力。有这功夫,还不如直接去炼制法器。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魂石不够,许多东西一旦用上人力,必然提升不了效率,没法大规模运用。徐青有江宁府的魂石矿脉,手里自然是有一些魂石的,用来操纵这艘特制的道术机关采沙船绰绰有馀。不远处的官吏百姓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神迹。许多百姓都下意识膜拜。一些读书人也对徐青和大虞朝廷感到深深畏惧。传说中,上古的圣朝,有圣人和圣皇改造世界,令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所用的工具,大抵也是徐青所用的这一类神奇的机关吧。这些采上来的河沙也不会浪费,正好拿来研究水泥。往后甚至可以沿着经常淤积的运河,开办水泥厂,将采上来的淤积河沙消化掉。如此一来,可以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有了利益,无论官民,做事的动力都会十分充足。这些构想,暂时很空泛。实际操作过程中,肯定有诸多难题要攻克。圣人说的话,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做事情正要从点点滴滴做起。徐青最重要的作用是播下种子,给予雨露和阳光,引导其生长。这些事,里面都有肉眼可见的利益。即使徐青自己不幸身死,因为利益的驱使,也肯定会有人继续尝试的。这世上有很多难事,但最难的事,肯定有挣钱这一选项存在。所以有钱挣,人亡政息的概率就会小许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随着运河的疏通,先前对徐青颇有抵制的官吏,现如今也由衷地感受到一种喜悦。这是一种成就感,更有对未来的期盼。运河疏通,商业也会随之运转,他们这些官吏是能从中受益的。先前抵触,主要是贪不到钱了。现在期待,则是可以预计往后的日子,又可以继续贪钱了。百姓同样期待着。他们相比官吏,更需要靠着运河谋生。有了新的希望,谁还在乎之前被杀得人头滚滚的豪绅?何况徐六首已经在为众多百姓分田。诚然,运河周围有许多盐硷地,但仍有不少没受运河水系泛滥影响的良田,又或者是一些矿山之类··现在分了田,以后还是会出现兼并。但兼并的过程是漫长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物资是流通的,依旧会为民间带来一定的活力。大虞朝的人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但历史依旧会在曲折中前进。中古之时的人口不过是大虞朝现在人口的三成。足以见得,经历战乱,王朝兴衰,这片土地的人口,依旧在不断增长着。这也说明,大虞朝对资源的利用和开发,总体而言是胜过前朝的。古今各有优劣,总体而言,今还是好过于古。大虞朝人,许多会怀念过去时代的某种特质,但多数还是不愿意在同等情况下,回到过去生活。但徐青对复社社员讲的是,吸取过去的美好,用于弥补现在某些方面的缺失。不进步,终归是要落后。他心里还是希望复社的人,能始终走在最前面。如果掉队,很可怕的。地位不保,权势不保,没了这些,钱财土地豪宅,子孙后代能保住吗?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中古以来,多少门阀士族灰飞烟灭。能存留下的,都是选择了与时俱进,当然,徐青也和复社社员讨论过中古的门阀制度。门阀在内部,其实是相对封闭的,阻止门阀之外的人进步。但事实是,压迫越狠,反抗就越可怕。不给别人出路,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徐青是真心希望复社将来不要成为党阀。如同治水,堵永远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他也知道,这种希望一定会落空。不过这种事也不必过分担忧。因为复社即使封闭了外人上升的途径,内部也会形成新的上下阶层,有没有外部压力,最后都会内斗,然后瓦解,崩塌,化为春泥,蕴养新生的力量,周而复始·—.—·徐青的目光悠悠落在淤积的河沙上,水中的淤泥,不是一无是处,只看如何利用它。随着采沙船打捞的河沙越来越多。河道深处,出现恐怖的颤动。一股勇猛丶狂悍丶豪迈的气息出现。徐青面前,未央剑悬浮半空。他的神魂感知里,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巨猿,类似人形,筋肉是一根根丶一块块的,无比的自然流畅,并且有极大的压迫感。宛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这还不是对方的本体,而是一尊分神。禹王九大封印,实际上是将上古水魔的力量肢解。「未—————央—剑」来自上古水魔的低语,闯进徐青的心灵中。去吧。徐青的神魂化为小龙,钻入未央剑中,径自杀入河道深处。一股大雾,居然在淤积的河道升起。将封印处和外部的河道,完全分割开来,成为两个世界一般,互不干涉。这就是开辟紫府,修炼元神之道后,对于未央剑的正确使用。未央神雾,两界分割。而徐青将之取名为「一剑隔世」。这是利用未央剑的未央神雾,直接制造出虚空幻境,只要战斗不出虚空幻境,外界就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也不会受到外界的干预。如果徐青是造物主境界,一剑隔世更可怕,幻境会更真实,甚至近乎于真实的天地。但造物主境界,距离他现在,太过遥远,「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徐青神魂遁出时,更是携带着一身的武道气血,神魂力量不可思议的强大,非是一般的附体大成的神魂可比。无数雷光在未央神雾中炸起,将水魔包裹,使其行动迟缓。雷法的厉害,可见端倪。这头上古水魔,到底被封印了许多年,加上只是九大分神之一。面对徐青的未央剑和五雷正法,水魔凝实的法相开始有点松动。但是,徐青也感受到一股无比深邃恐怖的意念在不断地冲击他的心灵。来吧!徐青任由上古水魔冲击自己的心灵。轰!一股明黄浩大的气息出现。「什麽!」上古水魔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先是被可怕的王朝气运压制。对此,上古水魔早有预料。只是在压制之后,立刻有汹汹的火焰燃烧起来。这是朱雀七宿的朱雀神火。虚幻的火焰神鸟,灼烧上古水魔的意念,随之而来的是一记记阴狠无比的三阴戮妖刀。水火交攻的滋味,令水魔愈发凄厉狂骇。但是它始终不能攻破徐青神魂的防御。紫皇龙铠对神魂的保护太过厉害。徐青的核心意识宛如藏在一个无比浑厚的龟壳中,任由水魔冲击,我自然不动。在持久的消耗下。徐青终于找到一个水魔的破绽,未央剑一剑斩过去。这头上古水魔狂叫一声,身体支离破碎地坠入一口小鼎中。徐青的神魂看着小鼎。它很是虚幻,显然不是实体,而是不断地在汲取九州气运,维持自身的存在。「这是传说中禹王九鼎的投影,亦是封印上古水魔的关键。」虚幻的小鼎,在道术中有个专有的称呼,那就是法有元灵。乃是本体九鼎的法意显化,并且有了自我运作的低级灵识。老顾曾经说过,中古时代,甚至有一本功法直接成精了,化为妖魔一般的存在。不过这类事,和体悟天地大道有关,也看环境,诞生出来,也是机缘巧合,难以复制。在顾老道看来,如果重阳真人这种存在放在中古上古,一样会成为最顶尖的人物,若是带着本身的道悟回到过去,成就会非常恐怖。道是发展丶动态的。古今修炼的不同,都是对当前环境的适应。过去数百年是内丹道的天下,但顾老道等方仙道的人认为,将来的大势在外丹道。人的肉身,哪怕修炼到武圣层次,相比于天地也是屏弱的。不过要是能修炼到传说中的人仙,甚至破碎虚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顾老道眼中的大势是如何将更多超自然的力量,赋予到普通人可以使用的程度。将风雨雷电的力量普及,揭开其中神秘的面纱。这也是法用万物的另一面。此等理念在海外很有影响力,尤其是极西之地,已经在这方面发展了许多年。伴随方仙道在西洋群盗面前的式微,迟早西洋人会到大虞朝的近海区域。其实眼下便有一些西洋人在沿海出没了,与地方豪族做生意。这些人很讲诚信,出手大方,所以地方豪族乐意与之往来。顾老道则提醒徐青,洋人讲诚信是实力不如你,一旦实力比你强,那就是强盗,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徐青镇压水魔之后,开始寻找所谓的禹王宝藏,可惜没有收获。未央剑也没有特别的感应。当他神魂归位,看着悬浮在面前的未央剑,忽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因为未央剑上沾染了一点奇怪的土壤。他心中一动,神魂之力包裹这一点土壤,奇妙的事发生了。这一点土壤竟然凭空出现在他的紫府。徐青惊讶无比。因为他的紫府可不是真实的内天地,还处于虚幻阶段。这一点土壤出现之后,徐青忽然感觉自己的紫府有点凝实的味道,吸收外界天地精华的速度明显加快。尤其是涌入紫府的星辰之力比以往更多。他随即感应到青铜镜起了变化。紫府的评价中,多了一项内容。「息壤。」「这是禹王治水的宝物息壤?」对于息壤出现在紫府中,徐青依旧感到讶异。他心念电闪,沉思过后,现在看来息壤似乎有将紫府由虚化实的迹象,不过需要继续观察。他想起了家里的梧桐老树,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将梧桐老树搬进自己的紫府中他的乾坤囊是没法将梧桐老树装下的,一来是梧桐老树太大,二来乾坤囊也没法装活物。进入乾坤囊的事物,会处于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很是玄妙。他从老天师那里得知,制作乾坤囊的材料是人仙皮,所以也没法再制作一个乾坤囊出来。龙虎山也有类似的宝物,乃是一个葫芦。崂山上清宫也有一个葫芦。不过老天师说,当世最大的此类空间宝物,乃是一张画。据传能装下一座大山,一条河流。但要将其催动,非得有造物主级别的力量才可。三代黑山老妖曾来大虞朝寻找此物多次,都没有收获。徐青治水,暂时告一段落。水泥的方子也在这段时间搞了出来,接下来便是修建工坊,招揽百姓做工既解决百姓生计,也能对运河进行一定程度的疏通维护。当然,这些都是长期的事,一时间难以看到太多好处。但无形间,显然对百万槽工衣食所系的旧势力造成了冲击。事情一点点推进,总能走到改天换地那一天。在百姓依依不舍,官吏喜忧参半的情绪中,徐青回到京师。 第230章 回京与全真道的最强阵法(第2更) 徐青回京的路上,已经收到消息,武道大会已经结束。前十的高手中,大内侍卫的三位统领都在其中。尤其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赵长荣,更是夺得了本次武道大会的武魁。此人今年不过五十岁,在武道宗师中,算得巅峰年纪。一场场决斗下来,将其所练的太乙五行拳的精微奥妙展现得淋漓尽致。更得新晋武圣雄禅大师亲口称赞,武圣之下第一人。若是一般武道宗师,还接不下武魁的称号,但赵长荣人家是大内侍卫统领,参加武道大会,等于拔高了武道大会的规格。这头名要是落在别家,朝廷颜面何存,陛下的颜面何在?当然,最重要的是,赵长荣确实有真本事。虽然赵师傅的赛程是最简单的,但不妨碍人家实力够硬。不过比起武道大会的排名,徐青更在意武道大会的收益。这次武道大会的会票可以说卖出了天价。即使如此,依旧是供不应求。谁叫京师最不缺的便是有钱的勋贵。这些人平日里没事都要搞事,何况武道大会这样的热闹。再加上有雄禅武圣亲自主持,吸引了太多江湖的草莽豪杰过来,因为武圣几乎是当世最高的武道成就了,谁不想过来一睹风采。此外,林天王也化名参加。由于没和徐青通气,直接倒霉地遇上最难的赛程,饶是如此,林天王也杀进八强,距离天下四强,仅差半招,林天王对此,专门写信向徐青抱怨,这武道大会黑幕重重。不过也对下一次的武道大会充满期待。因为一场武道大会下来,林天王自问收获不小而且有雄禅盯着,能在最关键时刻分开杀红眼的武道宗师,使上擂台的双方不用有太大的顾忌。这也足以反应出雄禅身为武圣的反应速度和控场能力。在他眼中,哪怕武道宗师的招式,都可以清晰预判。这也是大禅寺的绝学,号称法眼,大千世界,无所遁逃。佛门嘛,吹牛皮确实厉害。另外,徐青亦不否认,大和尚的法眼确实有独到之处。这次武道大会的收益十分惊人,朝廷拿了五成,徐青和雄禅分了四成,剩下一成是零零总总的打点。见了银子,兵部恨不得年年搞一次武道大会。不过雄禅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建议兵部三年搞一次。另一方面,为了维持热度,应该在各省的省会进行初步海选。这次武道大会,显然十分粗糙狂野,搞得结束之后,外面总有人说黑幕徐青补充了建议,上一届的武魁,如果愿意继续参加,可以直接进入四强,还有天价的出场费。在徐青看来,武道大会的初心很纯粹,乃是给天下武者一个实现梦想的舞台。赚不赚钱不要紧,关键是为天下武者圆梦,关于本次武道大会的擂台内容,全程有新民报和顺天时报邀请翰林学土和科道言官描绘刊载。尤其是督察院的科道言官,许多都选择了新民报。虽然新民报背后的金主是徐青,乃是督察院一众言官的大对头。问题是新民报稿酬太高了。而顺天时报乃是官府办的报房,稿酬都是定死的,非常低。言官们挣外快的机会不多,而且参与此事,还可以免费入场观看武道大会,还有家属票。他们也很无奈。为了家人,许多人是不得不去领这笔稿酬。何况他们内心认为,衣食足之后,骂起徐六首更有劲嘛!由于捞了好处,参加此事的科道言官,很默契的没有上奏疏攻计武道大会,平日里遇见同僚批判此事,也好言相劝。有言官拿徐青是武道大会背后的金主来反驳,但得了好处的言官,直接义正言辞地说,岂能因人废事?他们上奏疏攻计徐青乃是公事,没有任何私情。若是对一个人产生成见,连带对其做的所有事都产生偏见,岂是正人君子所为?更有拿了丰厚稿酬的老言官叹息一声:「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去心贼难啊—.」做人要公私分明才对!还有没拿到稿酬的言官继续反驳。便有人阴阳怪气道:「这麽讨厌徐公明做的事,寒冬腊月里别用仙煤了吧。」会心一击,太过致命。事实上,无论京中各位贤达承不承认,京师许多事,都被徐公明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尤其是徐公明请方仙道弟子和工部联手改进的烟花爆竹,在除夕和上元节里,使寒冷的京师,平添了许多温暖。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徐青和前朝变法的王荆川,既相似又不同。两者都是当世文宗。但徐公明显然更懂得变通,哪怕作为敌人,都觉得徐青的出现,令大虞朝有了新的生气。只是作为豪绅勋贵,对徐青依旧不得不痛恨。因为徐青这次治水,屠戮士绅,做得太过了。徐六首回京的热度,直接盖过武道大会的馀韵。更有豪绅的头颅,经过炮制之后,放在城门外,筑成京观。徐六首根本不打算低调地处理自己屠戮豪绅的事,仿佛在对京城里诸位贤达贵人挑畔。我干了,你们继续骂?太强硬了!「夫君这次手段,比以往更硬了。」冯芜感慨一声。徐青笑了笑:「比起太祖的剥皮实草,还是差得远。他们连太祖的剥皮实草都能忍,足见也是没什麽底线的,我怕什麽。」徐青看得很清楚,地主和官僚有其天生的软弱性。狗叫而已。扔根骨头,还是会贴上来。还是那句话,杀豪绅勋贵容易,灭掉豪绅勋贵诞生的土壤才是最难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百姓成了勋贵豪绅,一样会走老路。人性的善恶,更多是从立场出发。他屠清州的豪绅,更重要的用意是让这些人知晓,徐六首的刀子是真的会杀人。杀人不是目的,立威才是。所以在他去清州时,已经决定了杀得人头滚滚。当然,调查出的真相,也比他想像得更恶劣。徐青离京的时间,冯芜经常进宫看孩子。这也是天子特意赐下的恩典。夫妻俩各自叙述了别离之情,冯芜道:「我打算回江宁府。」徐青默然片刻,点头:「这样确实更好,只是委屈你了。」冯芜在江宁府,才能看住徐家的根基这一点,即使叔父夫妇都没法替代。「其实你早就想说这事,只是担心我,对吧。」冯芜笑道。徐青:「你如果不想,我不会勉强你。」冯芜嘻嘻一笑:「你越是这样,我越要勉强自己。amp;#039;徐青:「你这样明事理,自己也会想通的。」冯芜:「明事理也是因为咱们还不够强,我也想任性。」徐青悠悠道:「咱们一起努力。」冯芜嫣然道:「其实任性也只是说说而已,大道之下,顺其自然即可。」「你这人一会儿一个念头。」「做事已经够辛苦了,还不能胡思乱想嘛。」冯芜抿嘴一笑。徐青握着妻子的手,一阵胡天胡地。述职之后,徐青又回到翰林院混日子的状态中。梁首辅那边,有了徐青的计划书,一切政事都是萧规曹随,有条不紊。他上台之后,没有闹事。令许多大臣暗自失望。而且有趣的事,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是空着的,老皇帝似乎不打算重新选一个,如此一来,兵部尚书洪轩成了军机处的实际领头人。但军机要务的决定权,还是在老皇帝手中。除此之外,张侍郎也入选了军机处,成为军机大臣。作为吏部左侍郎,领着军机大臣的差事,隐然间和吏部尚书王巩有点相互抗衡的架势。这事对张侍郎而言,实是意外之喜。除此之外,霍景没有如愿地当上礼部尚书,新任礼部尚书是礼部右侍郎程光。这是首辅临走前的安排。直接越过礼部左侍郎,坐上了六部中上三部的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又称之为「大宗伯」,既清且贵。程尚书上台之后,直接整顿了京师的风月场所,现在许多人都怀念梁首辅做大宗伯的日子,那真是京师风月场最好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矣。徐青消停了,京师亦恢复平静。这真是一件既让人讶异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京师乱不乱,且看徐六首。仿佛成为京师众多文武勋贵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徐青并非什麽事都不做。他白日在翰林院读书修身,晚上则和雄禅密会。「这次武道大会最重要的彩头就是在各省省会开设武馆的资格,结束江湖中门派林立的乱象。」武馆有兵部背书,而且属于朝廷对江湖的进一步掌控。徐青和雄禅交流心得,决定重新定下江湖的秩序。从源头来说,要在京师办一个专属于武者的大虞武刊,并公布许多武学心得。可以说,雄禅真的是做大事的人,甚至愿意交出大禅寺练骨丶练筋等诸多诀窍。哪怕最重要的练脏雷音和洗髓妙法没有教出,依旧展现出当世武圣的气魄。「武学之道,要想不故步自封,就得海纳百川,兼容并蓄。」雄禅对徐青说道。他成为武圣之后,更是感慨前人过于帚自珍,导致武道发展缓慢。一两个武圣的出现,其实对武道的发展是有限的。千千万万的武者,无数武学心道的碰撞,才能使武道真正蓬勃发展起来。欲强天下,先强天下之人。当然,如果没有徐青支持,哪怕雄禅身为武圣,也没法推动此事。「武者一多,对资源的掠夺会越来越激烈,所以外扩是必然的。这也是大势。大虞朝能继续开垦的土地有限,我们始终要睁眼看世界。外面的天地很辽阔,若是局限于内斗,咱们和前人相比,不算有进步。」徐青给雄禅画大饼。雄禅修炼佛法,渡世其实就是渡己。他当然不排斥徐青的理念。站的位置越高,越有种改天换地的动力存在。因为衡量自己存在价值的事物不再是某个人,某个势力,而是天下,是芸芸众生。见天地,见众生,最后才是见自己。雄禅微笑点头。他和徐青是大道之途的竞争者,也是最好的知己。双方的人格,有志同道合的重叠处。正因如此,雄禅对徐青的竞争心也格外强烈。像是对另一个自我发出挑战,而且不赢誓不罢休。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因为他是武圣,徐青论实力,还够不上他这个级别,但是雄禅毫不怀疑,徐青迟早到这个级别来,「其实我还有一桩疑惑,现在陛下是支持咱们做这些事的,但是玉亲王未必支持。如果你同意,贫僧不妨为你做这个恶人。」雄禅即是试探,又仿佛期待徐青说出某个答案。徐青微笑道:「只要是对天下有利的事,怎麽能称之为作恶呢?」他的回话,充满机锋。雄禅碰了一个软钉子,却没有在意,微笑道:「这次武道大会,我找到了适合罗汉伏魔大阵的人选,对于咱们攻打七杀魔宫大有益,道门这边,则需要公明来说动了。」徐青点头。朝天观,观主一脸灰败,像是熬了许多夜。他这些日子没有闲着,而是受徐青的请托,帮他找出全真道最强的阵法天罡北斗阵。老道士这辈子都没如此劳累过。不过徐青表明了要攻打七杀魔宫,剿灭黑山老妖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决心,为了不使玄天升龙道的道统断绝,老道士不得不硬着头皮帮忙。他在京师龟缩了一辈子,不可能去找黑山老妖的麻烦,徐青年轻气盛,他也拦不住。只能做一些自己的努力。而且对于玄孙辈的徐玄扈拥有第四代黑山老妖的命格,老道士也只能感概天命无常。这种难解的事,只能让徐青自己头疼。徐青从老道士手里接过对方呕心沥血所得,只见上面写着:天罡北斗大阵!徐青紫府中的神魂仿佛要沸腾起来。青铜镜亦泛起涟漪般的清光,数个大字,隐隐成形, 第231章 天罡北斗,一身七化(第1更) 身外化身法(残缺)。徐青浑然没想到,天罡北斗大阵竟然蕴藏着「身外化身」的奥妙。这神通比附体分神更有作用。因为分神还需要有肉身依附,且神魂分裂对自身是有损的。身外化身虽然不能长久维持,却可以短暂增加自身的战斗力,而且化身出来,对肉身神魂没有任何损害,即使被毁灭,也影响不到本体。除此之外,遇见打不过的敌人,化身还能起到迷惑性的作用。实是杀人放火必备……「要不要?」老观主一句话将徐青拉回现实。「要。」徐青直接将这篇阵法精要收进乾坤囊。老观主无语一阵,接续道:「记住,黑山老妖非同小可,如果打不过就跑,逃到京师,哪怕他重回造物主境界,也拿不走咱们的性命。」徐青:「你对我们这麽没信心?」老观主翻了翻白眼,「老道只能说你们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妖的成就,放在古往今来,都是有数的。上次在龙虎山,他三尸元神如果在关外和你们斗法,怕是已经将你们拿下了。」徐青对老观主说过龙虎山的事。他沉吟道:「您老能不能说动陛下请出方阁老?」老观主摆手:「别想了,方阁老不会出手的。」徐青不由失望。其实他已经多次明里暗里劝过老观主帮他请方阁老出手的事,可惜依旧没办法说动老观主。这一场宿命末劫,果然不好过。徐青准备越来越足,把握反而越来越小。这次不但连方阁老都没请动,连皇宫双圣都没见着。老皇帝显然对剿灭黑山老妖的事没有兴趣。倒是雄禅,豪气十足。徐青猜想,大和尚估计有保命的底牌。另一方面而言,如果黑山老妖成就造物主,威压天下,他们这些顶尖人物,怕是都得聚拢在一起,免得被老妖各个击破。京师肯定是首选。对于老皇帝而言,自然是好事。此外,全天下顶尖人物聚在京师,怕不是能组成一个微型天庭,圆了老皇帝当天帝的梦。他嘀咕一声:「你这太舅姥爷对我们还不如人家张真人亲,人家张真人都答应出手了。」朝天观主脸一黑,「你小子还要不要脸……」徐青咳嗽一声,「告辞。」朝天观主目送他离去,随即摇了摇头。他又不傻,看得出徐青有不得已的苦衷,非要和老妖硬碰硬。这小子也太年轻,如果真让老妖重回造物主境界,一辈子龟缩京师,确实太难为他。朝天观主揭开衣袍,胸口有狰狞的爪伤以及腐烂的味道。这一道伤势,已经跟随他不知多少年了。连玄天升龙丹都治不好。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京师龙脉吊着命,一旦离开,怕不是死期立至。好在他坐化之前,总算见到了玄天升龙道的传人,对得起恩师。在老观主看来,徐青的天赋不比玄天升龙道祖师差。以徐青的聪明智慧,肯定清楚,如果忍一时之辱,总有一天能和黑山老妖一较高下,为何这麽急?他实在是想不透,乾脆不想了。……徐青其实也想过,不如赌一把,龟缩在京师,看看天魔冲七煞之后,黑山老妖会不会来京师杀他。但他觉得,老妖重回造物主之时,确实如雄禅所言,乃是最好的机会。一个是被动挨打,生死看天。另一个是主动出击,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徐青重生以来,首次遇到如此没有把握的难题。他固然看淡了结果,却也习惯性的慎之又慎。面对黑山老妖的威势,徐青重生之后第一次感到无大势可借,有种无力感。是胜是败,心中全然没有把握。而青铜镜,更是直接给他判了死刑。回到冯府。徐青习惯性呼唤了一声阿芜,随即哑然失笑。阿芜已经回江宁府了。儿子在皇宫大内,老丈人还在云州,尚未归来。吴恩师也在辽东。叔父在西江省练兵剿匪,婶婶在江宁府带孩子。京师里的亲近人,只有严山能勉强算得上一个。他现在竟很是想念梧桐小院。此时此刻,梧桐老树大概在呼吸月华。徐青看见明月当空,有种时空交错之感。人在孤独时,总是格外脆弱。「衍空师父,好久不见。」徐青忽地淡淡开口。院子里,忽然多出一个邪异的僧人,头顶是秃的,两鬓却十分猩红,双眸格外清澈,面容慈悲柔和。在他旁边跟着金毛吼,看着徐青,神情戒备至极。「公明这段时间,愈发精进神速。」红发衍空微笑合十道。徐青淡然一笑:「衍空师父又何尝不是。」他心里暗自惊讶,这和尚不愧是红月转世,现在给他的感觉,隐然间不下于当日上龙虎山的雄禅了。那可是半步武圣啊。与此同时,红发衍空内心更是惊诧。虽然早已得到传言,可是亲眼证实过后,红发衍空依旧心惊不已。徐青的进步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他畏惧。「公明,咱们是故人,也不说客套话。这次围剿黑山老妖的事,算我一份。」「大师想要帮我,可惜我这人疑心比较重。」徐青没有惊喜,内心暗自戒备。他其实已经请了罗教教主过来助拳。教主还是讲义气,回信说,如果他修罗阴煞功能在六月前突破到第八重就过来,若是没有,那就不来了。教主还强调,自己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在六月前突破。徐青姑且信了。如今红发衍空不请自来,徐青则是疑虑重重。红发衍空:「公明,请勿要见疑。你看这个……」他取出一份手书。徐青看过之后,暗自惊讶,竟然是雄禅亲自为红发衍空作保。不过一想到红月和大禅寺的关系,倒也解释得通。有了雄禅的担保,徐青稍稍放心,问道:「你还是得给我一个理由。」红发衍空叹息一声:「你可知红月身上的邪异是从何而来?」「不是因为黑狐王麽,或者是金光咒的缘故?」「那只是当初衍空忽悠你的话,实际上,红月是被老妖下了魔咒。若是等老妖恢复造物主境界,我便是它傀儡了。」红发衍空道破天机。徐青对邪僧的话,依旧将信将疑,他面色不显,笑道:「大师,我信你了。」徐青往前走一步,手中三阴戮妖刀使出。没想到红发衍空不闪不避。徐青的补天劫手到底控制入微,硬生生只划破了红发衍空的胸口僧衣,没伤到一丝血肉。徐青现在算是信了大半。因为刚才他绝对有机会,将红发衍空的命留下。他几乎是动了杀心。没想到这个邪僧,硬是没闪躲。他忽地叹了口气:「大师用命来以证坦诚,徐某便是被你骗了,也认栽。」红发衍空微笑:「公明自信刚才能杀我。」徐青淡淡道:「大师不要让我出第二刀。」红发衍空心神一凛,随即收起笑容,「长白山见。」他带着金毛吼消失在冯府。……距离冯府三条巷子外,红发衍空扶着墙壁,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他脸色一白,随即掀开胸口,看到一个乌黑的指印。「他什麽时候对我用了一记先天指。」红发衍空不由毛骨悚然。看来刚才徐公明是真能杀了他。虽然一直知道徐青很邪门,但徐青这次的邪门,还是超乎红发衍空预计。「金道友,这人将来怕是比老妖还厉害。」红发衍空有些心灰意冷。金毛吼沉默不语。红发衍空随即和金毛吼出现在了京师的一个隐秘场所——极乐楼。这里是一个拍卖兼风月场所。极乐楼的楼主正是心月狐。它现在搞这个地下拍卖会可谓是风生水起,并且附身在了一个寡妇身上,迷得好几位权贵神魂颠倒。心月狐叼着烟枪,罩着轻纱,大腿肌肤的雪白若隐若现。「我用太乙神咒换你的锁心环。」红发衍空也不废话,直接开价。「太乙神咒?你怎麽有这东西。」心月狐惊喜莫名。有这玩意,她就有机会从龙虎山的炼丹井救出本体了。「你别管,换不换。」「换。」红发衍空顺利交换到锁心环,松了口气。心月狐检查过太乙神咒也没问题,等红发衍空离开之后,心月狐拿出太乙神咒,仔细欣赏,随后开始修炼。以它的境界,修炼太乙神咒按理说上手很快。可是开始修炼之后,心月狐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艹,王八蛋。」心月狐没想到,这是太乙神咒的进阶版本,太乙神雷咒,起码要过了一次雷劫才能修炼。可惜,红发衍空已经走远了。……徐青自然不知道红发衍空和心月狐狗咬狗起来。他现在正用心揣摩天罡北斗的身外化身法。要参悟这化身法,就得将天罡北斗大阵吃透。若是从前,要吃透天罡北斗大阵很难,但现在徐青有了紫府元宗,相当于有了全真道一切神通和修炼法的总纲。他再上手天罡北斗大阵,自是高屋建瓴,十分容易。徐青越是钻研,越是觉得乐趣无穷,甚至和玄天观想法这门周天星神观进行比照,发现天罡北斗大阵和玄天观想法颇有共通之处。参悟天罡北斗大阵之后,对他修炼白虎七宿和太微帝脉都是极大的补益。徐青颇有种做题解开疑难的畅快之感。「紫府元宗可以说是天下修炼法的藩篱,无论武道,还是道法,只要是内丹道,皆被囊括其中。」徐青愈发感觉到紫府元宗的好处,不仅仅是助他开辟紫府,更能助他将天下万法化为己用。好比前世小说里的九阳神功似的。徐青飞速地消化天罡北斗大阵,然后在静室里缓缓踱步,脚踏七星。不知不觉间,紫府中有阴阳二气冲出。渐渐地,静室里出现另一个徐青,气息别无二致。一个,两个,三个……直到一身七化,按照北斗方位不断游走。徐青竟以一人之力,布上了天罡北斗大阵。很快,七身合一。「这一身七化,乃是基于我紫府中阴阳二气衍生。」徐青暗自体会刚才的感觉。一身七化对紫府中阴阳二气的消耗十分剧烈。徐青目测能支撑一炷香。不过布成天罡北斗大阵之后,他显然又多了一件极为强力的底牌。「幸好这次治水得了息壤,吸收日精月华,使我的阴阳二气积蓄更多。」徐青这阴阳二气其实是先天一炁演变而来。比先天一炁有更多妙用。当然,也不是说阴阳二气比先天一炁更厉害,只是各有侧重。先天一炁贵在精纯,阴阳二气则是胜在妙用广博。而且紫府要化虚为实,离不开阴阳二气。因为阴阳之道,亦是开辟之道。徐青修成「天罡北斗,一身七化」之后,馀下便是积攒阴阳二气的问题。他开辟紫府,里面又有息壤,积攒阴阳二气,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并不局限于打坐。徐青于是照常点卯去翰林院轮值。「徐修撰好。」因为徐青凶名在外,翰林院的学士们每次见到徐青,都十分客气,而徐青也每次礼相回应,不见半分倨傲。逐渐地,在翰林院的同事眼中,徐六首果真是古圣贤之风。很难将其和外界传闻联系在一起。「徐六首的心学近来在京师很流行,我也去听过,但复社其他人讲的应该不如徐六首那样精微奥妙,徐六首不如跟我们讲讲?」一个翰林对徐青说道。他倒不是托儿,纯属对心学感到好奇。徐青在翰林院,几乎不谈心学。徐青笑了笑,「诸位都是国家栋梁,立志为万世开太平。心存此志,了不了解心学都不重要。如果大家非要我讲,我只能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徐青最后两句话可以说是画龙点睛,说到了众翰林的心坎上。无论做不做得到,这种口号,着实是很打动他们这种清贵文臣的心。徐青将众翰林学士一阵忽悠,然后去了新民报。最近新民报的主要论题是黑山老妖和辽东女真的威胁论。将矛头对外,能减轻徐青身上的压力。唯有如此,才能引起天下人的重视。这白山黑水间,已经出现过一次席卷天下的强兵,如果历史进程继续往前推行,很可能会出现第二次,那将是一场浩劫。至于在翰林院不讲心学,主要是这些人都考中进士,当了翰林。心学对他们的意义不大,也忽悠不到。成年人,尤其是成功人士是很难被洗脑的。甚至反而容易被他们利用心学当成自己谋利进步的工具。徐青自然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何况先是心学门人再成翰林与先成翰林再修心学,意义大不一样啊。徐青抛开翰林院的事,注意力放在新民报最近的报纸上。「这是谁投的稿,居然将辽东的局势解析得如此透彻。」徐青看到一篇投稿,读得津津有味,心中赞叹。他随即翻出封面,找出撰稿的人。「原来是俞总兵。」他打听之后,才知晓,俞总兵进京述职,闲来无事在新民报投了这篇稿子。想起两人在东山省并肩作战的友谊,徐青打算过去拜访一下。本来文官拜访武官,多少有些容易惹人闲话,但徐青人设就是不怕闲话,故而不用在意这些。徐青到了俞府,准确的说是一间简陋的小院,根本对不起俞总兵的官位,他通报之后,俞总兵亲自来迎接。跟着俞总兵进门之后,发现一个中年妇人在搓洗衣服。这竟然是俞总兵的妻子。论模样,比他婶婶都差些。他没想到俞总兵一个武道宗师,妻子居然和寻常村妇一样。不过交谈之后,徐青发现对方热情大方,丝毫不在意徐青的身份。不由暗自惭愧,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了。「嫂夫人当真是贤内助。」徐青心里更敬佩俞总兵的为人。以对方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用制造这种清贫自守的人设。武官嘛,本来在大虞朝就地位不行,所以贪财好色都是正常的。总得让人家弥补一下!可是有这条件,俞总兵依旧没有放纵自己。俞总兵:「我出征在外,全靠内人操持,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每次回京,我都在家陪她。」他说到妻子,一脸柔情。两人育有一子,如今也在边镇做武官,作战十分勇猛,就是武道天赋差了些。但也凭藉功劳,当上了把总。徐青一番赞叹,随即说了来意。俞总兵听到是为辽东战事而来,说道:「辽东之患在于军户制的彻底败坏,而且民户空虚。抵御女真人,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事。」他说这些话,在新民报的稿件里也有,不过此时俞总兵说的更详细。他说得兴起,凭空推演。徐青直接展露神通,弄了个沙盘出来。两人就此展开讨论。「女真人视黑山老妖为神灵,地位与草原上的长生天一般。徐修撰要攻打长白山七杀魔宫,必然会遭遇女真人的阻拦……」聊着聊着,忽然间徐青眉头一皱,伸手抓住俞总兵的手腕。这时候,俞总兵猛地咳嗽起来。「俞大人,你这是被何人所伤?」徐青暗自惊讶,这俞总兵真是沉得住气,而且不愧是武道宗师,拿捏气血入微,他先前竟然没瞧出端倪来。这也是徐青对俞总兵尊重,没有刻意窥探。俞总兵亦是一脸茫然,「我受伤了?」徐青更是震惊。他居然猜错了,连俞总兵自己都不清楚。谁干的?「老俞,你这衣服上,怎麽多出这麽多孔洞。」那边洗衣服的俞夫人,拿着俞总兵换下的衣服过来。她正准备要洗这件,发现上面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孔洞,心下奇怪得紧。徐青看向衣服,心中不由骇然。这分明是一行行细小的文字。「怎麽会?我脱衣服时,还没这些孔洞。」俞总兵自然也瞧出端倪。他暗自骇然不已。自己也是一个武道宗师,居然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出了问题,甚至连自己受伤的事都不清楚。徐青主动将衣服拿到手里,补天劫手的感应发动,忽然间神色一惊,脑海里有嗡嗡巨响发作,「我在长白山等你。」霎时间,徐青的心灵中有恐怖无比的压迫感滋生……(本章完) 第232章 大虞双圣(第2更) 徐青的识海中,有一口钟的模糊轮廓出现,像是青铜铸造,厚重丶凝实丶浩瀚,仿佛跨越了古往今来……大钟一出现,伴随黑山老妖的声音一起悠扬。沉闷丶压抑,仿佛沉入无尽的时间中……忽然间,徐青识海内,一颗颗星辰点亮。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象星宿的出现,浩大的星辰杀意,令凝滞的念头再度运转。轰!五大魔神轰然出现,尤其是毁灭明王,带着不屈的意念,令徐青挣脱了束缚。他识海中,一颗颗圣贤文字大放光明。驱散了来自这口钟的岁月沉闷。徐青睁开眼,额头冷汗一滴滴滑落。若无紫府元宗统摄体内诸法,他今日怕是逃不过对方远隔万里的意念镇压,变为植物人。黑山老妖的神通果然不可思议。「它怎麽知道我今天会拜访俞总兵?」徐青心里还有一层疑虑。联想起那口钟,徐青隐隐约约察觉到,黑山老妖怕不是有对未来的感知。类似他的气运小蛟,甚至感知的天机更具体。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徐青很快平复心神。「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落款黑山老妖。」俞总兵见到徐青回过神,心中松一口气,拿起衣服,看着上面的孔洞文字,缓缓念出来。「这就是黑山老妖的手笔吗?好大的杀气。」俞总兵一下子明悟过来,他怕不是在什麽时候,中了老妖的暗算。天下第一高手,果真名不虚传。俞总兵心中同样升腾起杀意。这样的存在,还是大虞朝的对头,对于社稷苍生的危害太大了。他处在自己的位置,本能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黑山老妖。「肉身的伤势,雄禅大师更有发言权,咱们找他去。」徐青虽然医术高明,又是武道宗师,但黑山老妖深不可测,他也不敢说能治好俞总兵的伤势,还是请雄禅大师更靠谱。俞总兵摇头:「不必,徐修撰若是没事的话,可以跟我去见两个人。」「谁?」「去了便知道。」徐青见俞总兵卖关子,又听到是两个人,心中隐隐生出猜测。……徐青跟着俞总兵到了京师九庙之首的真武庙。真武庙在京师有好几处,不过要说名气最大的,非「灵明显佑宫」莫属。朝天观虽然也是真武庙,规模也远远没法和灵明显佑宫相比。真武庙之所以在国朝有如此超然的地位,与成祖皇帝关系很大。成祖皇帝在发动发动「靖难之役」夺取皇位的过程中,他坚信背后有真武大帝的庇佑,因此他在位期间,北建紫禁城,南修太和山,并且在京师紫禁城的设计过程中,特意在北部为真武大帝营造了一个「玄武灵境」。紫禁城的北门叫玄武门,再向里则是供奉真武大帝的钦安殿。钦安殿两侧,原有东西各七个小院落,也称「东七所」和「西七所」,这两组建筑代表的正是「玄武七宿」。而真武大帝理所当然成为了大虞朝的护国神。且世人皆知,真武大帝的人间化身便是玄天升龙道的祖师张邋遢。除了紫禁城,成祖皇帝在京师的中轴线北端东侧,还修筑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奉祀玄武大帝的宫观,便是灵明显佑宫。可以说,灵明显佑宫某种意义上有着与皇城一般无二的地位。徐青跟着俞总兵穿过一座伫立在街心的高大牌楼,来到北侧的宫门,然后进入第二重宫门。其规模气势宏伟,蔚为壮观。两侧各有一座影壁总体呈「八」字形分布。步入这道门便来到了显佑宫最为核心的二进院了。院落最为核心的建筑,是一座重檐庑殿顶,面阔五间的正殿。正殿前的丹墀上刻的不是一般的龙纹或者石纹,而是梅花古月的图纹。这在天下众多的宫观丹墀石刻中,可谓是独树一帜。步入正殿,里面供奉着真武大帝像。正殿并非一般人能进,而俞总兵显然不在此列。「俞震,你受伤了?」一个容颜娇美,不可方物,却又满头白发的坤道出现在俞总兵面前。徐青暗自悚然。以他今日之能,竟然只在对方出现的刹那,才有所感应。好在气运小蛟没有任何异常。他心里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完全料想不到,大虞朝的两大武圣,竟有一人是女子。在武道之途,女子修行的难度,比男子更甚。而徐青得到的记载里,并未提起过两位武圣的性别。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是女装大佬,或者无相,如同佛门的菩萨一样,没有性别,超脱尘世的男女概念。俞总兵取出那件衣服。白发坤道看都没看,淡淡说道:「服下吧。」她取出一颗丹丸,随即虚空有雪花飘落。雪蟾玉露丸。徐青认出来历。这是西域进贡的疗伤圣药。徐青通过陈忠的关系,搞了一颗。这已经是陈忠的极限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直接丢给俞总兵疗伤。俞总兵没有客气,直接服下,然后以洗髓玄音化解药力,一时间气息通畅许多。白发坤道看向徐青,「你便是徐青?」「晚辈徐青见过前辈。」徐青老老实实见礼。这是当世罕见的「前辈境」强者,除了黑山老妖这种战力天花板,能压过对方的人,或许只有方阁老了。不知雄禅大和尚,仗着年轻体力好,能不能与之一战。「我叫姬常曦,你可以叫我名字。」她显然勘破了名相,对于身份地位,浑然不在乎。徐青听说两位武圣陷入龟息境地,没想到对方现在居然已经醒过来了,难道大限将至?但俞总兵居然能随便见到大虞朝的现世护国神,也颇让徐青感到意外。俞老总有东西啊。姬常曦接下来的动作,更让徐青摸不着头脑,居然说完话转身就要走。徐青连忙道:「姬前辈请留步。」那边止住脚步,回头疑惑道:「你有什麽事?」徐青于是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姬常曦不置可否:「你知道什麽是黑山老妖吗?」「愿闻其详。」徐青对于黑山老妖的存在也很好奇。他得到过不同的解释。此时此刻,更想闻听眼前这位老牌武圣的高论。「天道。」姬常曦吐出高深莫测的两个字。徐青登时不服气了,凭它黑山老妖也能代表天道?那他徐公明岂不是能代表天下苍生?「天道这两字,怕是轮不到黑山老妖来背负吧?」徐青面对武圣,依旧坚持自己的道理。姬常曦:「黑山老妖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种称号。如同道门的帝君,佛门的如来。如果你能掌握过去的历史,见到未来,知晓何谓不可逆转的天道大势,并顺应天道大势,清除违逆大势的障碍,那你也可以是黑山老妖。」姬常曦的观点,令徐青耳目一新。只要有这些特徵,谁都可以是黑山老妖?「莫非我也是黑山老妖?」徐青心里生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徐青想起黑山老妖在他识海显化的那口模糊的青铜古钟轮廓。青铜古钟?青铜镜?徐青道:「百年前两位前辈拯救破碎的山河,也是大势?据说当时你们也对黑山老妖出手了。」姬常曦默然道:「不错,那时候我们出手了,当时的黑山老妖还是最巅峰的状态。」她眼中显然出现了极为痛苦的情绪。「那一战想必极为惨烈。」姬常曦摇头:「并不惨烈,我们败的很彻底。」姬常曦后面的话,令徐青感到无比震惊。「黑山老妖巅峰时这麽可怕?」他完全无法理解。姬常曦悠悠道:「我们总说除魔卫道,但什麽是魔,什麽是道?你自己清楚吗?」「人心所向是道,违逆人心是魔。」「不,你说的是人道,在天道看来,人道不顺着天道,那也是魔。」「如果天道要毁灭人族,那也是对的?」徐青忍不住发问。「茫茫天地,被灭掉的种族多了去,人族凭什麽能有特殊?」「人族有文明,有智慧……」「你说的这些,依旧是人道,不是天道。天道不以多论少,也不以少论多。岂不闻,道经有云,天地不仁。」天地不仁,是为平等地对待万物。「那两位前辈为何又是大虞朝的护国神?」「这也是天道的大势。我们应运而出,护国卫民。」「听说两位前辈修炼龟息大法,延长寿命,为何前辈现在又苏醒了?」「因为你。」「我?」徐青颇感意外。「国势复振,有中兴之相。我们作为护国神,也有所受益,自然便多了些许寿命。这是人道即将大兴的徵兆。」「这不好吗?」徐青听出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姬常曦:「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道越盛,自然越魔。你兴盛人道,便是天道眼中的天魔,是为天道之下,逆天的障碍。劫难必重。」徐青:「照前辈这麽说,中古诸子,上古圣皇,皆为兴盛人道,岂不都是逆天者?他们也是魔?」姬常曦:「不足而兴盛人道,则是圣;有馀而兴盛人道,则是魔。」徐青道:「姬前辈,你的话我不认同。我辈作为人族,自然要为人族考虑,岂能事事从天道出发。」「那你如果不是人族,没了这具肉身,你又该如何?」姬常曦发出灵魂拷问。徐青不由一怔。如果他不是人呢?这话似乎听着很莫名其妙,徐青还能不是人。可是没肉身之前,神魂藏匿在青铜镜内,徐青是「人」吗?青铜镜的「我」又是谁?「徐某以为,人的定义不是由肉身来定义的。」「那又是什麽?」「如果一个婴儿,无知无识,被狼群抚养,没有受过人的后天教育,没有参与人的尘世经历,那他是人吗?」徐青反问。姬常曦不由一怔,她沉吟良久,回道:「不算完整的人。」「那什麽才算完整的人?」徐青继续反问。「我不知。」姬常曦面对这个千古以来的圣贤都在追寻的问题,从着本心回道。「徐某以为,天地不仁,自然也没有顺逆。顺是天道,逆难道不是?」徐青顿了顿,又继续道:「黑山老妖代表不了天道大势,所谓大势,顺流逆流,都是一切事情发生之后的总结。在那之前,谁能笃定自己便代表了天道大势呢?」年轻人就是气盛!姬常曦看出了徐青不屈不挠的抗争之心。「如果你能从黑山老妖手中活下来,那你就是对的。」姬常曦既不赞同,也不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谁走得通,谁就是正确的。道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她说完话,整个人身形溃散。「原来是凝炁化形。」徐青总算明白,对方是怎麽出现的了。武圣很厉害,很可怕,但是明白他们的手段之后,徐青心中的敬畏感也少去许多。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人人都说黑山老妖无比强大,不可战胜。对于徐青而言,这是小马过河,自己过了才知道。这也是他不得不过的一条河。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更长一些,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没去做。他不能死。俞总兵和徐青离开灵明显佑宫。「我和姬先生是在我当千总时认识的,那时候我刚刚练骨,她从黄山采药回京的路上遇见我。说我必然是一代名将,将来能保境安民,于是传授我练脏和洗髓秘法。」俞总兵顿了顿,继续开口:「我相信她心中是怀着家国天下的。」「我也不怀疑这一点。」徐青缓缓点头。等两人走出灵明显佑宫,徐青忽然顿住脚步,他回过头。看见大殿的顶上,姬常曦凭风而立,传音过来:「徐公明,你唯一的胜机便是参悟北斗封神禁法。这篇禁法的奥义,便在玄武灵境的布局中。」姬常曦的声音和身影消散在徐青的感应中,如春梦一般了无痕迹。天罡北斗?玄武七宿?北斗封神!徐青得此一言,便知此行不虚也。(本章完) 第233章 大虞朝只有徐六首能为陛下遮风挡雨 玄武灵境在皇城,由钦安殿和东西各七所小院构成,皇城北门——玄武门作为门户。在皇城内,哪怕鬼仙要施展道术,都十分不易。到了玄武灵境,徐青更是连神魂都不能遁出,压抑到了极点。这也可以从侧面反应出,北斗封神大法是天下顶级的封印之法。幸好徐青有补天劫手,才让他艰难地感知到玄武灵境的阵纹。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看来还是得找到玄武灵境的结构图纸才行。」这份图纸在工部是找不到的,连文渊阁也没有。皇城的图纸构造,可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但本朝有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皇帝不住在皇宫。而且多年下来,皇城内部的构造,早已被外廷摸得七七八八。只不过徐青需要的是原本的施工图纸,此物才能反应出北斗封神的真正玄妙。他和俞总兵分别之后,直接去了西苑。如今徐六首是大虞朝第一宠臣,来拜见皇帝,根本不算事。饶是如此,徐青也等了一炷香。无它,老皇帝在打坐。除非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都要等老皇帝打坐完再说。好吧,陈忠偷偷告诉徐青,皇爷昨晚熬了个大夜,正在补觉。徐青禁不住怀疑,老皇帝真修炼出东西了吗?他倒是没问昨晚老皇帝熬夜在干什麽。因为陈忠这人也不是很靠谱。他问太细,估计老陈不会瞒着老皇帝,平添猜疑。说实话,老皇帝做徐青的领导还是很舒服的。徐青做事归做事,却从来不恋权。遇上难题,更是从来不推诿。当得起鞠躬尽瘁四个字。这样的臣子,往前推也就诸葛等寥寥数人了。老皇帝醒来之后,听说徐青来拜见,直接让徐青进来。徐青直接禀明来意。老皇帝:「你小子还是不死心,罢了罢了,要是别人问此物,朕定然饶不了他,也就是你个小猴子,能让朕赐下此物。」徐青连忙谢恩,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自己住皇宫,出了多少次事,心里没数啊。」老皇帝不住皇宫,就是因为皇宫像是筛子一样,所以图纸的重要性早已大打折扣。好在他是天子,他在哪里,王朝气运的核心就在哪。只不过皇宫有其特殊地位,自也有王朝气运留存。徐青谢恩过后,老皇帝又道:「已经入夏了,明年朕打算去黄山避暑,需要修建一个行宫。」徐青:「陛下放心,此事包在臣身上。」老皇帝见徐青识趣,颇是老怀安慰。满朝臣子,没有谁比徐青更让他舒心。若是其他外臣,他想在黄山修个行宫,指不定絮絮叨叨,也就是徐青,对于这种事,从不二话。徐青接着又提了水泥的事。他打算用水泥作为原料之一来修建黄山行宫。当然,本朝也有类似的东西,也就是糯米砂浆。此物在南北朝出现,多用于城墙丶陵墓丶宝塔等建筑……不过徐青提及水泥是方仙道的炼丹产物,而且好处颇多,还易于推广……最关键是,此物可以用来敛财,还能顺带解决河道淤泥的问题。「天下豪绅的钱许多都是埋到地窖发霉都不愿意用出来,鼓励他们拿钱出来修建宅院,也能解决部分的民生问题。」徐青说起这些事,头头是道。老皇帝一向对理财很有兴趣。徐青说的话,他大部分都能听懂。「这用钱好比搬运气血,疏通江河,流动起来,对天下就是大利……」老皇帝不愧是修仙爱好者,直接用修炼的术语做出总结。徐青只能高呼圣明。连皇帝的行宫都用了水泥,水泥的推广自然会变得非常容易。关键是,老皇帝答应使用水泥不算违制,但必须从工部购买。其实皇帝本来是打算直接由皇商专营,不过徐青主动劝说了,此物与天下豪绅勋贵分利更易推广。而且不容易在推广的过程中遭到破坏和抵制。老皇帝现在见国势复振,自然不愿意和天下豪绅勋贵闹得太僵,当即顺着台阶下去。随后,徐青告辞。「陈忠,你觉得徐青是怎样的人?」「很闹腾,又很会折腾的人。」「错,徐青是能为朕遮风挡雨的人。」老皇帝意味深长。「皇爷说的是。」「拿着这份手谕去灵明显佑宫。」「遵旨。」陈忠接过手谕,前往灵明显佑宫,路上,他已经看了手谕的内容,只有一个意思——陛下要徐青活着。在这一刻,陈忠都怀疑徐公明是不是老皇帝的私生子了。这次凤氏怀孕,可以说是一件大事。因为玉亲王府已经夭折了两个皇孙,其他的子嗣都是女儿。至于靖王那边,已经被赶出京师,而且也没生出儿子来。但老皇帝对此,没有特别的关注。虽然老皇帝没有特别关注,不过玉亲王却一直惦记此事,只要这一胎是儿子,他的储君之位会稳固得不能再稳固。而且好几个名医,都断定这一胎是龙子。最令玉亲王放心的是,戴先生请雄禅看了一下,雄禅也笃定是一个龙孙。如此一来,玉亲王内心是充满期待的。风采临盆的日子,大约是七月底。希望到时候还有另一个好消息,徐青出个事。现在变法已经颇见收益,没了徐青,不是还有梁阁老和丁忧的张太阿。玉亲王觉得他上位之后,不会比徐青做得差。只是由于老皇帝的恩宠,玉亲王最近都十分老实,一点都没有和徐青作对的意思。戴先生说得对,能受天磨真好汉。现在就是父皇这个「天」在磨他,他一定要经受住考验。……朝天观。徐青:「天罡北斗阵我已经参悟得差不多了,现在传给你。还有三阴戮妖刀的种种细节,你都好好记着吧。」老观主嘴角一抽,这是要倒反天罡啊。但徐青的理由让他没法拒绝。此去围剿黑山老妖,生死难料,总不能让玄天升龙道断了传承吧。「你也知道此行生死难料啊。」老观主内心腹诽。其实他不知道,对于徐青而言,此行是判定了死刑的结局。至少目前来看,青铜镜的寿命评价没有丝毫改变。徐青没有为此惶恐,他做完自己能做的事,结果无论是什麽他都能接受。朝天观主自己整理天罡北斗大阵的精要,自然对其有所参悟,但徐青的话,义理玄奥,仍旧使他大受裨益。「这里面有紫府元宗的内容吧。」老观主惊诧道。他修为精湛犹自在徐青之上,自然品味出其中玄妙。「你年纪太大,已经走不了这条路,将来我要是不在了,看谁有这个机缘吧。」徐青倒是没避讳。修炼之法固然重要,但人的天赋机缘同样很重要。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可是车上的马夫,也是必不可少的。天下苍生中,能做马夫的人,就那麽些个。苍生搭台,英雄唱戏,无非如此罢了。老观主倒是没在乎徐青的不礼貌,他甚至心下佩服徐青的胸襟,竟然能这样洒脱。其实徐青身上最重要的是青铜镜和前世的见识,但这些都没法留下来。当然,前世的见识,也不是完全没留下来。他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微不足道的改变,做了一些小事。从某种意义上,作为前世键政强者中的一员,徐青已经实现了诸多键政强者梦寐以求的愿望。这几年充实的过往,可比前世二三十年加起来都精彩无数倍。死复何恨?徐青对老观主讲解的过程,亦是重新系统整理天罡北斗的过程,由此便有了更牢固的基础来参悟北斗封神阵禁。三阴戮妖刀是克制黑山老妖一脉的神通,却被这一代黑山老妖用新的神通破解。饶是如此,上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依旧用生命将黑山老妖打落境界。不过,以黑山老妖的实力和境界,徐青要想复刻上代玄天升龙道道师的壮举自然很难。北斗封神阵禁是另一个机会。至于上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为何没使用北斗封神阵禁,徐青也从中得到答案,因为这个阵禁,对付不了造物主。造物主有真实的内天地,可以不假外求。北斗封神阵禁能锁外天地,但不能锁内天地。现在黑山老妖不是造物主,才有用北斗封神阵禁的机会。饶是如此,施展北斗封神阵禁的代价亦非常之大。这让徐青想起前世龙珠里的一个技能——魔封波。他和黑山老妖的对抗,倒是有点龙珠里面比克大魔王剧情的意思了。这也是前代魔王的复苏啊。徐青希望自己是真正的天命主角。若不是,他也要燃尽一切,争取自己成为天命。「观主,你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徐青凭藉紫府元宗,修炼这些东西,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他唯一需要消耗的便是时间和精力。何况他还有绝对专注的状态可以开启。这一个月,徐青和朝天观主也可以说是道侣。不要想歪,就是那种互相交流修炼心得的道侣。修行人所谓财侣法地,其中的侣,便有这个意思,不只是双修。一个胜在年老见识广博,一个胜在集齐了全真道诸多散落的道统,且得了全真道的根本总纲——紫府元宗。一老一少交流起来,很是通畅。朝天观主很是遗憾,如果早遇见徐青二十年,他现在估计已经治好身上的伤势,渡过起码一次雷劫了。现在的话,一切都晚了。「如果此行顺利,我回来之后,会着手整合道门,在天下各省建立道院,让修行变得更系统。这需要各大圣地和传承久远的道统一起联手,才能完成这件大事。」徐青给老观主画了一个大饼。「整合道门?」这是绝对的壮举,但历朝历代,许多天纵奇才都没办到过。而且朝廷对道门很忌惮的。尤其是道门宗教化,比佛门危害更大。因为道教真能造反。佛门造反,往往不成气候。道教造反,天下必然动荡。其实佛教都是吸收了不少道家思想,才真正在中土扎下根。可以说中土的佛教和原生佛教已经是两种东西了。徐青负手接续道:「大虞朝的人口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外扩,否则内耗会越来越严重,届时神州陆沉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道术丶武学以及物理学这些东西,在外扩的过程中,都大有用途。」在老观主眼里,徐青诠释了什麽叫站得高看得远。其实徐青也清楚,如果没有宏伟的大目标,很难将老观主丶老天师丶雄禅这些人物团结起来。如果不团结,必然走向内耗。当然,绝对的团结不存在,可是矛盾不转移,内部矛盾始终是最大的问题。而且老皇帝也未必能容下他们。只有将矛头对向外部,才能将内部的矛盾压住。这个过程,也能让徐青调动和掌握更多的资源。对于他们这些站在顶层的人,能掌握和调动的资源多寡,意义很大。目标很宏伟,现实很残酷。徐青必须先过了黑山老妖这一关,才走得出今天,才有明天!「跟你生在一个时代,实是天才的悲哀,也是他们的幸运。」老观主真觉得自己老了。他在京师多年,贵为国师,能对天下产生的影响,怕是连徐青十分之一都没有。这个年轻人像是明月一样出现在大虞朝愈发黑暗的时间段里。徐青倾尽全力在准备,雄禅也没闲着。雄禅着实交游广阔,加上这次武道大会的契机,更是集聚了诸多练脏强者训练罗汉伏魔大阵。除此之外,雄禅还邀请了许多三山五岳的高人前来助拳。可以说,实打实是江湖盟主。要不是徐青,雄禅发展下去,迟早搞出个天下会来。另外,老天师也赶来。这次阵容空前地豪华,可以说是倾尽了如今天下正道之力,誓要诛杀黑山老妖。其中不少道统,本身也和黑山老妖有深仇大恨。此次屠妖大会,雄禅丶徐六首丶老天师为首,号称东方三圣。且年龄结构刚好也是老中青三代人。待得万事俱备,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关。(本章完) 第234章 密宗绝学,仅此而已? 七杀魔宫处于长白山脉深处的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中,四面环绕着一个火山口。由于地火的存在。即使长白山脉终年积雪,此处亦四季如春。恐怕任谁都想不到,身为天下第一妖的黑山老妖居所,会是一个繁花似锦的仙境所在。另一方面,除了温泉流水,奇花异草等景致外,魔宫内部的建筑,亦颇有东南园林的景色意趣。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隐隐中对应天上星辰,结成奇阵,吸纳星华。导致魔宫中,成精成怪的妖类不知凡几。妥妥是一个山中妖国。这些妖类,受到黑山老妖影响,颇有人类的文明秩序,而且不乏识字者,甚至有穿戴儒服的妖类。它们化形不全,乍看是半人半兽,但穿起儒服,读起儒经,可谓有模有样。除此之外,还有道士丶和尚打扮的妖物。在魔宫中一处院落外,一名妖仆在门外道:「善智,老爷发话,你若是能提着此人头颅回长白山,老爷就还你自由。」一张画像飘落到院子里。不多时,大门打开。有一个密宗喇嘛打扮的僧人,脚踩两条巨蛇出来。妖仆连忙闪开。只见到这喇嘛脚踩巨蛇,犹如踩着两个巨大的雪橇,不多时便消失在他眼中。刚才喇嘛经过的地方,有恐怖如火炉的阳刚气血释放,竟然将路过周边的奇花异草烧焦。妖仆禁不住心惊,「老爷说密宗上乘的心法是瑜伽密乘丶无比瑜伽密乘以及无上瑜伽密乘,如龙象般若功丶火焰功等都是下乘护道武学。善智修炼的便是火焰功,怎麽看起来,如此可怕。」它自不知,善智是吐蕃密宗的一位奇人,凭藉火焰功,领悟密宗至高佛法。借着在七杀魔宫感应地火天罡的气机,自证自悟地修成了前朝末年某位密宗法王留下的红日大法。如今已经是武学宗师的境界。其实黑山老妖虽然在长白山是神一般的存在,但在草原丶西域丶吐蕃等化外之地,影响力并不大。善智从吐蕃出来,游历西域丶草原,一路来到长白山,击败了许多高手,但始终没有找到成就宗师的契机。等他到长白山脚下,不知深浅,贸然宣讲密宗教义时,惹来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注意,老妖便用玄阴罡煞化为大手,将其拿上山,顺带研究了一下密宗修行奥秘。并拿他做了一个摆设,供给山中妖仆参观。事后,老妖玩腻了要放走善智。善智受此侮辱,于是自困于此,发誓不击败黑山老妖,永不出七杀魔宫一步。但事随时移,在魔宫中善智突破到武道宗师境界之后,不由后悔地想要下山。于是数次去挑战黑山老妖,都被其所败,只能依照誓言继续困在魔宫中。现在黑山老妖给了善智一个机会,善智当即下山而去。而且他现在修成红日大法,气血炽烈,宛如烈日骄阳。自问天下之大,除了老妖尚且值得忌惮外,也就几个传说中的武圣,能令他不战而走了。其实善智内心里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回到吐蕃密宗,成为护教法王,掌控吐蕃的世俗权力。这也是他成就武道宗师之后,不愿意继续留在七杀魔宫的重要原因。对于善智而言,参悟佛法还不够,还得通过掌控世俗权力来印证佛法。这也是吐蕃政教一体的理念。……吴大人自从来到辽东之后,照着徐青的建议,采取以守为战的策略。老吴很会用人,又得了工部支持。在期间,造军器,修城堡,派兵扼守各要塞,互为应援。并且有海运粮食托底的情况下,召集流民,安定人心,一时间,使得辽东的局势大为稳定下来。因此吴大人顺利升任为辽东经略,距离巡抚之位,只有半步之遥。如今辽东巡抚叫王华真,乃是吏部尚书王巩的族人。吴大人和王华真在立场上,天然有些不对付。这次新任的辽东总兵石松贪功心切,主动出击,在辽西塞外大败草原金帐麾下的拱兔部落。此事令吴大人非常恼火。因为拱兔部落其实在吴大人用互市利益的引诱下,已经答应归顺。石松并非不知此事,但为了强行立功,主动攻击了毫无防备的拱兔部。此举使得吴大人在草原的信誉大打折扣。除此之外,还引来草原诸部的同仇敌忾。如今草原金帐一声令下,以察哈部为首,接管了拱兔部的残馀势力,进行报复。并在大盛堡外,大败虞军,屠戮了许多百姓,抢夺财货。使得辽东本不富裕的人口和财物进一步受损。除此之外,草原部落等于和近来愈发强势的女真人,从两个方向开始夹击辽东。吴大人无奈之下,只得率军往大盛堡方向支援,否则草原人以大盛堡为支点,会使辽东局势愈发糜烂。……金关堡。吴大人进入堡内休息,此处是距离大盛堡最近的堡垒。夜晚,金关堡的馆驿内。吴大人虽然身处坚固的堡垒中,依旧感到周围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到了子时,他仍无法安稳入睡。且此时也听不见馆驿外,任何人或者牛马的活动声响。外界隐隐透出昏暗的灯笼火光,不知不觉间,令他心中大生恐怖之感。他连忙找来幕僚钱师爷对弈。老钱现在升格为辽东经略的僚属之长,可以说在师爷这一行,他已经临近了天花板。等吴大人再高升,他求个恩典,临老之前,说不得还能做个百里侯呢。正因有好大的前途吊着,老钱虽然困意满满,还是强打起精神陪吴老爷下棋。大概是下棋的缘故,吴老爷心里的紧张缓解不少。堡内坚固,且有大军驻扎。吴老爷自认为还是固若金汤的。何况还有徐青派来韩泰丶雷举人等保护,这些人虽然没有练脏武者,但在军营里,仗着人多势众,堡内防备森严,顶尖的练脏武者,都休想偷摸进来。他可能是过于杞人忧天。此时此刻,吴老爷禁不住怀念起公明来。有公明在,哪怕对方有十万大军,他感觉也没啥。现在草原诸部合力,控弦之士,不过上万而已,就令他害怕不已。吴老爷心中对辽东总兵石松恨到了极点。这个废物,竟然眼睁睁看着大盛堡失守,而且兵败之后,不知去向,害得他不得不来擦这个屁股。吴经略实在没办法,因为他经略辽东,本就有守土之责。而且他要是不来支援,令辽东局势糜烂,屎盆子可就全扣他身上了。吴大人虽然贪生怕死,却在徐青的影响下,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最重要的是,徐青他们已经来路上,他料想自己只要支撑一点时间,公明就能过来救援。有公明在,这些草原部落都是妥妥的功劳啊。吴大人和钱师爷正厮杀激烈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厮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大人快走。」韩泰冲进馆驿,不由分说地背起吴大人。他边背着吴大人走,边解释。有武道宗师级数的可怕存在,半夜摸进堡垒,从内部打开城门,引来草原部落的军队。这次夜袭十分突然,而且有武道宗师出手,大败已经注定。而且那位武道宗师麾下还有两条可怕的巨蛇,能喷吐毒雾,速度极快,而且不惧一般的弓箭刀枪。韩泰和雷举人紧急之下,召集了数十骑兵,护送吴大人先往关内方向去。他们清楚,自己等人功名富贵都系在吴大人身上。这次带来的兵马辎重损失了,还能重新召集训练,但吴大人出了事,他们拿命都不够赔的。数十骑跑得飞快。眼见已经远离金关堡。忽然间,明亮的月色,一下子消失一半。一团黑暗将吴大人等包裹。他们身处黑暗中,忽然看见前面月色里,有一个可夺明月光辉的番僧出现,脚踩两条巨蛇,自有一股睥睨众生的邪恶气质。「贫僧只要这位大人的头颅。你们这些武者,修炼不易。切莫做无畏的牺牲,都到一边去吧。」他半夜潜入堡垒,打开城门,更在乱军中一场恶战,此时此刻,追上吴大人一行之后,依旧显得气定神闲。「妖僧,可知我家大人是谁,此乃是文曲星的恩师,你若是识相,快快退去。」韩泰大喝一声。番僧的嘴角泛起高深莫测的笑意,「阁下心里的恐惧,贫僧一清二楚。其实贫僧,并非爱好杀戮之人,如果阁下执迷不悟,贫僧只能送阁下一场法事了。」韩泰心中大凛,对着吴大人悄声道:「大人,我用秘法拖住他片刻,你和雷大人他们速速逃走。」「韩护卫。」吴大人不由眼中含泪。韩泰:「天下可以无泰,不可无大人。请大人回去之后告诉公子,韩某再不能侍奉他了。」他暴喝一声,浑身筋肉爆起,一根根筋,紧绷到极致,肌肉充斥气血,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大圈。吴大人在雷举人的护送下,转身骑马就走,不敢回头。番僧摇了摇头。两条巨蛇好似两条鞭子,敲击大地。吴大人麾下的马儿受惊,居然又掉头回走。韩泰看得目眦欲裂,举起长矛,朝着番僧冲杀过去。番僧双手结印。巨大的气血爆发,虚空中的空气都好似被一个漩涡吸引,身前形成厚厚的气罩。韩泰举起长矛,极致爆发气血的情况下,几乎有练脏武者奋力一击的破坏力,却在此时此刻,举步维艰。他的耳际狂风呼啸,全身生出如被针戳般的刺痛感。韩泰拼尽全力,长矛终于刺到番僧胸口的位置。却再无半分往前推进的可能。番僧淡然一笑,双掌拍在长矛上。精钢打造的矛头,竟然肉眼可见的变形,恐怖的热力透过矛头传过来,竟让韩泰双手血肉出现焦糊,血肉和滚烫矛杆粘连在一起。随即,以番僧为中心。一股滚烫的热浪将吴大人等人包裹。这是纯以炽烈气血散发出的热量,非是任何神通。武道至此,近乎神通矣。番僧此时此刻,显然要将吴大人等活活烧死。吴大人顷刻间大汗淋漓,一阵虚脱。正当吴大人等难受欲死时,忽然间,他们面色变为狂喜。因为这时候,明明周围热浪惊人,可是他们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意,反而体表触感冰凉。番僧先见吴大人等的痛苦,面露笑意。可是不多时,见到吴大人等人居然个个面露喜色,不由心生疑惑。忽然间,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冒出。周围一股阴风刮起,似要将他红日大法的血气扑灭。「阴魂邪祟?」番僧修持武道,入得宗师之境,哪里会害怕这些阴风,随即不断加大血气阳刚。可是他血气每强盛一分,外面的阴风便跟着强盛一分,与他的血气纠缠,无休无止。按理说血气阳刚克制阴魂。但现在完全不是这麽一回事。对方的阴风,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看不到尽头。而番僧不断攀升气血的过程中,渐渐到了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这也是番僧在七杀魔宫之外,第一次将红日大法提升到极致。饶是如此,外界的阴风提升也没到尽头。他的已经到底,而对方似乎远未到底。番僧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然后瞬间蒸腾起白雾。在吴大人等眼中,番僧头顶好似成了一个蒸开的茶炉,不断冒出蒸汽。但极为诡异的是,以番僧为中心,地面开始覆盖淡淡的寒霜,随着时间推移,寒霜渐渐爬到番僧身上,而他的巨蛇,此刻早已被寒霜冻结。只见到番僧头顶依旧蒸汽腾腾,宛如仙雾,但下半身,完全被冰霜覆盖。这一幕,令人悚然不已。此时正是盛夏之夜,星空灿然,东方七宿夺目璀璨,飞龙在天也!不知何时,东方既白。东方苍龙七宿从中天隐去,一声幽幽叹息响起,「密宗绝学,果有门道。但也仅此而已了吗?」(本章完) 第235章 草原武圣 善智喇嘛不由叹息一声。他知晓对方是当世绝顶高手,更可怕的是,此人出手无比谨慎。硬是凭藉强大的神魂之力,跟他的血气阳刚对耗,都不肯有实质性的接触。同级别的神魂对手血气阳刚,自然是被克制的,可是对方的神魂之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反倒是让善智的血气阳刚不断损耗,且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致命威胁。这也是高手之争中,极为稳妥的打法。抛开华丽的神通或者武技,纯凭底蕴。正如两国交战到了纯凭国力的阶段,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不值一提。关键是,对方有极度的自信,在本钱上胜过他。善智知晓再拖下去,肯定逃生无望。他叹息一声过后,面色忽然潮红起来。这是密宗的红莲断灭秘法,施展起来极为可怕,能将自身血肉化为刚猛无俦的神力。只是一旦施展此法,最好的结果,也是元气大损,严重的话,逃生出去之后,就可能入灭了。事到如今。他并无别的选择。善智的肉身伴随脸色的潮红,瞬息间乾瘪下去。气机一下子突破极限,再度往上攀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高度。徐青的身形在这狂猛骇人的气机下,终于显化出来。他眉头紧蹙,心中更是赞叹密宗果有门道,竟然还有这等可怕的秘法。刹那间,徐青的心神又陷入古井无波的境地。他脚下踏出天罡北斗的步伐,瞬息间,一身七化,分不出谁是真身。但是善智紧闭双眼,宛如抓取到冥冥中一线生机,脚下踩出步步莲花,以一个玄妙绝伦的角度,拍向处于天枢星位置的徐青。徐青不知道,善智喇嘛这红莲断灭秘法,传自莲花生大士。这几乎是密宗的缔造者,境界无比高深。当善智施展红莲断灭秘法时,宛如用血肉朝这位大士献祭,如同请神上身一般,短暂地拥有了莲花生大士的灵觉。如此境界,远非善智所能拥有。因此善智虽然献祭血肉,竟有种去往极乐世界的快感,又如朝闻道,夕死可也。这也是红莲断灭秘法的可怕之处,献祭血肉非但不痛苦,反而内心充满悟道的喜悦。只不过这种悟道是得到了「莲花生大士」的视角,并非自己所证悟。宛如水中捞月。徐青的补天劫手应激反应。先天指!连续三指点在善智左手臂的三处要穴上。三指之下,善智哪怕此时力量大增,也被徐青用先天指硬生生废掉一条手臂。这也显示出如今的徐青底蕴有多麽可怕。像先天指这样的绝学,竟然能在瞬息间,连出三指。善智到底是一代武学宗师。他这一掌既是实攻,也是虚应。在徐青点中左臂的时候,善智以牺牲一条手臂的代价,把握住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拳如同日轮,豁然轰向徐青的面门。徐青心知这一拳,确实避无可避。他探出一掌,宛如朱雀翱翔,热浪翻腾。两股绝世大力,轰然撞击,两人中间裂开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好似被人用巨斧将这地面劈开两半。随即徐青的身姿,宛如娇龙,倒飞十数丈,稳稳落在平地上。而善智喇嘛已经踪影渺茫。徐青负手而立,不得不承认,密宗果有独到之处。只是如此秘法,近乎献祭,深究下来,其实非常邪恶。不过刚才他用补天劫手时,已经搜集到了对方秘法施展的大致逻辑,凭徐青自身的见识以及紫府元宗的底蕴,实际上也有机会用出类似的秘法。但是代价极为可怕。因此徐青也完全可以判断出善智如今的状态。不单是废掉一只手,浑身血肉也消失了不少,骨骼和脏腑同样也遭受重击。如非其身为武道宗师,拥有强大无比的生命力,换个顶尖的练脏高手,逃不出二三里,便得当场气绝。即使如此,要想恢复过来,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除非密宗还有什麽更加邪恶绝伦的秘法。当然,徐青不继续追击,还有另一个原因。善智只不过是小菜,眼前才是真正的大麻烦。一股如海如狱的威压,令刚逃出生天的吴大人几乎瘫倒在地。此时此刻,徐青来到吴大人身边,身周散发出神秘不可测的气机,抵御来自外部的威压。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宛如老狼夜嚎,连绵不绝,越来越高。天上的浮云震动,刮起狂风。数千草原部众已经追杀而至。而徐青加上吴大人等,也不过数十骑。敌众我寡之外,对方还有如今草原中近乎图腾一般的存在——天狼王抵达此地。这也是草原的武圣。天下五大武圣之一。其能存活到今日,必然也是服用了什麽延寿的圣药之类。而且血气磅礴,精气宛如狼烟,连绵如同山脉。「公明,要不你走吧。」吴大人虽然吓得脸色煞白,却也知自己现在完全是累赘。「恩师勿忧。」徐青平静得如一口深渊。「天狼王,你不好好呆在狼居胥山,出现在我辽东境内,当真是取死有道。」徐青吐气开声,竟然盖过千军万马的气势。韩泰丶雷举人等,为之精神一振。到底是徐六首。「哈哈哈,伏某最近常听人说,平生不识徐公明,纵称英雄也枉然。今日得见,果然盛名之下,并非虚传。」只见一个人骑着高大无比的暗红黑马出现在徐青等人的视线里,神情说不出的悠然自在。观其气势,宛如统治草原的神魔,忽然来到人间。他并非刻意地睥睨众生,却会让人下意识将自己当做他这样人面前的草芥。哪怕是练脏的高手,与其相比,也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其深邃的眼神中,藏着的不是沧桑,而是深深的寂寞。这便是天狼王伏玄。他并非草原任何一个部落的人,自小由狼群抚养,更无人知晓,他到底是草原人的血脉,还是汉人的血脉。他无论何时,哪怕寒冬腊月,也只是披着简陋的粗麻袍,雄伟的身躯,有撑天柱一般的气势。这人一出现,苍穹也好似成了他家中帐篷的顶盖。即使早已年过百岁,一头乌黑的发髻,宛如大理石雕刻的肌肉轮廓,依旧显示出,他有何等样旺盛的生命力。这是草原一百年来,最为璀璨的生命,绝非任何人力能够雕刻出来。徐青面对这草原百年来最璀璨夺目的人杰天骄,没有丝毫怯意。「我辈与黑山老妖大战在即,正要清除这一战的隐患。天狼王不请自来,正好入我等瓮中。」他话音一落。伏玄忍不住往侧身看过去。不知何时,一名僧人负手而立,有种霸临天下,睥睨众生的超然气度。而且伏玄是看着年轻,此人则是真正处于生命最巅峰的状态里,宛如烈日骄阳,照破一切冰霜。「你便是雄禅。」伏玄悠然的神情一瞬间消失。面对徐青,他犹自有盖过对方的把握,但是再来一个百年来新出的武圣雄禅,面对这大虞如今的帝国双壁。饶是以他天狼王的声威,此刻也不由气势受挫。身后的草原部众,在武圣这种能扭转国运的存在面前,能够插手的馀地不多。毕竟在武圣气血耗尽之前,普通人的攻击,很难对武圣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当然也不会有哪个武圣,傻得陷入大军重围中。只能说,到了武圣这一级别,现实的破坏力非常令人恐惧。对付道术高手,大军的血煞尚且有发挥的馀地,然而武圣,天然不受这种血煞影响。不过,武圣往往灵肉合一,绝无转世觉醒宿慧的机会,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突破人仙,哪怕服用厉害的延寿圣药,也决计活不过一百五十岁去。另一方面,道术高手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开设祭坛,组织教众,能在王朝末年,掀起滔天声威,甚至埋葬王朝。并且道术高手着重的是如何把握「我」的存在,追逐真正的长生。总而言之,武圣有高度,鬼仙有长度。而元神之道,则是兼具武圣和鬼仙的优点,一旦修成元神法身,便可驻世长存,更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变化无穷。伏玄的目光深深落在雄禅身上,仿佛天地之大,再无任何其馀的事物。他深刻的目光,仿佛闪烁着草原最高深的智慧。然后,突兀地,毫无徵兆地挥出一拳。绝顶高手之争,先发制人和后发制人并无本质区别,关键在于,是否察觉到对方气机的破绽。伏玄出手,显然是已经把握住雄禅气机的一个不能称之为空隙的空隙。那就是徐青在雄禅身边。因为徐青在旁边,雄禅势必少了全然忘我的决心,没有伏玄孤注一掷的极致勇气。这是人性使然。这一拳更是大道至简的诠释,直接封死了雄禅所有可能的后续变化,只剩下硬碰硬一途。哪怕徐青也被分割出两人交手的战场。强烈恐怖的气机释放出来,令徐青和伏玄仿佛错开了一个时空。雄禅果然没有闪避。面对这老牌的草原武圣。雄禅拍出一掌。般若掌。这是大禅寺至高佛法的体现,除非是近乎神话般的如来神掌出现,否则般若掌已经是当世佛门武学的极致。般若,乃是指如实认识一切事物和万物本源的智慧。雄禅的一掌划出合乎天地玄理丶妙到毫巅的轨迹,并不断膨胀,仿佛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充塞了所有在场之人的视线。拳掌相接。没有大家预料中的惊天轰响。不,准确的说是,此时此刻,除了两位武圣和徐青以外,所有人都失去了对声音的感知,陷入极度可怕的寂静里,仿佛失聪。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有哗哗如流水声的爆炸从众人耳中响起。他们仿佛一下子恢复听觉,心中充斥着莫名的诡异和恐怖。雄禅和伏玄拳掌分开。雄禅往后退了三步,身形有些微的晃动,而伏玄同样退了三步,身形没有动摇。双方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个沙坑。尘沙漫天。而伏玄和雄禅几乎凭藉自身血气激起的强大的气流,悬浮半空。但双方没有进一步交手的打算。这次武圣之斗,俨然以一次并不算激烈的试探收尾。「好。」伏玄面对眼前和自己年纪相差至少一甲子的后生,不得不承认,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任凭他如何挣扎,未来的时代,已经不是他们这些老物所能霸占。「走吧。」数千大军,井然有序的退去。徐青和雄禅目送草原武圣离开,没有试图联手将其击杀。这也是两人当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一个草原武圣尚且如此难以杀死,遑论长白山七杀魔宫那位哪怕跌落境界,也稳坐天下第一高手之位的黑山老妖了。此行的困难,亦在徐青和雄禅预计之中。「老妖想要藉助天魔冲七煞重回造物主境界,需要再次经历雷劫,渡过雷劫之后,必有一段绝无仅有的虚弱期,那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雄禅轻轻一叹。处于虚弱期的老妖,究竟有多少实力,并非两人目前可以预计。哪怕准备再充足,也只有事到临头之时,才能明白。如今也是老妖为天魔冲七煞准备的关键时刻,须臾都离不开长白山。否则必然前功尽弃。这也是雄禅选择在临近七月时才出关的原因。来得太早,很可能被老妖各个击破。现在的话,老妖对他们造不成什麽干扰。这也是上一代几大圣地首领对付黑山老妖得到的经验。可惜这一次,再无崂山上清宫这等圣地参与。但多了徐青这样强力的人物。只是徐青本质上也是取代的玄天升龙道道师的位置,而且如今的徐青,比不得上一代道师。当然,现在的黑山老妖更不像当初那样,在中土众多高手围剿中,瞒天过海地渡过了七次雷劫,抵达造物主之境。若非上一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力挽狂澜,如今中土诸多道统,估计都被老妖一扫而空了。正因有上一代人的经验,雄禅才能和徐青布置出如今的计划。即使如此,也无多少把握能够成功。但让老妖重回造物主之境,他们从此以后,也只能龟缩京师了,那又是何等的憋屈。而且对于徐青而言,甚至不是龟缩的问题,这是死亡的问题。这一战,雄禅和老天师都有退路,唯有徐青,没有任何退路可言。「我打算今夜密会伏玄一次,说服他加入我们围剿黑山老妖的行动。」徐青传音入密,在雄禅耳中,响起石破天惊的话语。雄禅不是不相信徐公明的魅力,只是要说动一个敌国武圣加入他们围剿黑山老妖的计划中,此事无异于天方夜谭。雄禅宁可相信徐青想出一个神鬼莫测的点子,加上各种手段,给予伏玄一个难以忘记的教训,都不相信徐青真能做到此事。「公明慎重。」雄禅传音回道。「大师不用担心,我自是有把握才打算这麽做。伏玄的恩师是草原金帐百年前的慕容太师,你可知,陛下的曾祖从草原游历归来之后,自称是慕容太师的学生,还亲自为其立庙。」这是国朝的一大丑闻。但老皇帝的曾祖确实如此抽象。其实这位谥号英宗的皇帝,初上位时,也曾和文臣斗过,有一些革新的举措。但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英宗皇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击穿了一个王朝盛世皇帝应有的底线。当然,不妨碍徐青废物利用,拿英宗皇帝给慕容太师立庙的事做文章。人之垂暮,常思过往。伏玄虽是武圣,也逃不开人情二字。而且伏玄难道不怕黑山老妖重回造物主,威压天下,使其在老年阶段,沦为老妖走狗吗?以黑山老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脾气,伏玄若是反抗,自然难有善终。徐青先安顿好吴大人,然后收拢残兵,到了夜里。孤身一人到了草原营帐中。这是单刀会!饶是雄禅自问气魄大过天,见得徐青如此行径,也不由佩服。他完全想不出徐青敢单刀赴会的理由。哪怕徐青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但是万一失效呢?伏玄突然爆起发难呢?毕竟事关武圣,即使算出天机,也可能是错的。因为强者可以使天机蒙尘丶混乱…………伏玄深夜练功,几乎处于天人合一的境地,整个大营,任何一处异常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这一次惊动他的异常,令伏玄都难以理解。武圣的营帐和其他草原武将的营帐没有区别。伏玄并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的人。事实上,到了他这种程度,确实不爱钱。因为凡是用钱能得到的东西,他都不会缺,甚至伏玄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徐青自然没法用金钱来贿赂对方。他只是静悄悄地出现在伏玄的营帐内,替其点燃一盏动物油脂做的灯。「修行是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知伏先生心中的回响是什麽?」徐青捏着一个扳指。伏玄看到之后,神色微变。(本章完) 第236章 群雄战老妖(第1更) 草原大军攻破辽西关隘,兵锋直入辽东,引起辽东上下的震动,许多百姓官吏商人都胆战心惊,出现逃亡的情况。但是很快辽东的震动平息。当是时也。徐六首孤身进入草原武圣天狼王的大营中,身周是十万雄兵,而徐六首谈笑自若,说服了天狼王退回塞外。这个消息,令整个辽东都沸腾了。当然,也有老实人说当时草原部落只有上万大军。但很快有人反驳,人家武圣抵不得十万雄师?名垂草原百年的武圣,还没这点威力?无论如何,徐六首都是一身曾挡十万师。至于那一夜,徐六首和草原武圣伏玄交流了什麽,却没有人知晓。大虞军队重新收回金关堡丶大盛堡。此时此刻,雄禅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徐青身边的伏玄。他方方想不到,徐青真将伏玄拉来了。雄禅惊愣之馀,难道公明贤弟不是文曲星下凡,是域外天魔,魅惑无敌?无论如何,伏玄加入讨伐黑山老妖的正道阵营,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伏玄:「我答应徐公明帮你们,但只会出手一次。」他如此说,雄禅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相信了伏玄。若是伏玄毫无保留地帮助他们,那才让人怀疑他是否居心回测。徐青微微颌首:「伏先生随时可以走,即使不出手都行。」伏玄有自己的傲气,说道:「我既然来了,断无见了黑山老妖就跑的道理。北说实话,黑山老妖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心病。明明都修炼到武圣,自以为是天,没想到天上还有一重灵霄宝殿,狠狠压着他们这些在人间近乎神仙的存在。可惜的是,伏玄很清楚他的时间不多了。但也是好事。不然的话,将来还得被徐公明这后辈压制住。徐青打动他的条件,伏玄也没法拒绝。因为徐青答应,为他找到慕容太师的转世。这也是近百年来,伏玄最大的一桩心事。他不怀疑徐青的诚信,因为伏玄对徐青这位中土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很有些了解。此人出道以来,但凡是承诺的事,哪怕是敌人,也会兑现的。更令伏玄信服的事是徐青能写出圣贤文章,文动文曲星。这是在世的圣贤。伏玄哪怕是蛮夷,也很清楚,中土的圣贤,绝不会是奸邪小人。可以说,徐青的身份,哪怕在敌人眼中,也是有光环的。这也是中土的文明,深入周边人心的结果。可以说,以大虞朝汉地十三省为中心,周围的边疆以及各个小国,都深受中土文明的影响。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哪怕草原金帐的大汗,都深深怀念前朝时候,草原人在中土享受汉文明成果的日子。七月初。长白山下,各路高手云集,组成正道联盟。这是百年来,天下修炼界最盛大的一次集结。「状元公。」各方高人见到徐青,都主动见礼,因为徐青不但名望重于当世,在联盟中,还主动讲述自己修炼的心得体会,毫无藏私。这也是真真切切亮出了自己的本事。没有人不服。而且大家都清楚,以徐六首的年纪和威望,完全可以不用冒险,但为了天下大义,还是来主动清除黑山老妖这个毒瘤。此举,如何不令各大高人动容。这次屠妖大会的参与者,大部分都和黑山老妖有仇。毕竟百年前老妖纵横世间,威压天下,不知有多少中土的道统受到老妖的欺凌。在徐青看来,其实也是老妖的手段太霸道粗糙。他隐隐感觉,老妖对各大道统的欺压,纯属是为了搜集天下修行人的修炼精华,试图找出一条通往大道的道路。只是黑山老妖太过直来直去。但大道向来都是直中取。黑山老妖能威服天下,自然用不着和人讲道理,那样效率太低。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七月六日,过了子时,便是七月初七。天空中,有雷云汇聚。这是黑山老妖要借着天魔冲七煞的机会,重新渡雷劫,回到造物主境界当中。整个长白山的地煞都往七杀魔宫汇聚。可以说,这场天雷不是偶然出现,而是黑山老妖的气机引发。他要在这日子渡雷劫,于是雷劫便来了。到了这一天,长白山七杀魔宫的种种防御,在正道联盟的大军下,都如豆腐渣一般,毫无抵抗之力。徐青等人都没出手。他们一路往七杀魔宫深处杀去。多少年来,中土高手从没有如此深入魔宫中。魔宫正殿里。黑山老妖高居宝座,头上是黑白红三色庆云,正是其三尸元神显化。一团清光到了正殿,显化出一个老道的身形,正是老天师。「张道微,你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来本座面前送死吗?」黑山老妖面对百年前便认识的故人,伸出宛如白骨所化的尖锐指甲,指着老天师。张天师:「老妖,你修炼太清天书,以天道自居,可忘了,你当初也是一个人?」「人也是天道。」黑山老妖语气淡淡。他话音一落,随即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宛如一把天刀落在大殿里,头上庆云中的黑云随即涌动,铺天盖地朝老天师杀去。老天师袍袖一挥,随即有五道雷光飞出,凭空炸开,如同水桶粗细的雷蟒在虚空中翻翻滚滚,往黑云绞杀过去。老天师的五雷正法修炼到这种程度,令徐青都大为激赏。他自付自己在雷法的造谐上,远远没有老天师精纯。此时此刻,徐青拔刀出现,无极刀拖着长长的三阴妖刀的刀煞,斩向老妖的面门。黑山老妖纵横无敌,头顶的百云飞出,与徐青的三阴戮妖刀搅合在一起。他到底没用出自己的底牌,这道三户元神,完全是上代黑山老妖的神通,遇见无极刀催发出的三阴妖刀,不多时便有消融的架势。黑山老妖竟也不急,抬头看了看天空。正殿的屋顶瞬息间破开,露出雷劫的劫云,宛如一口深渊,倒挂玄天。此时此刻,一股宏大无比的禅音响起。雄禅出现。黑山老妖又是一指,将头顶的红云化为一道银河,将雄禅包裹住。其馀人见状,连忙组成罗汉伏魔大阵,将黑山老妖的本体团团包裹。他们清楚,只要这时候给老妖消耗,等到了雷劫,老妖必然难以幸免。这罗汉伏魔大阵乃是当世一百零八位高手组成,威力无穷,连武圣都不能破阵。黑山老妖入内,立刻身陷图圈之中。罗汉伏魔大阵运转开来,立时有诸天罗汉的身影显化,围着老妖团团运转。黑山老妖哈哈大笑:「便是漫天神佛杀来,又有何惧?」他大笑之下,浑身竟然流出岩浆一般的事物,将罗汉伏魔大阵卷入火海之中双方气机交错。罗汉伏魔大阵竟然一下子变得摇摇欲坠。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这些高人组成大阵,在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被徐青三人缠住的情况下,竟然也奈何不得黑山老妖的本体,个个神色惊骇。「不陪你们玩了。」黑山老妖周围的岩浆组成一条匹练,竟然硬生生冲破罗汉伏魔大阵,往苍穹而去。「休走。」徐青那边挣脱黑山老妖的一道三尸元神,一身七化,宛如北斗七星显圣,化为一个长勺,拦阻黑山老妖的去路。「天罡北斗!」黑山老妖神色微微讶异,随即挥手打出一道焰火,宛如一条火龙,扑杀徐青的面门。徐青的天罡北斗法立时将火龙扑灭。但这一下子的室碍,老妖的身形继续拔高。徐青见状,神魂出壳,化为一条紫黄小龙,追上老妖的身影。「苍龙大法?」黑山老妖冷笑一声,随即张开口,化为一个恐怖的气洞,竟然要将徐青的神魂吸进去。徐青登时心中骇然。他心念一动,神魂豁然归位。肉身和神魂贴合之际,哪怕黑山老妖有吞天的架势,也吸不动徐青的神魂了。这是紫府元宗的厉害之处。黑山老妖见状,伸手一抓。阴森森的白骨爪抓向徐青的天灵盖。徐青登时化为一团白芒,七星散落「雕虫小技!」黑山老妖的白骨爪一弹,登时有五道白骨刃光弹出,徐青的北斗化身,立时泯灭了五个。「果然是天下第一高手。」徐青现在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无论他多麽努力,对方破解他的神通,都显得轻描淡写。雄禅和老天师也摆脱了黑山老妖的三尸元神纠缠,各自杀向黑山老妖的本体老妖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而且他对老天师丶雄禅采取守势,三尸元神再度凝聚,对付组成罗汉大阵的众多高手。黑袍拂动之际,赫然化为一道又一道的波浪,卷杀徐青。徐青打到后面,发现无论什麽神通都没三阴戮妖刀配合补天劫手来得好使。他乾脆抛开一切杂念,专心专意施展三阴妖刀。亏得是补天劫手,勘破天下气机。哪怕黑山老妖的气机运转堪称完美,徐青也能找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空隙。他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赌的是黑山老妖不敢在渡过雷劫前,大耗元气。这也是徐青和雄禅他们商量好的计划,在子时到来前,尽力消耗黑山老妖,等到雷劫开始,黑山老妖消耗越大,渡过雷劫的可能就越低,即使渡过,虚弱期也十分厉害。此举比原定的计划更冒险激进。但是有伏玄在侧,值得一试。黑山老妖到底是天下第一高手,灵觉无双,自然察知到伏玄在附近。这也是它始终留有馀力的原因,不过徐青的补天劫手配合三阴戮妖刀,愈发有上代玄天升龙道道师的影子,黑山老妖心中不免有了些躁气。徐青的青铜镜中,气运小蛟几乎完全被黑气占据,看不见原本的样子,这预示着他距离死劫越来越近,可是他施展三阴戮妖刀,全身心投入,抛开生死,完全不在意此事。徐青刀刀直往黑山老妖的要害去。而且补天劫手的恐怖正在不断体现,黑山老妖几次要拿住徐青的要害,都被徐青同归于尽的打法逼退。忽然间,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子时已到!随后一股强大到几乎无边无际的凶霸气息从长白山地底深处弥漫上来。天魔冲七煞!黑山老妖大喝一声,「等我过了雷劫,再把你们全都杀了!」那如渊似海的天魔气一出现,便往黑山老妖的身体汇聚,宛如无数巨蟒缠绕成一个巨大的魔茧,随即将老妖的本体包裹住,缓慢坚定地升空进入雷劫的劫云中。 第237章 绝望(第2更) 老妖闯入雷云中,并不出乎徐青等人的意料。此事早在他们计划中。饶是如此,经过这短暂的交手,徐青心内的绝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不断滋生蔓延。青铜镜内的气运小蛟,更是漆黑如墨,黑气浓郁到极致。死劫难逃!徐青心中仿佛闪现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老妖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这一战我们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雄禅神情肃然。事态非常严重。以他的眼力,完全可以看出,老妖为了保留元气渡过雷劫,刚才留了许多馀力。即使如此,也让他们这东方三圣没占到丝毫便宜。「多说无益,按计划行事。」徐青开始发号施令,让组成罗汉大阵的众多高人开始清扫老妖巢穴。众多高人其实也内心里惊骇绝伦。这一战,可以说是中土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居然没有拿下黑山老妖,他们内心的恐惧和颤栗实非言语可以表述。尤其是受邀过来的真罡门门主古无极和巨鲸帮帮主任天游,他们见证过太多徐青亲手缔造的奇迹,这时候,心中对徐青的信心,也开始支离破碎起来。但现在远未到丧气的时候。众人领命,开始清理七杀魔宫。徐青这次没有邀请林天王来,因为林天王是他亲朋好友的退路。这也是徐青力劝之下的结果。「张真人,眼下靠你了。」徐青朝老天师拱手作揖。老天师洒然一笑:「若能铲除此妖,老道这道门第一人的位置便名副其实了。」他们当然不能坐视黑山老妖渡过雷劫。但雷劫的情况非常复杂,只有将五雷法修炼到当世绝顶的老天师才能在老妖渡雷劫时对它造成极大的困扰。至于徐青的北斗封神只有一击的机会,一定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徐青点头,说道:「我先阻断天魔气。」三阴戮妖刀能吸收阴煞,天魔气的属性和阴煞相近。而且现在的天魔气正在和长白山的七煞地脉纠缠,早已化为魔煞,老妖的魔茧腾空,直到没入雷云时,徐青才动手。不然的话,徐青很难行动,还会被老妖暗算。「玄阴黑煞,秘魔灵通,青龙入窍,元神归位!」徐青吐出一个个玄秘的文字,以紫府元宗为根基,用神魂施展三阴戮妖刀的神通。只见到徐青的神魂化为紫黄小龙飞出,不断汲取来自地底的天魔煞气。黑山老妖收取天魔煞气渡雷劫也是有讲究的。因为天魔气与雷霆相生相克。老妖聚集天魔气,便能化为一层极厚的防御,抵消雷霆。不过造物主雷劫最可怕的还是其中的道心劫。传说中,这种道心劫气,能让人如遭千百世轮回。而且传闻,重回造物主经历的道心劫,不会比第一次容易,甚至于过往的经验都得作废,或者可以说是阻碍。徐青全力吸收天魔煞气。可以说,徐青正在和没入雷云的黑山老妖抢夺天魔煞气。在场众人,也只有徐青有此胆量,且能靠着三阴戮妖刀,完成这惊险至极的举措。徐青几乎是逆转三阴戮妖刀,由外放变为内吸。源源不断的天魔煞气涌入徐青的神魂中饶是他道心无比坚定。可是此时,由于徐青主动吸收天魔煞气,紫皇龙铠起不到保护的作用,反而像是一个乾坤布袋,将天魔煞气封锁在徐青的神魂中。天魔气袭来,徐青登时陷入幻象中,只见历史尘烟幻化真实,百家纷争,礼礼崩乐坏,山河破碎,身世浮沉,国家祸乱,苍生流血-又或者他身具庙堂高位,匹夫而为万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道济天下之溺,教化百姓——--凡此种种,如同真实的经历。这正是数千年历史入梦来。徐青依旧咬牙坚持,没有丝毫的心神动摇。而青铜镜内,域外天魔四个大字,愈发狞猩红。徐青识海中,五大魔神惶恐的神情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狂喜,仿佛在等待魔主降世。雄禅在旁边为徐青护法,不由唱一声佛号,接着又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盘膝坐下,按住徐青的后背灵台穴,以无上佛法,渡化徐青身上的魔气,帮助徐青,守护其神魂的清明。由于徐青的出手,十成的天魔煞气,有三成流入徐青体内,七成仍不断升空,往雷云中的黑山老妖而去。另一侧,老天师在大殿中,周身道袍,忽地刮起一股可怕无比的狂风,「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老天师浑身涌出浩浩荡荡的神霄之烈,化为一头巨大无比的法相。只见这法相,乃是一尊手持巨锤,背后伸展出两片庞然的巨翅,嘴如鸟喙的雷神巨灵。滋滋滋!这正是五雷法修炼到极高境界,生出的雷神法相。老天师以毕生修为,化身雷神,自然是要给黑山老妖的雷劫加点料。只见雷神巨灵飞到上空,手持电锤,朝着虚空中的雷云猛烈敲击。轰隆隆!一道粗大无比的雷电光柱,瞬间爆发,朝着虚空中的劫云而去。恐怖至极的雷音震荡,一下子无数雷电充塞虚空。一声未落,一声又起。老天师足足敲击了五记雷神重锤轰入雷云中。轰!只见到黑山老妖的劫云,在雷神巨灵的雷霆加持下,又膨胀了一大圈。虚空中,闪电交错,一个接一个的大霹雳响个不停。只见那天上,一条条电龙电蛇,汇聚翻腾,如云水生怒。一下子成了雷电汪洋一般。「好好好!」过了不知多久,一声狠厉无比的怪啸响起。只见到雷云深处,一股黑白泛红的云气奔腾而出。要时间,竟然将所有的雷电都凝滞住。雷电如鸡蛋壳破碎。只见雷云中央,黑白泛红的云气迎风便涨,眨眼间就化为一个如神似魔的伟岸身影。不是黑山老妖,又能是谁?散落的雷电,触碰到这尊神魔身上,宛如雨水浇到烙红的铁板,不断滋滋冒烟,化为最精纯的生机,散落天地间。有地上的枯草碰到这生机,立马疯长起来,还有魔宫中的奇花异草,均自得到滋润。而悬在半空的黑山老妖,冷眸淡漠地看着底下残破的七杀魔宫。一股无比绝望的气氛瞬息间蔓延长白山内外!绝望,宛如深渊一般的绝望! 第238章 天妖转生(第1更) 「张真人,雄禅大师,切勿被老妖迷惑,它现在很虚弱。」徐青忽然睁开眼,暴喝一声。他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因为这时候,青铜镜内的气运小蛟,浓郁如墨的黑气退散了一些。虽然还是死劫,却在死劫中透出一丝生机。不等徐青话说完。老天师的雷神巨灵张开巨翅,竟然用翅膀将老妖包裹住。恐怖的雷电,如巨大的波浪,将老妖的身形盖住。「给我破!」老妖阴恻恻的声音传出。老妖的玄阴罡煞化为一只巨手,居然硬生生抓破雷神巨灵法相,迅速来到地上。它看也不看徐青等人,径自用玄阴罡煞化作大手,抓住了一个不远处正在清理七杀魔宫杂兵的中土高手。这一下速度迅捷无比,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眨眼间,这个高手的浑身乾瘪,软倒在地。不过也是这眨眼的功夫,雄禅大踏步赶来,一指点出。这一指,仿佛冲脱了空间的束缚,直接点中老妖一条胳膊的天井穴上。无相劫指!老妖不假思索,一掌拍出,一朵金乌状的火焰,迎风就涨,狠狠朝雄禅撞过去。雄禅知道这是厉害无比的太阳神火,身上的袈裟一抖,便将金乌火焰裹住。便在这时,老妖再度移形换影,想要再抓一个中土高手。但是徐青立刻一身七化,天罡北斗阵将老妖锁住。便在这顷刻间,老妖头顶有黑白红三色云彩飞出,先是大如草席,然后不断扩张,有将七杀魔宫覆盖的势头。老天师的雷神巨灵法相登时闯入老妖的庆云中,与之纠缠起来。雄禅亦不甘示弱,盘膝念诵禅音,巨大的佛光从身体冒出,将老妖的庆云裹住。另一边,各大中土高手飞速集结,开始补位,重新布下罗汉伏魔大阵。虽然少了一个中土高手,但雄禅做事精细,还带了大禅寺的高手来,此时正好补上空缺。众人不是傻子,见到黑山老妖这等声势,知晓如果逃走,怕不是被各个击破的结局,到时候都是老妖的猎物。与其如此,不如奋力一搏。毕竟他们修炼到现在这层次,也是有一定勇气和智慧。罗汉伏魔大阵和天罡北斗阵,道佛两大奇阵将黑山老妖的天妖本体困住,除此之外,徐青遁出神魂,与老天师丶雄禅压制老妖的三尸元神庆云。徐青已经凭藉紫府元宗进入道法自然的境界,在这个境界中,他即使神魂遁出,肉身也如无法无念一样,能够继续施展天罡北斗阵。只是这样一来,肉身少了神魂力量的加持,天罡北斗阵的威力有衰减。好在有罗汉伏魔大阵补充,一时间老妖不能破阵而出。此时此刻,徐青的神魂还有大量的天魔煞气,都被徐青强行封锁进玄武七宿的神魂隐脉中。在激烈的战斗中,徐青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老妖的气息不断没有衰弱,反而在诡异的增长。无论是三尸元神,还是天妖本体,都宛如一个黑洞般,不断汲取外界的物质和精气。「公明,老妖已经重回造物主境界,它此刻正施展北冥大法,施展神通时,功力不但不会衰减,反而会在不断内敛的过程中,吸收外界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从而往上攀升……」老天师的声音泛起。这就是重回造物主的黑山老妖,哪怕身处虚弱期,依旧用出了不可思议的手段。别人都是越战消耗越大,老妖恰恰相反,能在战斗中渡过虚弱期。老天师话说完,雷神巨灵法相一收,连他整个人都在刹那间消失。徐青当然知晓,老天师这不是要跑路。只见老天师消失的位置,一团数丈大小的乌云出现,翻翻滚滚中,能看见里面不断有小蛇一般的闪电,传出闷闷的雷声。这是龙虎山天师道五雷法的最高奥义——生息雷云。此时此刻,老天师竟然抛却了肉身,化为生息雷云。生息雷云一出,老妖的三尸元神立刻不断压缩起来。雄禅见状,豁然起身,双手往前一推,有巨大的佛相虚影出现,宛如红日初升一般的佛光照耀老妖的天妖本体。这是大禅寺传承中,如来神掌的第一式「佛光乍现」。而且也只有这一式。雄禅以武圣的修为施展出来,竟然还很是勉强。佛光乍现之际,罗汉伏魔大阵的威能仿佛都加持到了佛光中。徐青的天罡北斗阵猛地一缩,七身各自施展出先天指,点向老妖身上七处要害部位。佛光沐浴,七指点杀,生息雷云包裹三尸元神。徐青的神魂,更是化为一条长长的刀气,狠狠劈向天妖本体。噼噼啪啪!一连串的爆响中。在场众人,心弦紧绷到极致。轰轰轰!不知过了多久。剧烈无比的炸响过后。三尸元神的庆云在老天师的生息雷云下瓦解。与此同时,天妖本体肉眼可见地风化,化为尘沙,落在地面。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公明,我们成功了?」雄禅面色微白,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老天师的生息雷云飘荡出苍老的声音:「不太对劲。」徐青则是眉头紧蹙,视线不断往四周落去。没这麽简单的。此刻大殿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众人也受到感染。他们想要庆祝,却也察觉到一丝端倪。极度的寂静,从众人心底涌动出深渊般的不安。徐青观察到气运小蛟的黑气没有散去,依旧十分浓郁,这是最直观的证据。可是老妖哪去了?他相信老妖还在七杀魔宫,但不知道究竟藏身何处。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大家不要分开。」徐青突然说道。老天师的生息雷云,重新化为仙风道骨的道人模样,但徐青清楚,老天师没有肉身了。他是以身饲法。雄禅在这片刻间,吞服了大量丹药,恢复气血。至于徐青,刚才的天魔煞气直接化为元气补益他的紫府,拦都拦不住。对了,就是天魔煞气。现在整个七杀魔宫的天魔煞气忽然消失无踪。「张真人丶雄禅大师,你们为我护法。」徐青说完之后,神魂归位,盘膝打坐。他打坐的时候,天空中南方七宿的光芒大盛。以徐青为中心,不断有来自井丶鬼丶柳丶星丶张丶翼丶轸等星辰之力洒落七杀魔宫。恐怖的朱雀神火渐渐覆盖七杀魔宫,深入地表。徐青自然是想通过朱雀七宿的朱雀神火将老妖的气息逼出来。伴随火焰覆盖七杀魔宫,徐青的双手覆盖地面,补天劫手感应气机。不知何时,徐青忽然看向一名中土高手。徐青的眼神一触碰对方。雄禅立时大手朝对方拍去。只见到这人浑身毛发指甲疯狂长出来,霎时间变为阴森森的天妖形象。「果然是天妖转生。」雄禅低喝一声。般若掌无坚不摧。这名高手立时化为一滩肉泥。徐青的朱雀火焰很快消失。刚才的朱雀神火实质威力并不强,主要是扩张面积。他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因为天妖转生,所以现在大殿众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可能是黑山老妖的下一个目标。关键是,徐青玄武七宿隐脉的天魔煞气不断涌动碰撞,随时都可能产生爆炸。他明显感觉到,老妖现在的实力明显不如先前渡劫之前,对方仍在虚弱期,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现在的老妖,比先前还难以杀死。他必须找到那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施展北斗封神,将老妖封印住。徐青不断思索对策。大殿众人,却人人自危起来。每个人都可能是黑山老妖,等于每个人都可能背刺身边的同伴。他们又不敢落单。心中的狐疑不断扩大。「诸位,心外无物,切莫受影响。」徐青见状,主动安抚。他顿了顿,接续道:「我一定会把大家安全带回去。」到底是当世圣贤,说话很有信服力。如果是雄禅大和尚说这话,大家心中多少有些狐疑。但徐六首不一样。徐青见状,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份试卷。这是他会试惊动文曲星的试卷。徐青离开京师时,特意要了出来。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试卷点燃。这份试卷,不亚于上古圣贤的手稿,而且是徐青自己亲手写出,他将其点燃之后,更能驱使文中的圣气。大殿内,圣贤文理的气息朝四周扩散。整个魔宫,充斥着一股浩然阳刚的气息。圣贤的浩然阳刚之气,乃是一切神通道术的克星。伴随圣贤的浩然阳刚气息扩散。众人之中,赫然有一人面色扭曲。这次不等雄禅出手,徐青瞬息间来到对方面前,紫府中阴阳二气涌出,好似捆仙绳索,将这名高手裹住。砰!不等徐青有进一步动作,这位高手浑身炸开,鲜血混着肉块碎骨打在徐青的面门上。与此同时,徐青的试卷火光照耀下。还有四个人,面容变得扭曲阴森,身下的影子,好似黑水一般蔓延。「太乙道炁,周流古今……」一声似叹非叹的声音响起。「太乙神咒。」老天师惊讶一声。徐青目光一凛,红发衍空终于来了。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等的机会。(本章完) 第239章 青铜镜(第2更) 红发衍空的到来,显然让局势朝着对徐青他们一方有利的方向倾斜。但是徐青深刻的清楚,如今仅仅是得到了一个关键的机会而已。数名高手血肉爆开。一根恐怖的骨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徐青。徐青根本没有闪躲的馀地。他补天劫手下意识挡住骨刺。轰!徐青体表泛起金光以及五大魔神本能地护法,仍旧没有将骨刺的力量完全抵消。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撕裂了,喉头有血腥味。整个人更是倒飞十数丈。就在这时候,老天师和雄禅一左一右扯住巨大的黑影。红发衍空念动咒语之馀,丢出一个红色的圈子,泛起深红的光芒,将天妖黑影定住。徐青强行压住内脏的不适,开始掐动北斗封神的法印。他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这是他用补天劫手从善智喇嘛身上偷学来的红莲断灭秘法。善智喇嘛是献祭自身血肉将莲花生大士请神上身。徐青则是献祭自身的血肉,化为纯净的本命元气。他身上的力量一下子膨胀数倍,超越了雄禅和老天师。这股力量远非他目前境界所能操控,而且只能存在刹那。会试试卷释放出最后的浩然阳刚,令徐青的念头保持清明,强行施展出了北斗封神。条条清光从徐青身上冒出,将暂时定住的天妖黑影缠住。只见这些清光不断旋转,整个大殿的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被狠狠压制住。这是北斗封神阵禁的特异,封锁万法。北斗封神的阵禁清光,宛如鸡蛋壳一样将天妖黑影覆盖,不断浓缩。虚空中,出现了一个清光圆球。雄禅不?思索地拿出一口黄金打造的箱子。黄金有隔绝神通丶灵异的特性。雄禅先是用自己身上写满古经文的袈裟将清光圆球包裹住。这是大禅寺祖师菩提达摩穿过的法衣,上面的经文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袈裟一覆盖上去,立时有一个个玄奥的经文显化。这可以说是大禅寺压箱底的宝物,比人仙皮制作的乾坤囊还要珍贵。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穿着袈裟,常年诵读上面的经文,配合相应的修炼资源,花个几十年也能水到渠成般地自然成长为武道宗师。因此这份袈裟,完全能保证大禅寺再没落,也不会在武道宗师的层次上出现断代。雄禅虽然十分不舍,依旧将袈裟拿了出来,封印老妖。最终,一口黄金箱子平稳地落在地上。上面还有老天师贴上的各种厉害符咒。所有人都松一口气。而徐青现在几乎是肉包骨的状态,此刻也没有一块大石头落地的喜色。因为他体内的气运小蛟黑气不但没有消散,反倒是更加浓郁。死劫中的死劫!这个劫难,已经超乎他的预想。「公明,难道我们没成功?」雄禅见到徐青的神情,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徐青:「肯定没成功,但不知道问题在哪。」他十分相信青铜镜的判断。徐青话音未落,黄金的箱子里赫然出现一声钟响。悠悠荡荡的钟声下,黄金箱子上面的符咒竟然缓慢地剥落下来。仿佛时间在回溯。徐青悚然不已。这是什麽可怕的神通。老天师连忙念动咒语,继续贴符咒上去,可是无论如何,他的符咒再也不能靠近黄金箱子。仿佛黄金箱子周围数丈的空间,彻底从他们身处的时空中剥离出来,形成独立的时空。「这是太清锺,有回溯自身时光的能力。」红发衍空一脸惊恐,随即头也不回的逃跑。「走!」雄禅也毫不犹豫地抱着徐青,直接离开大殿。老天师化为一团雷云飞出。这时候,大殿再度响起钟声。仿佛时空暂时被定住。老天师丶雄禅丶红发衍空都刚好在钟声泛起前逃走。其他的高手,就没有那麽幸运。「不能走。」雄禅在电光石火间,将虚弱的徐青抱走逃离七杀魔宫。但是刚出去,徐青便用虚弱却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公明,不要勉强了。」雄禅深吸一口气。饶是他接任大禅寺方丈之位前,历尽艰险,也从无遇见如此刻这般绝望的事。当初黑山老妖横扫中土各大道统,雄禅还以为是那一代人不争气,现在看来,那一代人倒是十分争气了。上一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居然能将黑山老妖打落境界,直到百年之后才能重新渡造物主雷劫。这在他现在看来,简直没法理解。「造物主!」雄禅内心充满苦涩,终于体会到哪怕是武圣,也和造物主境界有巨大无比的鸿沟存在。「黑山老妖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它不可能再一次用出太清锺时光回溯的能力。现在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徐青很是冷静。「那咱们还有什麽办法?」「如果等老妖将里面的人精气吸乾,即使不能重回巅峰,力量也非我们可以匹敌。但老妖肯定会急迫地吸人精气,所以我们还有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好,我听你的。」雄禅见到徐青坚定的目光,叹息一声。「有劳大师送我到七杀魔宫的地煞火脉去了。」徐青说完话,抓紧时间调息。整个长白山是一口火山,其中的地火煞脉无比汹涌澎湃,全凭老妖修建七杀魔宫将其压制。徐青先前吩咐众多高手清扫魔宫,也是为了毁坏七杀魔宫的阵基。虽然时间短暂,但众多高手出马,仍是颇有成效。其实如果不是太清钟的存在,徐青他们已经成功了。现在不是追悔的时候。徐青要做最后一博,用玄武罡煞引爆地煞火脉。黑山老妖自诩天道,那徐青就用天地自然的力量来对付它。天道人道,我自求我道!他先前用补天劫手已经察知了长白山地火煞脉的关键节点。徐青用神念将地点标记出来,告知了雄禅,然后陷入死寂的状态。雄禅背着徐青,迅速地往地火煞脉的那个节点去。此时此刻,七杀魔宫的残垣断壁里不断有黑气疯狂涌出。没花多少时间,雄禅抱着徐青到了地方。这时候,一片雷云出现。老天师!「张真人,你也来了。」徐青睁开眼。老天师叹息一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义,老道又何必吝惜这一身修为。」徐青:「晚辈没有那麽高尚,实是迫不得已。」他如果不是必死的死劫,肯定不会来长白山。徐青取出未央剑,霎时间有神雾涌出,将徐青丶雄禅丶老天师包裹。有了未央神雾,他们相当于暂时和地火煞脉隔开,发功时不会受到地火煞脉的影响。要不然的话,他们神通武道惊人,定然会提前引爆地火煞脉,达不到最好的效果,甚至连他们自身也陷入其中。「一旦引爆地火煞脉,我会用未央神剑将咱们暂时从这片地底空间隔开,但我也没法保证,咱们能不能活下去,雄禅大师可以走。」徐青看向雄禅。「那我走了。」大和尚头也不回。老天师看着雄禅远去,「你其实可以留下他,不然的话,太危险。」徐青:「留不下。」雄禅能送他到此,已经仁至义尽。如果徐青死在长白山,只希望雄禅能念他几分好处。算了,死去万事空。他已经做到所能做的一切。老天师轻叹一声,「来吧。」他再度化为雷云将徐青裹住。这是逆转五雷法。徐青的肉身从乾瘪,再度充实起来,金光咒攀升到难以想像的极限层次。这是老天师对他最后的馈赠,无论成不成功,都要转世去了。不错,和徐青一样,老天师也是大限将至,所以选择了成为鬼仙转世。当然,他也可以继续苟活。可是除不掉黑山老妖,以衰老之躯,还得面对黑山老妖的淫威,还不如赶紧转世,来世再战。而且老天师凭藉玄天升龙丹突破之后,有极大的把握成功觉醒宿慧。在老天师的帮助下,徐青气血攀升到极致,甚至来到武圣的层次,可惜的是,这不是境界上的突破。但金光咒的气血,徐青运用起来,再是熟练不过。「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金光咒的总纲一点都没错,修行就是有渡不完的劫数。不知过了多久,未央神雾忽然消失,一个恐怖的雷球出现,在地火煞脉的关键节点爆炸。地震,火山爆发。在天地自然的力量面前,哪怕绝顶修道高手,都显得渺小。巨大的蘑菇云从长白山喷出。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徐青的肉身由未央神雾包裹,此时此刻,他的内脏几乎成了肉泥,浑身骨骼更无一处完好。巨大的力量在不断撕扯他的身体,生机耗尽。唯有心脏处,有一点息壤将其包裹。息壤泛出黄光,护住了徐青的心脉,让他的气血没有毁坏殆尽。而紫府全然由他强大的神魂力量维系着,才没有崩溃。这时候,巨量的天魔煞气涌进了青铜镜。域外天魔四字,猩红骇人至极。至于气运小蛟,依旧黑气浓烈得令人发指。「这还不行?」徐青无比颓丧。「去你妈的老天爷!」饶是徐青一向冷静,此刻都心态爆炸了。……「徐青……」「徐青……」在长白山的巨大爆炸声中,有阴厉的声音在巨大的爆炸中游荡。一口出现无数裂纹的青铜小锺,泛起清光,在连绵不断的爆炸中泛起这个声音。正是在呼唤徐青的名字。搜天索地!「找到你了!」青铜小锺低沉的一笑,迅速朝着未央剑靠拢。此刻未央剑已经破烂不堪,再也发不出未央神雾。徐青的表情既痛苦又麻木。老天师的真灵已经转世而去。他现在身边,再无强援可以依靠。徐青甚至清楚地看到,在无数黑烟煞火中,一口青铜小锺杀来。他还隐隐看到,有一个长发黑袍的身影,手里抓着青铜小锺。不知何时,黑山老妖的身影彻底显化出来,到了徐青不远处。它的眼眸放出了绿油油的光芒。徐青豁然体会到,这种目光,是不顾一切,执着求道的光。是毫无羁绊,随心所欲的光。是视生死为游戏的光,是一种大觉悟,勇猛精进,直指本心的光。黑山老妖更是毫无遮掩地露出赤裸裸的杀意,低沉地说道:「域外天魔,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徐青终于确定了,他的死劫果然是来自于青铜镜。难道上一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将黑山老妖打落境界的缘故,便是源于此。「你现在还能有多少力量?不要再大放厥词了!」徐青心中再度燃起斗志,他还没死呢!三阴戮妖刀!补天劫手再度将三阴戮妖刀施展出来,刀刀直指黑山老妖,没有任何防护自身的意思。长白山的火山喷发还在继续。他们两个身处地火煞脉中,不时还有地火的力量冲击。徐青的肉身已经千疮百孔。完全是靠神魂之力硬撑着,维持一个体面。越到这时候,紫府元宗的潜力越是能发挥出来。他道法自然的境界加持下,竟然用着残躯和老妖再度斗起来。「三阴戮妖刀确实克制我黑山一脉,可惜了。」黑山老妖面对三阴戮妖刀的攻势,低沉地说道。随即一声大响,虚空震荡。黑山老妖口吐雷音,转瞬间与青铜小锺一并消失,变化一口白骨魔剑。这正是他苦心孤诣创造出来对付三阴戮妖刀的神通——元辰白骨剑!刹那间,剑身上爆出无数剑影,剑气成丝,居然好似蚕茧一般将徐青裹住。徐青的肉身在剑光包裹下,三阴戮妖刀的玄武罡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连未央剑都扛不住元辰白骨剑的绞杀,发出呜鸣。徐青的神魂,完全可以看到他的肉身正风化为齑粉。死亡,终归还是来了!他心中充斥着愤怒。神魂在紫皇龙铠的包裹下,将青铜镜吞没,硬生生冲破元辰白骨剑的封锁,仿佛破茧成蝶。恐怖的火焰升腾而起。一只巨大的火鸟出现,不断汲取周围的地火能量。朱雀神火。朱雀神火和青铜镜内的天魔煞气形成了剧烈无比的冲突,可怕的爆炸在青铜镜内发生。徐青竟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将青铜镜引爆!当!青铜小钟的声音泛起。时空再度定住。但仅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在这一个呼吸的时间,老妖的玄阴罡煞大手已经探到青铜镜的镜身,将其拿住!「五大魔神!」徐青神念观想出的五大魔神,深藏在天魔煞气中,此刻听从徐青的号令,一起自爆。尤其是毁灭明王的毁灭之意,在这一刻被徐青催发得淋漓尽致,哪怕五大魔神观想法的创造者,在毁灭明王的意境上,都不如现在的徐青。这是最深沉的绝望催发出的毁灭之意。由五大魔神引动的天魔煞气爆炸,一下子将玄阴罡煞大手炸毁。青铜镜在巨大的爆炸中,坠入地火岩浆中。与此同时,四股武圣的浩大拳意和气血出现,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击中了黑山老妖和青铜小锺。轰隆隆!长白山的火山喷薄得愈发剧烈。黑山老妖和青铜小锺,淹没在爆炸中,不知去向。四股武圣的气息,眨眼间散开,其中两股武圣气息,竟然深入了地火岩浆中,其中一个武圣捞起了一个尸体。这个武圣正是姬常曦,她对着身旁的白发青年模样的武圣说道:「人死了,但是神魂居然成了肉身,这就是紫府元宗吗?果然直指天人之道,玄妙绝伦。」旁边的白发青年说完后,修长的眉毛,好似两根触手,点中徐青的心口。徐青的心口生出一股黄气,将白发青年的眉毛一下子弹回去。「是息壤。」白发青年说道。「这种情况,咱们算不算完成了陛下的要求?」神魂成了肉身,然后封闭,已经是死人一般的状态,没有任何生机。但要说死透,那也确实没有死透。「还有两个活人。」白发青年正准备和姬常曦离开,忽然到了长白山的边缘,从泥土里捞出两人。正是古无极和任天游。两个人跑得也快,虽然没有逃离七杀魔宫,却也没有被老妖吸走精气。在爆炸中,竟幸运地被炸飞到山脚下,留下了一口气。「算你们走运。」白发青年将两人带走。……「我带他去应天府,看有没有办法,这个消息暂时封锁住。」「没想到那雄禅居然有胆子去而复返,还好他也出手了。凭我们四人之力,使老妖在那种状态下,受到了重创,应该会沉寂三年。」「三年麽?」姬常曦一阵怅然。「那可是造物主,虽然处于极度的虚弱期,我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要不是徐小子,哪有奇迹。」「他是舍生取义。没想到百年后,又能见到这种人物。」白发青年似乎想起往事。人老的标志,就是容易回忆过往。他放下感慨,接续道:「这场大劫无论如何都被他推迟了三年,但是三年之后,黑山老妖再出现时,便是完整的造物主了。不知道陛下的天子龙气,到时候挡不挡得住。」「看国势和国运吧。」姬常曦抱着徐青的尸体离开。(本章完) 第240章 大战结束,各方反应(第3更) 应天府,方阁老家中。冯芜闻讯赶来,到了院子里。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藤椅,上面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浑身微微发颤,趴倒在徐青的身体上。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生机。可是徐青的面容仍旧栩栩如生,像极了夫妻俩当初见到的玉阳子遗蜕。冯芜捂住嘴巴,忍不住乾呕着,但是流不出任何泪水。她的意识很空白,很茫然。像是眼前发生的事,不是真的。一个老者走到她身边。冯芜侧过身,手足无措地看着方阁老,「他……他……还……有救吗?」「我不知道。」方阁老摇了摇头,接续道:「徐夫人,尊夫的遗体,暂时得保存在我这。」「为……什麽?」「因为很危险。」方阁老指着徐青,他的身体里不断有黑气冒出。然后在方阁老的手掌下,黑气不断溃散,很快又恢复正常。「你是修行人,应该看得出来,这是很可怕的天魔气。」方阁老缓缓开口。「所以他到底是什麽状况?」方阁老摇头:「修行的事我不太懂,但你要是带走他,许多人都会倒霉,包括你在内。」「老大人,我夫君是你的学生,你一定要救他。」冯芜祈求着。方阁老叹了口气:「我只能暂时封印他,至于后面会发生什麽,那就不知道了。」「多谢了。」冯芜没有纠缠,她知道如果方阁老不同意她带走夫君,那就不可能带走。而且除了方阁老,谁能帮到夫君呢?冯芜听夫君说过,当今世间,他已知的强者中,只有方阁老和他修炼的道路相近。夫君也常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方阁老送走冯芜,接下来他要暂时封印徐青。在他的耳中,听到了龙吟丶虎啸丶神鸟的鸣叫丶龟蛇的嘶吼。姬常曦两人,只看到了徐青的神魂变成肉身,却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徐青的体内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战场。有四象之灵,五大魔神,还有巨量的天魔气。甚至还有更深层次的力量,连他都一时看不清。这完全是一个巨大的火山,稍不注意便可能毁坏周遭一切事物。姬常曦将人送来得很及时。方阁老轻轻拍打徐青的身体。徐青的身体,此刻就像是沸腾的油锅,油温迅速下降。……魏国公府,南直隶四大家族齐聚一堂。「什麽,徐青死了?」魏国公不可置信,神色复杂。徐青的死,他没有想像的那样欣喜,反而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没人替他顶在前面,替他承受陛下对江南豪绅勋贵的压力了!过去那种重如泰山的感觉再度回来。朱家家主的神色也为之一变,他和徐青的生意还有许多合作的地方,现在算什麽?如今徐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王家家主则是如释重负。没办法,他族兄王巩和徐青闹得很不好看,现在徐青一死,王家的压力大减,甚至王巩能藉机斗倒梁阁老,执掌中枢的权柄,甚至窃取变法的成果。毕竟梁家在南直隶原本排不上号,也就是梁阁老爬的够高,其他族人,根本没有什麽有份量的人物。陆家主则是无悲无喜。他已经提前得到老天师转世的消息。没有龙虎山的支持,陆家更得低调。王家主开口道:「徐公明既然不在了,清田的事可以先不计较,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事先得缓一缓,还有火耗归公丶摊丁入亩,这些内阁弄出的什麽五年计划书,咱们得重新计议。」徐公明就是中枢放在南直隶的一把屠刀,哪怕去了中枢,也是南直隶各大士绅勋贵的梦魇。关键是徐公明一个大棒下来,总能给他们一个甜枣。弄得大家欲生欲死,根本没法和徐青拼命。现在好了,压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散去,傻子才会继续被朝廷牵着鼻子走。朱家主道:「南直隶这段运河的河沙水泥买卖我包下了,不许跟我抢。」「知道你爱做生意,没人跟你抢这个。」王家主淡淡道。魏国公虽然一向是南直隶四大家族的盟主,但如今王巩是吏部尚书,四品以下的官员任命都可以直接插手,所以王家的潜势力,如今非常惊人。他也得暂时避一避风头。魏国公看向陆家主,「陆兄怎麽看?」陆家主:「国公爷和王兄决定即可。」魏国公:「王兄打算怎麽对待江宁府那边?」王家主:「暂时不动。」他又不傻,徐青刚死,而且尸体还在方阁老家中,王家主再对徐青有意见,也不可能这时候去直接弄徐家。现在还得看看老皇帝对徐青的态度。……「什麽,徐青死了?」玉亲王神色狂喜,然后察觉不对,捂住嘴,顿了顿又问戴先生道:「消息属实?」戴先生点头,「绝对属实,而且雄禅大师直接回大禅寺了。」「为什麽?」玉亲王不理解。戴先生叹息一声:「有徐公明在,雄禅大师会觉得大虞朝有中兴之象,因此会主动和朝廷合作,现在徐公明不在了,雄禅大师不看好朝廷。」「放屁。」玉亲王怒骂一声,随即捏着佛珠,不停转动,好一会儿后,玉亲王缓缓道:「先生觉得,没有徐公明,本王,哦不,父皇要如何做才能稳定住朝廷的大局。」他在徐青的捶打下,到底有些成长,心知戴先生说的是事实。「长白山一战,天下高手伤亡泰半,但顶尖的战力依旧存在不少。如草原武圣丶东夷武圣,还有雄禅大师等。这些人威胁极大。而且姬前辈和姜前辈或许时日无多。另外,这次损失的高手,以咱们中土为主,东夷和草原金帐,甚至沉寂一段时间的禾山道丶西域丶吐蕃这些地方,都可能蠢蠢欲动。但最关键的是,还是武圣这一级数的存在,他们的威胁太大,能动摇王朝根基。」戴先生的话几乎是字字见血。玉亲王叹一口气:「没想到徐公明竟如此重要。」「王爷,还是那句话,能受天磨真好汉。王爷要做千古圣君,有些磨难是必然要经历的。而且现在还有陛下。」「戴先生,你觉得我支持梁阁老如何?」玉亲王不禁说道。戴先生不禁对玉亲王刮目相看,他道:「王爷天资聪睿,此举甚是妥当。」玉亲王:「南直隶不能一家独大,如果梁阁老倒下,朝廷肯定会失去对东南半壁的控制。」戴先生:「有王爷支持梁阁老,定能让梁阁老心安,不过为了安抚天下士绅勋贵,王爷或许应该支持废除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玉亲王蹙眉,「不行,此事事关国运,本王还是想坚持此事。」戴先生暗自松口气。他就怕玉亲王为了上位,做出糊涂的举措。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坚定啊。但他不能明着说,得让王爷自己悟出来。只有自己悟出来,并坚持,才能坚钢不夺其志,这样的话,大虞朝才有希望啊。……「陛下,消息都放出去了。」陈忠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徐青到底死没死。但从方家传出的消息,大抵是死了,可好像又没死透。可是徐夫人的伤心是做不得?的。听说这女人回去,一夜白头。而且陈忠更搞不清楚,陛下为何不封锁徐青死亡的消息,反而有意推波助澜。老皇帝:「徐青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他的功勋卓着,可以比拟前代的冠军侯,但是死的太早了。朕很喜欢他,所以打算南巡,去他的老家看看,并向世人表彰他的功劳。」陈忠:「南巡的话,外廷那边不好过。」老皇帝冷笑一声:「那就让朕瞧瞧,谁会跳出来反对。」陈忠连忙叩首。他这是故意在煽风点火。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不收拾一下外朝,旁人怎麽知晓他陈忠的威风。只可惜了徐公明,他的好兄弟。要是徐青在,陈忠都不怕玉亲王上位报复他。随后老皇帝吩咐陈忠,将自己打算南巡的事交给内阁议出一个章程来。陈忠领命而去。等他离开之后,朝天观主到了万寿宫。老皇帝屏退左右,单独召见朝天观主。「这次朕要南巡,道长就和我一起南下吧。此外,张阁老那边朕已经通过气。」「遵旨。」朝天观主心中凛然。这是一个大局。准确的说,老皇帝和张阁老打算利用徐小子的死,引蛇出洞,解决内忧外患。他暗自叹口气。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徐青临走前留下的一封奏疏。这小子早知道自己是不能活着回来。他更想不到,徐青有拉武圣陪葬的心思。人人都以为徐青是圣贤,可决计想不到,徐青想要拉天下武圣给他陪葬。但是没有办法,不这样的话,朝廷变法的大业很可能会失败。而且真正使老皇帝下定决心的关键在于两位武圣带回来的消息。黑山老妖三年之后,可能凭藉造物主的修为,有刺杀陛下的实力。因为黑山一脉有刺杀修道皇帝的传统。他们这一脉,自诩代表天道,绝不容许人王能得道长生,永恒地统治九州大地。老皇帝必须在三年内励精图治,使国势中兴的格局彻底定下,不然的话,很难面对造物主级别的刺杀。为了保命,老皇帝也不得不这样做。此外,长白大战也证明了一件事,面对造物主,光是堆人数意义不大。这次四大武圣联手,都没将处于虚弱期的黑山老妖彻底击杀。故而老皇帝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大禅寺,太室山,心禅院外。雄禅和红发衍空碰面。如今红发衍空竟然进入了大禅寺的心禅院中,并得以传授心禅院的至高禅法「菩提心功」,这是昔年红月都未能得授的心法。若是修炼到十八重天大圆满的境界,将不逊色于修罗阴煞功第九重,直接有武圣丶鬼仙级别的实力。雄禅叹息一声:「可惜了徐公明。」红发衍空:「他这样的人物,当真是数百年难遇,可惜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便即夭折。」雄禅:「古人说得好,既生瑜何生亮。如果徐公明在世,本座再如何努力,都只能和大虞朝廷选择合作,不能风云化龙。现在没有徐公明的桎梏,本座自问世间,再无可以限制我大展拳脚之人,或许正是咱们完成前辈遗愿,建立极乐国度的机会。」在地上建立佛国,使天下百姓进入极乐净土,乃是雄禅的大追求。实现如此宏愿,他必然能将自身境界推至造物主境界,甚至更高的层次。届时成佛成祖,不在话下。红发衍空:「以我对徐公明的了解,他即使真的死去,也必然有后手。」雄禅:「我知道,徐公明死前,最担心的肯定是本座。其实他在长白山时,完全有机会让本座和老天师一样,跟他一起牺牲。没想到他居然放弃了这个想法。本座承他这个情,所以离开之后又转回来,给了黑山老妖重击。只可惜,依旧没有救下他。」红发衍空:「天下高明总能想到一块去,徐公明虽死,肯定还有对付你的手段。」雄禅哈哈大笑:「这何尝不是本座的机会,一旦渡过这场危机,天下再无人能阻拦我建立佛国的心愿,哪怕徐公明复生也不行。届时我会凭藉这股大愿完成的力量,迎战黑山老妖。」黑山老妖是雄禅心中,迄今为止最想要翻越的高峰。实际上,当今之世,原本是徐青最有机会做到取代黑山老妖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可惜的是,徐公明没有走到这一步。至于方阁老,到底不是真正的修炼者,而且对于修炼不是很执着。根据雄禅的了解,方阁老似乎十分愿意再入生死轮回中,认为死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应该执着于求长生。这或许也是方阁老之所以拥有深不可测境界的原因。雄禅当然无法学习方阁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他们这种人物,最重要的是坚持道路,坚定本心。……南直隶会馆。「坐馆死了?」严山呆立半响,然后缓缓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怜卿:「公子有交代,如果他没有活下来,你必须承担起责任。我会监督你。」苏怜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严山眼前。她不相信公子身死道消的事,心里甚至强烈预感到,公子一定会回来。她会做出一切努力,守护住公子的基业。……徐青身死的消息还在不断往四方传播。东夷丶草原丶黔南省的土司们,西域各国,吐蕃……许多见过或者听闻过徐青声名的势力,都知道大虞朝的一根支柱倒下。徐青虽然官位不高,可是这几年做的事,影响力非常之大。尤其是南直隶丶北直隶的百姓,许多都受过徐青的恩惠。甚至私下里给徐青立了长生牌位。徐青身死的消息传出,许多百姓都哭了。既哭徐青,也哭自己。因为徐六首是真正对百姓好的官,他们看得到,感受得到。……在各方反应尚未完全平息的时候,皇帝打算南巡的消息,在朝堂再度掀起轩然大波。(本章完) 第241章 大朝会以及徐青托梦(第1更) 严山见了苏怜卿之后,好几日都心神不宁,尤其是昨晚,他居然梦见坐馆了坐馆还特麽知道今天大朝会商议陛下南巡的事。严山这回是真相信坐馆死了,不死怎麽托梦?他现在不单是六科给事中,老皇帝一时兴起,还给严山加了翰林侍读学士。其实正常来说,严山的品级不够格加翰林侍读学士的头衔,但此事也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总归是简在帝心就行。有了翰林侍读学士的身份,严山在内阁的话语权虽然不能和阁老相比,却也是阁老之下第一梯队了。等于原本被砍掉一半权力的兵科给事中权力,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还有多的。严山心里也清楚,陛下的恩赏是有用意的。大约是想让他代替坐馆的生态位?生态位这个词还是坐馆教他的,很是精妙。陛下可太高看他严山了!他何德何能啊。只是坐馆说过,有利于国家的事便去做,无论成败,只要问心无愧即可。既然陛下加担子,严山只能勉强试一试。而且他昨晚得坐馆托梦,对于今天的大朝会多少心里有了底。今天大朝会,所以来的文武百官很多,但也比往常少了一些人。严山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从昨天傍晚开始,好些个科道言官被绣衣卫和内厂抓走了。京师这地方,说大确实大,可消息瞒不了人。昨夜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但也只有关系特别硬的御史才能被捞走。如今好些个都陷在诏狱里。别看平日里言官巴不得挨廷杖,但没人想去诏狱。挨廷杖那是光荣,都要抬在街道溜达一圈的,论得意,堪比中三鼎甲。而且对于普通三甲进士而言,挨了廷杖,等于改善先天灵根资质,直接可以堪比二甲进士的根基。若是进了诏狱绣衣卫那帮畜生才不管你是什麽进士,钱不给够,哪怕四五品的官儿,一样一通收拾。就算你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还不好报复。因为诏狱里的狱卒都是关系户,铁杆的保皇党,人家跟你文官就不是一个系统。要抓这些人,顺天府甚至刑部都不够格,都是内审的。说白了,官场的权力各系统之间是封闭的,要跨界施展影响力,需要很高的地位或者很厉害的手腕才行。坐馆为何厉害?人家是各个系统都能通吃,能不厉害吗!严山一边上朝,一边想着心事,周围没有文官过来打招呼。别看他现在是复社二把手,实际上坐馆身死的消息传出后,严山在朝廷里有点像瘟神,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梁阁老倒是态度一如既往,但许多人都看得出,没有坐馆的话,梁阁老拿什麽和王尚书斗。哪怕梁阁老是现任首辅,大家也不觉得他有多厉害。江湖传言,惹到梁阁老,那就等于惹到棉花了!所以前朝有纸糊阁老,梁阁老现在人送外号「棉花阁老」。棉花还是比纸珍贵的。民间嫁女,要是能陪几床棉被,新娘可不要太有面子哩。尤其是现在每年冬天都很冷,哪怕京师有仙煤供应,但能有棉被保暖,也是极为舒服的一件事。好在,如今工部在方仙道帮助下,改良了织机,现在京师附近的纺织厂产量提升了不少,棉被的价格也逐渐下落。如果一切顺利,将来冬天有棉被盖的普通人家会越来越多。这些都是文官们看不到,却实实在在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背后都是有坐馆在推动的。因为有报纸和复社的宣传,京师内外的老百姓,多少还是知晓徐青在其中的作用,所以许多都感念徐青的恩德。对于徐青的身死,复社众人更多是对前途的茫然,伤心成分很少,反而贩夫走卒杀鸡屠狗之辈,为此伤心得更真诚一些。虽然南直隶会馆内,复社的京师堂口对联是: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这也是坐馆常说的,主义是主义,生意是生意。严山心里叹口气,坐馆这麽通晓天人之道,怎麽会傻到去找黑山老妖拼命呢,不明白啊。他又记起昨晚坐馆托梦说的话,「如今科举读书不是让人变得更聪明,而是能藉此换个平台。人的成就,多来自于时运。你现在有了这个平台,自然能施展才华。我做的事,没什麽难的。你放宽心,好好去做。」这也是坐馆给他的鼓励严山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大朝会开始。很快有督察院的科道清流弹劾昨天绣衣卫丶内厂抓人的事。其实今天的议题是皇帝南巡,但没人傻到挑这个头。但昨天那些科道言官为什麽被抓,不就是因为要上奏阻止陛下南巡吗?弹劾此事,就能把事情绕到陛下南巡的事上。而且还能救同僚。老皇帝淡淡道:「陈忠,昨晚的事,怎麽个情况?」陈忠:「昨晚一共抓了十二个贪官。」「哦,原来是抓的贪赃枉法之徒。」有言官立刻出列反驳,说这些被抓的言官个个都清廉如水,绝不可能是贪官污吏。但陈忠立马比对帐本,说这些官员,个个家里都有几百两来历不明的现银。言官们气笑了,几百两能叫贪官?还真是!这是大虞朝太祖制定的律法,明文规定的。监守自盗四十两,受财枉法,都可以判斩刑。好吧,这麽算的话,满朝文武都活不下来几个。老皇帝于是询问梁阁老看法。梁阁老说道:「这刑罚过于苛刻了,哪有八十两就判斩刑的。」老皇帝阴阳怪气道:「祖宗之法,不好改啊。」百官们都无语了。您老改了多少祖宗之法,心里没逼数老皇帝为了把自己亲爹抬进太庙,让他太爷爷的爷爷都滚出太庙了!真是孝不可言。这时候严山出列。他侃侃而言,说了这些官员的钱不是来历不明,而是火耗和炭敬。严山又提了内阁提议火耗归公的计划书,趁此机会,提到铸币的事。如今白银渐渐增长,正是国朝重新铸币的机会。不是铜钱,而是银币。因为西洋人喜欢银币。而国朝的茶叶丶丝绸等紧俏货物,都是西洋人十分钟爱的。这也是海贸中最重要的利益。自来中枢铸币都是大事,一个不好,就会导致民生凋。而且银币比铜币价值更大,也更容易出乱子。其实大虞朝也缺铜,因此铜钱在民间流通,早已乱象频繁。当然,缺铜有一部分原因是许多铜钱都被带到王公贵族帝王将相的陵墓里。铸造银币的事,显然是一种试探,但仅限于海贸和官员薪俸,算是小心翼翼的尝试。严山一出手,话题就带歪了。大家本来是打算引出皇帝南巡的事,但严山这一圈子绕下来,成了火耗归公和铸币的事。而且还能改贪污罪的刑罚总体而言,乃是百官得利的。要知道,大家贪归贪,但是律令条例在那,心里多少有些膈应,比如这次,不就把大家膈应了。关键是老皇帝对此事一直不松口,就是要留着膈应人。现在可好,老皇帝终于松口了。这实际上也是利益交换。南巡的事不用再议,可以给大家加工资,并修改律令。这套路,百官们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督察院的左都御史霍景和吏部尚书王巩面面相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幽灵,一个名为徐青的幽灵飘荡在朝堂中。简直阴魂不散。如果百官们默认严山提出的事,那麽就不好再反对皇帝南巡了。因为再反对,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反对消失。南巡的路很长,走水啊,龙舟出事,行宫出现意外,运河堵塞这些问题,都是客观会存在的。群臣此时不得不让步,但许多人心里都有了默契。没有徐公明捣乱,是时候让陛下见识一下大家的力量了。徐公明为何可恶?因为他天生就该是文官阵营的领袖,结果却背叛了文官集团。许多事被徐公明翻云覆雨一弄,大家都只能吃哑巴亏。关键是徐公明武力值还高,马仔也不少,还有老皇帝丶前任首辅撑腰。而且这人老爱认兄弟,又舍得花钱。你都这配置了,直接造反不行吗!让世人看清他的嘴脸啊。然而事实令人欣喜也失望,徐公明不但不造反,还舍生取义。成为天下万民心中的白月光!现在哪怕再不要脸的言官,在这个时候,都不好喷徐青了。只能等玉亲王上位再说。抹黑这种事,得长时间发酵才行。这一套,文官们玩的贼溜。下朝之后,严山被老皇帝召见。「严山,你今天做的不错。朕都打算开一开杀戒了,没想到你将事情处理得如此妥当,有点徐青的味道了。」「回禀陛下,臣不敢居功。这是徐大人昨晚托梦,教导臣——」严山老老实实说了徐青昨晚托梦的事。事君以诚,则无往不利。这是严山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他没有坐馆的天分,就得当个老实人,「徐青托梦?」老皇帝淡如九天高远的神态,一下子坠入凡间。 第242章 域外天魔(第2更) 西苑外,严山后背湿透。刚才在万寿宫内,陛下问了许多坐馆托梦的细节。不问苍生问鬼神!陛下对这种事也太上心了。严山走在路上,仔细回顾先前在殿内说过的话。伴君如伴虎。没有谁提点他,严山全凭自觉,养成了和陛下聊天之后复盘的习惯。当今世上,若论对陛下脾性的了解,坐馆肯定是第一,但严山自问能进前五。不过这种事,他很低调,除了坐馆,谁都瞧不出他还有这能耐。说起来,在这方面,严山属于无师自通的类型。但他现在官小权大,更需要低调,猥琐发育。回到家中,严山急冲冲地回到书房做笔记,然后看了好几遍上面的内容,最后用火盆烧掉,然后将灰烬搅散。弄完这些事,严山很累,头一沾上桌子,便即睡着了。……「坐馆!」严山一个激灵,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不消说,坐馆又来托梦了。他甚至都分不清楚眼前到底是梦,还是坐馆将他带到什麽奇怪洞天福地里。好吧,看四周惨惨澹淡的模样,也不像是什麽洞天福地。「这里是你的梦境。惟中啊,你精神生活太贫乏,所以里面才光秃秃的,可别什麽事都怨在我头上。」徐青打个哈欠。瞧着眼前坐馆活灵活现的模样,谁要是说坐馆死了,严山第一个不答应。太累了好伐!坐馆在时,不觉其异;坐馆殁后,不见其比!「坐馆,你现在是什麽状况?」严山好奇问道。徐青不由嘴角一抽。真相其实不好说出来。他一个文曲星,全真道和玄天升龙道的道统集大成者,走的明明是元神正道的路,结果修成了天魔。这跟谁说理去。而且他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真是一言难尽。若说「徐青」死了,那也没错。但作为「天魔」的徐青,已经脱离寻常意义的生死轮回。他现在的意识其实并不能算是自由活动,还存在限制,只能在和他相处较久,心中念叨他的人的梦境里出现。说是托梦也没错。他先前还对草原武圣伏玄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没想到才多久,回旋镖直接砸自己身上。他这种状态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好在,眼下的情况,不妨碍他进行一些微操。严山当个工具人还是很不错的。徐青高深莫测地回道:「天机不可泄露。」严山有些懵逼,你就算说出天机,他也不懂啊。但按照坐馆的脾性,搞不好是自己都弄不清楚,所以才不解释。严山下意识揣摩坐馆的心态。「不要胡思乱想。」徐青咳嗽一声。严山:「坐馆,你知道我在想什麽?」「还用知道,你看周围?」严山登时无语,因为周围虚空里,他的想法直接用文字呈现出来了。「梦境由心,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内心,我想不知道都难。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娶个小老婆。」徐青啧啧称奇。严山破罐子破摔,「你也一样。」徐青见严山恼羞成怒,忍不住一笑:「夸你呢。好了,今天陛下和你聊的事,都跟我说一遍。」「坐馆能潜入我内心,难道不知道?」「难道你想我对你搜魂,也不是不行,就是次数多了,容易变白痴。还是算了,你的猪脑,我另有他用。」严山:「……」他不知道的是,徐青哪有那麽多功夫潜入严山内心里呆着。而且他现在作为天魔意识,在老皇帝面前出现,等于玩火。另一边,他来之前,将林天王拉入梦境交了手。没办法,他现在无聊得很。又不好找冯芜。因为妻子正修炼到关键时刻,他要是入梦,搞不好害得妻子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至于方阁老?好吧,要不是老头儿镇住他现在的天魔身,估计过不了多久,天地间就会出现一个绝世大魔。那时候,徐青能不能维持清醒也不好说。因为天魔最厉害的一点就是随心所欲,一旦习惯这样,魔化是自然而然的事,根本不需要丧失理智。除此之外,徐青还得创造出一门独属于自己的天魔功,才能在日后自如地掌控天魔身。他眼下有了一点眉目,不过还需要多方验证。先拿林大哥练练手,有了把握,再找其他人试试。徐青听了严山和老皇帝交流的细节。他悠悠一叹:「不问苍生问鬼神!」严山:「坐馆,我觉得陛下既想你,又不是很想你。」徐青:「陛下想的不是我,而是能给让他全身心修炼,且能帮他治理好天下的人。所以这个人是不是我不重要,但有没有这个人很重要。惟中,你要努力!」严山才不听坐馆忽悠,接着道:「坐馆,我接下来该怎麽做?」徐青叹口气:「你接下来要做好梁阁老致仕的准备。」「不会吧。」严山如遭霹雳。没有梁阁老挡在前面,他怎麽猥琐发育。徐青:「老梁这个人最是滑头,他已经当了首辅,又萧规曹随,主持变法。有我在的时候,他能躺着得功劳,自然愿意当吉祥物,现在没我帮衬,老梁肯定会选择急流勇退。如此一来,他功成名就,将来评价不会低。」严山细想,确实如此。梁阁老可是号称大虞朝第一不粘锅。这时候梁阁老要是退去,连王家都得承他情,可以说是左右逢源。「可是,梁阁老直接称病致仕,陛下怕是不会放过他。」「天子南巡,肯定会出事,一旦出了事,他作为内阁首辅,背个锅很正常,这不就是机会。」「那我该做什麽?」「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徐青娓娓道来。严山听了坐馆的微操,一脸震惊。因为太离谱。坐馆居然要他支持霍景上位当首辅。这是什麽逆天操作。谁不知道,霍景是看他们复社最不爽的。其实论资历,霍景还真有机会,毕竟人家资历老,虽然不是阁臣,但入阁这种事,归根到底,还是皇帝说了算。论权势,霍景作为督察院的头头,入阁是绰绰有馀的。现在内阁有三位阁老,梁阁老丶户部尚书陈复丶礼部尚书程光。后面两个都是太阿公的心腹,说白了就是占着位置,等太阿公回来。原本内阁还有其他两位年纪大的阁老,都给踢到了军机处。军机事务十分繁杂,两个老臣卷不过年轻力壮的兵部尚书洪轩,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其实这麽看,如果梁阁老致仕,总不能让陈复丶程光当首辅吧,那以后太阿公怎麽回来?如果是王巩,那王家的影响力怕不是要到天上去。这麽快,有资格当首辅的人中,还真是霍景最合适。徐青的用意是让严山投靠霍景,背刺梁阁老,趁机混进督察院。严山很想说,「这二五仔非当不可吗?」徐青表示,就是你了!徐坐馆是体面人,苦口婆心地为严山权衡利弊。严山根本没拒绝的馀地。徐青正准备继续面授机宜,忽然神色一变,嘀咕一声:「催什麽催,我又不是犯人,搞得像放风似的。」随后,梦境消散,严山从梦中醒来,看了桌子上的口水。他取出手帕擦拭一番。随后开始写一封言辞恳切的密信。……方宅。徐青睁开眼,看见朦胧月色里,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徐青视线里。他现在的天魔身根本无法动弹。好在他的目光也能和老方交流。「紫府元宗被你逆练成这样,重阳子丶张紫阳复生,都能被你气死。」方阁老忍不住吐槽。他看似万事不在乎,其实也分人。方阁老私下里,还是有老人家该有的一面,而且有点调皮。「我可没逆练,都是正着练的。」徐青反驳。天地良心,他可没有乱来。但紫府元宗乃是元神之道,而元神之道直指本心。他确实直指本心修炼了!与此同时,徐青感应着自己意识内的青铜镜。这玩意已经和他的意识融为一体。他能修成天魔身,青铜镜也是出了力的。当日正是青铜镜保住了徐青的神魂,如同先前徐青重生之前困在青铜镜内那样。只不过这一次,徐青没有再度获得血肉之躯,而是直接将神魂修成天魔身。在姬常曦他们看来,徐青的肉身是神魂所化。实际上,只有方阁老看出,这是天魔之躯。天魔最擅长的便是变化。准确的说是,他化自在!徐青的天魔身之所以被误认为肉身,便是因为「他化徐青」。这是天魔「他化自在」的特质。也可以理解成另一种意义的千变万化。「这次陛下要以身入局,消灭世间所有朝廷之外的武圣级别存在,此事跟你有关吧。」方阁老淡淡说道。「嗯。」「此事一个不慎,就会天下大乱。你还说你不是天魔。」「我给方家置办了一个工坊,现在挂名在魏国公府名下,将来无论发生什麽巨变,方家都不至于被饿死。」「胡闹,这些东西,我们方家不需要。」「我给方大哥找了一个老师,教他物理学,他对这方面很感兴趣。」「难怪这小子,近来不怎麽来找我了。」方阁老嘀咕一声。「我还请人给方大哥的长子传授医术,而且是真正能治病的医术。」「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若是学医有成,总归不是坏事。」方阁老不是做不到这些,只是这样容易沾因果,惹是非,欠人情。好吧,不管他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徐青都替他想到了。方阁老只能庆幸,他得亏致仕早,徐小子这一套套下来,真神仙都扛不住。「多谢了!」方阁老对着徐青的小腹一拍。徐青只觉得五内俱焚。就是这麽感谢的?好吧,虽然很痛苦,他也确实感觉自己的状态似乎开始好转了。老方果然很有东西!徐青的意识在天魔身内煎熬了一会,然后趁着老方打盹,再度遁走。他是熬够了,现在准备去熬林天王。……东岛,林天王用两根钢针撑着眼皮,可依旧抵挡不住忽然汹涌的睡意,「王八蛋,我不困!」(本章完) 第243章 他化自在(第1更) 「不玩了,没意思。」林天王从未想过,练武竟然会在他身上变成一件极为可怕且无聊的事。他已经有应激反应了。「大哥,再玩一会儿?」徐青有些意犹未尽。林天王忍不住翻白眼,「畜生!」徐青:「大哥何必骂我,天下之大,估计只有我才能帮你突破武圣。大哥你也不想自己这辈子没机会突破武圣吧?」林天王:「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就得被你郁闷死。」他这是大实话。徐青在梦境里,几乎复刻了林天王的一切武道经验。林天王和徐青交手,完全等于和自己打,不,比这更可怕。因为同样的招式,徐青比林天王使得更圆融且歹毒。战胜自己是无比困难的,何况徐青的出手,每每能料到林天王的心意。因此他一次都没赢过!一次都没有!任何游戏,一旦得不到反馈,心里都会产生颓丧丶失望,甚至自我否定。譬如徐青前世身边有很多帅气的兄弟找不到女朋友,在长期的单身中,很难去反省这本质是一个社会的问题。而是优先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丑,不够有钱,性格不好……所以最后得悟大自在,谈恋爱不如打游戏看小说!这简直是「魔道」!而对于徐青来说,完整的复刻林天王的一切武道经验,实是为他创造天魔功积累了十分有利的素材。尤其是林天王正处于身体的巅峰,且是武道宗师。如果是更高层次的武圣。好吧,徐青进入人家梦境,估计就被当心魔来处理了。惹到林天王这「蛐蛐武道宗师」,徐青算是惹到棉花上!林天王接续道:「贤弟,你这出来很久了,不如回家看看弟妹。老是跟我这种粗人厮混,像什麽话!」现在天下万事摆在一起,都没有送走眼前的瘟神更要紧。徐青「脸皮」一黑,搁这打不过就玩人身攻击是吧。他要是能回去,还能不回?好歹等阿芜突破了,才能回去啊。懂不懂什麽是人间真情!好吧,为了让阿芜顺利修成灭情天书,徐青确实有些残酷。但人生本来就很残酷。徐青说起了正事,「这几年咱们搞海贸,很是得罪了东夷人。现在我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东南不会太平。尤其是东夷武圣,他这边一定会有动作。」「武圣?」林天王眼中闪过焰火,他有些跃跃欲试。徐青:「大哥要有自知之明,哪怕你天赋异禀,在武圣面前,也不会有丝毫胜算。」「如同你在黑山老妖面前一样?」好家夥,只有真兄弟,才会往心窝子照死里捅!与黑山老妖交手的经历,乃是徐青的黑历史,不堪回首。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他当时的绝望。哪怕拼尽一切努力,在最后,连四大武圣都一起出手了,结果也无非是暂时重创了处于刚渡过造物主雷劫,处于虚弱期的黑山老妖而已。天下第一高手!呵呵!徐青哪怕再不情愿,都得承认,黑山老妖比天下绝顶的武圣,都要高出一大截。若是老妖杀来,徐青都怀疑老方都未必能扛得住。老方是深不可测,而老妖是所向无敌。徐青缓缓道:「在我看来,老妖有清扫世间一切大修行者的意愿,也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好比园林中的花圃,有些枝头冒出来,看着不协调,老妖就会变成剪刀,进行修整。」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林天王闻言默然片刻,接着道:「贤弟,我不累了,继续!」他想在三年里顺利突破至武圣,肯定要经过最残酷的磨炼才行。「我累了,再见!」林天王从梦中醒来,差点抓狂。什麽人啊,这是!随即浑身的憋闷得不到发泄,林天王钻进海里开始练拳。经过徐青对他的磨炼,无穷无尽的大海,更是一个天然的好对手。林天王的拳意丶气血,都在这个过程中,像大海一样「无量」起来。这是一个缓慢且坚定的过程。最终,也是要用大海般的气量,助他迈过目前武道修行最难的关口,触碰梦寐以求的武圣境界。呵!落后就要挨打。林天王可不想被徐青抛得太远。何况,弟妹若是玄功大成,说不定也会后来居上。一想到此,林天王不得不动力满满。……扶桑岛,海岸边一座平淡无奇的草庐。任谁都想不到,名震天下的东夷武圣便居住在草庐里。五年来,他未曾从草庐中踏出一步。不吃不喝,也不见老。草庐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剑客,东夷武圣最得意的弟子——澹台剑。如今他已经是半步武圣的境界,号称东海第一剑。许多人,都认为在未来十年内,澹台剑会接替东夷武圣的衣钵,成为东夷人中第二位武圣。唯有澹台剑自己清楚,跨过这一步,究竟有多麽艰难。「剑,大虞的皇帝即将南巡。如果他顺利震慑住东南的豪绅勋贵,那麽大虞的变法会继续顺利推行下去,如果他成功地收取到东南的商税,往后我们的处境会愈发艰难。」即使是武圣,也摆脱不了家国的桎梏。因为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出身,除非是一出生便被抛弃。「师尊以为我们该如何行动?」「我准备刺杀大虞皇帝。」东夷武圣的语气宛如天上白云,悠然而已。是的,刺杀皇帝这样的事,在他看来,也是如话家常。皇帝有王朝气运庇佑,道术高手在皇帝面前,很难出手,但武圣是没这方面顾虑的。「可是大虞朝如今有三个武圣。」澹台剑有些担忧。他痛恨自己不能在雄禅前一步突破,否则联合草原武圣,说不定早已经将大虞皇帝请回东夷做客。「正是因为有了三个。」东夷武圣平淡道。他接着又道:「吐蕃的活佛,禾山道的教主,西域万毒谷的毒神,他们都会出手。」东夷武圣说出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方霸主。「这是最好的机会。」中土的中坚力量,在长白山一战中,损失泰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土都会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如果这时候成功刺杀大虞朝皇帝,对于大虞周边的势力,乃是绝对的好消息。事实上,连东夷武圣都不清楚,长白山大战的最终结果如何。但以黑山老妖的性情,如果没事,早就露面了。现在长白山已沦为废墟。东夷武圣沉默一会之后,接着道:「在此之前,你和我先去大虞朝的江宁府一趟。」「师尊要做什麽吗?弟子完全可以代你前去。」「兹事重大,我亲自去比较保险。」澹台剑不由动容,什麽样的大事,值得师尊亲自出马?江宁府?那个传说中的文曲星,不是已经陨落了。东夷武圣没有隐瞒自己的得意弟子,平淡地说道:「文曲星留下的遗产非常丰厚,他在南方的事业,几乎掌握在他妻子手里,抓住这个女人,对于我们是极大的好事。」澹台剑默然。无论如何,欺负孤儿寡母,好像都不是一个剑客应有的举措。但师尊不一样。他的心中只有剑,没有道德。澹台剑不同,他是夫子弟子澹台灭明的后人,骨子里有原初儒家的那一套东西。「要麽放下,要麽坚持。」东夷武圣一语道破天机。这是澹台剑始终无法迈入武圣这一关的根由。他太犹豫。剑客的剑,可以仁义,却不可犹豫。婆婆妈妈,乃是大忌。澹台剑抬头,看见师尊已经走进海水里,身影渐渐被海水吞没。此时此刻,东夷武圣正步行穿过东海的海底。越到海底深处,水压越大,宛如身体各个部位,同时遭遇高手的重击。他全然凭藉肉身承受了。……草原武圣伏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履足中土。这也是草原自慕容太师之后,第一次有绝顶高手踏足中原。而他所去的地方,正是南直隶。一间客栈中。这是江宁商会的产业。准确的说是徐氏的产业。如今在南直隶,徐氏的客栈,实是有口皆碑的服务好,而且价格相对实惠。伏玄一路上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大虞朝的繁华中,尤其是南直隶,繁华得更是让他这个武圣都大开眼界。好吧,伏玄身为武圣,却一直过着很简朴的生活。逛完之后,伏玄来到应天府的一间僻静的宅院里。……苏怜卿刚回到南直隶不久,突兀地看到眼前如神似魔的男子,吓了一大跳。伏玄微笑:「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什麽坏人。你姓苏,对吧?」苏怜卿知道眼前的人深不可测,她没有敢做多馀的动作,轻轻点头。「看来我运气不错,一来就找对了人。我是从北方草原来的。」「你是天狼王。」苏怜卿脱口而出。她话音刚落,眼前一黑,失去了对肉身的掌控。伏玄惊诧地看着苏怜卿,因为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虚幻面孔。「你没死?」震惊丶讶异丶不解等诸多情绪复杂地交织着,出现在这位历经百年风雨的武圣脸上。(本章完) 第244章 江宁人的朝气(第2更) 短暂的沉默后,徐青开口:「伏先生,咱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伏玄亲身经历了长白大战,心知那种情况下,徐青都没死,那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杀死这小子了。他随即熄了争斗的心思。这也是他在草原的生死搏杀中得出的经验,对于杀不死的敌人,没必要浪费力气。「我正是来找这位姑娘替你兑现承诺,如今你在,那是再好不过。」伏玄微笑颔首,如同他乡逢老友。这时候,恐怕大虞朝的百官聚在此处,都没法将伏玄和大虞朝的头几号大敌联系起来。徐青:「先生来此,不只是为了承诺吧。」伏玄玩味道:「那你觉得我会做什麽?」徐青:「光猜没有意思,不如咱们打个赌。」伏玄「哦」了一声,然后开口:「怎麽个赌法?」徐青:「我用她的身体跟先生过过招,前提是先生不动用超过她的气血,若是谁赢了,就可以让对方答应自己一个合理的要求。」「合理?」「不错,先生要是觉得不合理,可以拒绝。」「你这麽笃定我会输?」「先生敢麽?」伏玄洒然一笑:「这还有什麽不敢的。」大约一刻钟过去。徐青理所应当的落败。这还是因为伏玄谨慎了一刻钟后才出手。不然的话,早就击败眼前的「徐青」。伏玄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如果准确描述,他刚才半响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问题是徐青主动提的这件事。真是猜不透他。「先生可以提新的要求了。」徐青理直气壮,仿佛输的人不是他。伏玄尬住了。因为是合理的要求。所以对他这个武圣而言,实际上没什麽意义。好歹是赢的彩头,就此放弃,好似也很可惜。伏玄脱口而出:「你小子刚才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哦,就是需要一定时间搜集先生的气息,别无他意。」徐青「微微一笑」,接续道:「那先生的要求,我算是完成了。」伏玄老脸一黑。他是被这小子耍了?还好不是大庭广众下,否则真是丢死人。这小子真是邪门。他缓缓道:「你要老夫的气息做什麽?」「这又是新的要求。」伏玄愠怒道:「你不说,老夫也猜得到,无非是你们中原那些咒术符籙之类的小把戏,这些玩意儿,对老夫根本没用。」徐青打个哈哈,说道:「应天府很有历史底蕴,祝先生玩得愉快。至于你要找的人,三天后,我会让苏姑娘交给你。」「好,在哪里见面?」「先生决定好了。」伏玄微微沉吟:「便在抱天揽月楼吧。」这是应天府名气最大的酒楼。伏玄话说完,随即消失无踪。以他的实力,天下去不得的地方,屈指可数。这座小院,自然不在此列。苏怜卿沉沉睡去,在梦境里,瞧见了公子。准确的说,她刚才也处于梦魇中。身体不再听她的指令,而是服从于公子的意识。这对她来说,不是什麽难堪的事。她早已习惯从身心听从公子的指挥。「公子,你果真还在人间。」「我不在人间,还能去哪里?」「公子是天上人。」「好了,少来拍这些马屁。很快南直隶的某处会成为堪比当日长白山的战场。在这场大战之前,你照着我的话,做好这些部署……」苏怜卿很享受这种紧张刺激的工作气氛。她甚至怀疑,如果哪一天世间太平,她的生命到底还存在什麽意义。她根本不敢细想。徐青吩咐苏怜卿之后,又让她复述了一遍。实际上,处于梦境中,苏怜卿的记忆力格外的好。似乎连她停滞不前的神魂修为,都有了明显的增长。徐青其实对天魔的能力也处于摸索中。他搜集伏玄的气息,更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切结果,得他亲身验证之后,才能清楚。当然,有了这些气息,如果徐青不怕麻烦,甚至有机会潜入伏玄的梦境里。问题是,潜进去了,他也没能让自己意识全身而退的把握。武圣可不是兄长那种武道宗师!「我现在到底算不算死呢?」徐青观察到青铜镜内,已经没有了寿命这一栏选项存在,连他的名字,都直接用域外天魔直接代替。他可以是徐青,也可以是其他任何身份。名字似乎成了一个代号。随着时间推移,他搜集到的气息足够多,肯定可以潜入许多人的梦境中。而且在梦境里,他完全可以无视空间的距离。要想毁灭他的意识,绝对是一桩越来越困难的事。从这一点来看,除非老妖有因果神通,将对徐青念念不忘的人,全部杀乾净,否则理论上,徐青是不灭的。「天魔的厉害,不在于力量,而在于这种特质。」徐青深刻意识到,这究竟是一种多麽可怕的能力。天生大法之人,必有大法之人克之。徐青目前为止,暂时想不到,会是什麽东西克制他。另一方面,气运小蛟的黑气消失了,因为徐青成了天魔,本身就算灾劫的源头。现在是他给别人带来灾难。攻守之势易形了?但徐青并没有祸乱世间的打算。即使他修成天魔,徐青仍旧认为自己是「人」。……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苏怜卿醒来,再也瞧不见公子。她收起惆怅,开始行动部署。而且她从公子这里得到一个消息,夫人现在并不知道公子的状态。苏怜卿既理解公子的用意,又内心里有一点小窃喜。人生的快乐,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她哼着小曲儿,开始做自己的事。从这一天开始,南直隶,徐青麾下的暗中势力,再度被唤醒。看不见的潜流涌动着。而大运河上,庞大的龙舟群由两岸密密麻麻的纤夫拉动,往南方而去。……江宁府城,一家酒楼。「我要一碗阳春面。」任谁都想不到,名震天下的东夷武圣,此刻到了江宁府城,而且还是一个乾瘦的老头儿。他吃阳春面,那是因为,他小时候在中土吃过,那也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客官,你是刚进城?」小二端来面条,热情地跟东夷武圣打招呼。「嗯。」「那你是来对地方了。咱们江宁府城有的是挣钱的机会。你今天只吃得起阳春面,过不了几天,就能加个鸡蛋了!」小二看着乾瘦的老头儿,想起家中的父母,心里想着,等他再攒些钱,到时候将父母一起接过来。「你们府城的人,生活水平很高麽?」东夷武圣吃得很快。一呲溜,面条就没了。他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却没有再点一碗。欲望是不能满足的。满足欲望,会让剑出鞘时,少了一分锐利。无论对手是谁,东夷武圣总是会做足各种细节,用狮子搏兔的态度来行动。「那是,这里可是徐六首的老家。」提及徐六首,小二一脸感伤,并且充满骄傲。东夷武圣静静听着,心里想着:「看来他是一个真正仁义的人。」徐青都已经死了,老百姓还念着他,说明对方确实是一个仁义之人。他忽然有些遗憾,自己来晚了,没有和这样的人见一面,问问他对这个世道的看法。教他剑法的师父告诫他,剑是王者之兵。东夷武圣却自小认为,剑就是剑,无须赋予它别的意义。虽然如此,他还是受到师父的感染,对于有仁义的人,心存好感。前提是对方不挡他的路。吃了一碗阳春面,仅仅是为了回味小时候。东夷武圣发现这家酒楼虽然大,却没有赶穷酸客人的习惯。他只是一碗阳春面,小二却没有怠慢他,在他不主动走的情况,没有将东夷武圣赶走,给下一个客人腾开位置。他慢慢了解到,江宁府不是每一家酒楼都有这种服务态度。之所以如此,乃是徐夫人为了给自己夫君祈福,所以徐氏旗下的酒楼,都有了这个规矩。乐善好施!不管是不是装的,总归是做了。而且这是冯芜在徐青长白大战之前就定下的规矩,哪怕徐青身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冯芜也没有改。因为冯芜记得夫君的话。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学太监,没有下面。当然,近些日子,府城的人,根本见不到徐夫人。城中的父老,都很担心徐夫人。但没有人去打扰她。何况徐六首的尸体没有运回来,他们始终心里期待着,会有一个奇迹出现。徐六首创造的奇迹还少了吗?有的人虽生犹死,有的人虽死犹生。显然目前的徐青是后者。东夷武圣在江宁府闲逛。他觉得徐青是一个很会治理的人,因此想要学习一下。闲逛的过程中,东夷武圣在城外的天机学宫碰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你来了?」东夷武圣遇见了伏玄。「不错。」伏玄对于东夷武圣的到来并不意外。后面,两人还要合作一次。但眼下没有什麽话可以聊。伏玄做好登记,进入学宫的书阁。天机学宫的书阁是对外开放的,只要识字,并做好登记即可。在这里,知识是免费的。在东夷和草原,知识比金子还珍贵,都垄断在少数人手中。他们通过控制知识来牧民。但是,江宁府并非如此。进入天机学宫,东夷武圣自然见到了那副「可恃者唯我」的对联。对联的意思很合东夷武圣和伏玄的口味。两个武圣出奇地一致在对联前驻足片刻。一副对联,如同一面镜子,照见两位武圣的内心。伏玄看到了过往;东夷武圣看到了将来。东夷武圣内心是有触动的。他正思索一件事,自己挟持徐夫人之后,能不能真正接管徐氏的这份基业呢?因为眼前的徐氏基业,跟他已知的任何势力都有一样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精神。天机学宫中,大部分人都是精神充实的。江宁府内的百姓,脸上都很有朝气。因为在江宁府,只要是有手有脚的正常人,都能找到一份生计。虽然这些生计,不乏有非常苦的,有的生计一天要干七八个时辰的活。饶是如此,也不断有外地人来抢着干。因为这种重活累活,不但管饭,还给工钱呢!东夷武圣很明白,徐青真的将海贸之利用在了改善民生上。换做他们东夷人,做不到这一点。「真的要破坏眼前的一切吗?」东夷武圣一向很清楚,剑就是剑,没有其他。但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怕成了武圣,也是有血肉和情感的。修行突破之后,会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但不能为了力量而不惜一切代价。他的剑是为了让东夷人的生存空间更好。但是东夷武圣现在似乎瞧见了另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潜移默化地改善这一片大地。如果东夷也这样做,会不会在扶桑岛也创造出一片乐土呢?因为东夷人哪怕没有海贸巨利,也有一样宝贵的东西,那就是银矿。扶桑岛有银矿存在。有了白银,扶桑岛也可以变法。这也是东夷武圣仔细观察江宁府民生的原因。对于扶桑岛的统治者,学习中土的先进文化不是什麽新鲜事,而是长期以来的传统。现在东夷武圣也是入乡随俗。进入天机学宫的书阁。这里也叫天机阁,包罗万象。来里面看书的人很安静。东夷武圣很快沉浸其中,不知过了多久,伏玄过来打招呼。「我有事,先走了。」伏玄作为武圣,对于另一位武圣自然是尊重的,不可能不打招呼便走。东夷武圣才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麽快。在这段时间,他有种踏实感。因为天机阁的氛围很好,有种纯粹的求道氛围萦绕在天机阁。东夷武圣心里不免感叹,徐公明留下的最大遗产,看来是这间天机阁才对。如果徐公明没死,不出十年,江宁府就会出现很多人才。可惜了!东夷武圣依旧没有放弃此次行动的打算。他等伏玄离开之后,将手中的书本还回原位,走进江宁府。徐府很好找,那里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本章完) 第245章 林天王的箭(第1更) 如今已经是九月底,秋末时分。天地间风声呜咽,一片悲凉,衬托着此刻徐府的「缟素」。不错,虽然冯芜没有为徐青举办丧礼,可是府中上下,依旧心里为老爷默哀。仪式没有,气氛却到了!尤其是过来帮忙操持家务的周婶娘,连日来多次哭到晕厥。李公圤远在外地,收到消息之后,亦肉眼可见苍老许多。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晚辈先于长辈去世,心情之悲凉,实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何况徐青是周婶娘心里的希望。人老了,如果没有希望,那可怎麽活?何况徐李两家的孩子,需要徐青庇护,才能不惧风雨地茁壮成长。若是没有徐青,他们来到世间,等于是受罪。因为庇护他们的人不在了,而外界觊觎徐李两家产业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财富没有相应的力量和权势去守护,只会惹来杀身之祸。相比于徐府的死气沉沉,徐府东院高大的梧桐树,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显得生机勃勃。草木无情。是否对于主人的逝去,根本不在意呢?或者说,它心里根本没有这件事存在。东夷武圣的步伐,缓慢又坚定地靠近徐府。高大的梧桐树作为地标,只要不是瞎子,都很容易找到徐府。他的路线是绝对的笔直,步伐出奇的一致,宛如天上星辰运转的规律一样,不可能出错。面前有一堵墙拦着,于是他走过,墙立刻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门户,地上是一滩齑粉,很快一层层地掀起,伴随深秋的晚风飘荡。秋冬之际,乾燥而烟尘繁多,这些齑粉涌入晚风中,也不惹人注意。何况东夷武圣走过围墙时,竟没有任何声响。……松鹤楼作为莲花教曾经的联络点,如今被重新翻修过,已经是江宁府城中最高的酒楼。松鹤楼距离徐府只有几条街的距离。林天王一袭青衫地出现在酒楼的屋顶上,背着一张弓。这是孔府的撼天弓。他带来的箭矢是方仙道秘制的紫雷神火箭,破防之力,在火器中首屈一指。撼天弓是旧时代冷兵器的巅峰,紫雷神火箭是如今火器巅峰水平体现。新与旧的交织!林天王闭着眼。他根本不敢看东夷武圣的方位。因为他的目光,哪怕没有丝毫杀意,也会引起这位武圣的警觉。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位武圣。握住弓箭,林天王心中的紧张和刺激,霎时间消失无踪。偷袭一位武圣,对于他这样的武道宗师而言,确实是一件无比刺激的事,无论成功与否,有了这样的经历,绝对有助于他在日后突破「武圣」。虽然不以目视,林天王心中依旧有一副图案,那是东夷武圣朝着徐府行进的路线。林天王对江宁府城再熟悉不过。他心中的图案里,东夷武圣前进的路线和进程与现实一般无二。上弦,搭箭,拉弓如满月。恐怖的爆炸力量在蕴藉着。在这种爆炸力量下,仿佛撼天弓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扭曲。终于林天王松开弓弦。一抹紫色的火线从松鹤楼顶处发射。远远望去,如同从天上来。夜风很大!可是紫雷神火箭得到撼天弓赋予的动能,仿佛超越了天地,不受外界任何因素干扰,以无比决绝的态势,射向东夷武圣。惊天的杀意,在箭矢离弦时爆发出来。宛如天地同悲,迎合了徐府缟素的气氛。这一箭更有林天王全身心投入的精气神存在。新时代火器配合旧时代的巅峰冷兵器,正以决绝的姿态向当世的武道巅峰发出挑战。当东夷武圣走到徐府面前百步的距离,林天王用撼天弓射出的紫雷神火箭即将在电光石火间与东夷武圣的身体相遇。紫雷神火箭的速度超越了音速。箭矢划破长空的音爆尚未到达东夷武圣身侧,紫雷神火箭化为一条紫色火线,已经要贯穿东夷武圣的脑袋了。东夷武圣面对凶险绝伦的刺杀,没有闪躲。他的神情显得很「呆滞」。难道是没有觉察到危险,又或者是根本反应不及。就在这时候,他修长如同两根筷子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出。这只手,作为东夷武圣用剑的手,很可能是天下最稳定的一只手。事实也是如此。便是这只手,在过去几十年的岁月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东夷人于人间水火之中。这一次,它要救自己的主人。东夷武圣的面容苍老,身形是乾瘦的小老头,但他的手洁白而修长,血肉饱满。这是一只很有活力和生机的手。两根手指,如同一双筷子,稳定有力的探出。于是,带着惊天力量,撕裂空气,带起音爆的紫雷神火箭,便这样被两根筷子一般的手指夹住。这一夹是心有灵犀的一夹。紫雷神火箭甚至来不及爆炸,便在两根手指的力量下,刹那间化为齑粉,飘荡在空中。没有爆炸,硝烟味却弥漫空间。但是林天王射出的不止是一支紫雷神火箭。一支丶两支丶三支……九星连珠!一支支紫雷神火箭没入虚空,于电光石火间精准无比地射向东夷武圣的要害。或许,身为武圣的存在没有要害。哪怕最为脆弱的眼睛,一旦眼皮合上,也能抵御刀剑。一支支紫雷神火箭化为齑粉。林天王睁开眼,看到远处发生的这一幕,感觉到一股久别的寒意从脚底涌入心头,很快遍及四肢百骸。他仿佛又回到年幼习武,面对师父的感觉。那时候,饶是他再天赋异禀,也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打不过有武功且成年的师父。何况武圣已经渐渐脱离人的「范畴」。但是林天王没有跑,他还有一支箭。那就是——他自己。……一支人形的箭,决绝的箭,化作一道璀璨绝伦的清光,以天外飞仙一般的姿态朝着东夷武圣掠过去。林天王既然出手,就没想过逃跑。事实上,面对一位武圣,逃走是愚蠢的行为。因为人家比你更快,而且能灵觉锁定你的位置。除非能瞬间移动到很远的地方,否则又能往哪里逃。电光石火间,林天王已经杀到东夷武圣身前。有一段长长的路程蓄力,林天王这一击的威力,实是其生平的极限。燃烧了精气神,倾尽了所有的气血爆发。他手中还有海底精铁之英打造的玄铁棍。惊天一棍!这一棍劈下,宛如撕开一切的尖刀,势必要这位名垂天下的东夷武圣斩落尘埃。一棍落下。这一击,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已经是宗师巅峰的层次。感谢好兄弟徐公明多日以来的陪伴和练习。林天王发挥出有生以来最为极致的一击。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在这惊天一击下,声音和光影都消失了。不是黑暗,至少不是纯粹的黑暗。但一瞬间,徐府门外万物的视觉和听觉都被剥离走。林天王自然也不例外。等一切的景象和声音恢复正常时。一条深深的沟壑从林天王脚下蔓延裂开,直到了徐府的大门口。林天王单膝跪地,手中握着的玄铁棍伴随着超高频次颤栗的细微颤栗,一道道裂纹从他的虎口裂开。与此同时,玄铁棍同样出现了诸多深刻的裂纹。他宛如大理石雕琢的身躯,此刻出现了许多瑕疵。他喉头一甜,内脏早已受到强烈无比的挤压和形变。这次伤势比他当年遇到罗教教主的修罗阴煞功还要严重许多。东夷武圣已经来到徐府门前,他手里是一把无锋的剑,剑身黝黑沉重。「十年来,你是第一位让我出剑的人。」东夷武圣缓缓开口。武圣,超凡入圣!林天王不得不承认,哪怕他现在已经是武道宗师中的佼佼者,面对真正的武圣,依旧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差距。其实在武道宗师之前,他处于练脏巅峰时候,凭藉一身天赋,也能和武道宗师周旋,哪怕不敌,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乾脆利落。在武圣这个层级与武道宗师的差距,可以说比武道宗师和普通练筋武者的差距还要大。「你还能接住我第二剑吗?」东夷武圣眼神里,明显有对林天王的赞许和期待。而一位武圣的赞许和期待,往往是催命符。林天王缓缓起身,没有回答,而是简单地抬起长棍,遥遥指着东夷武圣,「老家伙,你最好今天打死我,不然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顶多怕一下紫微星转世的公明贤弟的林天王!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他这条命,从踏入江湖的一刻,已经交代出去了。活到现在,都是赚的!东夷武圣微微蹙眉,视线没有落在林天王身上,而是看向大门旁青砖黄瓦的之上。一名俏丽的女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她一头银丝如瀑落下,眼睛里浮现紫意。她一出现,便有层层无尽的气网从四面八方将东夷武圣包裹住。气网的源头,仿佛有一张永不停歇且构造精妙绝伦的织机。而这个织机赫然便是俏丽的女郎本身。「灭情天书!」东夷武圣缓缓吐出四个字。(本章完) 第246章 灭情天书与太上散手(第2更) 林天王的视线也落在弟妹上。此时冯芜的身姿非常奇特,明明站在墙瓦之上,却给人一种神形渺渺的感觉。假如林天王闭上眼,甚至会以为冯芜站立的地方是一团空气。可怕的是,正是这团空气,不断地喷出一层层仿佛永无止境的气网。这团气网,严密地将周围空间包裹,形成特异无比的气场。另一边,东夷武圣更是深深清楚,此是灭情天书修炼到「太上忘情」境界的体现,几乎象徵着灭情天书的最高层次。以往灭情道的传人,多是将灭情天书修炼到「绝情」丶「斩姻缘」之类的境界,与「太上忘情」境,不可同日而语。无论如何,东夷武圣都得承认,冯芜如今的境界,有和他过手的资格。这般天之骄女,年轻一辈中,确然只有徐公明才配得上。东夷武圣心中自是无半分畏惧的。以他的实力,纵使灭情道的祖师复生,也得较量之后,才知谁高谁低。冯芜虽然将灭情天书大成,以她如今的积累,也尚不足以和灭情道祖师相提并论。当然,不可忽略的是,冯芜给他的威胁,绝对不逊色于林天王,甚至犹有过之。现在是两个当世一流的年轻高手向他这个老牌武圣挑战。东夷武圣心中亦有见猎心喜的情绪滋生。他这种层次,想要痛痛快快打一场是非常难的事。东夷武圣几乎是原地不动,给足冯芜丶林天王蓄势的空间。这也并非是他托大,而是有心见识灭情天书玄奥之馀,让自己处于以静制动的境地,做到掌控整个战局。此战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为接下来的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行动进行热身。东夷武圣选择不动,而冯芜的身影开始绕着东夷武圣走走停停,身影忽隐忽现。在这个过程中,冯芜的气场越来越盛,不断地给东夷武圣制造压力和威胁。林天王紧握玄铁棍,他趁着冯芜牵制东夷武圣的时候,体内雷鸣鼓动,气血澎湃如大海无量,不断蓄力。徐青讲的射鵰英雄传故事里,西毒的蛤蟆功,积蓄力道,为天下至刚至猛的神功。林天王从中得到了启发,通过在大海练功,加上对钓蟾功一类呼吸法的参悟,悟出了至刚至猛的大海无量功。这门功法最大的缺陷就是前摇太长,在真正高手面前,绝无施展的馀地。现在有了冯芜牵制,林天王终于可以施展出这门自创的神功。他浑身气血,哪怕再隐秘的部位,都被抽调出来,如涓流成河,百川成海。「着!」东夷武圣被冯芜的气网缠绕得越来越紧,活动的馀地越来越小。终于,林天王体内的气血汇成势不可挡的洪流,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庞大凌厉的罡劲灌注于玄铁棍上,重重击向东夷武圣的天灵盖。这一棍,酣畅淋漓到了极致。砰!东夷武圣的无锋重剑抬起来,迎上林天王的一棍。终于,林天王看清楚了东夷武圣出剑的姿态。这便是东夷武圣名震天下的「无名剑法」,没有任何定式,全然在于临机应变,自然妙悟,威力无穷。东夷武圣一剑抬起,轻松挣脱了灭情天书层层无尽的气网束缚。劲气交击。林天王浑身剧震,虎口又一次裂开。而东夷武圣则是肩膀微微晃动。更可怕的是,东夷武圣没有任何卸力的动作,林天王大海无量的一击,到了东夷武圣的剑锋上,完全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对方脚下的青石板没有裂开,与旁边先前林天王打出的裂缝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大海的波涛是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林天王最终舍弃了玄铁棍,而是以一双拳头,持续不断地发功。东夷武圣的身形,犹如万年松柏站定,不惧怕任何风吹雨打,可是在林天王舍生忘死的冲击下,身体也不由自主出现了轻微的颤栗。而周围灭情天书的气网更是越收越紧。在这一刻,灭情天书更深层次的厉害终于展现出来。冯芜的气网不但不会对林天王的劲力形成干扰,反而如有灵性一般,承载疏导林天王的劲力。林天王的劲力在灭情气网的帮助下,变得如海水一般凝实,真正像是海潮一般。东夷武圣的身体宛如被巨石般沉重的海水挤压,令他深刻体会到,大海无量功产生出的近乎大自然力量的威能。林天王既敬佩弟妹灭情天书的玄妙,又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欣喜。因为通过灭情气网的导引,林天王多日来和徐青在梦境的友好交流,终于迎来厚积薄发。他看到了突破武圣境界的缝隙。这一丝缝隙很浅,可对于许多武道宗师而言,乃是终其一生都无法遇到的机缘。公明和弟妹,真是他一辈子的贵人。可惜,东夷武圣显然对林天王的情况洞若观火。他仿佛猫戏老鼠一般,已经到玩腻的阶段。东夷武圣没有出剑,而是挥了挥手。这一刻,林天王莫名想起一句私塾先生跟他提过的古诗,「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东夷武圣的掌力比剑招更可怕。一时间,如有千山万壑的松涛声发出,空幻轻灵,洪亮悠扬。灭情气网如同败絮一般断裂,林天王的劲力,在东夷武圣的掌力下溃散。林天王满是遗憾,他终于体会到公明面对黑山老妖的那种绝望了。更可怕的是,黑山老妖比眼前的东夷武圣肯定要强大许多。武圣已经是天下修行者不可企及的高山,而黑山老妖这种造物主,更是高山中的高山。等其恢复巅峰时,自然便是此界武力的极限了。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的求道者,但黑山老妖的战力,肯定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弟妹,你走吧。」林天王决绝地往前又踏出一步。他的身形宛如磐石般坚韧,意志不可动摇。冯芜没有回话,她的眼神如苍穹一般高远淡漠,仿佛人世间,再无能牵动她心弦的事物。然而,太上忘情实是不为情之所累。所以冯芜的淡漠并非无情,只是现如今「情」之不在而已。她挥了挥手。与东夷武圣的挥手不同。冯芜的挥手,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自然轻柔而又坚决迅疾。两种孑然不同的风格,在她一挥手间,完美融洽,如阴阳相合,如生太极!这一挥手,再无气网,而是纯粹的气场,有两种不同属性的劲流涌动。静水流深,暗藏汹涌!一瞬间,林天王有种被排斥出去的感觉。他再也不能加入这个战场。林天王何其敏锐,他深刻意识到,弟妹正处于一种类似「天人合一」的境地中。他在旁边一侧施压,反而是最好的帮助。一念及此,林天王没有勉强,将战场的主动权交给了弟妹。这也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如果不能顺利突破至武圣,他估计是不及弟妹的。一时之间,林天王的情绪格外复杂。这两口子都是妖孽啊。当然,一想到徐青如今的状态,林天王不得不承认,公明是妖孽中的妖孽。……「太上散手!」东夷武圣缓缓开口。这是与灭情天书「太上忘情」境界配套的奇技。在前朝末年,灭情天书与彭和尚的玄功要诀并称于世,皆为道佛两家的不世出奇功。而东夷武圣,恰好得到了玄功要诀的传承。当然,他修炼到这一步,身上的武功已经不是玄功要诀所能局限了。他接续道:「可惜你年纪太轻,虽然参悟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却未能做到浑然忘我,领悟道门致虚守静的要旨,否则今日你我之战,必定能彪炳青史,成为修行史上的一段佳话。」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忘情,「我」还在。忘我便只有「道」了。「境不在高,事在人为。如果阁下真能超凡入圣,又何须趟入人世浊流。你不高明,我也不高明,大家都一样。归根到底,还是用拳头说话吧。」冯芜终于开口。东夷武圣闻言讶然,随即道:「这看来是徐公明说的话,可惜,终究缘悭一面。」冯芜没有回答。东夷武圣随即轻叹一声:「看剑。」他说了看剑,却没有出剑。虽然没有出剑,却一指点出,化为无穷剑招。在这无穷剑招的背后,宛如天上繁星一般,在不断的变化中,蕴藏着一种永恒不变的规律。剑法至此,近乎道矣。这一「剑」,清晰地破开了冯芜用太上散手营造的气场,令天地陷入一种灰白的气氛中。林天王忍不住一拳轰出,可是诡异莫名的发现,他距离东夷武圣反而越来越远。这是感官上的完全误差。导致林天王根本打不中东夷武圣。更高的境界,意味着哪怕力量接近,也会在某一瞬间,找不到着力点,从而无法给敌人带来真正的伤害。林天王憋闷不已。却又无法将劲力无差别释放。毕竟如此一来,还会对弟妹造成影响。「公明啊,你还有什麽办法?」林天王纵然义薄云天,此刻也找不到帮到弟妹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能穿梭梦境的徐青了。他看得出,冯芜纵然境界接近了武圣层次,可真实力量,还未必胜过他,何况冯芜还是一个女流之辈,在武力上,先天就有弱势的一面。这也是大自然的法则。林天王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夷武圣的剑指,如笼罩天地一般封死冯芜所有的退路。以他只能,也仅能想到硬拼一途,没有其他可以取巧的破绽利用。事实也是如此。冯芜没有后退躲避,反而迎上剑指。但不局限于如此,而是双手如苍鹰扑击,抓向东夷武圣两侧的太阳穴。这一剑指,固然能击中冯芜的要害,使其当场毙命。可是,东夷武圣也会太阳穴遭遇重创。同归于尽的打法!关键是,东夷武圣只想活捉冯芜。这又平添了此战的难度。冯芜正是看穿这一点,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超越武功道法的武器,逼迫东夷武圣变招。任何高手,本质上都是惜命的。越强大越不例外。像林天王这样,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强者,实是罕见的怪胎。这也是林天王能精进神速的缘由。冯芜则是由于有不俗的天分,强大的传承,加上和徐青的双修,开启智慧,在修道上,更是藉此得到常人难以想像的道悟,最终更是走到得法忘情这一步,才有如今的成就。她的成功,实是比林天王更加难以复刻。而冯芜此时将性命作为赌注的笃定和决绝,更深深有着徐青的风格。看透你的底牌,赢下你的赌注!冯芜并不能做到和东夷武圣同归于尽,东夷武圣更是明白这一点,但这个赌局,实是上桌就算输了。他现在受伤,对于后面一场惊天刺杀行动有害无益。东夷武圣收回剑指,往后轻轻一退,便让冯芜同归于尽的一击落空。随后他再度欺身向前,剑招再度奇出,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不留给冯芜任何可以藉此反击的空隙。冯芜神情闲淡,却始终不能突破东夷武圣的剑势封锁。她先前用气网束缚东夷武圣,现在完全翻了过来,面对东夷武圣的剑势罗网,别说冯芜,便是林天王也无法从外面攻破。东夷武圣的剑招密不透风又浑然天成。竟然打算凭藉无比深厚的修为,将两位年轻的天骄人杰,硬生生耗死,而不给对方半点有隙可乘的机会。这一下,将武圣的底蕴体现得淋漓尽致。冯芜的太上散手,依旧能和东夷武圣的剑招缠斗,但营造出的气场,却在无声无息间溃散,如春天一到,冰消雪融,没有逆转的可能。东夷武圣的剑指终于找到机会,顺其自然地突破冯芜的太上散手。剑指轻盈地要击中冯芜的要害,将其气血和精神封锁,彻底拿下。林天王则是被东夷武圣用另一只手暂时限制住,无法救援。终于要结束了吗?倏忽间,东夷武圣势在必得的剑指,受到一股莫名力场的牵引,避开了冯芜的要害。东夷武圣随即收回剑指,身子在强大的气流托举下,悬空而起。在其正前方,徐府东院那株高大的梧桐老树的树冠上,一人身影虚淡,却又凭风而立,朝着东夷武圣笑吟吟道:「从现在起,你的对手换成我了。」无形却有若实质的力场,从四面八方挤压东夷武圣。与此同时,一股凝为实质,宛如丝带的力场,将冯芜的娇躯缠绕,轻飘飘地将其牵引到徐青的虚影身旁。徐青的神魂力量在此刻格外浩大,却又有种忘我无情之感。东夷武圣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徐青本身的神魂,而是对方身下梧桐树的神魂。诡异莫名的是,梧桐树的神魂,竟然完全被徐青借用了。更诡异的是,徐青如今的神通,比灭情天书更加神秘莫测。他刚才感受到的力场,仿佛能令空间出现凹陷,所以产生出的牵引之力使得他必中的一击落空。饶是东夷武圣见多识广,却也不知徐青这一手的来历。因为这正是徐青自悟的天魔功。 第247章 天魔不灭(第1更) 徐青微笑地看着面前不远的东夷武圣。在东夷武圣眼中,此刻的徐青,气势在不断攀升,并且生出一股莫名的吸力,令周围一切都变得黯淡下来。夜幕垂落,星月无光。东夷武圣仿佛孤零零处在天地之间的沙鸥。周围的奇异力场,宛如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东夷武圣的身躯。「你这样的人,本应该去参破天道,而不是投身人世间的滚滚浊流。」东夷武圣缓缓开口。徐青淡然开口:「人世浊流,何尝不是天道。你连这一点都看不破,难怪多年来没什麽进步。」林天王在不远处听得脸皮一抽,还得是你徐公明,嘴巴比东夷武圣的剑还毒!东夷武圣显然不会被徐青三言两语地破了道心。一股剑势无来由冲天而起,划破黑暗,划破苍穹,亦划破了东夷剑圣身遭的奇异力场。东夷武圣的无锋重剑再度出剑。一剑既出,整个天地的生机都好似被剥夺,徐府内外的天地,笼罩在一片绝望凄厉的氛围中。冯芜几乎要挪动脚步,挡在死而复生的丈夫身前。这一次,她宁愿自己死。自徐青出现之后,冯芜的心境有了奇妙的变化,再不能维持「太上忘情」的境界。可是当她决心为夫君替死时,心境变得更加奇妙。太上散手仿佛又要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中。然而,冯芜终究没有替徐青挡住东夷武圣的一剑。因为也不用挡。这一剑的目标不是徐青,也不是冯芜,更不是林天王,而是院中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梧桐树的目标太大了,而且作为树,根本跑不掉。徐青天魔功产生的力场,他称之为天魔力场,此刻也只能将东夷武圣的无锋重剑稍稍牵引偏开,但还是刺入了梧桐树高大粗壮的主干中。只是没有等到剑气发散,将梧桐老树的根系和内部构造彻底摧毁。一股无比霸烈的气机充塞于天地之间。这股气机丝毫不弱于东夷武圣的剑势。武圣,又是一名武圣!东夷武圣终于神色大变,连无锋重剑都没有拔出,直接转身离开。当然,以他的境界,自身才是那把最强的剑。但徐青将东夷武圣数十年来不离身的无锋重剑留下,本身也足以震动天下了。「公明难道不是文曲星,而是财神爷,武圣来了,也得留下买路钱。」林天王胡思乱想着。随后,那股忽然出现的霸烈气机,一闪而逝。东夷武圣也在片刻间,渺然无踪。剧烈的气机,引来了一场大雨。整个江宁府,都陷入了滂沱的深秋冷雨中。但冯芜的心和身子却是热的。林天王正要过去打招呼,徐青挥了挥手:「大哥,你有没有人性,我们夫妇团圆,你过来凑什麽热闹?」林天王:「??」这不是人,是畜生吧!先前在梦境里,怎麽求他来帮忙的?可惜是梦,都留不下证据。林天王灰扑扑地离开。也好,他要抓紧时间消化这一次战斗的经验。与武圣交手而不死,对他而言,绝对是一场天大的机缘。这种经验,对于武道宗师而言,金山银山都换不了。……「夫君,你好过分。」「是吗,我这不是因为想和你聊天,觉得老林碍眼呢。」「我是说,你怎麽舍得这麽久不来看我,就是为了让我修成灭情天书?」「哎,咱们梦里说。」梧桐老树的神魂消散,与此同时,那枚插在梧桐树上的无锋重剑,亦好似一颗钉子,定住了梧桐老树的生机。徐青则暂时没管。因为他眼下的办法也不多。冯芜的梦境内容很丰富,乃是一座精致的世外园林,假山流水,还有一双鸳鸯在池中嬉戏,有白鹤在园中飞舞,姿态优美。洞天仙境,不外乎如是。徐青自然体会得到妻子欲求归隐的厌世出尘之心。如果不是遇到徐青,经历人世浊流之后,隐居必然是冯芜的归宿。「首先,我确实死了。」徐青一句话,令冯芜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冯芜道:「我接下来要怎麽做?」徐青:「太上散手的奥义在于别离,生死之别,黯然销魂,才有天地之阔。你以着力而忘情,但维持这个境界,却半分不能着力。」冯芜:「你说这麽多,对我也没用。道是你的,而不是我的。」徐青微笑点头。妻子能说出这句话,他也无须多言了。冯芜顿了顿,接续道:「刚才另外一道气机是你什麽时候结识的武圣?」「那也是我,只不过……」徐青笑着解释。冯芜:「你能模拟出这样真实的武圣气机?」徐青:「这不过是我目前天魔功的初级阶段,要是更厉害,直接短暂地变化出一个真实的武圣,也不是做不到。当然,现今而言,藉助树兄神魂施展的天魔力场,更加有用。东夷武圣之所以退走,便是因为他忌惮我的天魔功,若是因此受损,会耽误他后面的事。因此他才在见到那一道气机之后,不辨真假,十分果断离去。饶是如此,那把剑也对树兄造成了损伤。」「什麽树兄,就不能是树姐姐?」徐青咳嗽一声,「纠结这些干什麽,你调息好之后,将此剑取出送到方宅,切记不能用神魂接触。」「知道了。」徐青悠悠一叹:「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最大的麻烦还是黑山老妖。」冯芜一奇。其实长白山大战的始末细节,外界了解得不多,甚至许多人都以为黑山老妖已经死了,或者很久都不会再出现。徐青说了细节之后。冯芜忍不住担忧:「这老妖已经这麽恐怖了,三年还要更恐怖,为什麽朝廷不打算团结这些武圣呢?」徐青心想,团结不存在的。前世老蒋都那种时候了,还要攘外必先安内呢。对于东夷武圣这种和大虞朝廷的世仇而言,如果顶层力量都一起同归于尽,对于东夷人,反倒是好事了。因为长白山大战,大虞朝的中坚武力也同样损失惨重。何况东夷武圣等,本就时日无多。既然本来就没多少日子,对于黑山老妖的事,自然不会那麽在乎。故而先前伏玄也是在长白大战的终末阶段才出手,那是为了答应徐青的条件,顺手为之。相比起三年后的黑山老妖,能在眼下弄死大虞朝廷的皇帝,令大虞朝的变法从顶层瓦解,对于草原丶东夷以及西域丶吐蕃丶西南等大虞朝周边势力,都是大好事。别看中土王朝一向自诩礼仪之邦。实际上,每次中土王朝国力上升之后,都是周边国家遭殃的时候。自上古以来,中土王朝实是不断扩张的。哪怕经历异族入侵,中土沉沦,一旦王朝重生,便又是新的扩张阶段。中原王朝的人,从上到下,都对土地和生存空间的扩张十分痴迷。因为唯有生存空间的扩展,才能弥补他们内心的不安全感。泱泱大国嘛!大才是永恒的追求。无论是物质的大,还是身体部位的大。徐青解释了这些。冯芜自然一下子明白。「人世间的争斗真是无可化解的。」冯芜明白,即使没有这些,没有黑山老妖,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依旧不可能消失。徐青默然。但他现在又是另一种生命形式。这世间记得他的人越多,对他的印象越深刻,徐青就不可能消失。除非迎来真正的灭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圣贤不朽之路。好吧,老天爷不讲究,人家中古诸子丶上古圣皇这麽搞,就是圣贤圣皇,换成他咋就成天魔了?看不起外地人是吧!格局太小了!难怪只是一个世界的天道,甚至都不完整!徐青内心吐槽。但徐青目前,也需要等待天魔身复苏,不然的话,他能对世间造成的物理影响不多。当然,天魔身甚至都不能算他本体。徐青现在真正的核心是藏有他真灵意识的青铜镜。不过青铜镜,除了黑山老妖外,哪怕方阁老都没从他的天魔身里发现此物。而且青铜镜也是将来和黑山老妖抗衡的关键。徐青其实内心里很想知道,黑山老妖的青铜小锺和青铜镜,一旦结合,会有什麽妙用。他心里清楚,哪怕这次黑山老妖重回造物主,也极为在意青铜镜。青铜镜的存在,很可能也是黑山老妖唯一的破绽。徐青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念头,以黑山老妖无物不杀的性格,如果老妖知晓徐青能活在人心里,说不定能做出杀尽天下人的疯狂举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妖眼中,可不分人和其他动物的,众生平等!因此老妖哪怕杀尽天下人,也不会存在什麽心灵负担。甚至觉得是替天行道。徐青当然不认为一个黑山老妖就能代表天道,经过长白山大战之后,徐青对老妖的认知是「偏执」和「唯我」。老妖是无物不杀,徐青是天魔不灭。两者的斗争,注定会如神与神之间的斗争一样,十分漫长。(本章完) 第248章 老皇帝的秘密力量(第2更) 徐青安抚好妻子,定下往后梦中相会的时间,便飘然而去。他还另有要事。冯芜醒来,嘴角挂着弯弯的笑意。随即有些惆怅,破功了诶。刚修成未久的太上忘情境界,如今直接跌落下来。但有了这一次的体验,终归不同。她走到院外,轻轻弹指,有质无形的气丝,勾住东夷武圣的无锋重剑。好吧,扯不出来,反而还听到了梧桐老树痛苦的呻吟。真不是故意的。冯芜走到树旁,轻拍梧桐老树,安抚它委屈又痛苦的情绪,然后命人送来机关,直接物理拔出重剑。机关术真是神奇啊,吊起几千斤的东西,也不费力,何况这重剑。对于灭情天书的「太上忘情」境界得而复失,冯芜并不萦怀。因为夫君还在哩。有希望的人生,再苦也能熬下去。她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手中的事,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了出去,说是东夷武圣来徐府,试图绑走徐夫人,结果铩羽而归。那可是武圣啊。站在人世间巅峰的存在。有人说是徐府潜势力惊人,也有人说是徐青结交了一位武圣,更有人说是徐六首显圣……消息真真假假传出去,令南直隶很不平静。但冯芜旺盛的生命力,着实感染了江宁府那些跟着徐家吃饭的人,哪怕如胡举人等豪绅,也下意识抹去了别念。胡家老太爷说过:「跟着徐六首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纵然没了徐六首,难道他们就不升官发财了?所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便是。若是变了天,该跪就跪,保留元气,过些年,胡家还是乡绅豪强。」胡老太爷可谓一语道破中土王朝乡绅豪强的生存之道。这也是胡举人等老实的原因。当然,他们实在是被徐青整治怕了,万一徐六首真没死呢?都说徐六首死了,一个见到他「老人家」尸首的人都没有。要说徐六首手腕有多厉害,江宁府的豪绅可太有体会。胡举人不管别家如何,他反正是老实做人。现在开那些工坊,实是日进斗金,还折腾什麽?嫌日子太好过了吧。胡举人等乡绅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徐青定下的规矩,对这些工人太好。居然还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还发工钱,伙食也不错,夏天还有酸梅汤喝。这是什麽日子啊。许多穷省的小地主的日子都过得没如此舒坦。就这样,徐六首还觉得工人每天做工的时间太长,需要松弛有度。好在这些工人懂事,根本不敢休息太久。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极乐世界的生活了,再每天多休息一会,那还是人?当牛做马,才能报徐六首和胡老爷他们的大恩大德啊。最关键的是,徐六首在江宁府直接废除了奴籍,直接从法理上,杜绝了各家豪绅和家奴的人身依附关系。此举也让东南其他地方的豪绅勋贵非常不满。不过徐青总能摸到他们的界限在哪里,总能在爆发的临界点适可而止。其实他们也有种像被耍猴的憋屈感。可那又如何呢?总不能不和徐青做生意了吧。日子总要往前看,凑合着过。豪绅勋贵也会自我安慰,徐青做的事,有利于天下稳定,不然天下大乱,固然有豪绅勋贵能更上一层,但大多数还是要倒霉的。竭泽而渔的道理,谁不懂呢。关键是有的豪绅勋贵穷凶极恶,大家不得不跟着内卷。都说底层卷,难道上层不卷?各有各的苦。当然,豪绅勋贵最苦的时候,在底层牛马眼中,已然是神仙日子。人类的悲欢,总是不相通的。江宁府一阵波澜,一阵喧嚣,最终又归于平静。……徐青离开家之后,天魔意识又回到应天府苏怜卿的身上。伏玄在来的路上。他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敏锐察觉到江宁府方向有两股武圣的气息出现,一股是东夷武圣的。这不奇怪。另一股?好像丶似乎丶大概丶也许……是他的?撞鬼了吧!伏玄觉得可能是自己觉得大限将至,有些心神不宁。可说是大限将至,也还有好几年呢。若是找到慕容太师的转世,足够他将那些核心的东西交给对方。可惜慕容太师也是武圣,不然的话,能有很大概率觉醒宿慧,早早回到草原。听说吐蕃密宗的活佛,有特殊破解胎中之迷的法子。伏玄去找过,发现几乎都是骗子。而且他很不喜欢密宗的喇嘛,动不动就剥人皮,拿人骨做法器。伏玄虽然杀过不少人,但从来不干这种恶心的事。生死是多正常的事啊,可是密宗喇嘛那些行为,直接击穿了伏玄的下限。老实说,这和他受了些中土文化影响有关。无论是他,还是慕容太师,本质上是更欣赏中土文化的。草原金帐世世代代都梦想着,再做一回中国之主。中国者,天下之中也。伏玄心潮起伏间,不妨碍他找到身处应天府抱天揽月楼,其中一间别致小院的苏怜卿,准确的说是再次找到「徐青」。「人在这里。」徐青指着一个痴傻的青年。伏玄先是惊怒无比,随后来到痴傻青年身边,深深注视,然后给他把脉,最后仰天长叹。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意充盈胸中。他很想骂一声贼老天。为何如此不公。「纵然是鬼仙转世,在几次轮回之后,也会泯然众矣。慕容太师是草原人,托生中土,是要受些劫数。」徐青安慰道。轮回,他反正是看不透的。能不入是最好的。慕容太师百年前何等英雄,百年后的转世身,则是一个痴傻的青年。命运就是这般,既然发生,只能接受,然后再尽力改变。改变不了,也只能认。「他这一世的父母呢?」「他父母是应天顾氏的旁支,至于他,则是一个私生子。」「所以他怎麽变傻的?」「你看得出来,这是先天的,不要想着报复谁呢,都是命。」徐青劝解道。他这话,值万金。不然整个应天顾氏都要遭受一个武圣的报复,那结果,不敢想。呵呵!伏玄颓然道:「都怪黑山老妖。」慕容太师和黑山老妖交过手,受过重伤。伏玄认为此事和黑山老妖有关。万事都要找个由头,如此才心安。伏玄也不例外。「你也不敢去报复黑山老妖啊。」徐青没惯着老先生,会心一击。伏玄脸一黑,「要不是我出手,你小子还能在这装神弄鬼?」「求你了吗?」徐青嘴上不饶人。伏玄差点一掌拍下去,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杀不死现在的「徐青」。这玩意儿,已经成了一个十分恶心的「脏东西」。不生气,不生气,生气折寿!伏玄安慰自己。他岔开话题,「你老窝出事了。」「我自有安排。」伏玄心里有了猜测,看来东夷武圣真没得手。老头子真没用。事实上,徐青现在还能过来跟他交易,足以说明一切。问题是,那股属于他的武圣气息是怎麽回事?伏玄竟然有点「惊恐」。应该是他多想了。徐青又道:「你们打算在哪里动手?」伏玄眼神一凛,「你打听这些干什麽,如果你想要对付我们,只怕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他当然知晓,徐青的利益未必和皇帝是一致的。关键是,现在徐青的状态很微妙。所以伏玄并未放弃刺杀皇帝的打算。无论如何,大虞朝乱起来,绝对是好事。可悲的是,他居然还得和皇帝的心腹重臣做交易。好吧,老皇帝要是知晓,估计更可悲。徐青:「我只能劝你们好自为之。」伏玄:「不劳你操心。」他抓起痴傻青年,消失在抱天揽月楼里。……梦境中,苏怜卿再度见到公子。「刚才那些事,你都听到了。」「公子是什麽打算?」「陛下以身做饵,其实是出自我的手笔,不过现在有些变数,那就是陛下大约知道了我目前的状态。」「所以公子现在是如何存在的?」「说不清,你也不用知晓。」徐青轻叹一声。其实他一直猜得到,老皇帝身边有一股可怕的秘密力量存在。先前朝天观主说老皇帝浪费了很多炼丹材料。起初徐青是相信的。不过此事,还是被他查出一些端倪,如今他成了天魔,可以潜入相熟的人的梦境,更证实了这一点。「影卫。」老皇帝的那些炼丹材料不是浪费了,而是用来培养自己的私人力量。以皇室的资源,在绣衣卫和内厂里,选拔好苗子,培养出一批杰出修炼者,绝对是可以做到的。皇宫的太监老祖便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徐青之所以能证实此事,乃是因为他潜入过万寿宫小太监张鲲的梦境。这个小太监,很感念徐青的恩情,且得到了太监老祖的赏识,如今已经是影卫的成员。影卫的组织纪律很严密,本来小太监也不可能泄露这个秘密,谁叫徐青能进入他的梦境呢。影卫最厉害的是,可以布置真武七杀阵。这像是天罡北斗阵的另一个版本。实际上,真武七杀阵更多来自于玄天升龙道。成祖皇帝大修太和山,尊真武大帝为护国神,其实也是因为得到了很多来自玄天升龙道的回馈。七个影卫联手结阵,可以匹敌一个武道宗师。而据徐青所知,老皇帝至少培养出了上百名影卫。这是多麽可怕的一股力量。即使没有他,凭藉这些影卫,也能帮助首辅推行变法。不过,能不用是最好的。显然老皇帝更愿意留着这一张底牌。接下来这场大战,会是什麽走势,徐青也看不透。其实无论谁赢了,徐青都有路可以走。南方才是他的根基,先前在京师,更多是试验性质。他接下来还要推动许多事。天道也是欺软怕硬的,谁成势,谁就是替天行道,谁就代表了天道大势。徐青现在更不信命了。如果信命,他已经灰飞烟灭。然而并非如此!当然,也可以说青铜镜的命运评价说是死的徐青,而非域外天魔。但徐青不在乎。经历过面对黑山老妖的绝望之后,徐青已经是坚钢不可夺志了。所有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强大。如果黑山老妖知晓徐青活着,指不定谁怕谁呢。黑山老妖很变态,难道徐青就不变态了?走着瞧吧!……老皇帝没有直接南巡到应天府,而是绕了一段路去拜祭「先帝」陵墓。这个先帝不是他堂兄,而是他生父。谥号「显皇帝」。显皇帝的陵墓在老皇帝的老家路安府。其实老皇帝原本想将陵墓搬到京师,结果被上一代国师劝住了。上一代国师说,显陵是有龙气的,不宜擅动。老皇帝很信任上一代国师,所以听了劝。事实上,培养影卫的计划就是从上一代国师开始的。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培养出这一股足以动摇天下大势的力量。老皇帝虽然有这一股力量,却没有拿出来。因为影卫也是人,一旦走到台前,自然会有破绽。这种力量,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但有没有这股力量存在,很是重要。其实老皇帝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天命的。在他最需要提振国势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张太阿,又给了他一个徐公明。不久前,老皇帝既为徐青的死感到难过,又有一丝庆幸,徐青年纪轻轻死了,倒不是什麽坏事。只可惜,少了一颗替他压制玉亲王的棋子。故而老皇帝还是挺怀念徐青的。可知晓徐公明给严山托梦之后,老皇帝又不是想像中那麽高兴。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很多疑。不多疑,他活不到现在。想想他当皇帝几十年来,遇到过多少次莫名其妙的危机,简直数都数不过来。总有刁民想害朕!这不是他被迫害妄想症,而是事实。徐青的事,可以暂时搁置在一边,许多事总该有一个了结。尤其是从姬常曦那里知晓黑山老妖的强大威胁之后,老皇帝更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道爷真成了」。无论如何,他已经修炼出一些东西,还能活很久。所以一切威胁他生命的东西,都不该存在。甚至包括「徐青」在内。好在,他仔细问过严山。老皇帝目前觉得,徐青的威胁实际上比生前小。走到台前和隐居幕后,那是两种概念。可惜的是,徐青怎麽不来他的梦里。因为他是天子,所以不能入他的梦?但老皇帝也梦到过别的人。鬼神之说,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其实徐家子玄扈入宫交给寿妃抚养之后,老皇帝还梦到过堂兄几次。堂兄说他干的挺好,他很高兴将江山交给老皇帝。可是每次堂兄消失在他的梦境之前,总有些欲言又止。老皇帝心里藏着一件事。据说堂兄是有儿子的。但没有收录在皇家宗谱。没有入宗谱,即使是真的存在,那也没有意义。而且他修炼有成,不出意外的话,比起堂兄后人的威胁,他的儿子才是老皇帝目前最大的威胁。凤氏顺利生了一个儿子。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像玉亲王前面的孩子那样夭折掉,老皇帝便有其他打算了。边走边看吧。 第249章 天魔元神(第1更) 方宅。徐青的「尸体」动了!他坐着起身。这种重新获得「身体」的感觉,与寄托在苏怜卿丶严山他们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准确的说,他现在的身体,完全是神魂衍生的产物。既是神魂,又有肉身的诸般特徵。但本质上,还是「神魂」。徐青手一抓,无形的天魔力场影响下,一颗处于低洼处的石子,竟然朝着徐青滑过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这事非常违反常识。像是徐青和石子的高低地势发生了改变,而并非徐青的手出现了吸力。石子「滑」到了徐青手上。「你现在算是『活』了过来。」方阁老缓缓开口。徐青微微颔首,他仔细感受现在的天魔身,他身上原本的力量已经被天魔气同化,准确的说,生出了两种矛盾又统一,如同阴阳二气一般的「魔气」。青铜镜内,出现了一行文字,「天魔元神:太始魔炁,太初魔炁。」诚然,徐青走的是正宗的紫府元神之道。但元神之道,直指本心,且当日徐青吸收了太多天魔气,于是在成元神这一关口,出了一个意外又合理的偏差。别人到这一步,便是修成元神,成为地仙。到了徐青这里,则是修成天魔。因为他本质上来说,确然是域外天魔。先前肉身的毁去,如同镜子擦掉尘埃,露出了徐青的本来面目。在青铜镜的评价里,徐青得知了太始魔炁和太初魔炁的不同,这是两种截然不同性质的魔炁,如阴阳二气对立。两者同存于天魔元神中,并非一件好事,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故而徐青需要时时刻刻警惕,维持两者的平衡,防止爆炸。否则好不容易修成的天魔元神也会跟着毁去。他虽然可以寄托在别人的梦境里,但越是强大的人物,越能排斥他的存在,想像控制苏怜卿的身体那样,控制一个武道宗师都是不现实的。比如林天王如果对他有很强的敌意,就能如对付心魔那样,强行将徐青排出梦境。当然,现在对徐青念念不忘的人还是不少,徐青也不差林天王一个!爱他的人多着呢!只是……遗忘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所以徐青还是需要立功立言,加强自身的存在感,不让自己被世人遗忘掉。而太始魔炁和太初魔炁的作用也各不相同。太始魔炁可以抵消瓦解外界的攻击,但承受上限应该是武圣的级别。若是武圣不计一切代价,极尽升华一击,徐青目前是无法凭藉自身的这些太始魔炁将其抵消的。太初魔炁的妙用则是「他化自在」。这也是天魔元神真正能对外界发挥作用的地方。徐青可以通过对别人气息的搜集和研究,通过太初魔炁「他化自在」出来。如今徐青能他化自在出林天王这种级别,至于武圣,则是更多从气机上来模拟。要完整模拟出武圣级别的存在,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天魔功。当然,他化自在也是有时限,而时限取决于消耗太初魔炁的数量。这也跟分身不同,更像是一种近乎真实的变化。可以说,他的天魔元神算得上攻守兼备。太始魔炁是守,太初魔炁是攻。除此之外,徐青的补天劫手丶三阴戮妖刀丶朱雀神火等,都完全可以通过太初魔炁施展,而且都臻至了极高的层次。三阴戮妖刀的刀罡悄然出现在徐青的手中,以补天劫手施展,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般劈中旁边的假山。假山似乎什麽变化都没有。可是随后一阵风拂过,假山立时化为齑粉,淤塞了流水。「五千两银子!」方阁老没有称赞徐六首的神通,直接开口。徐青:「……」他深吸一口气,接续道:「我给你安排一块更好的。」方阁老:「那能和原来的一样吗!」人老了,念旧是必然的。方阁老明显生气了。徐青自知理亏,只好认了,然后他生出一点贼心,「方老,要不咱们过过手,我想看看我现在的实力。」「没兴趣。」「五千两!」徐青豪气干云。「嗯。」随后一道流星从方宅飞出,然后坠落在黑水湖。好一会,徐青的身体缓缓升到水平面上,他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麽神通。徐青回想刚才老方的一巴掌,完全无法理解。在老方的手掌接触他的天魔元神时,徐青完全能感觉到,他的太始魔炁和太初魔炁被封印了。不是被攻击,而是被抹去了本身的「特质」。当然,这种封印没有持续太久。现在徐青完全能想像到数十年前莲花教总坛怎麽被老方收拾的了。果然是一人一下!这种力量,哪怕徐青有太初魔炁,都不能他化自在出来。因为徐青根本抓取不到方老的气息。别人存在世间,气息是外放的。老方不一样,他的功力丶气机与自己的神魂已经融为整体,哪怕动手的时候,也不会泄露半分气息。一旦封印解除,老方留在徐青身上的力量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这和黑山老妖完全不一样。黑山老妖好比是游戏里的满级号,且有部分管理员的权限;而方阁老更像是拿了修改器或者特殊的外挂。两者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不过,从实际上来说,方阁老能造成的破坏力是有限的。因为他的力量是对超自然力量的抹除,并非本身具备改天换地的力量。如果面对千军万马的包裹,一人一下,也不知得打到什麽时候。而且方阁老身上有一股暮气存在。另一边,方阁老的神异,对于武圣有多少压制,徐青暂时也不知晓。因为他的天魔炁更偏向于道法,而不是武道气血。徐青思忖片刻之后,回到方宅。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他还得用心参悟天魔功,争取早点将武圣级别他化自在出来,当然,他化自在武圣,还得取一些武圣精血。传说中,修成人仙之后,可以血肉重生。届时哪怕遇上强敌,只要有一点血肉留存,便可以通过消耗大量的资源重新长出新的人仙之体。人仙血肉重生往后的境界便是千变万化。到了这一步,便可以变化成任何模样。而到了这一步的人仙,才能和造物主一较高下。经过长白大战,徐青明白,想要对付黑山老妖,光靠堆人数是没多大意义的。除非他弄出无比可怕的机关来。因此老皇帝身上的王朝气运和天子龙气,确实显得十分重要。如果大虞朝处于鼎盛时期,哪怕造物主在天子面前,也会受到强烈无比的压制,实力会严重降级。与此同时,徐青还想到了玄天宝库的那头巨鳌。对方的庞大身躯,蕴藏的气血和力量,如果能发挥出来,或许不逊色于老妖。若是徐青能驾驭巨鳌的气血……他现在是天魔元神,而且有玄天道人的传承,不见得做不到此事。当然,再多的对策,也得先让他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说。徐青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自己功业和学说深入世道人心。只要世道人心中有徐青的烙印,他可以输一万次。哪怕天魔元神被损毁,也能重新凝练出来。这就好比造反,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就能承受住不断的失败,然后总结经验,东山再起。如果当流寇,即使赢一百次,输一次也会前功尽弃。这就是根基的重要性。到了方宅院子里,老方已经坐在藤椅上打瞌睡。看来刚才一巴掌,还是耗了老方不少精力。徐青自我安慰。他年轻力壮,已经赢了!他悠然自得地在方宅转起来。重活世间的感觉真的很妙,连一点微风拂面,徐青都能体会到一种无比感动的情绪。活着,本身就是很美好的事。他现在很有一种游戏人间,恣意享受的情绪,这是天魔的特质。其实哪怕武圣,帝王将相,甚至鬼仙,本质上来说,都是天道的奴隶。他们的存在,无非是对天道的补充和完善,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历史上,王朝的兴衰,一直都是循环往复的。根本原因在哪?徐青觉得不怪任何一个「人」,这是世界的错。因为天地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有了强弱,自然就有弱肉强食,一切的纷争由此诞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也是何等的残酷。但徐青也改变不了什麽,只能去适应。何况他现在更认为,强者也是可以改变环境的,并非只能等着环境来改变自己。比如有的人,到哪哪都大环境不好。这何尝不是一种改变环境呢。天魔也如此。就问你改没改吧。譬如现在南直隶发展工商业,许多旧有的伦理道德秩序正在逐渐瓦解,儒家宗族万世一系的理念,正在受到冲击。因此,如果没有新的「儒家」来取代旧有体系,大部分人在温饱之后,便会迎来新的难题。「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这是吃饱了的人,很容易要直面的问题。圣贤大都是因为出身阶级还行,吃得饱,穿得暖,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本章完) 第250章 徐六首复生,东南士绅的惊骇(第2更) 一场深秋寒雨过后,便是入冬。东南之地尚未下雪,但寒意已经冒在东南士绅身上。无他,徐六首复活了!士绅们的心情,如同冬日的天气,一片愁云惨雾。搁这玩呢。他们还不止得到了徐六首的消息,还得到了邀请,徐六首请大家来应天府吃个饭。时间很紧。各家士绅得到消息便要出发。这种时候,没人敢说不去。毕竟不去之后,队友卖你是板上钉钉的。去了未必有好处,不去铁定坏事。如今在徐六首的推动下,方仙道研究的四轮马车已经在应天府丶江宁府几个大府推广开。四轮马车的技术很复杂,对于材料要求也很高,一时间难以量产。其他士绅尝试过仿造,但根本仿制不出来。因为他们养的工匠,跟人家方仙道和工部的匠人没法比。而且随着徐青复生的消息传出去,可以想像,许多有本事的匠人,都会往一向善待匠人的徐六首那里去。为文曲星效力,说出去都有面子。南直隶的匠人世家——雷氏一族,更是在徐六首中了状元之后,第一时间投靠徐氏。不久前,徐青身死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都等着看雷氏笑话,或者等雷氏脱离徐家,没想到雷氏还是愿意跟徐氏。其中固然有雷氏的远亲雷举人的缘故,但雷氏本身也是十分愿意依靠徐氏的。雷氏虽然只是匠人世家,但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地方,那就是几乎南直隶所有的大规模园林,都跟雷氏脱不开关系。可以说,雷氏基本上决定了南直隶园林的风格审美。有了雷氏的帮助,徐氏联合工部制造的水泥,在南直隶畅销是必然的事。关键在于,许多士绅豪强如今都打上了水泥的主意。这是一口绝对的肥肉,谁能吃到嘴,都能满嘴流油。还没等大家动作,结果主人回来了。有些士绅甚至感到庆幸,幸好没动作。士绅们连夜赶路,一路辛苦奔波到了应天府城。一些距离南直隶近的士绅发现,有更远的士绅居然比他们先到,问了各自的出发时间,人家有些人甚至还要晚一点。离得远却来得早的士绅老爷得意洋洋,说自己的马车是四轮马车,乘坐起来十分舒服,速度也快。而且他们几家士绅,还联手买了水泥在自家的州府修路。马车的舒适度自然又上一个台阶,关键是他们还能藉此收路费,那可是金山银山。完事后,人家还说,你们是两轮马车,可他们是四轮马车,你们不慢,谁慢?一些保守的士绅不免后悔。他们光想着直接分食水泥的利益,没想到居然有胆子更大的,直接买水泥修路,这收起过路费来,确实也是细水长流的赚钱生意。还是格局出问题了。现在东南的水泥产业刚起步,要买到水泥,都得准备很多本钱。此时出手,确实属于胆子且有眼光。关键是前段时间,都传言徐青身死,这些人胆子还这麽大。其实人家也是有另一方面考虑,大虞朝自来讲究人亡政息,徐六首都死了,水泥这等奇物岂不是很可能要绝版,此时不买,更待何时?毕竟人家对朝廷充满信任。没有徐六首,朝廷能办成什麽新产业。别看水泥如此神奇,没有徐六首,他们觉得水泥生意,根本推广不开,迟早束之高阁。因为不管怎样,徐六首都是儒教的异端。儒教嘛,自来讲究对异端赶尽杀绝。如果觉得一个人不好,那肯定往死里黑,届时水泥作为徐六首的一大功绩,还能保留下来不成?众多士绅汇聚一堂,看到了徐六首。果真是「公子世无双」的徐六首,那个风度翩翩,令众人脸上泛起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虽然内心里,多数人是充满失望的。但神情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唱了十年戏的花旦都不一定能表演出来。有几家士绅,因为前些日子,对徐氏的生意,稍微有些怠慢,此时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徐六首瞧瞧。真的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家里的下人自作主张。徐六首就坐在那里,众士绅犹如众星拱卫北辰,围着徐六首转。大家都忐忑不已,生怕徐六首像上次在清州那样,对着本地士绅豪强大开杀戒。啧啧,那画面,光是听人描述出来,都让好些士绅老爷做噩梦了。「大家不用害怕。」「不怕不怕,我等对状元公的敬仰,实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也不管对不对,一顿马屁拍出来再说。大家都是老江湖,很清楚一件事,态度比说话的内容更重要。说错了不打紧,只要紧扣主题,他等侍奉徐六首之心,犹如子女之侍奉父母一般……那就是答对了!徐青饶是一贯冷静,也被这群不要脸的家伙捧得稍微有些飘然。难怪皇帝很难纳谏,周围的人,天天吹你英明神武,圣明盖世,哪怕一开始不觉得自己是这样,时间久了,也会默认,朕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臣子们,根本领会不到他的高瞻远瞩。天下事,坏就坏在这些庸臣手里!而且皇帝为了维护自身权威,也是不愿意认错的。当初汉武下轮台诏也不是悔过,而是总结得失,以及调整国家发展的大方向。只是后世为了逼皇权让步,硬说成罪己诏。这点事,但凡聪明一点的皇帝都心知肚明。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再庸懦的皇帝,都不会下罪己诏,觉得自己有错。不管皇帝认不认,历史自有评价。多少古今事,都在笑谈中。对徐青而言,无论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都无所谓,关键是要世人记得他,他这个天魔才能不朽。所以他才不用有什麽偶像包袱。笑骂由人,天下大事,我自为之即可。当众士绅听到徐六首召集他们的用意之后,个个都脸上露出疑惑。徐六首居然打算为皇帝在应天府重修行宫。应天府有皇城,还要重修行宫,太铺张浪费了吧。何况几个月之前,工部才在黄山为老皇帝修建了避暑的行宫,往后酷暑,皇帝也能去黄山避暑了。这件事大臣们倒是不反对,因为如此一来,大臣们也能跟着去避暑。因为黄山行宫用了水泥,所以进一步推动了水泥生意的发展。但在南直隶应天府,重修一个行宫,那意义可就不是避暑了,而是一个极有政治意义的信号。这是皇权要深入南方的试探。而负责修建行宫的徐六首,岂不是皇权在南方的代言人。先前徐青怎麽揉弄大家,大家都能接受,毕竟能赚钱。现在修建行宫,怕不是飞龙骑脸了。何况以前徐青背靠皇权,更多是作为皇帝的宠臣。现在为老皇帝修建行宫,意义大不一样。这是拿着鞭子,把他们当牛马驱使啊。徐青见众人犹豫,缓缓开口:「谁想反对,可以跟我说。」众士绅老爷恶心坏了。要是说谁赞成,大家肯定不说话,现在说谁反对,谁敢这时候出来当靶子。如今魏国公为首的四大家族也到场。魏国公直接当场把昏睡过去,说自己感染了风寒。至于徐青的对头王家主,此刻也装聋作哑。因为不久前,梁阁老以退为进,直接致仕,王家被霍景摆了一道,现在霍景成功当上了首辅。搞得王尚书和霍阁老直接决裂了。谁曾想,霍阁老屁股还没坐热,徐六首直接复生。因为时间太紧,王家主根本没机会通知跟着皇帝南巡的王尚书,只能自由发挥。他担心弄巧成拙,这时候根本不愿意和徐青闹翻脸。鬼知道梁阁老致仕的事,是不是徐青有意为之,里面埋了一个大坑。王家这时候跳下去,岂不是明摆着往人家坑里跳。而且王家主隐隐约约感觉到,既然徐六首复生,梁阁老未必不想再起复回内阁,但霍景已经当了首辅,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按理说,梁阁老起复的话,霍景只能退让。王家主心里还有点暗爽。虽然大家有姻亲关系,可霍景这次为了上位,着实摆了王家一道。而且王家主还很庆幸,幸好兄长王尚书没有当首辅,否则徐青这一复活,着实太尴尬了。谁不知道,徐六首虽然品级低,但人家没中进士,都能操纵三品大员的升迁了。都说冯西风这协办军机大臣才是小阁老,其实不然,真正的小阁老从来都是徐六首。此人才是变法派的核心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深不可测!在徐青的强势下,东南士绅只能答应出钱出力为皇帝修建行宫。而且要赶在正月前完工,因为陛下今年打算在应天府过年。工期非常紧。但以东南士绅的财力配合方仙道的机关术,也不是做不到此事。毕竟只是行宫,又不是修皇城。对于徐青而言,修行宫的用意更多是服从性测试。大家心怀鬼胎不要紧,人之常情,要是明面上敢反对徐某人,那他就不客气了。徐六首的刀,即使砍不死武圣,甚至也对付不了黑山老妖,对付这群软骨头,那还是手到擒来的。其实行宫的事,都是先斩后奏。不过没有关系,晚上托个梦,让严山去皇帝那里补个流程就行。这也是天魔的好处。往后徐青坐镇东南,一样可以对京中局势进行微操。都不用搞锦囊妙计。而且京师有消息,徐青也能第一时间知晓,从容应对。这等于徐青都可以发电报了,别人还只能搞飞鸽传书,消息这麽慢,你不死谁死?懂不懂域外天魔的含金量?而且伴随徐青的魔功大成,再加上方仙道的机关术进一步发展,徐青将来未必不能搞出一个魔网,将天下紧要的地方,通过魔网联系起来,让大家可以互通消息。这个设想非常宏大。徐青估计是短时间没法实现。但不要紧,有了规划,再行动便是。到时候让黑山老妖这个造物主,真正见识一下什麽是「人道」伟力。众多士绅,大部分苦闷地散场。但也有心思活泛的,修建行宫,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这也是做生意的好机会。现在东南一带的风气完全被带歪了。许多读书人意识到官缺有限,而且做官是为了发财,为何不直接去发财?而且东南一带自来有做生意的风气。现在许多读书人也开始经商,虽说大部分是来送钱的,却也有些人通过不俗的见识,发了财,翻了身。赚到钱,再给自己捐个监生丶贡生,身份地位也跟着上来。尤其是复社,通过复社这个纽带,基层许多吏员都和复社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因此复社的成员做起生意,更是如鱼得水。兄弟帮兄弟嘛!要不是徐六首横死的消息传出来,复社发展的势头还要快不少。但这件事也不全是坏事,属于一次意外的内部净化,将意志不坚定的成员排了出去,整顿了复社的风气。徐青很清楚,复社的整风,不是一时的,需要持续性的整风,不然复社会很快堕落。人心如此,不是靠礼法和道德就能约束的。各家士绅散场之后,四大家族的家主都留下了。王家主没有说话,倒是魏国公开口了,他说道:「公明,你弄行宫的事,我们都支持你,但我们的事,你也得留心啊。」徐青知晓魏国公的意思。现在复社的影响力很大,本来徐青要是真死了,复社垮掉也是迟早的事,谁知道徐青又复活了,因此此事不得不让魏国公等人重视。复社对基层权力的侵蚀,等于挖了四大家族的根基。关键是四大家族本身人口众多,所以不乏有真心加入复社的,甚至有子弟倒反天罡,搞得四大家主都很头疼。他们不是要禁制复社,而是打算搞个类似复社的社团,徐青同样可以当坐馆,但必须以吸纳四大家族等名望卓着的士绅为主。说白了,复社门槛低,他们要弄个高端的复社。打不过就加入嘛!而且徐青要掌控东南,四大家族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他们的生态位非常重要,不下于黔南省如今的三大土司家族。「我等都对陛下忠心耿耿,可照日月。复社的理念是救济天下,但天子代表江山社稷,我等更要保护。那就弄个扶龙会?」「伏龙会?」魏国公像是耳朵不好使似的。徐青老脸一黑,还是耐心解释。这老小子贼心不死啊,还想造反!不过徐青真有东西,也给扶龙会弄了一套理论,那就是虚君制。意思是皇帝应该学周天子,垂拱而治。南方的大事,由他们这些臣子为其分忧。虚君制,天下共主,这也是儒家的理想社会形态。这套理论一出来,连王家主都心动了。他心里清楚,这是徐青在留后手,要是老皇帝不在了,新君继位,徐青很可能弄个虚君制,反制新皇。至于直接反老皇帝,在他看来,此事不是徐青不能做,而是代价非常大。徐青现在的公信力,堪比洛水之誓前的司马老贼,要是他造老皇帝的反,对整个君臣体系都是重大打击。以后即使徐青上位成功,底下的臣子能服气吗?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实是天下稳定的重要因素。何况徐青从老皇帝这里得到的恩遇,着实非常之大。其实徐青内心认为三年之后,他可以凭藉天魔不灭的特质活下来,老皇帝却未必了。不管黑山老妖是不是代表天道,但徐青经过长白大战,通过对黑山老妖的了解,很清楚一件事,老妖绝对容不下一个长生不死的皇帝。如果说,之前黑山老妖是徐青的死劫。那麽在三年后,黑山老妖绝对是老皇帝的死劫。根据他的判断,这场死劫,老皇帝渡过的可能性非常低。一旦老皇帝身死,徐青纵然不造反,也不可能把权力交出去。徐青甚至有比较极端的想法,万一老皇帝驾崩,那就让皇太孙上位。其实他觉得,如果老皇帝不死,玉亲王就是必死的。老皇帝修道有成,肯定不会留一个正值壮年的储君。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玉亲王也是死劫。成连环套了!(本章完) 第251章 皇帝的力量,天下震动(第1更) 东南士绅因为仰慕徐六首,所以支持徐六首为老皇帝在应天府修建行宫,并答应捐献钱财。但答应归答应,实际执行过程,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比如答应好的粮食,换成陈芝麻烂谷子。问就是徐六首派来接收的人贪掉了。虽然这话也差不多是事实。至于出人,派的人都是老弱病残。徐六首是当世圣人,总不能将人赶回去吧。虽然工期很紧。可是下面人总有办法。赶工嘛,质量差点很正常。如果不考虑长期维护的问题,先赶个大体能看的架子总归是没错的。各家士绅回去合计一下,实际上花销也没那麽大。最大问题是,徐六首复活了,往后大家又得生活在徐六首的阴影里。而且也得想好怎麽应对老皇帝对南方的进一步伸手,这才是最要命的事。不过欺上瞒下,总归是大家熟练的活。天下的事再难,只要肯用心琢磨,总能想到办法。在东南士绅商量对策的时候,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出。皇帝回了老家之后,就近去了太和山。便在太和山,来自草原丶东夷丶吐蕃丶西南的巫师以及禾山道等种种大虞朝的敌对势力,都派出高手,在太和山实行了一场针对老皇帝的刺杀行动。这一战,论声势,以及参与的武圣之多,绝不逊色于长白山大战。关键是,此战发生在大虞朝的核心腹地,还是距离老皇帝的老家不远的地方。各方势力派来刺杀的高手,靠近老皇帝的行辕也太容易了。可以说这一场刺杀,参与的人,绝不只是来自外部,还有内鬼……这一战空前惨烈,也将皇帝手中的秘密力量暴露出来。影卫!这是天下高手第一次认识到,皇帝掌握了一批多麽强大的武道力量。七个影卫,便能结阵与武道宗师抗衡,而此次老皇帝足足派出了一百名影卫。除此之外,皇宫的太监老祖竟然展露出武圣级别的实力。他什麽时候成武圣的?此前一点徵兆都没有。可是根据传闻,老皇帝实际上偷偷炼出许多厉害的丹药。这一战的结果便是,东夷武圣遭受重伤,虽然侥幸逃走,却也短时间难以伤愈,并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了。除此之外,草原武圣伏玄更是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才逃走。至于其馀各方势力派出的刺客,无一幸免,全部死在太和山。……「大虞双圣丶太监老祖丶上百影卫……」魏国公得到这个消息,一脸后怕。这次针对皇帝的刺杀,明面上是大虞朝周围敌对势力的行动,实际上这些人能平安抵达太和山,绕过外围的盘查和防护,自然也是因为有内鬼。没想到,这一次内外联手的刺杀行动,竟然以溃败告终。皇帝手中的强大武道力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而且长白大战,对大虞朝地方的中坚武道力量,也消耗了不少。这些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有地方豪强士绅供养。可以说,长白山大战和太和山之战,大大消耗了大虞朝内外反动势力的力量。经此一役,老皇帝的威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了。至少肉眼可见地,暂时找不到明面上能够反对老皇帝的势力。除非徐公明和老皇帝闹翻。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老皇帝也想要提振国势。而徐青揽权是为了做事揽权,并不恋权。至少目前来说,徐青乾的所有事,都更像是大虞朝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一时之间,天下地方势力震动之馀,都纷纷提前上了年表,向老皇帝庆贺新年到来。连大禅寺的雄禅武圣,都献上了自己鲜血写下的道德经,祝陛下万寿无疆!……大禅寺,雄禅一脸庆幸。还好他时刻注意南直隶的动静,在即将出手的时候,知晓徐青复活的事。徐青的复活,将他全盘计划打乱。更让雄禅从内心怀疑,这就是徐青和老皇帝联手布的局。雄禅为人精细,一察觉事情不妙,就缩了回去。这次他要是出手,本来明面上是三大武圣对付大虞双圣,优势在我!实际上,皇宫有太监老祖。雄禅即使去了,也不过是三对三。何况皇宫本有三位武道宗师级别的大内高手,尤其是大内第一高手赵长荣,已经摸到了武圣的门槛,到了雄禅突破武圣之前的层次。再有上百影卫,这股力量非常可怕。雄禅即使去了,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反而会将大禅寺陷入极为艰难的局面中。他带着天下高手去长白山,剿灭黑山老妖,其实也藏了私心,想要消耗地方力量,从而突出大禅寺的江湖地位。可是没想到,最终居然是为朝廷做了嫁衣。「徐公明,这也是你早计划好的吧。」正是因为有文曲星和武曲星带头,天下各家和黑山老妖有仇的道统才愿意出人出力,而且徐青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太过耀眼,真正做到了舍生取义。即使现在死而复生,天下各派都很难对徐青生出怨气。所以事后盘点,怨气在哪?雄禅很清楚,在老皇帝的强势影响下,天下各派肯定会将怨气洒在大禅寺上。这是毫无疑问的事。红发衍空在旁边听说了这些事,脸皮抽搐。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但凡和徐青对着干,都会发生不好的事。而且看似出乎意料,事后复盘,会发现也是情理之中。徐青这个人,手段太多,防不胜防。此次老皇帝露出的实力,同样也让天下人震惊。真的是个老阴比。老皇帝之前炼丹,消耗大量资源,天下人都在旁边笑话,没想到老皇帝真炼成了。这些影卫都是吃老皇帝的丹药成长起来,忠心程度不言而喻。其实认真分析,以老皇帝掌握的资源,是头猪炼了几十年丹,都会有成就的。毕竟炼丹师最重要的甚至都不是天赋,而是经验。老皇帝现在的经验,怕是历代之最。此前大家是陷入思维误区。不得不说,老皇帝真的阴险,平日里赏赐给大臣的丹药都是废品。情愿让外臣笑话,也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离开皇宫,修建西苑,都是为了暗中积蓄力量。……「徐公明害了天下!」王家主几乎一口老血喷出。经此一役,老皇帝成为最大赢家,君权会达到本朝太祖丶成祖之后,最鼎盛的阶段。回头再想,若无徐青为老皇帝清扫障碍,且在前些年吸引了天下豪绅勋贵的视线,老皇帝的力量,肯定会在张太阿的变法中,暴露出来,不然的话,变法很难推行下去。一旦暴露,大家自然会想尽办法抵触,不会让老皇帝将力量积累到如今的程度。结果就因为徐青搞了太多事,让大家下意识忽略了隐在幕后的老阴比。简直是把天下人当傻子耍!……伴随消息传出,东南士绅彻底老实了。后面可以偷工耍滑,这次行宫的修建,则是一定要拿出诚意来。太和山的事,有多少人参与,许多人心里都有数,真的经不起查。一旦查出来,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这时候,谁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一时间,应天府变得格外繁忙和热闹,将冬日的寒气驱散不少。……江宁府,徐青已经回到家中。这里几乎是一个独立王国。徐青和冯芜在书房议事。「陛下手中的力量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徐青终于探到了老皇帝的底牌。大虞双圣丶太监老祖,三个武圣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加上大内三大武道宗师,上百影卫。这股力量,足以瞬息摧毁当下天下任何一股反对势力。类似徐青前世核武一般的威慑力。实际上,要不是徐青存在,老皇帝绝无可能积蓄出这麽一股力量出来。别的不说,光是上百影卫的消耗以及安家费这些,便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有徐青搞钱,老皇帝即使培养出来,也养不起。徐青也不得不承认,老皇帝确实不一般,装神弄鬼许多年,真让他借假修真了!他也没啥好怕的。真要害怕,那也是玉亲王比他更害怕。其实想一想,徐青也挺同情玉亲王的。作为储君,摊上这样一个皇帝,真的是倒霉。还好玉亲王不是正式的太子,不然的话,迟早打破太子最长时限的记录。「夫君,陛下现在的实力这麽强大,不会对我们造成……」冯芜有些担忧。徐青微笑:「我和陛下是利益共同体,除非陛下疯了,不然只会更倚仗我。」因为老皇帝现在的实力太强,强到令天下各方势力颤栗,所以面临的压力也是空前的。这时候,老皇帝会比任何时候都依仗徐青来替他分担压力,并继续提振国势。除此之外,徐青不得不佩服雄禅的老辣,居然没上钩。看来是雄禅老哥一直在关注他,知晓徐青复活之后,第一时间放弃了此前的想法。其实也是徐青给了雄禅一个机会。老哥讲义气,在长白山没有卖他,徐青自然投桃报李。要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等老皇帝那边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再露面。(本章完) 第252章 江宁公子,褐裘而来(第2更) 江宁府,义和堂。从徐青重生那一年开始,徐青就有意识让义和堂收养本地和外地的孤儿。迄今为止,已经是徐青重生以来第五个年头,再过两个多月,便满六年了。他重生时,青铜镜判断他寿命只有三年。后来得到一些圣德之气,加了两次寿命,每次都是一年左右。今年七月初七便是青铜镜判定的寿命极限,再也无法增加。这一年发生了两次大战。一是长白山大战,二是太和山之战。太和山之战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两次大战基本上奠定了往后的天下格局。现在是腊月初八,过了腊月,马上又是新的一年。眼前的孤儿,都是出自义和堂收养的第一批孤儿,他们有男有女,基本都学会了识文断字,至于再高深的学问,需要看天赋。不过如今的江宁府,机会很多,只要能读书识字,吃得苦,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男子勤奋一些,还能娶个老婆,传宗接代。女孩子的话,她们在义和堂都学会了针线活,又会识字,而且出身在义和堂,算得上徐氏的人,因此嫁个普通人家是没问题的。但今天他们都放弃了做普通人的机会。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徐青的家生子,徐青没有跟他们签奴契,也事先承诺,愿意给他们自由。这些人是选择留下的人。在忠诚度上,自不待言。他们留下,便得帮徐青做一些比较艰难,考验意志力的事,甚至未必能得到回报。因为徐青要他们进入各行各业,成为自己的耳目。事实上,他们之中,还有一层隐形的考验,那就是能不能被徐青进入梦境。所以这些人散出去之后,能真正让他进入梦境的人,才是徐青真正在意的暗子。相比起受徐青恩惠的普通人,这些孤儿,更容易对徐青「念念不忘」。这也和冯芜时常出面,替徐青施以恩惠有关。徐青的时间不多,更多时候是冯芜这个主母来代替徐青和义和堂的孤儿们建立联系。冯芜某种意义上便是徐青安定内部的「吕后」,她的出身和手腕,都有助于她完成这份工作。苏怜卿更偏向于「陈平」,专门为徐青办阴私之事。阴私者,常见于史书,专指一些隐秘不可告人的事,多和政治阴谋有关。因此苏怜卿的生态位很接近「陈平」。至于徐青对外的「萧何」,自然是严山。徐青举起酒杯,与各个孤儿告别,「希望大家往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场单独举办的欢送宴之后,每个参加酒宴的孤儿都进入新的人生阶段,这些人最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也才十一二岁。当然,民间的男女成婚早,十四五岁的人,都可能当爹娘了。事实上,南直隶已经存在一些雇佣童工的现象。因为仙煤流行,一些豪绅家里,需要人清理烟囱的煤灰。成年人的体型不合适干这种工作,所以会有穷苦人家让自己的孩子来干这种活。徐青听闻之后,在报纸上说了此事的害处,并严禁江宁府用童工。但事实上,这种事很难阻止。煤商为了多卖煤,经常鼓吹仙煤的好处,对其弊端,一向是有意忽略。即使普通人知晓,为了谋生,也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去换钱。总比荒年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强吧。「岁大饥,人相食」,那才叫惨。对于许多普通百姓而言,能通过拼命干活挣到钱,还能置办一点家当,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俨然是传说中的「黄天之世」了。徐青也清楚,光喊口号没用,只能接受这些问题,并在不断的发展中去解决这些问题,然后新的问题也会随之出现,周而往复,历史便在曲折的发展中前进。另一边,大虞朝的生产力其实已经比中古好许多,但人口也多出几倍。人口在能利用好时是财富,利用不好,就是负担。所以大力发展工商业,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可如果要根治,外扩是必然的。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外扩就是内耗。中原文明,便是扩张出来的。礼法是稳定统治的需要,开疆扩土,实则一直藏在骨子里。大虞人从上到下的骨子里都是喜欢种田发育,然后扩张,壮大家业的。本朝太祖看似设计了许多不合理的制度,可如果把视角换成地主老财来看,那就十分合理了。这种思维是由上到下的,大量的地主存在,会导致土地兼并的问题加剧……徐青正试图扭转这种风气。他已经做了许多铺垫,并有了一些基本盘。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总能做出一些成绩。在徐青看来,变法要成功,培养新的利益群体才是重点,没有这些基础,人亡政息便是必然。救济天下是口号,拉拢少部分人,形成新的利益导向,与原本的肉食者争利,才有可能真正惠及天下。唯有斗争,才能换来利益,其他任何权谋都是锦上添花的,触及不到根本。在太和山之战后,天下士绅多半要偃旗息鼓一阵。可某种意义上,徐青和老皇帝形成了大虞朝的二元巨头。因为如今的天下,真正能和老皇帝扳手腕的人,只剩下徐青了。徐青修建行宫,无疑是向老皇帝示好。不过也需要君臣再次密会交心,才能达成新的共识。如果两人达成不了共识,天下必定动荡。而天下士绅,也期盼着两人不和。徐青处理了孤儿的事,来到应天府。……「江宁公子,褐裘而来。」这是江宁织造亲自操刀,在如今南直隶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上发表的文章。有了徐青带头,南直隶官方和民间报业发展很快。事实上,从前宋开始,报业已经在民间发展,到了如今时代,许多花边小报都目不暇接,一些夺眼球的小报,还有灯cao和尚之类的连载……不过徐六首的出现,将报业的影响力抬高一大截。有豪绅勋贵牵头,将一些花边小报改造成正规的报房出来。总之,舆论阵地的攻占,乃是豪绅勋贵一向十分热衷的活动。毕竟打嘴炮不用死人嘛!而且每个大虞朝人,心中都有键政之心,在应天府这种古都,更是深有群众基础。现今许多应天府的文人雅客,甚至会在青楼画舫里因为纵谈时事熬个大夜,连累身边的美人也跟着熬。一些高端的画舫都得给当家花魁补时政课,不然的话,跟不上时代,很容易被大名士抛弃。没有大名士鼓吹,身价会掉很快的。而且时政课的课时费很贵,着实给了一些来应天府六部养老的清流文臣赚外快的机会。他们也经常借着教课,输出私货,暗搓搓攻击老皇帝和徐六首。说什麽徐六首是老皇帝的私生子或者私生孙子,反正有鼻有眼。还有人说徐六首是吃软饭上位的。总之,着重攻击下三滥的地方,往私德上泼脏水。但这些脏水,很难玷污徐六首的光辉形象。因为在腊月里,徐六首一身布衣,亲自参与应天府行宫的修建中,与修建行宫的民夫和差役,同吃同住,真正打入了底层。由于徐青吃住在行宫的工地,导致行宫的伙食水平肉眼可见的上涨。谢泉更是在大明报上,对此一通鼓吹。「江宁公子,褐裘而来」,乃是化用唐传奇里虬髯客篇中的「不衫不履,裼裘而来」。裼裘指的是袒露外衣,露出里面的华美裘服。这不符合徐六首打入群众的核心理念。褐裘出自庄子中对墨者的评价「多以裘褐为衣」。裘褐,粗布麻衣也!有识货的行家,自然懂得谢泉的文笔老辣。暗搓搓用徐六首对比太原公子。太原公子是谁?那是前朝太宗皇帝,玄武门继承法的奠基人。众所周知,徐六首还是玄天升龙道的传人呢。玄天升龙道,可不就是代指「玄武」。这是向朝廷中枢亮肌肉,表明徐六首的树大根深,更有天策上将之风,对付徐六首的代价很大的。另一方面,故意写成「褐裘」,暗示了徐六首有圣贤的淡泊之意,布衣亦可,主要是为了救济天下嘛。当然,如果强行解读,上古圣皇也是常以布衣劳作。舜帝当种田的农夫,然后周围的人都跟着他种田,种着种着,就把尧帝赶下台了!这叫众望所归。一篇文章,软中带硬,硬中有软,实是难得的上品文章。要不咋说,当初要不是谢泉和徐六首同在应天府乡试的易经房,那一科乡试的解元非谢泉老先生莫属了!……「国公,谢泉的文章看了吗?怕是有好戏瞧了。」王家主最近和魏国公往来愈发密切。没办法,老皇帝越强势,他们这些大家族越需要抱团取暖。国朝两百多年下来,不是没有大家族倒下过。别说底层内卷,他们这些上层何尝不内卷?稍不注意,就可能跌落阶层。若说区别,无非是一个在天界吃苦,一个在地狱吃苦。能有啥分别,佛家说得多好,众生皆苦!众生平等,都要死亡嘛。虽然死亡的过程不平等。就问结果平不平等!魏国公眉头紧蹙,「王兄,你还是小瞧谢泉了,他这是给徐公明当嘴替,摆明了要和老皇帝达成共识。」魏国公久有和徐青的斗争经验,自然看得出里面的门道。这嘴替一词,也是从江宁府流行出来的。随后魏国公将徐青「以斗争求和平」的操作理念讲给王家主听。要不咋说,魏国公都想给徐青交学费了。要是他现在回到十年前,以他现在的斗争水平,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东南王了!都是徐公明教得好!王家主自是一点就通,他说道:「这套理念,其实我以前也模模糊糊感知到,但没有国公说得这麽具象。」魏国公:「复社的立场论和矛盾论你应该多读读,有大智慧啊。若说徐公明是当世圣人,我是从心底里服气的。」其实在他看来,徐青最恶心的就是这一点。其实里面很多斗争手段都是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升迁的不传之秘,徐公明倒好,直接公开出来,他想干什麽?嫌弃游戏难度太低是吧!关键是,现在徐青已经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级别,这些玩意,徐青看得起你才用,惹急了,人家直接掀桌子。除了皇帝,谁能压制徐公明。关键是,皇帝现在也没有对付徐青的动机。天下可是他们皇家的,砸烂了,谁心疼?谢泉暗示徐青的身份和力量,无非是强调了这一点,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王家主明白这一点之后,不由颓丧道:「难不成,咱们只能俯首帖耳。」魏国公:「要我说,大虞朝是必须要有个皇帝的,就算改朝换代,还不是要有皇帝,都是跟人俯首帖耳,能有什麽不同。该认怂就认怂。」王家主心知能一样吗。都是下跪,但家奴也有高低之分。你魏国公府当然不在意,早就和徐公明眉来眼去了。问题是他王家上不了这艘船,还得被迫和徐公明打擂台。这也是王家存活之道。现在和徐青做做对,还能得到皇帝的暗中支持,若是倒向徐青,不但进不了核心层,还会被老皇帝整治。真是操蛋!魏国公自然看得出王家主的顾虑,他还是决定安慰老夥计。他当两面派,需要左右逢源,王家这条线不能放弃。魏国公现在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润滑剂。南直隶那麽大,总不能让徐氏一家独大嘛。不然老皇帝不放心。但搞对立也不好。他魏国公府和徐青既有斗争,也有合作,很合适嘛。其实这个活,王家也能干,但魏国公府先干了,王家就没得选。这些都是他精研徐青复社的理论,总结出的宝贵结论。天生万物,各有其用。最重要的是及时摆正自己的位置。魏国公将王家主一阵好送。得了,又得去老妻那里交公粮。大号和私号都练废了,趁着还没老,赶紧再造一个。「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魏国公哼着江宁府传出来的俗语俚曲儿,发出悲天悯人的感慨。……徐六首的精力很旺盛,干了一天活也不累,但他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停下来,也让大家跟着一起休息。有徐六首在此,伙食自然改善了。民以食为天。伙食一好,民夫和差役心中的怨气消散不少。而且他们也意识到,徐六首是来给他们撑腰的。要不然这次修建行宫,为了赶工,不知要在寒冬腊月死多少人。现在的话,至少大家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若无徐六首在此,他们的命,还不如畜牲金贵呢。话说回来,人是最好用的畜牲,耐力久,又抗饿,还听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反抗的。所以徐六首开玩笑,说大家出身底层,都是「先天牛马圣体」。众人听得好笑,又是心酸。可是文曲星高高在上,愿意布衣处身众人中,跟他们闲聊,大家心里暖暖的。当然,周围要是没有炭火,肯定暖不起来。如果觉得暖,那就是回光返照了,很要命的!这个时节被士绅们弄来修建行宫的民夫,都是日子极苦,很没盼头的。徐青并不嫌弃他们,因为作为当世天魔,他可以平等的嫌弃几乎所有人。都是贪婪欲望交织的产物嘛,能有什麽不同。人皆如此,无非多寡罢了。真正的大公无私者,放眼历史长河,都是屈指可数。都嫌弃,等于不嫌弃。这次做工是一个面子工程,也是为了深入了解底层的生活。徐青现在站的太高,能了解到底层的机会很少。「大家不用紧张,这次干完活,我亲自给你们发钱,每人都能领一块腊肉回去过年。而且跟我聊了天,回去之后,也能吹吹牛,你们村里的里长,说不定还得对你们说几句好话呢。」一番话下来,众人哄然大笑。有附和的,也有真心的。在他们看来,文曲星还有点孩子气,当然,人家年纪本来就不大。聊天的氛围总体而言很轻松。即使说错话,人家也一笑置之。或许徐六首这样的贵人,只是把大家当蝼蚁看,所以不在意,但能和这样的贵人聊聊天,何尝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普通人若不能攀龙附凤,那就一辈子都难一飞冲天。徐青置身众人中,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没说什麽大道理,连人家说攒钱回去娶媳妇的事,都诚恳给出建议。应天府行宫,收尾的半个月工期,竟然在很是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期间甚至不少复社成员跑来跟着做工。这是难得在坐馆面前露面的机会,要珍惜!能考中秀才的普通人,都不会蠢。能不能发达,还是得靠贵人提携,自古皆然啊。同样是做事,在领导面前做事和自己埋头苦干能一样嘛!关键是人家徐六首,真肯提拔寒士。毕竟徐家人口单薄!这是徐青的劣势,也是招揽天下人才的优势。行宫修成,皇帝的行辕也抵达应天府。这对千古君臣,又将再会了!整个东南,都对这次会面无比关注。因为天下大势的走向,便在此君臣二人手中。(本章完) 第253章 君臣再会,鞭笞天下(第1更) 一场盛大的迎接仪式之后,老皇帝露足了脸,并有意与「民」同乐。「民」字确实有待商榷。毕竟能到老皇帝跟前的「民」,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如果不看向江南之外的地方,大虞朝确实很有盛世景象。实际上,老皇帝固然宣示了赫赫武功,将天下各方势力的刺杀行动粉碎,并重创了两位武圣,可内部许多矛盾只是暂时被压制下来,没有根本解决。这些年来,每年都有严重的天灾。天灾一起,必有人祸。南直隶一带,百姓生在乐土里;有些省份,常年乾旱,还要忍受土地兼并丶一条鞭法等盘剥,灾民遍地,饿殍遍野……都是大虞子民,有些地方的地主,生活水平都还不如江宁府工坊的工人呢。如果徐青继续发展江南的工商业,加上海贸巨利,将来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行宫中,皇帝单独召见徐青。以天魔身面见老皇帝,徐青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魔身」很不自在,有种要逃离的冲动。王朝气运丶天子龙气,加上老皇帝本身修炼了一种可怕的功法,确然能对徐青的魔身造成威胁。不过他目前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天魔意识,即使损失魔身,也能意识逃离,瞬息间进入对他「念念不忘」的人的梦境里。若论保命能力,徐青应该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了。而且老皇帝发了失心疯,才会对徐青动手。因为一旦老皇帝和徐青决裂,好不容易换来的大好局面,注定会毁于一旦。这不是危言耸听。老皇帝手中的力量,确实无比强大,可以平推大虞朝内任何反对势力。问题是破坏容易建设难。让人下跪容易,让人老实听话,认真办事,那是神仙都做不到的。消极怠工,阴奉阳违……人终归不是畜牲。即使畜牲,在极致的压迫下,也有爆起反抗的可能。何况老皇帝的手下也是人,一旦做得太过,难免会离心离德。皇帝固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也要用之有度,且不能随便透支自己的公信力。天下人认可,皇帝才是皇帝,否则便是独夫。天下人会害怕皇帝,却不会害怕一个独夫。「徐青,你很好,这行宫,朕非常喜欢。」徐青暗自一笑,都是赶工出来的玩意儿,光看外面,确实有模有样,但内里的细节,实是粗糙的令人发指。老皇帝这是没话硬尬聊。徐青自然不会扫兴,跟着打哈哈,高呼圣明。老皇帝倒是很有趣味地拉着徐青闲话家常。旁边伺候的陈忠,听得暗自羡慕。徐兄弟到底厉害啊,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皇爷主动找话题跟别人聊天。拉了许久家常之后,老皇帝说到正题,「凤氏为玉亲王生了一个儿子,为皇家立下大功,朕已经让她做了玉亲王的侧妃,另外,凤氏的父亲凤倾天不是在你手下办事吗?朕打算封他为绣衣卫千户。」外戚受封官爵,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这种千户,一向是虚职,但要是简在帝心,很快能转为实权。「陛下圣明,臣在此为凤倾天谢恩……」「宫里的御医都瞧过,皇孙很健壮,将来定然是长命百岁的主儿,朕有意效仿成祖皇帝,立下太孙,将来你做太孙的老师。不过这事,咱们君臣二人,心里清楚即可。」徐青很清楚,这是老皇帝的暗示。他清楚徐青和玉亲王不对付,所以为了打消徐青的后顾之忧,特意暗示徐青,往后是太孙上位,你不用担心后面被清算,大胆点,好好干!实际上,徐青对老皇帝的了解比别人更深。看似老皇帝是心中更重视太孙,实则是老皇帝对玉亲王的储君地位,感到了威胁。因为老皇帝这次的强势,固然使天下反对势力不得不偃旗息鼓一阵,却也让各方势力,对于老皇帝愈发不满。这种反对的力量,最终会汇聚到玉亲王身上。毕竟储君和皇帝才是天然的对立者,尤其是储君年纪越大,老皇帝日渐衰老,这种矛盾会变得无可调和。连前朝太宗皇帝都会有意识打压自己的太子,足见皇帝和太子之间天然的矛盾有多麽难以化解。老皇帝先拉家常,再说家事,最后才提到国事。「接下来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要在江南推动起来,朕会坐镇应天府,看着你们办事;二是废除奴籍。」这两件大事,都在徐青给梁阁老的施政纲领的「五年计划书」里。本来原本是梁阁老负责在徐青的力挺下执行。老梁这一手玩得妙,直接趁着徐青「身死」的时候,金蝉脱壳。霍景上位首辅,本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如前朝司马光那样,阻止变法,恢复祖宗制度。结果老皇帝在太和山之战展露的力量,直接打碎了霍景的幻想。现在的局势是,这个首辅不是你想坐就坐,想走人就走人。老皇帝私下里,明确发话,如果霍景敢致仕,变法的屠刀直接架在霍景的老家里。老皇帝砍不死天下士绅,砍你全族还是绰绰有馀的。这次南巡,霍景自然是跟着的。他现在别无他法,说到底,五年计划书已经被内阁丶司礼监通过,在法理上,挑不出任何问题。在老皇帝的强势逼迫下,霍景这个首辅实在是没有反抗的馀地。皇帝是要用霍景这个保守派的领袖当图章和吉祥物,真正替他操刀变法的人,还得是徐青,以及在丁忧的张太阿。说实话,让保守派领袖来变法,颇有种扭曲的快感。其实呢,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自然不是让官绅真的去当差纳粮,而是为了从法理上废除他们的特权,如此一来,他们便失去了从法理上获得失地百姓人身依附的权力。至于废除奴籍,也是因为江南一带,主奴矛盾愈发尖锐。即使老皇帝不废除,江南奴变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所以这些主家,往往会养道士,建武馆。其实不完全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增强自身武力,镇压可能发生的奴变。随着江南工商业的发展,加上海贸带来的巨利,这些家奴实际上可以被消化的。因为开发海外,十分需要人口。废除奴籍,也是为了跟江南士绅抢夺人口。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等于是抢夺人口的服从性测试。如果有反对的,那就直接干掉,剩下的,自然就老实了。这件事办起来非常艰难,只有老皇帝携着大胜之威,加上徐青的支持,才能完成这件事的开头。当然,迈出第一步,往往是最困难的。只要这一步迈出,做成的希望仍旧很大。因为时间发展下去,转变为工商主的豪绅,也会意识到,奴籍的存在,会让他们的工坊和生意受到严重影响。说到底,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尤其是豪绅勋贵,他们的立场并不是坚定的。都是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徐青前世读史,明末时,闯军都攻到北直隶了,京师的文臣勋贵都不肯捐饷帮助崇祯,甚至连崇祯的岳父都不肯拿钱,后来闯军入城,一个个可老实了。因为京师的勋贵文官很清楚嘛,皇帝不行了,交钱出去等于白交,何况皇帝的刀已经不利了!人都是现实的。君臣一番密会,直接决定了江南接下来的局势。……「霍阁老,你得为我们做主啊。」两条政令传出去,立刻引来江南豪绅勋贵的激烈反对。他们不敢直接找皇帝和徐青,只能寄希望于刚坐上首辅之位的霍景。霍景现在是五内俱焚。早知道这首辅的位置是火山口,他打死都不接。他现在甚至不恨徐青和老皇帝,最恨的是王巩,但凡王巩给力一点,就是王巩坐上首辅的位置了,这样一来,霍景不就得以解脱。而且王巩当上首辅,肯定不能继续当吏部尚书,如此一来,霍景可以接任吏部尚书嘛,这位置多香。也不比首辅差多少!现在一切都毁了。老皇帝几乎是明示,如果霍景敢走人,霍氏就没必要存在了。霍景现在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他现在都精神分裂了。以前骂变法那麽狠,现在还不得不为变法的事,摇旗呐喊。官还是要做的!霍景这几日都在研究变法的政令。人嘛,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越研究变法,越觉得是万古未有的善政。这些豪绅勋贵,都只为门户私计,完全看不到天下大局。身为首辅,霍景就能看到天下大局。当然,作为首辅,必须会当媳妇两头瞒。他不得不安抚众位豪绅勋贵,说道:「大家交点钱,这当差纳粮的事就过去了,不用惊慌。」众豪绅勋贵寻思,这是当差纳粮的事儿?这是大家特权被侵蚀的事!霍景见众人依旧群情汹涌,叹息一声:「陛下和徐公明联手,有鞭笞天下之志。我等也没法啊,各位不如忍一时之辱,等玉亲王在将来主持公道,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他决定不当人了,直接祸水东引!(本章完) 第254章 天魔之道,顺乎人性(第2更) 霍景好说岁说,祸水东引到玉亲王那里去。这些豪绅勋贵见霍景油盐不进,也奈何不得。因为霍景是北直隶人啊,想威胁也没地方去。玉亲王还在京师监国呢,大家想来个奉天靖难,都找不到机会。不过霍景说的话也没错,只要熬到玉亲王上位,天下又是朗朗乾坤了。黑暗时代,总归是要先熬过去才行。众多豪绅勋贵开始私下串联。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还真让他们想出对策来。徐青整个正月里,都在忙活废奴的事。至于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反倒是很简单,一纸政令下来,直接从法理上,废除了官绅的特权。问题是,执行这条政令的,还是官绅的人!就算派复社的人去执行也不会有区别,因为复社许多成员也是既得利益者,又或者是候补利益群体。所以无解。反正这事先让他们认了再说。比起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废奴才是重点。不过令徐青感到意外的事,废奴的事,竟然进展得十分顺利。按理说阻力会很大。徐青心中其中必有蹊跷。他先是派人明察暗访,很快得到结果,随即找来谢泉商议。谢泉看了结果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些豪绅在坏事的能力上,个顶个都是一把好手。奴籍确实是废了。关键是人家又换了个花样。这个新花样叫做「包身工」豪绅们,找了原本家奴里的头目,在头目牵头下,在原本的家奴,挑选一批年轻力壮的人,签订一定时限的包身契约。签了之后,这些头目可以得到一笔包身费。至于这些包身工签订契约之后,便只能在契约时间内的主家效力。做工期间,更是不能回家。但也可以不签,不签反正没有奴籍的情况下,跟主家是没关系了,所以饿死也活该。而且这些家奴头目还能藉此发财,更有动力促成此事。他们不但和原本的主家合作,还跟江宁府丶应天府的大工坊合作。工坊最怕的就是熟练工人流失,有了这种包身契的约束,自然便利多多。因为包身契约定了时限,所以在用工的时限里,肯定是拼命压榨的。这和租用牛马一个道理,自己养的牛马,用起来会爱惜,若是租的,在没有强力约束下,可不是使命用。如徐青前世时,俗语说得好,不是自己的车,肯定站起来死命证。谢泉都看笑了,这些人真的狠。其实原本的家奴,干活反而容易偷奸耍滑,虽然没工钱,却也没有现在如此劳累。关键是,这些豪绅勋贵还趁机会将一大批老弱病残的家奴甩出去,等于减轻包袱。这些老弱病残,绝大部分有年轻力壮的家人。因此哪怕为了家人有口饭吃,也不得不去签包身契。如果不签,那可真是要让一家人都饿死了。因为作为家奴,肯定是没有土地的。失地的百姓,哪怕有自由身,也不得不当牛做马的工作,人身依附一样非常严重。关键是,此事不正是保守派的豪绅勋贵在干,徐青魔下这些转变为工坊主的豪绅勋贵,一样非常支持。这叫利益捆绑。徐青是此道高手,显然如今的豪绅勋贵算是学会了。回旋镖啊!谢泉深知此举的危害,甚至会让徐青和朝廷失去民心。他断言道:「徐学士,当务之急,应该趁着事态还不太严重,明文禁止废除包身契,并重新调整废奴政策。」他心里清楚,此举也不是好事。朝令夕改啊。徐青笑了笑:「先生勿忧,多大点事儿。」谢泉神情一松:「原来公明你是早有对策了?到底是徐公明,智计百出。徐青:「也不是早有对策。毕竟废奴这麽大的事,如果没有相应的钱粮准备,那就等于生而不养。废奴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将人口从豪绅勋贵那里抢出来,现在大家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选择当包身工,可是如果有其他出路呢?」徐青并未提前预料到豪绅们的应对之策,不过他确实早有准备。那就是修路!无论何时何地,以工代赈,搞大基建,都是吸收劳动人口的好主意。而且有水泥工坊,不止可以修路,还可以修房屋,修水库丶河堤·总归是用途繁多。不过徐青最后才是图穷匕见。有了路,往后平叛岂不是容易许多。西南三省为何难以平定,为何中原之地,很容易就能平乱,关键就在于「路」。昔年秦国大修直道,机动力冠盖六国,也是秦国一统天下的原因之一。因为南直隶先前清田成功,所以官府有各地的田土黄册,有了黄册,那麽修路的事自然容易很多。徐青直接拿出细节和谢泉商讨起来。修路对豪绅勋贵也是好事。关键是如何统一标准,并且谢泉不得不佩服徐青的天才想法,居然想出招标这个主意。豪绅勋贵可以通过投标来获得修路的资格,然后在一定时限内,路权归豪绅勋贵所有。如果本地没有豪绅勋贵愿意参与,那就官府自己出钱修路。当然,现在是商议阶段,具体如何实施,需要由内阁和司礼监决定。应天府,临时内阁。徐青还特意请来了下野的梁阁老。梁阁老致仕回来,听说徐青复活,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近来更是红光满面。霍景看到老梁,自然哪里看都不顺眼。另外,司礼监的陈忠也在其中。他主要是代表司礼监的意见,徐青说了大概的事。霍景本来听到包身工的事,还暗自窃喜,总算让徐青吃了。没想到徐青还有对策。不过他听到后面,还颇有惊喜。因为徐青打算拿出九成的投标权,给大家一起瓜分。这玩意转手卖出去,直接造就出一个穷地方的州府首富都有可能。霍景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他在督察院干了那麽多年,收到的炭敬丶冰敬不少,可是顶多祭牙缝,咋可能发财。他现在完全看不起那些狗屁保守派豪绅勋贵了。每次请他们督察院的清流冲锋陷阵时,出手才那麽点东西。瞧瞧人家徐六首,不愧是当世圣贤,出手便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徐公明赛过我亲爷爷!」饶是以霍景刚正不阿的节操,此时此刻,内心里也不禁为徐青唱赞歌。当然,这也是作为内阁首辅的福利,霍景唯一不爽的是,为什麽老梁这个刚下野的首辅也有?但霍景转念一想,谁都有下台的时候,这麽看,徐公明真是亮人。霍景又想到,他要是不支持此事,估计徐青当场就要让他滚出内阁!如此仁善之政,傻子才不支持。霍景做首辅,那是为了天下苍生谋福证,可以说,只要是仁善之政,虽千万人吾往矣!他现在颇有殉道者的觉悟。陈忠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看人家徐六首,才是真正的高人。陈忠来这江南繁华之地,正愁入了金山,找不到捞钱的机会。毕竟皇爷在旁边看着呢。他吃相不能太难看。可是太监捞钱的手段,本来就粗糙,不搞得天怒人怨不可能。到底是徐六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帮大家捞了钱,还不会惹出民怨来。大事开小会,如今南直隶的巨头们达成一致意见,剩下的自然是拿去给皇帝瞧,只要皇帝一点头,大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捞钱了。当然,卖招标权的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此等小事,没必要拿来搅扰皇帝的清修。天大地大,还有比陛下修仙的事更大?应天府行宫一一延年宫。老皇帝看了徐青带来的奏疏,不禁点头道:,「这些混帐东西,尽会坏事,还是你小子办事让人放心,就照奏疏里这般做吧。」「遵旨。」老皇帝接续道:「不过这些路权暂时让豪绅勋贵拥有,会不会有什麽隐患?」徐青:「确实是一件大隐患。」老皇帝:「你有什麽解决办法?」徐青:「臣觉得,天下的道路,犹如人的血管,只要血管存在,一旦生病,照方抓药,自然能药到病除。」老皇帝满意地点头,挥手道:「去吧。」其实修路,会让朝廷大军更容易平叛,有脑子的豪绅勋贵都看得出,问题是,路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好处太多了。最简单就是,对别家的货物加收路费,自己家的不收费,直接从源头上垄断本地赚钱的生意·..·这种东西,你不争取,别人就争取了,然后搞死你家。毕竟豪绅勋贵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斗争一样不比朝堂少。大佬们商议之后,皇帝首肯,新政策很快发布出去。说白了,之前朝廷没管私下修路的事,现在明文规定,豪绅们私下里想修路都不好。一来这些路未必都在自家的田土上,二来朝廷管不了你建设,搞破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你路修好了,直接给你砸了,哭都没地方去。而且朝廷在南直隶清田成功,能从整个大局布局,只要配合朝廷修路,届时自然是金山银海。这是发财的好事。除此之外,徐青在大明报等报纸上对包身工制度大肆批评,然后提了修路丶修河堤丶水库等需要大量工役的事。这些都是造福乡里,又能挣钱养活一家子的好事。报纸的话,都很直白,小民看不懂报纸,一个村总有识字的,到时候念给大家听也一样,何况徐青也有组织绣衣卫的说书人到乡下宣传。这些人有绣衣卫的腰牌,一般人是不敢拦的。真有不要命的,自然有绣衣卫和内厂的屠刀来,因为陈忠在里面有很大好处,所以对如今南直隶的绣衣卫丶内厂缇骑都严令要好好配合此事。这压力一上来,下面的人也不敢随意糊弄。要说效果特别好,那肯定没有,但至少能达到一个基础效果。这也足够了。而且这次招标的消息一传出,谣言就满天飞。有关系的自然是各自找门路,没关系的,也努力想办法,争取喝点汤。要是汤都喝不着,活该受穷。但这次的黑幕,也超乎众多豪绅勋贵想像。徐青虽然特意留了一成投标权,说是要给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实际上,规则是徐青定的。随即徐青用了这一成利益,搞了次江宁府豪绅特殊培训课。通过培训,才有机会获得特殊优待。说白了,就是进行内部整风。一场肃反下来,不合格的豪绅自然就掉队了,一些原本靠后的豪绅,获得进步的机会。说到底,为有源头活水来。不搞斗争,别人怎麽上位。别人不能上位,岂不是让大家都失去前进的动力?万世一系,本身就是逆反人性的事。徐天魔,哦不··徐六首无非是顺应人性而已。 第255章 厘定武道体系,一言而为天下法(第1更) 应天府,某不知名风月场所。徐青丶吴大人丶兵部尚书洪轩都在。招标的事,已经起了头,剩下的事,自然有专业的人去执行。大虞朝人杰地灵,多的是人才,只看能不能有发挥作用的机会没有。徐青现在主要是把握大方向,做好伯乐。治理天下,从来是军政和民政都要抓,两要硬。徐青先前处理的是民政,军政也得跟上来。因为辽东大战的功劳,吴恩师顺利晋升兵部右侍郎。要知道六年之前,吴恩师还只是一个知县,人生的际遇真是难说。吴大人心里清楚,关键还是跟对人,进入更好的环境。古人说得好,「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吴大人现在对此深以为然。一个人有没有出息,确实就像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仓鼠生活在粮仓中,食物充足,环境安逸;而厕鼠则生活在厕所中,食物污秽,环境恶劣。人的命运往往受环境所限,环境对个人的影响远比能力大。便是徐青自己,如今取得这麽高的成就,也觉得是环境和青铜镜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换做他前世那些在小说里激扬文字丶指点江山的键政大侠,同样的条件下,也不会比他差,说不定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呢!说起这事,今年他得履行和东溟公主的约定了。虽然是天魔身,却也可以化生精华点化,生出孩子。到时候,再帮东溟公主重回扶桑,届时徐青指不定也能体验一下五星上将的滋味,当扶桑岛的太上皇。无论如何,到了如今这一步,履行与东溟公主的约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徐青许多事都需要和方仙道丶东溟帮合作。尤其是方仙道的顾道人,在徐青眼里,如今可抵十万雄兵。共同利益,才是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爱情再美好,过了那个阶段,也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不是说爱情不好,只是在物欲横流的红尘中,显得格外奢侈和稀有。总体而言,那就是不要用物质去考验爱情。徐青整理思绪,很快将这一次密会的要点说了大概。吴大人和洪轩很快听明白。徐青居然是打算搞个讲武堂,挂在兵部名下。讲武堂不止有武道课程,还有道术课程。武道的老师,则是从武道大会中,选一些风评较好,且背景身家清白的。长白大战中,虽然损失了诸多中土高手,但练骨甚至接近练脏层次的武者,还是有不少的。讲武堂不需要讲述太多高深的武学道理,关键是培养新式军队的基层武官。此举等于是向大虞朝的将门世家开刀,让雷举人这种以往没有上升通道的底层武人有了往上爬的机会。目前暂时开始从南直隶试点。主要是,老皇帝在太和山一战中,使天下各方反对势力,暂时不敢异动,才有了徐青整顿内部的空间和时间。不然的话,这种朝将门世家伸手的事一出现,很快就会有各种边患跟着冒出。「讲武堂的规格不宜太高,也不能太低。我建议请吴大人做讲武堂的山长,不知洪大人意下如何。」洪轩微微颔首,然后道:「那这些学员出来之后如何安排?」「学员都是朝着武官方向培养的,我另外打算建立一支新式的军队,暂时叫黑骑好了,建制三千人。军饷就地解决,从应天府拨款。这支黑骑,也是为了变法和修路等事保驾护航。」徐青直接说明用意。洪轩心知,老首辅张太阿也训练过新军,比如靖海卫等。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兵部尚书,自然没什麽功劳。徐青现在的举措,完全符合洪轩的利益。不搞点军事上的成就,怎麽显得出他这个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的重要性?无论是讲武堂还是黑骑,都是兵部管辖的事,一旦做出成绩,他也不是没机会做一任首席军机大臣兼内阁首辅。说来老皇帝也有意思。梁阁老和霍景都做了首辅,结果硬是不给首席军机大臣的席位,直接空着。自设置军机处以来,只有张太阿做过军机首席。随后是聚会的重点。吴大人作为应天府的老风月常客,主动邀请如今的顶头上司洪大人体验南直隶的风土人情。徐青则是告退,并负责买单。徐爷是讲究人,白嫖的事做不出来。如今南直隶,尤其是应天府的风月场所,竞争格外激烈。什麽剧本啊,角色扮演都出来了。所以啊,只要给古人机会,古人一样玩得花!……徐青回到应天府的住宅之后,悄然入林天王梦。这次讲武堂,明面上是培养新军和新武官,实则徐青要藉此进行一件更深层次的大事。那就是厘定天下的武道体系。以往的武道分级,主要是在境界上划分,尤其是前期的练筋练骨练皮练肉之类,一旦有天赋异禀的存在,战力是无视这些基础境界的。因此徐青打算从实际效果出发,将天下武道,从战力上分出九品。九品正好对应官场的品级。众所周知,大虞朝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是官迷。说到底,大虞朝是官本位社会。最下是九品,最上是一品宗师,一品之上,便是武圣。武道体系厘定之后,经过一番试验和修整,接着就可以厘定道法体系了。无论如何,只要把这两件事搞定,徐青在修炼界的地位将比在士林的地位还要牢固。可以说,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当然,定下品级是不够的,还得编写基础的道术和武学教材,整理编辑出道经和武经来。都是立功立言的大事,足以让徐青在人心中不朽。这些事,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武力,光靠他一个人,不是不行,但是参与的人少了,大家推动力就不足。要有足够多的有份量之人人加入进来才行。因为他们为了个人利益,才有将其推广的动力,不然谁买帐啊。有好事,徐青自然想到了兄长。林天王正打熬身体,精神奕奕,忽然就犯困了。他这次没反抗,直接入睡。其实几次下来,林天王也有心得体会,可以抵抗睡意,不过他到时要瞧瞧,徐公明又玩什麽把戏!徐青言简意赅,直说来意。「什麽,你让我当这个讲武堂的总教头?」徐青颔首:「大哥不想吗?」林天王:「我在东海独来独往惯了,看不起你们官场那一套。」徐青:「我还说,这些学员,将来很多会成为武将,甚至有名留青史的。心想,将来在史书上,大哥也有重重的一笔,既然大哥不愿意,那就算了。」「等等,也不是不能考虑。」徐青微微一笑:「顺带也通过此事给大哥洗个白。」「皇帝老儿能同意?」「大哥是看不起小弟?此等小事,我一个人就能决定了。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都是我的人!」徐六首大言不惭。林天王将信将疑,不过徐青的承诺他是信的。虽说他想的是,将来能在海外建国,可是如果能在家乡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谁不想?到时候回老家祭祖荣归,风风光光,比海外当个蛮子国王,强了不知多少。人生在世,谁不想富贵还乡,唱什麽大风歌……刘项在这方面,都是一般的心思。可以说,一个人功成名就之后,若是不能在家乡父老面前装个逼,多少欠缺一些滋味。随即徐青又说了武道九品的事。「武道定品,自然得有重量级人物参与领头,不然没有公信力。」林天王深以为然,这位重量级的领头人物,肯定是蛐蛐在下了。随即徐青话锋一转,「我打算将雄禅大师也邀请过来。」林天王笑意嘎然截止。徐青安慰道:「我的好大哥,有武圣和你一起参与此事,小弟也是为你着想。你看这一弄,你就等于和武圣看齐了!」林天王:「武圣有什麽了不起,我迟早……」老林放下狠话。徐青:「要不到时候,我请雄禅大师跟你陪练一下。」「算了。」林天王做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徐青笑道:「其实还有个机会。我之前和首辅答应帮东溟公主复国,如今东夷武圣在太和山一战受伤,正是助东溟公主复国的良机,到时候大哥跟我一起去,咱们兄弟联手,出上次的恶气,顺道看能不能藉此机会助你突破。」林天王眼前一亮,「此举正合我意。」打个年轻力壮的巅峰武圣,林天王自然没把握。柿子还是得挑又软又老的捏!哎,他林某人何等英雄豪杰,也被贤弟带坏了!……事情便如此定下了。兵部牵头,吴恩师当山长,林天王当总教头,雄禅大师当总顾问。可以说,排面拉满。而且这次还要为天下武道体系编写武经,厘定品级。此举一出,在江湖中的影响比武道大会还强烈许多。这也是对天下武学体系的重新梳理。上次在长白山大战侥幸活下来的古无极和任天游都受到邀请,成为讲武堂的教头。当然,林天王作为总教头,更是红光满面。学得文武艺,终归得货卖帝王家。什麽,徐公明不是帝王?那他再想想办法吧!林天王熟读史书,知道功高震主,下场铁定不好。他还是要找机会,趁着天冷,给贤弟加件衣服才行,到时候他这个天王,说不定能混个一字并肩王。做人总归是要有梦想的。林天王心里如此想,却暂时没有那麽迫切。以他和贤弟的年纪完全等得起,熬都能熬死老皇帝。而且林天王也知道,造老皇帝的反,对贤弟名声不好。至于玉亲王,算哪个葱。到时候,玉亲王如果上位,给贤弟安排一下董太师的待遇,来个夜宿龙床也不是不行。不过,无论如何,也得过了黑山老妖这一关才行。林天王听徐青说过,黑山老妖还会再出现的。但他也不怕,若能死在天下第一高手手中,其实算是不枉此生。他一向是做人要轰轰烈烈,死也要轰轰烈烈。(本章完) 第256章 (第2更) 徐青搭好讲武堂的框架,找来帮手,剩下的事,自然是慢慢拾遗补漏。他现在做事,主要是搞开头,把握大方向,馀下细节,自有旁人来做。说白了,那就是让利。事无巨细的做事,除非特别有天分,不然都是吃力不讨好。说白了,生产力固然要提升,然而分配利益的重要性,一点不比生产差。许多大势力,往往都是因为利益分配失衡倒塌的。这是一门大学问。须得面面俱到。转眼时间来到三月,这是和东溟公主约定的三年之期。徐青知会了妻子,然后去履约。徐青虽然很有工具人的自觉性,但还是尝试潜入了东溟公主的梦境中,先探探底。……东溟公主在梦里见到徐青,颇有些害羞。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且她怎麽如此笃定自己身处梦境里呢。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东溟公主其实不太好意思去催徐青,因为她担心徐青反悔,那样可太羞辱她这个亡国公主了。现在方仙道丶东溟帮和徐青有紧密合作,这时候关系恶化,对谁都不好。其实她心里挺看重徐青的,倒不是因为徐青的才华,更多是觉得徐青真是个良人。这麽大的事业,迄今为止,除了别人硬塞的婢女外,根本没主动纳妾过。而且现在只有一个独子。这在权贵阶层是难以想像的。其实对徐青来说,有一个儿子足够了,反正他现在是天魔,努力活在人心里,就不会死。除非灭世!但生多一点,也不是没好处,能杜绝很多内部的担忧,并多一些可靠的帮手。另一方面,多子在长期看来,倒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天然会分裂内部。可是往实际想,任何势力,随着建立的时间变长,内斗都会越来越剧烈。比如前世大清,什么九子夺嫡都是表象,根本原因是满清元老派丶宗室丶皇帝以及汉人士大夫之间的权力角逐,甚至贯穿了整个满清。徐青的内部,同样存在诸多派系。有这些派系存在,内斗是必然的。不过麻烦能少一点是一点。徐青准备和东溟公主在梦里先开诚布公谈一谈。「公主,现在虽然是梦境,但也是清醒的梦。」徐青没有吐露真相,但也大致解释一下。东溟公主出身扶桑,又是方仙道的弟子,因此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并不陌生。她内心甚至有些感慨,徐青这是修成神仙了?都能托梦。何况徐青即使不是神仙,那也是文曲星下凡,在世圣贤!她心里忍不住窃喜。因为只要徐青认帐,自己会怀上神灵的血脉。这个孩子会比历代任何天皇都高贵!徐青的要求和之前一样,不过更具体,那就是东溟公主生了孩子之后,不能让这个孩子踏入中土一步。当然,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徐青会负起责任来,让他成为天皇。「只是,你怎麽确定一定是男孩子?」东溟公主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知足了。无论如何,先复国再说。而且徐青不篡位的话,徐家的嫡子不见得比她的孩儿高贵。她其实不知道,徐家嫡长子徐玄扈乃是注定的第四代黑山老妖,现任天下第一高手的传人,甚至很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反正命格之高贵霸道,比如今刚诞生的皇孙都要强。黑山老妖可是连徐青丶老皇帝都无比忌惮的存在。长白山大战,可以说是徐青永远的梦魇。徐青穿越此世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好在,这样的绝望都经历过了,现在徐青对老妖的滤镜已经破碎,没有什麽好害怕的。再难,能比上次更难?徐青对东溟公主道:「我说的话,你只管相信就好了。」东溟公主想到徐青传言中,确实言出如山。这年头,能不卖队友的权贵,数来数去,也就一个徐公明了。哪怕连徐青的对头都承认这一点。雄禅老哥就是想明白,徐青提前复活,乃是对他的提点,使他没有去太和山,跟老皇帝翻脸,等于救了大禅寺。老哥正是感念这个恩情,才过来给讲武堂站台。当然,这次老哥还用武圣鲜血写了一本金刚经。众所周知,这玩意降魔的!徐青收到之后,要不是看大和尚一脸诚恳,都怀疑他是故意的。老哥是个妙人,为了讨好老皇帝,一个大和尚,硬生生写了一本血书的道德经。当然,硬扯的话,禅宗也有道家思想嘛!实在不行,那就把老子化胡为佛的事也认了。佛本是道!毕竟论能屈能伸,佛家说第二,儒教都不见得敢认第一!徐青对东溟公主进行探底之后,由于在梦境里,一切想法,都是纤毫毕现的。哪怕女人天生会演戏,越是漂亮的越会演,在梦境里也瞒不过徐青。唯一存在的变数,那就是人心易变。不过徐青做人,只认现在,未来的事变数太多,没必要花费太多心神。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这一生,渡过的劫数还少吗?进行开诚布公的交流之后。徐青的天魔身赶到。以他紫府元宗和天魔功的造诣,对于阴阳化生,天人孕育的妙道,自是颇有研究。造人也是阴阳造化道的一部分。说到底,天魔元神也是元神。元神本来就有肉身的属性,这也是地仙和鬼仙的区别。鬼仙还是阴神,类似于阴魂。元神则是阴阳齐备,聚则成形,散则为炁,无不如意。造人的事,关键在那一哆嗦。徐青为了男人的面子,硬是折腾了一夜。好在东溟公主是练武的,不然的话,哪里受得了。这也是徐青有意收力的结果。否则可劲蹬,指不定闹出人命来。如此也算是圆了前世少年时看岛国动作片的梦。其实女人都是一回事,徐青早已祛魅。至于他和冯芜是不一样的,两人是患难夫妻,又是利益共同体,夫妻的关系,比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实是更紧密的。当然,这不算是纯粹的爱情。徐青也不知道什麽是纯粹的爱情。他这一生是不会让自己沦陷爱情的。所以注定不会懂!……「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落款——「江宁徐生,赠出云公主。」徐青很有职业道德,即使事如春梦了无痕,也要照顾雇主的情绪。而且他还照顾到东溟公主的文化水平,特意抄了一首白话且简洁丶优美的诗。而且这首诗,结尾还恰好很风骚地用了一句扶桑语。好贴心的呢!东溟公主确实清楚地体会到了诗中细腻复杂的情感。其实这也是东溟公主的内心写照。别看她外表是高冷的女武士形象,实则内心非常渴望感情,有小女人的娇羞。只是现实不能让她如此,还逼着她以女强人的形象示人。这类型的女人,徐青前世有朋友接触过,总归是很有反差感,还很粘人。徐青最后还是没消受起这福分。东溟公主捏着信笺,嘴角挂起笑容,她准备写信给大姐冯芜,徐青之前有给她写情诗吗?有这样好吗?冯芜回信很快的。信上只有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东溟公主看到后,如遭雷击! 第257章 天灾人祸 应天府,临时内阁。「王八蛋,一群王八蛋!」霍景是在其位,谋其政。现在当了首辅,且能吃到变法带来的诸多福利,直接从保守派领袖转变为变法派的担当。这一切的转变,极为丝滑。他不变也不行,旁边老梁随时等着起复呢。狗日的老登,成天没事,就到临时内阁瞎晃悠。谁叫徐青向老皇帝建议,给了老梁一个「内阁顾问」的头衔。虽说没有参与权,可是在旁边,也够恶心人的,霍景恨不得现在就让内阁出一个条文,让致任的老登都不许参与朝政。毕竟应天府还有个资历比张太阿还深许多的方阁老。但他也就想想,因为老霍清楚自己也有致仕那一天。哎!不过老霍现在没空理会这些烦心事。当下有两件难事,搞得他焦头烂额,一件是「关中大旱」引起了民变,说是民变,实际上已经造反了。这次还是关中玄都观的道士领头造反。其实关中已经连续多年发生旱情,朝廷确实每年都有免税和拨款赈灾。但实际上关中的旱情,远比官员们报的还严重。如今已经到了赤地千里的程度。因为大虞朝制度的问题,不是乱子大到没法瞒下去,都是能瞒就瞒。小规模的民变,地方官都是能招抚就招抚,招抚不了就平叛。可是这次情况极为特殊。实在没粮食了。至于为何没粮?那也得怪南直隶如今大搞基建。这玩意儿一动起来,钱粮海了去。而且又要保障京师运河钱粮,加上这些年,江南之地的收成也一般,今年甚至连江南都出现了旱情。除此之外,皇帝南巡,消耗的钱粮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霍景以前只负责喷,现在他亲身经历了这些,简直无比头大,怀疑张太阿到底是怎麽撑下去的,难不成张太阿还能凭空变出钱粮。而且除了关中的大乱,还有两淮盐运也出了问题,灶户造反了!现如今,外患几乎平息,正是大力发展,提振国力的时候。霍景本以为能跟着混个中兴宰相的名头。没想到,这天灾人祸还是避免不了。「严惟中,快去请徐公明来!」霍景以前看不起张太阿丶梁阁老,认为他们事事都依赖徐青,纯属废物。没想到,他上位之后,只能依赖更深!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天下离得开老皇帝,甚至离开了会更好,却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徐公明。霍景现在由衷感慨,要是没徐公明,估计现在遍天下都有造反的草头王了,不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徐青到了临时内阁,路上听着严山说了大概的事。徐青对此也很无奈。诚然,现在朝廷的武力很强大,问题是武力强大,也解决不了天灾带来的粮食减产问题。沿有钱粮支撑多的底蕴。民以食为天。百姓没饭吃,不造反才奇怪。其实也说明,大虞朝的土地,确实不堪重负了,根本养不起现在这麽多人口。而且徐青还要搞武道丶道术,这些事都会非常消耗钱粮。别的不说,光皇帝养的影卫,消耗的钱粮堪比养数万大军。不要觉得这很多。这还是因为影卫人少,花的钱更容易到实处。因为影卫实力强大,且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要解决家室以及给予一定的社会地位补偿,不然的话,谁卖命啊。这个投入是持续的,而且不能省。更论,还有影卫本身对资源的消耗。前朝搞府兵制,国朝搞军户世袭,其实归根到底,都是想节省钱粮。但这种事无解。人心都是欲壑难填,得陇望蜀。若无这些欲望,历史也不会往前推进。其实要解决这些,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天下杀得人口减半,许多问题也自然迎刃而解。要不咋说,徐青逆了天道大势,也不是没道理的。没有徐青,大虞朝会进入正常的王朝末期,靠着瘟疫丶战乱等种种自然或者人为的因素,完成历史循环的新陈代谢。一乱才有一治嘛!但徐青不信邪,他偏要走出第三条路,那就是外扩。既然大虞朝的土地承载不了现今的人口,便走出去呗。实在不行,那就等搞定黑山老妖之后,再把天下犁一遍,畏难而缩,实在不是徐青的性格。因为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如果难度太简单,很快会失去乐趣。难一点才好,有乐趣,才不容易陷入虚无。天魔也是情绪生灵,甚至这方面比普通人更明显。只是徐青惯会克制情绪罢了。徐青很清楚,他自己不克制的话,于人于己,有害无利。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固然可以意识存在于「人心」中,天魔身并非不灭,老方就能解决他的天魔身,更湟论黑山老妖那种造物主了。现在徐青的天魔功,他化自在到武圣级别便是封顶了。即使方阁老不出手,光凭老皇帝手中的力量,都足以摧毁徐青的天魔自然后可不见得有第二次天魔冲七煞的机会,帮徐青重炼天魔元神。何况,老皇帝下令的话,徐青毫不怀疑方阁老是会对他出手的。当然,老皇帝失心疯才会想着这时候卸磨杀驴。天下还远没大治呢。徐青施施然来到临时内阁。老霍见徐青一到,立刻平静如水,颇有宰相的气量!然后平和地跟徐青商量眼下的难事。无论是关中大旱引起的农民起义,还是灶户的造反,最根本的问题便是钱粮。毕竟就算要把人都杀了,也得有开拨费,大军才能动起来。对于武圣,甚至武道宗师级别,若是放风筝那种杀法,确实杀伤力会堪比一支大军,但自古以来,都流传着一种说法,杀太多普通人,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这也是天道的一种抑制和平衡。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信。但除了黑山老妖那种肆无忌惮的求道者,很少有武圣能真的毫无心理负担乱杀。另一方面是,真有这样的人,但没有活到现在,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大自然终归是适者生存的。当今之世,只有一个黑山老妖,没有多出一个,都是自然筛选后的平衡徐青在路上,心里已经思量了许多对策,说道:「关中的事不是当务之急,应该先派兵封锁关中的出口,令邻近省份严加防范。如此一来,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眼下应该先解决灶户造反的问题。」烧盐的灶户造反,自然会危及两淮盐运。虽然有徐青帮助变法,但每年的盐课,依旧是朝廷国库收入的大头。没有这一项基础收入,变法的利益根本补不上朝廷各处的窟窿。灶户为何要造反?这个问题很复杂,要从开中法的败坏说起。因为本朝的开中法败坏,所以盐引如今有向期货转变的趋势,这样一来,自然有盐商囤积居奇,操纵市场,搞得两淮盐运苦不堪言,朝廷收的盐税也逐年降低。但盐税是朝廷收入的大头,岂能放弃?因此许多重担都落在灶户身上。原本烧盐的灶户是一个好生计,时常还有多的余盐,可以补贴家用。一些灶户甚至日子比底层的官更还好过。可随着盐法败坏,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灶户们要承担本不该由他们承担的那部分盐税,这是为何呢?因为灶户的税更好收。其实国朝历来如此,缺钱的时候,不是找有钱的收税,而是找好收税的群体收税。这个世界不是你弱就有理,就能被同情的。在这片土地,老爷只会和拿起刀的百姓讲道理,从不会和牛马讲道理。牛马讲道理,只有钢鞭伺候。可百姓都拿起刀了,干嘛还讲道理?搏一搏,直接当老爷不行?输了,也不过是死去。烂命一条,输了就输了,赢了血赚。徐青理清思绪,有条不接续道:「两淮的问题,还会危及漕运,一旦漕运出事,那就是影响百万人生计的大事。我先前奉陛下之命,治理水患,深知运河的利害关系。所以此举,一旦处理不妥当,登时就是弥天大祸。」徐青不是危言耸听。百姓都活不下去,他再好的名声,都挡不住百姓造反。仓实才有道德礼法,如果肚子吃不饱,只有野兽的本能。如今世间还潜伏着许多妖孽,一旦国运跌破一个下限,注定妖孽四起,天下大乱都在转瞬间。这对徐青不是好事,因为国运下跌,老皇帝就没法帮他抗黑山老妖了,当挡箭牌了!即使日后要改朝换代,也得在黑山老妖的问题彻底解决再说。徐青还是很有大局观的,跟朝廷上下的虫不一样。「公明觉得该怎麽处理?」「先发明文,降低灶户的盐税。事情刚发生,不是所有灶户都想造反的,许多人是被裹挟着,不得不参与其中,我们要先分化拉拢这一部分人。」徐青的办法也不是什麽新鲜办法,分化群众,发动群众斗群众,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百试百灵。哎,他也觉得自己面目愈发可憎,只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圣贤。这世道,脸厚心黑,才有明天。霍景自是一点即透,不禁赞道:「公明果然是治世之能臣,一言就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徐青不置可否道:「要解决盐法的问题,才能从根子里解决眼前的麻烦,霍阁老高兴太早了。」霍景自然急于解决问题,不然事情闹大,他这个首辅首当其冲要背锅,别说体面的致仕,身后名都别想了。「公明觉得该怎麽办?」徐青:「稳住灶户是治标不治本,归根结底,还是盐商丶豪绅丶勋贵败坏了盐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人的问题不解决,盐税往哪里收?还不是得加灶户的税,倒逼灶户造反。」霍景当然明白,但他不敢。徐青笑道:「见血的事,我不会让霍阁老去做,你放心,我有分寸。」他随即对严山道:「惟中,我口述一遍,你一一记下,然后交给阁老拟票。」霍景脸都胀红了。算了算了,当吉祥物就吉祥物吧,好岁还是首辅。徐青的意思很明显,你行你上,不行听我的,少逼逼赖赖的。需景当然是不行的年纪大的老登,哪有行的?霍景服老了!要是他年轻时候。好吧,那时候,还在给豪绅勋贵大商人当清客呢!徐青的对策很简单,先减灶户的盐税,然后拿囤积盐引的豪商开刀,其实能囤积盐引的豪商都是手套,背后的权贵才是真正的狼人。徐青的打算是顺藤摸瓜,将这一小撮人拿掉。别看只是一小撮人,实际上这些家伙,基本上吃了绝大部分的利益,而且继续下去,他们吃的会更多。因为人心的贪婪是没有节制的,只会把自己撑爆。徐青的对策是先稳住灶户,再拿最肥的猪开刀,给盐运利益相关的其他各方让利。可以说是眼下较为妥当的处置办法。但腐败的土壤还在,往后迟早还会有这样的事。徐青心里清楚,根子还是在人心里。他就算现在能杀尽天下豪绅,还会有新的豪绅出现。这些新豪绅还会是他的亲朋故旧,他杀还是不杀?治天下一时都是无比艰难的事,治理世道人心,那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只能在发展中解决问题,但发展中,又会有新的问题。徐青却不觉得疲惫,反而动力满满。他现在愈发觉得,人世间有滋有味要是前世,哪有这种改变天下的能力和机会。对于他来说,金山银海,都没有改造世界更有乐趣。男人嘛,总归是心怀天下,甚至星辰大海的。躺平摆烂,那也是因为不得已,没机会。霍景听了徐青的完整对策之后,不得不承认,年轻人果然气盛。这更是徐青一贯的风格。见心明性,直接了当。说白了,不是这些权贵倒逼灶户造反,哪有眼下的难题。徐青才不会给这些虫擦屁股。干就完事! 第258章 跟着徐某,他们才有饭吃(第2更) 临时内阁的效率很高。反正出头的人是徐青,刀子是老皇帝带来南边的军队和影卫。对策一出来,该抓人就抓人,该安抚就安抚,该怎麽样就怎麽样。说白了,越是既得利益者,越是识时务。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真会反抗到底。但粮食的问题,着实是当下最麻烦的事。虽然徐青已经请老首辅试验方仙道带回来的高产作物,如番薯之类,可是时间还太短,一时之间,很难在天下大力推广开来。而且眼下有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需要徐青去解决。简直是一个大坑。其实按徐青原本的预计,即使江南这几年有灾情,可是配合方仙道丶东溟帮从海外运来的粮食,也足够解决一些缺粮的难题。不过他还是百密一疏。「棉田?」徐青总算又知道了一件事,为何北方和南方缺粮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由于方仙道改造了织机,现在纺织工坊的效率大大提高。而且伴随蒸汽机的运用,加上江宁府还有几家有大型魂石纺织机关的工坊,纺织棉花的效率大大提升。尤其是近几个月,衣服和棉被的价格都被打了下去。问题是,即便如此,这类商品也遇上了滞销的问题。因为百姓手里本来就没多少银子,光靠大户人家,市场根本不够。徐青对此有建议,那就是给工人涨工资,他们涨了工资,自然会去买这些棉质商品。但许多工坊主接受不了这种奇葩的解决办法,暂时观望。倒是江宁府的胡举人丶雷举人几家,很是积极地响应了徐六首。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亏钱没啥,只要能在徐六首面前露面,让他老人家高兴,比什麽买卖都划算!这叫功夫在诗外!不过工坊建起来,肯定是不能停的,而且那麽多工人,不让他们拼命干活,工坊主依旧觉得很亏。这就导致对棉花的需求与日俱增。因此造成了一个奇葩现象。在南直隶,由于徐青清田很成功,加上报纸的宣传力度很大,许多农户也能听到说书人念报纸。于是有许多农户有意无意间开始种植棉花。不止他们,连乡里的地主都在将农田转成棉田。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件事。徐青喜欢依法办事。所以会有专门的人研究大虞律,还真给他们找出一桩好事,那就是大虞太祖曾规定,农田第一次转为棉田的,可以光明正大免税四年。这政策现在看来很奇葩,但是大虞朝初年,棉花还是外来物种,种植的人很少,而那时候边境很缺御寒的物资,所以大虞太祖定下了这个政策,鼓励民间种棉花。问题是棉花的纺织效率提升不起来,所以民间对此热情十分欠缺。总而言之,棉花的需求没那麽大,种植桑树收益远比棉花高。但是种桑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损耗地力,再用来种粮食,需要好几年的恢复时间。因此虽然南直隶施行改稻为桑的国策,却也对此有严格规定。由于方仙道和工部改造了织机,提升了纺织棉花的效率,棉花一时间成了紧俏货。自然引来许多人逐利。即使地主,也鼓吹种棉花的好处。如此一来,他们可以在乡间廉价收棉花,然后高价卖出去,而且农户种了棉花,自然缺少粮食,这又是一桩好事。改种棉田最多的地方,还是徐青的大本营江宁府,次之便是应天府。因为这两个地方消息流传快,而且最是严格守法。现在问题是,棉田可以免四年的税,再让人种下去,不但朝廷收不上粮食,还会在几年内收不上棉花税。如此一来,许多豪绅勋贵都等着看徐青笑话。这次棉田事件,最得利的是江宁人和应天人,都是你徐青的拥趸,看你咋办。……「必须颁布新棉法。」徐青很果断推出政令。多耽搁一天,粮食问题就多严重一分。霍景知道压力不在自己身上,这次决议的通过,他比谁都卖力。只是政令颁布容易。执行起来,简直困难重重。尤其是江宁府,哪怕豪绅都主动配合了,还是有许多农户油盐不进,根本不听。因为徐六首一向只欺负豪绅,可从来不欺负穷人。另一方面,徐氏虽然没啥亲戚在江宁府,但周氏和李氏的族人依旧很多。这些人没跟着鸡犬升天,现在种个棉花都不行,被周围的乡人一鼓噪,很快就闹起来。虽然李公圤现在到了西江省为官,可周氏还留在江宁府,哪怕周氏闭门谢客,也天天有乡人和族亲在外面破口大骂。他们还是有分寸,没去徐府闹。……「刁民,都是一群刁民。」江宁织造谢泉长叹一声。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百姓里面也有坏人啊!他这次是真为徐青担忧了,如果严惩不怠的话,徐六首在民间的风评,肯定直线下滑。毕竟大虞朝再怎麽说都是儒教社会,讲究亲亲相隐。徐青要是为了变法,坑了乡人,在当今世道,绝对属于恶行。饶是谢泉一向智计百出,此事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别看江宁府的豪绅主动配合了,其实这一招,还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此事一个处理不好,连复社都会内部离心。徐青再厉害,总得要用人办事吧。一旦手下人离心,许多事都推行不开。若无变法这个护身符,老皇帝对徐青还能如此忍耐?这是阳谋!历史中,许多大人物,都是倒在类似的小事上。徐青看着谢泉担忧,笑了笑:「谢公不必忧虑,这点小事,都不到伤筋动骨的份上。」他正和谢泉商议时,忽然见周氏来了,一脸愁苦。徐青忙迎接过去,然后道:「婶婶,怎麽了?」周氏哀叹一声:「李家的祖坟给人砸烂了墓碑。」徐青闻言眉头一蹙,随即平静道:「婶婶勿忧,此事我会妥善处理。」徐青的脸上,一点火气都没有。他顿了顿,淡淡开口:「谢先生,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明白,跟着徐某,他们才有饭吃。」随着他话音一落,不久后,江宁府丶应天府,乃至于整个南直隶,都见识到了徐六首的霹雳手段。(本章完) 第259章 众生似妖,人心是魔(第1更) 魏国公府,书房。魏国公长叹一声:「徐公明就是徐公明,任何人试图和他作对,都休想捞得好处。」这次徐青的应对,令人叹为观止。其实策略说起来并不高明,关键是斩中了要害。那就是水源。棉花的种植需要大量的水。徐青先前修路招标时,已经做了水库丶河堤的资源规划。而且抽水所用的改良水车,以及如今的蒸汽机丶魂石机关,都能大量抽水。可以说,仰仗机关之利,以及朝廷对水利的规划,徐青事实上控制了整个南直隶大部分的水资源。地主豪绅虽然有少部分水资源,可根本不会拿出来给那些种地的百姓用。须知,当今世道,任何一段河道,都是有主的,不能随意打捞鱼虾。朝廷兴修水利,百姓还能跟着喝汤。豪绅勋贵的水利设施,根本不关平民百姓的事。说到底,官府再烂,也是有个底线,会做一些惠及天下的公共工程。豪绅勋贵的好处,吃了一分,就得还两分甚至更多回去。徐青直接给那些棉田断了水源,一下子击中要害,闹腾的人,再也闹腾不起来。因为徐青说的很明白,听他的有饭吃,不听他的,别说棉田,就是农田也休想得到足够灌溉的水。这种事,在执行力上虽然不可能拉满,却也足以杀鸡儆猴。何况在江宁府,徐青还是可以将执行力拉满的。颜福也佩服徐青能屡屡抓住问题的根本,并将其迎刃而解,他道:「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徐六首这次也该明白,不是国公你们没有仁善,而是这些刁民,根本不配!」魏国公抚须道:「是啊,治理天下,向着小民本就是大错特错。我们这些勋贵豪绅,不是天生如此,也是被这些刁民逼的。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魏国公希望此事能令徐青回心转意,站在天下豪绅勋贵这一边。……「公明果真好手段,这一套下来,新棉法再无人敢反对了。」谢泉敬佩无比。徐青:「没人反对,难道就是好事?怨不在大,可畏惟人。如果别人都不敢反对了,心里不知道要积攒多少怨气呢。」谢泉:「这些小民自己愚蠢,能怨恨谁?公明对豪绅勋贵一向手段强硬,倒是对这些不知感恩的小民,每每容易心慈手软。这可不是什麽好事。」谢泉见多识广,他能深刻意识到,天下豪绅勋贵固然有内斗,可是大的利益上面,还是容易做到暂时的团结,只是遇见徐青这个怪胎,才会屡屡碰壁。至于乡里小民,就拿他家里的仆妇举例子,都会存在邀宠媚上的明争暗斗,让她们团结起来对付主家,根本不可能。主家随便丢一块肉骨头,都能让她们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得感激老爷和夫人呢。因此谢泉不是很认可徐青在复社提出的阶级论。在同一阶层里,越是底层,互害的现象越是严重。假如徐青平时不那麽亲民,这次那些乡人也不敢蹬鼻子上脸,被人挑唆一下,就敢对李家的祖坟动手。徐青:「人皆有贤愚不肖,士绅有,小民也有。甚至因为小民多,所以看起来不肖的人远比士绅多。可贤愚不肖,又是谁定义的呢?」谢泉:「自然是掌握话语权的。」徐青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事情无关对错,只有立场罢了。」他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咱们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何必对某些人,某些群体生气。先生说我苛刻士绅,那也冤枉我了。我只对付跟我作对的士绅,你看那些跟着我走的士绅,哪一个没获得好处?」谢泉不禁陷入沉思,随即又道:「总归是造成这种印象了。」徐青点头:「不错,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有人想抹黑我,也有人觉得我将士绅和小民平等对待,本身就是错。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正也是平等对待万物吗?他们这些人,不怨恨天,不怨恨地,反倒是怨恨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额。」谢泉竟有些无言以对。徐青笑了笑,「关中旱情严重,江南也有旱情,这次咱们展示了水利机关的重要性,是时候推行下一步行动了。」谢泉顿时明白徐青真正的用意,那就是用蒸汽机抽水。有蒸汽机可以抽很深的地下水,而且主需要烧煤,并且进行部件的维护。关键是蒸汽机的制造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能抽地下水,确实能解决一部分旱情,至少能缓解,给人一点希望。底层的小民,只要有一点希望存在,就不至于走到绝路。徐青根本用意,还是大力推行普及各类和生活丶生产相关的机关。所以必须要修路,不修路,这些沉重的笨家伙,怎麽好运输到各地?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水运的。谢泉现在更是深刻意识到,徐青做事,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哪怕没有棉田的事,徐青也会找别的由头来达到目的。他是怎麽可以做到如此冷静的!而且……谢泉突然意识到,徐青兴修水利,也从某种意义上,间接对天下豪绅勋贵的土地能造成极大的影响。因为天下的水是有定数的。朝廷占的多了,甚至占据上游,那麽豪绅勋贵也得仰朝廷鼻息。不过,豪绅勋贵本就是朝廷的一部分。但只要君主和宰相足够强势,在法理上,他们也休想那麽得寸进尺。至少在徐青的时代,徐青能凭此拿捏他们。徐青自然看出谢泉的想法,说道:「我确实有将来颁布新水法的打算,到时候,士绅勋贵占用的水都得有定额,不能超过。」其实哪怕将来要改朝换代,徐青也更愿意在老皇帝的时代将最艰难的变法给推行下去。因为这样的话,新朝才有施恩的机会,锅还可以甩给前朝。而且老皇帝现在的意思很明显,急功近利,快速提升国力。真埋了祸根,也是后面的事。要是挺不过黑山老妖这一劫,还有什麽后面?因此最支持徐青大干一场的,不是别人,而是老皇帝。徐青和谢泉商议完之后,回到徐府。……他此刻一脸凝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这次虽然用霹雳手段,震慑人心,却并非没有后遗症。天魔之道的修行,在于人心念头。现在他身上的恶意很深,间接影响了徐青的魔心。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如果他不能彻底入魔,那麽就得和来自众生人心里的各种念头对抗,保持自我。这也是天魔元神修炼的关键。「保持自我,纯粹自我,以至于唯我,乃是太始魔炁的修炼关键。我和这些众生魔念对抗,便是在修行太始魔炁。反之,吸纳众生魔念,化去自我,至于无我而道化众生,这是太初魔炁的修行。」一个是唯我,一个是无我。两者的修行根本是南辕北辙,却又偏偏是天魔元神修炼的关键,需要两者如阴阳二气一般,齐头并进。唯我和无我,越到后面,越是调和困难。而且两者修炼到他目前境界的极限,必然有一场新的水火交攻之劫,其恐怖程度,绝不下于造物主要渡的雷劫。由于是摸着石头过河,徐青也摸不准自己后面有没有雷劫要渡过。毕竟修炼成天魔元神,他是这方世界独一份,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摸索。他现在摸索出的道路那就是红尘才是天魔证道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始魔炁丶太初魔炁,二选一才是更好的。选择太始魔炁,那就是魔心坚固,不可动摇,逢佛杀佛,逢祖杀祖,杀得乾乾净净,杀出一个真自在。选择太初魔炁则是天魔化自在,炼众生相,存在于天地众生中,众生不灭,我即不朽。徐青选择了第三条路,全都要。因为选择太始魔炁,等于他要把一切负累都杀乾净,包括妻子丶叔叔丶婶婶等一切亲近人。他是真做不到。哪怕永生不死摆在他眼前,徐青也做不出这个决定。生命的存在,是以存在的形式和内容决定的,而不是为了存在而存在。若是太初魔炁,徐青就没有自我了,他甚至可以是冯芜,是叔叔婶婶以及身边一切的亲近人,却唯独不会再是完完整整的徐青。届时,徐青也只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一个天魔他化自在的角色。但是两者兼得,将来太始魔炁和太初魔炁冲突会越来越剧烈。一旦爆发,甚至可能摧毁徐青的天魔意识,这才是要了老命。因为这是从内引爆的。可是一旦走通这条路,徐青也很难想像,他会取得什麽样的成就。人生一世,总归是渡不完的劫数,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都有过不去的坎。因此徐青没有特别纠结。他这一生,就是做不完的难题。这也是人生有趣且令人着迷之处。……扶桑岛,海之滨。东夷武圣的剑庐!「澹台剑。」「弟子在。」「这把湛卢剑交给你了,守护我留给你的一切。」东夷武圣无喜无悲,在临死前,他放弃了自己生命的一切,用自身毕生的精华,灌溉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澹台剑。「弟子遵命。」一个武圣的逝去,随即一个新的武圣诞生。(本章完) 第260章 老妖发力,慕容太师(第2更) 草原金帐。断了一臂的草原武圣伏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带回来的痴傻青年,目光竟在此刻变得无比深邃,如他百年前记忆里那样。「慕容太师?」「伏玄,难为你还记得我。」「太师,你觉醒前尘了?」「嗯,长白山的黑山老妖帮了我。它百多年前曾以元神遨游荧惑,得到了大雷音寺的晨钟暮鼓。如今便以此物,替我觉醒了前尘。」伏玄震惊无比,老妖的神通竟如此可怕,居然破开了天罡大气,元神遨游到别的星辰上,简直不可思议。只是……伏玄更震惊的是另一件事,他询问道:「大雷音寺在荧惑星上?」慕容太师深邃的目光,闪烁着可怕的智慧,「天竺佛国的释迦牟尼尊者开辟内天地,成就了大雷音寺,后来为了探索天地间更深层次的奥妙,粉碎真空,到了荧惑星,最后杳然不知所踪。大雷音寺便是他遗留的内天地。」他随即又看向伏玄,轻声道:「伏玄,我觉醒前尘,便欠了黑山老妖一桩人情,因此需要调动草原大军南下,阻止大虞的变法。这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否则一旦中原强势崛起,我等部族,将死无葬身之地。」伏玄摇头:「太师,我年纪很大了,只想安度晚年。」慕容太师:「你难道不想报断臂之仇?」伏玄:「这算什麽仇恨,我要刺杀虞国皇帝,才会被人家断了一臂,总归是技不如人,我能有什麽怨恨。」慕容太师:「伏玄,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子的。」伏玄:「太师,你能觉醒前尘,我很高兴,但是黑山老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慕容太师:「我也有我的打算。」伏玄见叹了口气:「太师,这是黑山老妖和徐公明丶大虞朝皇帝的争斗,我们作壁上观才对。」他刺杀老皇帝不成,从而失去一臂,反倒是看清楚许多事。徐公明真豪杰也!换做是他,绝对做不到像徐公明那样和黑山老妖这天下第一高手斗争到底。徐公明不止有勇气,也有智慧。伏玄现在回过头,最不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在长白山出手,从而间接帮到徐青,使老妖没能将徐青赶尽杀绝。若非如此,天下强者都要活在黑山老妖阴影中。因为伏玄内心里认为,徐公明是喜欢交流,并提升当世修炼水平的。黑山老妖则是认定一条道路走到黑,所有冒出头的修炼者,都会被黑山老妖损有馀补不足。黑山老妖与其说是代表天道,不如说是一种天道规律的体现,而非有真正求道者的大格局丶大气度。慕容太师摇头:「伏玄,你真的不肯帮我吗?」「对不起。」慕容太师轻叹一口气。伏玄不可置信看向身后,一把利剑刺穿他的后背。持剑者,正是草原大汗。剑名斩蛇剑,乃是前汉的神物。如今的草原大汗,出身黄金家族,实际上也有前汉刘氏的血脉,加上草原的气运,激发了斩蛇剑的威能。这也是草原金帐的一大底牌。伏玄只是没想到,居然用在了他身上。慕容太师伸手一抓。滋滋滋!伏玄身上的鲜血往慕容太师涌去。来自武圣的气血,令慕容太师的气息不断膨胀。「天妖转生大法!」伏玄骇然一声,随即恐怖的武圣气机爆发,挣脱了慕容太师妖法的束缚,杀出了草原金帐。他此时无比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找寻慕容太师的转世身了。现在慕容太师还学会了黑山老妖的绝学天妖大法,足见和黑山老妖绑定有多深。与虎谋皮,怎麽能有好下场?伏玄施展秘法,逃离草原金帐,却一下子觉得天地苍茫,竟无一个可以让他容身之所。何况刚才,慕容太师直接摄取了他近乎三成的气血,用来补益自身。如今的伏玄,实力远不及巅峰了。「算了,去江宁府投徐公明去。」伏玄的身影凄苦萧瑟,随即下定决心。……徐府,梧桐老树所在小院。徐青看到一身狼狈,气息衰微的伏玄,大吃一惊。他知晓伏玄断臂的事,只是想不到对方的状态这麽差。「伏先生,你这是……」伏玄随即道出始末。徐青:「没想到,当初帮先生,竟然是害了你。当真是造化弄人。」伏玄:「这怪不得你,都是我自己有了结这个心愿。」他清楚,自己是因为临近晚年,所以愈发念旧,才会记着找寻慕容太师的转世身。但人心是没法琢磨的。谁能想到,慕容太师和他一手带大的草原大汗会对他下杀手?伏玄接续道:「我是来通知你此事的,你要是将我交给皇帝,我也不怪你。」他现在有点心灰意冷。因为本质上,来徐青这里,伏玄等于背叛了草原。所以徐青将他交给皇帝处置,伏玄也有种解脱的感觉。徐青:「先生来找我,乃是看得起我。徐某在大虞朝有大功劳,我会向陛下说明此事,用我的功劳来抵消你的罪过,你既然来了,就在江宁府好好住着。」伏玄好奇:「你不想用我为你办事?」徐青笑了笑:「先生心甘情愿为我办事,那才对我有好处。否则一个武圣怀有异心地为我办事,我怕我睡不好觉。」伏玄:「徐公明,我真是佩服你。」徐青:「先生一路劳顿,我先安排你休息。」对于伏玄的到来,徐青确实感到无比意外。不过在徐青看来,伏玄是国士,当以国士待之,不能用一般的办法招揽人家。无非是将心比心罢了。反正他是天魔,伏玄是不是真心,他自己能判别。这也是徐青现在的一大优势。他安顿好伏玄之后,来到应天府行宫,面见万寿皇帝,说了此事。这事没必要瞒,他和老皇帝需要君臣同心对付黑山老妖,没有在这种事上藏着捏着。老皇帝听闻后,不禁酸溜溜道:「徐青,你好大的面子啊。」徐青:「都是仰仗陛下的天威。」「哼,包庇逆贼,罪过可不小,罚你三年俸禄吧。」老皇帝随即道。老皇帝对徐青的罪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此时此刻,他手里拿着的是雄禅血书的道德经。妙!(本章完) 第261章 天魔以红尘为食(第1更) 徐青和老皇帝插科打诨一阵,才从老皇帝的行宫出来。说起来,他和老皇帝现在的关系很奇妙。虽然正常的礼节都存在,可很多时候,实际上不那麽注重尊卑,不时还会开开玩笑。反倒是如此,老皇帝现在还挺喜欢和徐青这样说话的。哎,皇帝也是人,也希望有个无拘无束的交流者,只是平日里不敢想罢了。高处不胜寒,多在于人心的寒冷。生在世间,既为生灵,谁都不会喜欢冷冷清清,孤寂虚无。只是为了追逐高高在上的权力和地位,有些人性的东西,必须得牺牲。正如他前世时,也不怎麽喜欢社交,因为累啊。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归是有快乐的成分,只是不值得付出那麽多,自己也没那麽多,便只能舍弃了。所以他现在虽然成了天魔,对人心的微妙,到底何为本性,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因为这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也不是日升月落那样显而易见。越是如此,徐青越有探索的欲望。修成天魔,他现在对情绪的体验,竟似乎比以往更渴求。就像人想要填饱肚子一样。天魔竟是以红尘为食麽?徐青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到底无可借鉴,仅是凭模模糊糊的本能往前走,走到哪算哪。回江宁府府徐宅的路上,徐青遇到一人。「大师专门在这等我?」徐青瞧见来人,笑道。这人不是别人,而是雄禅。大和尚能屈能伸,现在又成了老皇帝的座上客。瞧瞧人家,都武圣了,也能顺应时势,如曹孟德所言的龙一般,能大能小。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于芥子。这样的人,想不成功都不行。大和尚的道行深着呢。「公明,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雄禅直接说明来意。竟是想在馀杭湾修佛塔。馀杭湾在之江省,属于之江省的首府馀杭府,又是大海港。自从徐青和老首辅搞海运以来,沿海各处的海港的重要性便愈发突出。因为现在的航海,基本都是近海航行,需要沿着海岸线补给,于是各大港口自然便愈发兴旺起来。港口一兴旺,自然人口多,而且经济也会不错。有钱有人的地方,自来是佛门最喜欢的地方。而且佛塔在如今时代,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充当灯塔。灯塔的存在,一来是为了便利海航,二来能在人文地理中,打下烙印,对于提升佛门的影响自然是极为有利的。不过修建灯塔的耗费颇大,所以往往是佛门牵头,召集当地豪绅,募捐一大笔钱,将这事搞定。若是官府来,豪绅们反而不愿意出钱。当然,雄禅想修佛塔,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技术的问题。馀杭府如今最高的佛塔是金山寺的雷峰塔,塔高二十多丈。雄禅要想修建比此塔更高更坚固的佛塔,需要如今的工部和方仙道出力。虽说这样高的佛塔,雄禅能一人之力将其摧毁,但他没法做到将其建设出来。高大建筑的建造,从来都是一门大学问,而且对材料要求高。事实上,汉唐的皇城,比本朝的皇城大。归根结底,和材料关系很大。因为那时候巨木很容易获取。现在的时代,已经找不到那麽多适合用来造宫殿的巨木了。徐青经由雄禅一提醒,明白修建灯塔的事,该提上日程,而且这也是消耗劳动力的方式。朝廷没有馀钱,不代表地方豪绅没钱,他们不是没钱,实际上是不知道怎麽花钱。只是有时候花钱也是夺取权力的过程。地方豪绅承担了官府的义务,自然也会争夺官府的权力。权力不是靠一道旨意发下来就有的,而是争夺出来的。譬如前朝的刺史,如今的巡抚,最初的职责都是监察地方,但最后却成了封疆大吏,细细研究历程,都是一场经典的夺权大戏。其背后的本质,更是朝堂和地方派系的权力争夺。但时间一久,巡抚丶刺史也容易成了地方派系。于是有了巡按御史这些存在出来制衡。这世上没有万世法,唯有以变化去应对变化。徐青没有拒绝雄禅的请求,而是认真和雄禅商议此事。雄禅也认认真真和徐青讨价还价。馀杭湾的佛塔,徐青确实能答应下来,但徐青的附加条件是给几个小海港修建灯塔,且不会用佛塔的名义。任谁看到两位当世顶尖的人物,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都会觉得奇怪。实际上,对于徐青和雄禅真不是小事。大道贵争。任何属于自己的利益,哪怕再微小,都不能忽视,否则就是一种心态上的屈服和退让。普通人说不争馒头争口气。用在绝顶强者之间,也是合适的。对他们而言,这口气是必争的。既是面皮之争,也是大道争锋中,寸土不让的决心。即使退让,也是有更高的诉求。两人来回拉扯,才各自得到双方满意的结果。雄禅的用意是通过修建佛塔,进一步提升大禅寺的影响力。原本金山寺的雷峰塔,便是在金山寺声望极高时修建的。雷峰塔一度成为金山寺的标志。后来雷峰塔倒,也成了金山寺衰落的标志。哪怕后人再修起雷峰塔,因为雷峰塔倒过一次,所以金山寺的声望,总归是不如前朝了。徐青回到江宁府,直接去见了伏玄。伏玄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断了一臂,还丢了许多武圣精血,若不是伏玄本身是天下顶尖的强者,这时候早就入土了。他还强撑着,无非是太不甘心。如果不甘心死去,他这类存在,死后甚至会化为强大的妖魔异类。到时候虽然还有生前的记忆,但意识会变得非常偏执,并且非常不理性,会对人世间造成极大的破坏。伏玄不希望自己死后变成那种样子。这也是他来找徐青的原因之一。如果他死了,徐青能压得住他。如果压不住,那也是破坏在敌国。归根到底,他始终是个草原人。不过伏玄也不是没有回报,他强打起精神,将自己一生的修炼心得记述下来,还有多次生死争斗的武道经验。这都是万金难求的事物。人,终归是矛盾复杂的。(本章完) 第262章 他化自在,天魔渡武圣(第2更) 「徐公明,这是我毕生的修炼心得,我把它交给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能用这份心得对付草原人。」伏玄深邃的目光落在徐青身上。徐青面对这价值连城的武圣心得,没有露出觊觎贪婪的神色,他平静道:「伏先生,恕我不能答应。」伏玄苦笑一声:「我都要死了,你骗骗我,或者隐忍几年,我也不知道的。」徐青摇头一笑:「伏先生,你小瞧了我们中原天朝的底蕴。武圣心得,纵然是天下瑰宝,但在下也不是没有这东西。」他随手丢出玉阳子的手札。伏玄翻看了一下,然后迅速合上,随即说道:「一世人有一世法,我的心得更适合这个时代。」徐青微笑:「有我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先生你们这一代了。」伏玄生气道:「你徐公明纵然是天纵之才,又何必贬低我。」他身为武圣,也是有自己骄傲的。徐青洒然一笑:「那是因为先生到现在还不能释怀,否则我说什麽话,都不重要。」「都要死了,我还能不释怀什麽?」徐青:「以先生如今的心境,死后化妖化魔,都是必然的。届时的结局,又不是你想要的。你纠结,心累,又彷徨,哪里还有从前作为武圣的气概。我现在糊弄你,那是不尊重过去一百年,修行成就最高的那几人之一。这也是对徐某自身的不尊重。」伏玄:「命该如此,我又能如何。你不是我,你怎麽明白,我现在是什麽心境。」徐青微微一笑:「我知道慕容太师的出手,对你的打击太大,而且伏先生再无多少时光,所以连破而后立都做不到,只能认命,但你也没法抛开你的过去。只是我想问问伏先生,你以为的草原人,到底是哪些人?背刺你的草原大汗,对你有恩又有仇的慕容太师,还是你那些听从于草原金帐命令的门徒,又或者跟牛羊牲口一般无二的草原部众?」「这?」伏玄陷入沉思。他还真没想过。他自诩为草原人,又精通中原文化,乃是草原中不世出的人杰。但他眼中,到底谁是草原人呢?是他力保的草原大汗,还是自己的那些门徒,还是慕容太师,还是那些各有私心的草原贵族,还是那些牧民?或者这所有的一切,才是草原人。但绝对不是所有一切。他记得自己为了力保大汗的地位,出手杀了许多反对大汗的贵族。他记得自己为了确保大汗的权位,默许大汗对别的草原部族进行兼并和杀戮。他并不在乎普通草原牧民的死亡。在他眼里,这些牧民和牲口一样。哪怕在草原过去几十年里,作为草原武圣的伏玄,实际上也是草原的大祭司,乃是长生天在人世间的代表。所以能获得绝大部分牧民的虔诚信仰。他也收了许多门徒,但实际上也是为大汗训练护卫,所以这些人的家室丶牲口以及其他各类财产都是恩出于大汗,由大汗掌控分配。伏玄从前不在意这些,因为他认为人的精力有限。如果过于着重这些外物,他肯定不会有武圣的成就。上天是公平的,要得到命运的馈赠,总得舍弃什麽。可是,正是他过去数十年在意的人,守护的人,点化的人,反而背叛了他,给他致命一击。伏玄才会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中。但他仍是不能放弃自己草原人的身份,否则他哪怕是武圣,这一生也是个笑话。如今徐青恶狠狠地撕开了伏玄的遮羞布。在这一点,徐青比慕容太师还狠,比黑山老妖还霸道。徐青接着道:「抛开其他不说,如果草原将来不用南侵,也能吃饱穿暖,想必是伏玄先生心中所愿的。」伏玄为此一怔,随即点头,「出了张家口,便是草原的地界。你们中原人生在乐土,能够耕种,可是在草原上耕种,那是无比奢侈且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徐青颔首。这是自然法则,人力要去改变,需要很强大的力量以及很长的时光才行。中土文人,或许会欣赏草原人的野性,欣赏他们的勇敢,但如果问任何一个草原牧民,或者小贵族,他们都愿意放弃眼下的一切,投生于中土,做一个平民。尤其是现在寒冷的天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恐怖,他们对中土的向往越是与日俱增。耕种,然后得到收获。对于草原人而言,实是无比奢侈的幸福,亦有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当然,如果能进来当老爷,那更是堪比天人的享受了。徐青接续道:「假如我能让草原人吃饱穿暖,代价是先击败他们,征服他们,伏先生愿意吗?」伏玄:「别说我愿不愿意,至少牧民们是绝对愿意的。但你们中原人想要征服草原,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徐青笑了笑:「征服草原,最难的是补给。前汉的帝国双壁,之所以能大破匈奴,便在于他们对补给的依赖极低,尤其是冠军侯,他每每能准确找到草原部族主力的位置,并迅速歼灭,才能将一个偌大的匈奴帝国击破,一雪前汉百年的耻辱。但斯人已逝,如今的大虞朝,确实再无这样的人。但如果能解决物资补给的问题,草原的问题,终究是不足为虑的。」伏玄:「可这也是最难的一点。」徐青微笑道:「先生请跟我来。」徐青带伏玄到了江宁府的一片平坦道路上。饶是伏玄身为武圣,见多识广,也不禁生出震撼。因为他看到了传说中的秦轨一般的事物,而在轨道上运行的不是马车,而是没有任何牲畜的巨型机关车,沿着轨道前进,喷着巨大的火焰和烟尘,宛如魔界来的事物。伏玄的眼力何等高明,自然看出,这种巨型机关车前进的动力来自于燃烧的煤炭。这是何等巧妙的构思。譬如人之修炼,通过进食和吸纳日月精华,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关键是人身容易损耗,机关车损耗了,却可以随时再造。本质上和那些农具水车是没有区别的。机关的普及,可比修炼普及难度小许多。眼前的机关车速度很慢,却很巨大,能比普通马车装载更多货物。而且牲畜还要担心寒冷或者炎热的天气,以及各种瘟疫,机关却不需要担心这些。何况这些煤炭,还可以用来给大军取暖。试想一下,有了煤炭和这种巨型机关车,哪怕入秋之后,草原天气寒冷,中土的大军也能冒着风雪进发,而且条件比草原军队要好许多,一旦交手,双方的士气,绝对有天差地别。徐青道:「这两样东西,都才刚开始,要想在草原中铺设轨道,制造这些机关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但以中原的物力和人力,做到这些,乃是迟早的事。」当年的秦国都能修建许多轨道,何况现在。固然目前有许多技术的困难,以及钢铁产量丶零部件制造的问题,但都是可以在发展中解决的。而且这些问题解决过程中,也是对多馀劳动力的消化。有了这些东西,许多中原王朝扩张不到,或者掌控力不够的地方,都可以继续往前推进。伏玄深深明白,有了这些东西,中原王朝好似一个武道高手,打通了经络,气血会运行得更加流畅,也会不断增长自身的实力。以前都说中土是天朝上国。多少有些是中土人自吹自擂。但伏玄却在此刻相信,在徐青的带领下,中土迟早会成为人间乐土。草原被征服是迟早的事,但未必是坏事了。伏玄即使重回武圣巅峰,面对这种大势,也有种无力感。因为他可以阻止破坏一时,却阻挡不了这种洪流碾压草原。中土又不是没有顶尖的武力。而且如果徐青真凭藉这些事物,让草原人过上好日子,他阻止,便等于倒行逆施。徐青又轻轻说道:「伏先生,你如果助我征服草原,往后他们过上好日子,都会感激你的。如果你阻止我,将来他们还是会被我们征服,然后过上好日子,届时他们不会视你为英雄。因为我会编一本书,将这一段历史的恩怨因果,用大白话说明白,说透彻,谁是谁非,对比一下,普通平民会心中有数的。」此言可谓杀人又诛心。伏玄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是武圣,可是要阻止徐公明做成任何一件事,都有些不可能。这个人太可怕。他的威慑力不只在于武力,更在于他对人心的洞悉,准确的说是对人心欲望的洞悉。佛家讲宏愿,那是画饼,饶是如此,只要门槛够低,也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货和信徒。徐公明这人不只是画饼,他真能给人喂饼。可以说,徐公明某些方面,已经胜过佛陀在世的时候。佛家没能力,所以讲来生。徐青是要在当世满足人心的物质欲望,谁高谁低,一望可知。伏玄:「徐公明,我愿意帮你,希望往后能少死一些人。」既然阻挡不了,那就老实加入吧。他也希望用残存的时光,做一些很有意义的事。伏玄话说完,才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天地一下子变得宽阔许多。他不再对为徐公明效力,甚至会在将来危害草原生出心理抵触。也无那种矛盾复杂感。他是曲线拯救自己的故土,拯救那些对他崇敬的普通牧民。他不再对草原大汗他们那些草原统治者抱有幻想,因为他们不配!徐青闻言一笑:「先前贬低先生那些心得,实在是徐某的不对,现在我诚心向先生请教这些事,还请先生教我。」他不是说客气话。因为天魔功用太初魔炁他化自在的前提是对他化自在的对象了解越深刻越好,而且还得有对方的气息,精血。如此天魔功才能完整他化自在出来。有了伏玄的帮助,徐青可以完整的他化自在出一位武圣。这也是天魔功完善道路的必要尝试。若是没有伏玄配合,徐青只能找雄禅以及大虞双圣他们配合,效果不一定好。因为人家肯定不会好好配合徐青。可以说,伏玄的到来,不说是雪中送炭,却也比锦上添花强许多。这也是因为伏玄众叛亲离,又极度衰弱,才能被徐青「渡化」。无论是什麽强大的生命,在脆弱的时候,心灵也会脆弱,才有徐青天魔法的可趁之机。这也叫集中优势兵力,击破对方最薄弱之处。有了伏玄的配合,徐青的天魔功与日俱增。不得不说,有一位武圣主动配合徐青他化自在,徐青受益匪浅。因为只有亲身他化自在武圣之后,才能找寻出徐青所创天魔功的不足之处。而且这个过程,他对太初魔炁的性质有了更深的了解。太初魔炁,譬如明镜,照一切众生相化为我相。这个过程是极度复杂和凶险的,即使有伏玄配合,徐青也有几次差点迷失自我,化入伏玄的记忆,与自身的记忆混淆。这是天魔功他化自在最为凶险之处。若无太始魔炁之唯我,仅仅沉迷于太初魔炁的修炼,徐青即使境界再高,实力再强,最终也只是虚空天魔的一员,做不了真正的天魔主。以太初魔炁而驾驭万相,以太始魔炁维持自我,才是真正的「天魔正道」啊。另一边,他化自在武圣需要大量的太初魔炁,而且维持的时间是有限的。徐青需要不断积累太初魔炁,才能将他化自在的神通发挥出来。而太初魔炁的积累增长,便是以红尘为食,以人心下酒。没有滚滚红尘的修炼,他是积攒不到多少太初魔炁的。太始魔炁的修炼,反而很像道家佛门的心灵修炼,并不依赖于红尘。总而言之,太初魔炁的修炼看得见摸得着,反倒是太始魔炁,玄之又玄。伏玄在和徐青的交流中,同样受益良多。因为他总觉得,徐青在这个过程中,好似另一个自己一般。有时候说出的话,犹如春风拂面,更是恰到好处地挠到伏玄心头的痒处,使他心里不自觉地一阵得意和满足。人生知己难逢。伏玄直到今时今日,才有这种体会。他的情绪得到极大的舒缓。甚至很舍不得离开徐青。(本章完) 第263章 魔主肋侍以及老首辅的委屈(第3更) 伏玄在和徐青交流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寿命得到奇怪的恢复。之所以觉得奇怪,那是因为他的伤势还存在,可是生机流逝的速度大大变缓,所剩无几的寿命随之得以延长。武圣这个层次,对于自己能活多久,有个准确的预估。他原先估计自己只有一年出头的寿命,现在这个数字来到两年,还有继续往上走的趋势。当然,他没受伤之前,也撑死剩下五年的寿命,如果龟息延寿的话,能再多出个十载。以他刚来江宁的状态,进入龟息,也无法延缓伤势,该死还是得死。现在的话,他的状态开始朝着正常的武圣晚年转变了。而且不会有之前所预料那种不祥的结局。只是他的生命里,似乎还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徐府,梧桐小院。徐青坐在梧桐树下,长发披散,有种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的独特气质。事实上,他体内的天魔功正处于一种奇妙的「蜕变」历程。青铜镜内,涟漪泛起。天魔功他化自在的评价文字里,多了一行新的注释。「他化自在伏玄,魔主护法,金刚魔王……」徐青心里生出一股明悟。这是五大魔神观想法和天魔功深层次的结合。佛陀有五大明王化身护法。现在徐青修炼他化自在天魔功,将五大魔神中,代表战斗之念的金刚王和他对伏玄的他化自在结合,形成了一个魔王护法。这等于是五大魔神的进阶。而且和以前的五大魔神不同,这个金刚魔王实际上是伏玄的映射,仿佛伏玄的另一个「我」。如同伏玄在徐青的太初魔炁下,留下的相。若世间无伏玄,那麽徐青也无法以此为依凭他化自在伏玄。「太初魔炁,他化自在,众生相……」徐青心中闪过明悟。原来他化自在的众生相,竟是这般底色。譬如明镜照影。世间无伏玄,便无金刚魔王相。天魔以游戏众生为乐,而非杀生为乐。因为众生才是天魔的根底。若无众生,便无天魔。这自然便对应了徐青先前的设想,众生不灭,天魔不灭。「不知我魔功大成,能不能他化自在黑山老妖?」徐青一想到黑山老妖的恐怖,便觉得此事之困难,超乎想像。当然,他是不惧困难的。「试试方老怪?」徐青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好吧,想起老方那一巴掌,徐青又清醒了。不过黑山老妖……他想起自己的长子,注定的第四代黑山老妖呢!「儿子,你也不想你爹爹和娘亲失望吧。」徐青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天魔杂念真可怕。徐青连忙压抑住自己的奇怪念头。对于现在的徐青而言,他化自在贵精而不贵多。有个伏玄对照的金刚魔王,足够了。再多的话,魔念深重,还会影响他的自我。徐青心里更是觉得,如果肆无忌惮地使用他化自在的能力,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麽好事。可惜,他修成天魔,气运预警那一套便失效了。准确的说是天魔以凶险为游戏,旁人避之不及的凶险,对于天魔反而是家常便饭,所以预警无从谈起。他此时禁不住羡慕老方,元神正道至少一步步很扎实,看得清前路。他现在纯属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天魔炼众生相,真要是成了,元神正道其实也是他天魔正道的一部分。何况他徐青要是成了世间修行成就最高的人,谁能说他是魔呢?那不还是仙。徐青缓缓睁开眼,金刚魔王一成,他化自在武圣伏玄的事,便即告一段落。馀下无非是积攒更多的太初魔炁,使这个武圣级别的魔王护法出来的时间更久一些。其实徐青现在的天魔身,准确的说是他化徐青,所以保留了徐青原本的能力。只是这又和他先前的领悟有冲突。世间已无「徐青」,又何来他化徐青?因此他这天魔身,与天魔功的他化自在身,定然还是有区别的。可是区别在何处,他还是参悟不透。只是如果天魔身被毁,他也还是能活在对他念念不忘的人的梦境里。问题是,再无那麽多的太初魔炁和太始魔炁来为他重新塑造一个天魔身了,对于现实的影响和干涉,自然会下降很多。可以说,天魔身是他和现实连接的一个媒介。「夫君。」冯芜见徐青睁开眼,却久久不语,试探性喊了一下。徐青回过神,随即用伏玄的武圣经验,来指点冯芜的太上散手。虽然因为徐青复活,冯芜丢失了「太上忘情」的境界,但不意味着太上散手就彻底无法运用了。徐青先前武道见识不足,现在有了他化自在伏玄,他自身的武道见识与伏玄一般无二,而且结合自身的底蕴,甚至更胜出。因此还真给他琢磨出让冯芜发挥出太上散手的办法。冯芜听了徐青的解决办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确实有可行之处。徐青的看法是将太上散手从主动技能,变成被动技能。一旦冯芜遇到生命危险,便可以触发与徐青生离死别的心境,如此一来,太上散手的「太上忘情」境之妙,自然而然就能发挥出来了。这有点前世小说里,黯然销魂掌的意思。不过具体如何触发,如何运用气血,都有极大的讲究。这需要武圣级别的见识来点拨。有了大体框架,徐青和冯芜又是知根知底,夫妻两人联手,倒是将此事推行的很顺利。而且他作为天魔,最善于玩弄人心,在这方面,确实有优势。总而言之,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触发「太上散手」的冯芜,将是武圣之下,最为顶级的战力,远非一般的武道宗师所能企及。……郢都府。这里是老首辅张太阿的老家。回到老家丁忧之后,老首辅便着重徐青提到的高产作物试验。目前来说,确实肉眼可见的亩产量有提升,但距离徐青描述的那种高产情况,还是差了一截。首辅对此已经十分满意了。因为中土有深厚的农耕文化,只要不断地持续改良,总能将这些高产作物的潜力激发出来。其实如今许多农作物,都是中原王朝从别处抢来,然后再加以改进的。一旦能将粮食问题解决,再配合变法的政策,在他看来,大虞朝的中兴是有很大希望成功的。国朝甚至能再延续一甲子以上。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即使首辅一开始就不在意自己的身后名。可是如果真能成功,他必然名留青史,家族也能得以保全,这绝对是他先前不敢想的圆满结局。人生至此,再无任何遗憾。不过,老首辅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一件麻烦事找上了门。听完长子的叙述,老首辅面色很平静。但眼下的事确实比较糟糕。因为一条鞭法在他老家的执行中,都能出现差错。无吝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拍中他的脸。张家大公子本以为老父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老父比他想像中要平静许多。实际上,现在天下人心中,老父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无论是之前的梁阁老,还是现在的霍景,都不是天下人心中的首辅。因为老皇帝隔三差五,还会写信给张太阿,谈论朝政。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老张对朝政的影响力依旧非常大。但首辅心里清楚,他怕是回不去中枢了。因为现在首辅很明白,他在地方的意义,远大于在中枢的时候。说来也好笑,他在中枢时,地方豪绅都对他怨言颇重,现在怨恨大都归了徐公明,这些豪绅反而很希望老首辅早点复起。没办法,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地方豪绅认为,霍景也是纸糊的阁老,跟梁阁老有啥区别?堂堂保守派领袖,现在完全成了徐公明的应声虫。早知如此,还不如老首辅在的时候,那时候老首辅是顶多严厉申斥,他徐公明真动刀子啊。其实豪绅们,也有聪明人,他们清楚,无论老首辅回不回去,徐公明都不可能手软。人家大势已成。但老首辅回去,以张太阿的秉性,总不至于当应声虫吧。不过也有不想老首辅日子过好的。霍景当了首辅,他手下的清流们,对于老张很不待见,时刻警惕张太阿的复起。而且霍景到底会演戏,一直安抚督察院的老部下。说要忍一时之辱,等待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总而言之,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绝对不是和徐公明一条心。再加上,老霍是近墨者黑,跟着徐青也学会了分赃那一套,这次招标的收入,拿出来分给清流不少,老霍现在的人气在清流心中,竟然比从前当督察院头头——左都御史更高了。简直没法说理去。他以前多麽苦口婆心,对大家晓以大义,结果吃力不讨好。分银子之后,效果竟是立竿见影。可见清流们平时嘴里虽然都是微言大义,天下正道;心里面,实际上全都是银子!如此一来,霍景更无背叛清流的心理负担。他现在是真「首辅」,清流要用,浊流一样要用,岂能因私废公?他是一片公心,清流们却是一片私心。这次清流私下串联,给老首辅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终于在夏税的时候爆雷。……老首辅了解事情始末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坏事有一手。此事不是其他事,而是一条鞭法的执行问题。其实老首辅搞一条鞭法,为了防止下面乱来,加重百姓的负担,加了不少条条框框的约束。总而言之,一条鞭法十分繁复细致。正因为条条框框多,且繁复细致,反而导致漏洞不少。郢都府,也就是老首辅眼皮子底下,这些清流出身的官员,故意拿着一条鞭法的繁复条文丢给下面,让这些奸滑小吏自由发挥,巧立名目。以至于,许多小民按照一条鞭法老老实实交税之后,竟然额外多了不少苛捐杂税。关键是,那些小吏还拿着一条鞭法的条文来诈唬小民。而且老首辅现在就在郢都府,小吏们还恐吓他们,一条鞭法是首辅亲自制定,你们要是敢违抗,那就是不要命了。一通连环招下来,小民交税更多,自然怨言也不少,都恨上了张家人。尤其是张家的族人,交税都是正常交,更让许多百姓恨恨不已,由此引起了冲突。总而言之,张家的名声在郢都府算是臭了。「我本意制定这些条文,乃是为了小民不受盘剥,没想到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无论如何,总归是我做错了,我会向朝廷自陈其罪。你带着我的信,送到江宁府,告知徐公明,这事我求他帮我善后。」张大公子莫名心酸。父亲明明是一片好心,怎麽会落得这样的结果。而且该惩治的不是那些小吏和官差吗?为什麽父亲不出手?老首辅见长子神情,知道他是不理解,于是解释道:「郢都府都这样,足见在推行一条鞭法的过程中,天下各处,皆可以钻这些漏洞。我若是只为了自己的名声出手,于天下何益?错了就是错了,为父不能推卸这个责任。」其实一条鞭法要细致地执行,很依赖于朝廷对地方的监察。可是加强监察,本身也需要较大的钱粮支出。这些钱粮,在到处用钱的朝廷那里,很难拿出来。现在有老皇帝和徐青联手,能在江南这天下膏腴之地将一条鞭法严格执行出来,已经不错了。其他地方走形变样,那是必然的事。不过老首辅也想知道,徐青能对此做出什麽样的妥善处理。而且他此举,无疑也是告诉徐青,自己不回去了,你放心大胆地干。因为老首辅是务实的。他眼见徐青干得更好,何必要回去呢?当年别人阻了他的路,他记恨许久。现在他老了,难道也要那样,阻止年轻人出头?何况徐青大势已成,不需要为任何人退让。当年的小鹰,在他如今看来,已经是云中大鹏鸟,当绝云气,负青天,遨游宇宙了。他静静在旁欣赏,且尽绵薄之力便对了!这确实也很委屈。可是相比起变法的成功,再委屈十倍百倍,他也甘之如饴啊。(本章完) 第264章 流民四起,压力剧增(第1更) 黄老汉是楚源省一个小村庄的普通农民,家中世代务农,靠着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一条鞭法推行后,原本按田亩徵收的实物税改为折银徵收,黄老汉不得不将辛苦种出的粮食拿到市场上变卖,以换取银两缴税。然而,市场粮价波动极大,若是遇到丰收年景,粮价低廉,黄老汉卖光了粮食也凑不够税银;何况现在是灾年,粮食歉收,更是雪上加霜。更让黄老汉痛苦的是,地方官更藉机盘剥。他们故意压低粮食折银的比例,强迫百姓以高价购买官定的银两。黄老汉为了缴税,不得不向地主借高利贷,利息越滚越多,最终连田产也被迫抵押。村里像黄老汉这样的农民不在少数,许多人因无法承受沉重的税赋和债务,甚至不得不背并离乡,沦为流民。如今正是徵税时节,村里一片愁云惨雾。官吏带着差役挨家挨户催逼税银,稍有拖延便拳打脚踢,甚至抓人关押。黄老汉的儿子因反抗官吏的暴行,被打成重伤,家中唯一的劳动力也倒下了。黄老汉望看空荡荡的粮仓和病榻上的儿子,心中充满了绝望。『无生救世,弥勒净土,真空家乡——许多变成流民的失地百姓,头戴白币,喊出了类似的口号。这一幕幕,在楚源省,以及相邻省份正在不断上演。而关中的流民军,也几乎要封锁不住了。?「江南和江南之外,已经是两个世界。」徐青静静听着苏怜卿送来的情报,心中不由感慨。如今江南之外,民间百姓的生存压力,只有北直隶的情况好一些。一条鞭法念歪经的现象,不止其他省份有,其实江南之地也存在,只是有徐青和老皇帝坐镇,其他人不敢太明目张胆。这些事,要说能倾覆大虞朝,那也不至于。因为现在凭藉一条鞭法收上来许多税,大虞朝现在的官军,战斗力比以往强太多。历来王朝末年,流民军战斗力提升的关键,往往和溃散的官军等加入有关。流民四起,最大的危害是破坏原本就有问题的税基,使国朝许多基本运转出现问题甚至停滞。如人之生病,气血堵塞,从而引发其他更可怕的问题.—·可以说,从一条鞭法施行开始,土地兼并加剧都是必然的事。但因为能收上税,反而国力会有一段时间上升期。而且如果能镇压流民得当,还能凭此削减人口,缓解人口和土地的矛盾。如果没有徐青,朝廷肯定是要对这些失地流民,举起屠刀,狠狠镇压。说白了,在朝堂诸公眼中,灾民就不是人,而是杂草,不但没有好处,反而还会危害正常的庄稼。另一方面,徐青也收到老首辅的信。里面还有老首辅自陈一条鞭法错漏的奏疏。流民的情况虽然严重,但现在还不至于会动荡天下,而且现在的流民,面对官军,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但各地的奏疏,犹如雪花一样飞到应天府临时内阁。仿佛各地的官员都有默契,将罪魁祸首往一条鞭法扯,虽然事实也如此。老皇帝面对这些消息,再也无法淡定清修。应天府行宫一一延年宫。大殿里一片肃穆和寂静,众臣工战战兢兢。老皇帝神色阴沉似水,仿佛在说,朕把天下交给你们治理,你们就是这样治理的。霍景亦神色凝重。梁阁老现在是内阁顾问,没有事权,因此心内很是悠然,但面上还是一脸凝重。「说说,该怎麽办?」老皇帝扫视众臣一眼。其他人若寒蝉,不敢开口。这时候徐青微微一笑,出列奏道:「陛下,如今正值盛世,人口充实为历代之最,流民四起,倒也不全是一条鞭法的缘故,而更在于盛世人口太多,土地不堪重负。」他此言一出,老皇帝面色一缓。其馀臣工不得不承认,还是徐六首水平高。当然,徐青也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接看引经据典,对比当今和前朝的人口差距,以及粮食产量..—反正各方面对比,本朝的土地人口都来到了历朝历代之最。可以说是三代以来之最。三代以降第一朝,绝对是非本朝莫属。老皇帝听完之后,忍不住一笑:「少拍马屁,徐青,你说说这事到底怎麽处理?」徐青道:「陛下,如今全国清田,不说已经尽数完成,但天下膏之地,几乎都完成了清田。臣以为,陛下是千古圣君,又逢盛世。不如以陛下的名义昭告天下,盛世之土,永不加赋;盛事之民,永不加役。」他这话一说完,全场哗然。虽然知道你徐公明一向做事天马行空,出人意表,但这个主意,未免太离谱了。朝廷不加赋役,遇到难事怎麽办?难不成你徐公明还能凭空变出钱粮和人丁来?老皇帝倒是神色平静。他不懂徐青的用意,但他懂人,徐青这麽说,肯定是有把握的,且看看徐青又指着霍景,说道:「霍阁老,你觉得在下之意如何?」霍景自翊当世清流砥柱,若是在朝堂上公然反对这种有利天下百姓的政令,岂不是毁自己一世清名?毕竟你们这些士大夫成天说不要与民争利,现在徐六首直接让利天下之民,你跑来反对。合着你们士大夫说的民,还是别的「民」。纵然事实如此,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嘛!霍景神色变幻数次,心里不太摸得准徐青的意图,但此事好像没什麽反对的必要,吃亏也是朝廷的事。何况眼下没有边患,真出事,那也是以后。毕竟他可太清楚,现在这些流民是成不了气候的。他随即附和起来。有了霍景带头,其他人也不好反对。其实现在朝堂唯一能反对徐青的是玉亲王和吏部尚书王巩,不过现在玉亲王在京师监国,由王巩这等老臣辅佐。稍微能妨碍徐青的霍景,更是被徐青拿捏得死死的。所以在南直隶这边,徐青说话,比以前老首辅还好使。徐青的话得到众人支持,随即才是切入正题。永不加赋役的关键,就是藉助清由的黄册,对各省州府的赋役确定一个总额。如果是灾年,可以由朝廷核实,酌情削减甚至免除,至于丰年,也不会加赋役。等于老首辅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全砍了,直接精简政令。这有点像前朝的包税制,但内核又不一样。前朝包税制是没有清田的,对于地方的赋役徵收只能依赖于地方豪绅。现在大虞朝刚清田不久,对于底层不是没有影响力,而且还有报纸以及绣衣卫丶内厂培训的说书人这些,总归是能将上面的声音传到下面去。这也是徐青对绣衣卫和内厂的改造,不再只是监察机构,而且要发挥出朝廷中枢的喉舌作用。不说有多好,至少开了一个口子出来。若是以往,朝廷有什麽好政策,底层根本没有了解的渠道,只能任由官吏盘剥欺负,最后好处归下,怨归于上。其实如果徐青的天魔修为变得无比高深之后,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家家户户供奉他的画像,这样他就有直接和底层交流的机会。问题是,他现在肯定承受不起这种事。亿万百姓的杂念冲进来,徐青直接就「无我」了。跟自杀没啥区别。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徐青暂时做不到,不代表永远做不到。不加赋役,乃是为了稳定其他没有变成流民的百姓,并将一条鞭法那些复杂的条文砍除,使底层官吏钻空子的漏洞变少,也有利于朝廷进行考核,减轻对底层百姓的盘剥。这法子说能治根?那肯定不行。无非是临时下一剂猛药。而且不加赋役,朝廷没有别的收入来源,绝对是撑不住的。说白了,朝廷不加赋役,难以维持运转,加派赋役,底层会越来越惨,从而造反.—这也是王朝衰落的必然。大朝会过后,才是内阁廷议。亦是解决此事的重点。眼下流民四起,如何平乱,平乱之后,如何收拾残局,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钱」。没钱,拿什麽平乱?但徐六首不愧是徐六首,他拿出一块崭新的银元。事实上,几年前徐青就和首辅商议过铸银币的事。现在有了方仙道和工部的配合,利用蒸汽机铸币,无论是效率,还是银币的精美细致程度,都远超此前铸造的铜币。可以说,从技术上来说,豪绅勋贵想要复刻银币的难度非常之大,除非他们将朝廷的铸币机偷回去。问题是,徐青对此物看管极严,根本不给空子钻。而且徐青还打算让老皇帝派一队影卫看守铸币厂。有了铸币厂,那麽海贸和之前抄家得来的白银,便有了真正的大用。老皇帝听明白徐青的意思了,利用银币,开设大虞钱庄,由朝廷负责经营和发币。而且铸币厂的铜币,同样也是蒸汽机制造,远胜从前的劣币,成本还更低。总而言之,银币甚至能替代一些国朝初年的宝钞作用,并且是白银所铸,不会像宝钞那样严重贬值。其实最核心的一点便是藉此强化中枢的财权。汉武铸五铢钱充实国库,也是此理。说白了,徐青不加赋役,但可以从金融上完成对豪绅勋贵的收割。他的打法更高级。而且有权力和武力背书。其他豪绅勋贵不想玩这一套,只能造反。那徐青和老皇帝可太高兴他们造反了。以徐青和老皇帝掌握的武力,这些人造反比他们不造反更好。老皇帝是个财迷,因此对徐青的话,大致能听明白。「朕得公明,高枕无忧矣。」老皇帝评价一句,安心回去清修了。他很有自知之明,不瞎搞,不添乱。道家无为嘛。铸币是户部和工部的事,由霍阁老牵头,徐青调和,户部尚书陈复,那是徐青的铁杆。工部尚书上次见识了徐青治河的手段,自然也不会乱来,何况徐青在工部已经扎根许久,话语权自是不言而喻。南直隶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地主老财,都喜欢藏银子。徐青利用铸币的机会,让这些人将银子拿出来换成银币。这些人还不得不换。因为同样价值的情况下,银币精美。傻子都知道,换成银币好,还是留着白银好。徐青全力开启铸币机,主打一个量大管饱,良币驱劣币。统一了货币,开设大虞钱庄,银子自然源源不断地进来。因为徐青开的大虞钱庄不但不收利息,反而还派利息给储户,虽然很少,却也足以让南直隶的豪绅勋贵动心了。其实要是朝廷背书,大虞钱庄肯定开不下去。问题是,这此事徐青亲自背书,如果给不出利息,徐青公开在报纸上说了,他自己贴。在南直隶,你可以不信朝廷,但你要是不信徐六首,哪怕最恨徐青的那一批士绅,都得给你一巴掌。他们对徐公明恨归恨,却绝对不会质疑徐公明的诚信。从前说古人,都说是一诺千金。现在江宁徐六首,言出入山,万金不换。这都是业界有口皆碑的。连魏国公都认呢!不得不说,徐青之前立下的人设,为大虞钱庄的成立起到很大的作用。有了大虞钱庄的借款,朝廷开拨大军,镇压流民,甚至恢复事后生产都有钱了。霍景都为此膛目结舌。他可太清楚张太阿和老皇帝此前为了从豪绅勋贵手里抢钱,付出多大的努力,想了多少办法。结果这麽多年下来搞的钱,怕是还没有人徐公明一个月搞的多。虽说这些钱是借的。但钱只要花出去,起到作用,借的又如何?说白了,徐青是把过去多年江南豪绅勋贵走私以及海贸积累的财富激活一部分,重新流通起来。有了这些钱,工商业也不愁资金了。无形间,大虞钱庄正在向南直隶第一大债主蜕变。因为钱庄的钱大都来自豪绅勋贵,所以他们更不能破坏那些新兴工坊商会,不然利息收不回,本金也可能被吃掉。毕竟徐公明说了要赔,问题是没钱,怎麽赔?大家信任归信任,也自然要考虑一些现实因素。而且徐青也在报纸上,看重强调了这一点。但豪绅勋贵纵然明白这是个阳谋,也没拒绝的道理。把钱放进钱庄,躺着都能赚,对于子孙后代,不要太好。老登们纵然反对,家中的纨子弟也不许他们反对的。这世上固然有清醒的智者,可是面对大势,也只能随波逐流,自来都是顺天者逸,逆天者劳。如今徐青就是南直隶的天。虽然徐青一番操作,暂时解决了朝廷钱荒的问题,但粮食问题依旧严重,除此之外,北方和辽东的战事又开始了。一时间,朝廷的边防压力陡增。没有粮食,许多被镇压的流民,都被官军残忍杀死,一时间那些偏远的穷省份,怨气冲天,许多妖孽开始复苏。江南和江南之外许多省份,差距愈发明显,犹如人间和炼狱的区别。 第265章 仙朝的开端(大家新年快乐!) 「坐馆,两淮盐商有异动。「严山拿出一份情报。上面写着两淮盐商打算操纵粮市的事情。徐青正在审阅工部和方仙道联手打造的新式水车图纸,狼毫笔尖悬在半空顿住。窗外蝉鸣忽然刺耳,热风卷着铸币厂特有的硫磺味扑进徐青办公的值房。「他们有多少粮食?」严山回道,「根据绣衣卫的线报,他们手里至少有三十万石江南粳米。「徐青闻言,搁下手中的笔。狼毫尖端重重顿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随即便是好一副水墨江山。徐青抬头望向檐角铜铃,那里系着方仙道特制的镇妖符。官军平息民变,杀死许多流民,但随即有大量逃散的流民化妖的事情出现。流民化妖,比瘟疫还可怕。连江南都受到严重影响,闹得人心惶惶。徐青便让衙门都挂上了这些黄纸朱砂的玩意儿。他是不信这个,但需要有个东西能安抚人心。而且还能藉此再赚一笔钱。江南之地,无论士绅还是百姓,现在都有钱。「粮仓还有多少?「「应天府的常平仓能动的不过五万石。」严山顿了顿,接续道:「更蹊跷的是,两淮八大盐号的运粮船,昨夜全数改道去了馀杭。「铜铃无风自动。徐青搁下笔,摸出贴身收着的万寿银币。蒸汽冲压的龙纹硌着掌心,这是他亲手设计的防伪纹——是用工部制作的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锯齿状刻痕。自古以来的钱币,都没有如今的万寿银币这般精美复杂,而且铸币越多,用工的成本越低。「查过馀杭的米价吗?「「每石涨到三两七钱。」户部尚书陈复跨进门来,官靴沾着郊外的红泥,「更麻烦的是这个。」他展开一块绢布,上面用丹砂画着诡异图案:数百具骷髅迭成莲台,中央坐着无面佛像。「白骨莲华观!」严山倒退半步撞上值房的珍贵摆设——多宝阁,上面的珐琅花瓶应声而碎,「这是西北流民中传播的邪教,不是说已经被镇压了?」「数日前,淳化镇粮仓被劫,守仓士卒都跟着妖化了。那些流民.他们眼冒绿光,能手撕生铁。」陈复面容无比凝重。徐青突然起身,镇纸下的西北急报被风掀起一角。他想起不久前朝天观主夜观星象时说的话:「荧惑入南斗,血莲开九重。公明,该来的总要来。」黑山老妖,雪域活佛!徐青心里闪过两个名字。雪域活佛的出世与当初在辽西塞外遇到的密宗喇嘛善智脱不开关系,而善智正是黑山老妖的棋子。「严山,我口述一遍,你且记下。即刻实行三条政令。」徐青手中的银币拍在案上嗡嗡作响,「其一,工部所有蒸汽机组装抗旱水车,七日内我要看到长江水倒灌黑水湖;其二,通知讲武堂,这些学员该活动一下筋骨了;其三.」他摘下墙上未央剑扔给陈复:「带绣衣卫和讲武堂的学员去查封两淮盐商的私港,就说我怀疑他们勾结东夷人,倒卖粮食到辽东女真人手里……」「那您?」徐青已经走到廊下。他浑身有恐怖的武圣气血爆发,犹如烈日蒸腾,把青石板烤出氤氲热气,他随即望着北方翻滚的乌云,那是方仙道联手龙虎山设坛做法激起的雷暴。这场旱情,需要机关和道术结合,才能用人力去战胜天灾。可以说,在徐青的步步为营的谋划下,大虞朝不止有靠变法成功中兴的可能,还可能成为前无古人的仙朝。如果能做到这一步,他的天魔功会可怕到什麽程度,徐青自己也难以想像。……应天府,三百蒸汽机关正在待命。精钢锻造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蓝光,齿轮咬合声如巨兽低吼。这是工部最新研制的「旱魃克星」,每台锅炉都刻着避火符咒,活塞杆用雷击木制成。替徐青养马的张队正牵来嘶鸣如龙吟的火云马。徐青按住腰间六首金印。当他翻身上马时,乌云深处炸开惊雷,雨滴砸在银币纹章上,仿佛溅起了细小的电光。大雨滂沱而下。「我去灭了这邪教!」徐青的声音,悠悠回荡在天地间,荡气回肠。(本章完) 第266章 魔王护法踏破白骨莲台(第1更) 徐青单骑出现在清州运河的堤岸,身下的火云马,喷薄出灼热的气流,低沉的嘶鸣中,间或有龙吟出现。这匹神骏的良马,已经有向着神仙坐骑蜕变的趋势,迈入「蜕凡」的阶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火云马身上体现出来。由于旱情,运河水位下降,现如今运输漕粮用的是小型船只,吃水较浅。徐青看得真切,在这些运粮船的吃水线处,分明缠绕着散发腐臭的白骨藤蔓,森白幽沉的烟气,逸散在运河表面,伴随波光荡漾,营造出一种极为可怕的气氛。「那是辽东女真萨满的噬魂烟。」徐青脑海里泛起与他天魔身合一的武圣魔王护法伏玄之声。他现在武圣级别的气息便是来自于他化自在金刚魔王伏玄。实际上也是天魔身和魔王护法的结合。因为魔王护法的存在,也是依托于天魔身的太初魔炁才能显化。话音未落,其中一艘运粮船突然解体。数十具身披运军服饰的骷髅踏浪而出,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磷火。它们手中锈迹斑斑的腰刀,此刻竟泛着工部精钢特有的水波纹。运军便是运送漕粮的官军。不用说,这白骨莲华邪教,正是七杀魔宫和雪域活佛联手炮制的产物。因为辽东女真萨满奉黑山老妖为神,七杀魔宫也是萨满们动员女真人修建出来,地位犹如吐蕃雪域的布达拉宫。白骨莲华观正是脱胎于密宗秘法的产物。火云马发出龙吟,马蹄震动堤岸。轰!徐青骑着火云马踏上运河的河面,炸起高高的水柱。一人一马,与白骨骷髅的运军撞在一起,腐肉和碎骨齐飞。区区白骨莲华观打造的炼尸,根本阻止不了单骑而来的徐青。但是很快,火云马沉重的身躯出现剧烈的颤动,运河河底,竟然传出梵唱声。其馀运粮船突然爆碎,化作漫天血雨。运河的河心出现漩涡,吸乾血雨,一朵巨大的血色莲华升起。血色莲华绽放的刹那,运河两岸的芦苇突然结出冰晶。那些幽绿磷火在血色映照下,竟幻化成密宗曼荼罗的纹路。徐青他化自在魔王伏玄,自然拥有武圣伏玄的见识,立刻认出这是出自密宗「时轮经」的邪法——大日莲台印。而且从里面,他还能体会到来自黑山老妖的强烈个人风格。显然这大日莲台印得到了黑山老妖的指点,变得更加邪异诡魅。天下乱起,以血肉为原料驱动的邪法会越来越多。这类邪法好似用煤炭驱动的蒸汽机关或者方仙道的魂石机关一样,都可以在短时间内不依赖于强大的修炼者,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伴随血色莲华出现的还有密密麻麻的漕运运船锁链,好似天罗地网,要将徐青和火云马缠绕住。「放肆!」徐青的天魔功催发到极致,一道魔王虚影从他身上飞出。正是他化自在金刚魔王伏玄。魔王虚影一出现,武圣的气血轰然爆发,竟然一下子将巨大血莲气息压制住。这也是徐青目前相对于大虞双圣以及伏玄等的巨大优势,只要太初魔炁管够,他可以毫无忌惮的他化自在,使用这尊武圣级别的魔王护法。其他武圣进入暮年,每次强行出手,都是对生命力的损耗。与此同时,徐青任由那些锁链捆住自身,太始魔炁发动,这些玩意儿根本对他的天魔身造不成丝毫损害。与此同时,徐青补天劫手轻轻拨动,锁链互相挤压,发出类似齿轮的转动声,激烈的火花与水花迸现,锁链应声碎裂,奇诡至极。另外一边,金刚魔王护法来到血色莲华之上。里面伸出白骨佛手,掌心赫然是七杀魔宫黑山老妖独有的元神印记。徐青很清楚,这是黑山老妖开始忌惮他了,竟然在闭关恢复造物主巅峰的时间段里,依旧要想办法打压徐青,削减大虞朝的国势。所以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打破了过去独来独往的惯例,选择与雪域活佛合作。而且根据他搜集到的资料,黑山老妖确实有洞悉天机的能力。显然老妖是觉察到了什麽。金刚魔王面对老妖借着雪域活佛之法,隔空而来的一击,似乎激发了内心里伏玄对黑山老妖的恨意。若不是老妖作恶,他最为敬重的慕容太师以及一手带大的草原大汗怎麽会背刺伏玄。徐青他化自在伏玄,自然连这一部分情绪也继承了。运河愈发沸腾。血色莲华中升起的巨大佛手,每一根佛指都宛如层层叠叠的白骨塔,每层都挂着密宗人皮鼓。鼓面用金粉画着辽东萨满的星图,鼓槌赫然是妖化流民以及运军的腿骨!「咚——」鼓声与梵唱共鸣的刹那,火云马耳鼻溢血,发出悲鸣。「不要怕!」徐青的天魔身浑然无事,口吐玄音,拂平火云马体内沸腾的气血。金刚魔王狂笑一声,「魔主,我要让这些妖邪见识一下我毕生的绝学烈日大法。」金刚魔王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有一只武圣伏玄一模一样的天狼刺青,口衔烈日。刹那间,在武圣气血的激发下,整只刺青开始苏醒,化为天狼吞日的虚影,破体而出。与此同时,金刚魔王化作可怕的气血漩涡包裹天狼吞日的虚影,在层层叠叠的白骨塔上空凝聚成恐怖的烈阳。来自运河的无数白骨藤蔓开始扑向这口气血骄阳,却宛如飞蛾扑火。「给我破!」金刚魔王狂笑一声。随着他一声暴喝,气血骄阳坠入白骨塔。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空间坍塌般的寂静。当一切烟尘散去时,一时间运河断流,出现一个琉璃巨坑——这是极致高温瞬间汽化砂石形成的奇观。血色莲华残骸中,半张金箔经书飘落。徐青凌空摄来,瞳孔骤缩。经书上面用朱砂画着白骨莲台!上面一尊佛似笑非笑,充满「慈悲」的怜悯。「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低沉的佛音从远处响起。西北方突然传来火云马同源的嘶鸣。徐青猛然转头,看见十八匹宛如火龙般的火云马浮光掠影而至,马背上空无一人。 第267章 世道(第2更) 徐青目视正不断靠近的十八匹火云马,它们脖颈处镶嵌着密宗的转经筒。此刻转经筒正疯狂旋转,每转动一圈,马身血肉便剥落一分,最终化作森森白骨包裹着熔岩般的心脏。「密宗时轮经的活祭秘法。」金刚魔王的魔音低沉地响起。徐青座下的火云马,躁动不已。见到同源血脉遭受亵渎,已经进入蜕凡阶段的火云马不由地生出愤怒。而这些被活祭的千里良驹,此刻眼窝里燃烧的正是密宗时轮经的「焚魂火」。先前金刚魔王和血色莲华中巨大佛手交击生出的琉璃巨坑突然渗出黑水,十二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有饕餮纹瞬息间吞噬掉徐青手中半张金箔经书,当空又有佛光泛起,拼凑成完整的大日莲台阵图。金刚魔王突然发出闷哼,他心口天狼吞日刺青竟被阵图扯出血肉。徐青瞳孔中倒映出阵图核心——那里悬浮着半块刻有「慕容」二字的神符。琉璃坑底传出齿轮转动的巨响,六十四尊密宗明王像破水而出。最中央的军荼利明王突然睁开第三只眼,霎时所有偃甲明王结出大金刚轮印,整段运河突然倒卷上天!徐青在滔天洪流中骑着火云马踏碎虚空。阵图上的神符突然亮起,浮现出幻象:正是慕容太师结印祭拜黑山老妖的画面。运河底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徐青突然明悟:这怕是黑山老妖和雪域活佛要通过这次机会,借用伏玄的武圣血肉解开禹皇封印。不得不承认,太初魔炁的他化自在过于可怕,竟然借假修真,真达到了武圣血肉的效果。徐青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天魔功太厉害,也不是好事?徐青此时此刻,顾不得在这些事上分心。他眺望西北方地平线尽头,已有巍峨的青铜文明的城郭虚影若隐若现……青铜文明的城郭虚影在阴云中扭曲,徐青瞳孔里倒映着青铜小鼎的虚影——那是禹皇封印上古水魔的九处核心之一。「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杀招。」徐青的补天劫手按在火云马鬃毛上,朱雀神火的火煞顺着脊椎灌入马身,「伏玄前辈,当初慕容太师给你的致命一击,可还记得滋味?」徐青低沉一句,江宁府的真实伏玄,忽然在心灵中响起徐青这句话,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随即是被最亲密之人背刺的痛苦和绝望泛起。来自武圣的绝望和痛苦!太初魔炁好似吃了一顿饱饭。金刚魔王的虚影突然凝实,武圣气血竟在魔炁催动下燃烧成金红色。天狼刺青挣脱阵图束缚,一口咬住半空中的神符幻影。「喀嚓——」神符碎裂的声响宛如惊雷劈开运河。十八匹幽骑应声炸成齑粉,熔岩心脏在琉璃坑底汇聚成赤色溪流,汇入徐青座下的火云马体内,它仰天长嘶,额间鳞片层层生出,间杂着一枚青铜铸造的竖瞳!「重瞳天马?」来自远处的佛音带着惊诧,「这是禹王八骏才有的血脉!「竖瞳倒转的刹那,火云马霎时间得到补天劫手以及朱雀神火的加持,激发了血脉深处的天赋本能。倒悬半空的运河在火云马的天赋本能牵引下轰然坠落。六十四尊明王像结成的金刚轮印被万钧水势冲得七零八落。而这时候,军荼利明王第三只眼迸出血泪——那泪珠在半空凝成血色舍利,直取徐青后心。「来得好!「徐青反手抓向舍利,太始魔炁在掌心化作旋涡。血光没入漩涡的瞬间,西北方的青铜文明的城郭虚影突然凝实三分,城门上纹路竟与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饕餮纹如出一辙。金刚魔王突然厉喝:「魔主当心!「血色藤蔓从大日莲台阵图中疯长,每一片叶子都浮现一尊活佛的面容。藤蔓尖端刺向火云马额间的青铜竖瞳,却在触及的刹那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叮——「徐青袖中飞出上百枚方仙道特制的震天雷,在大日莲台阵眼处引爆,气浪将血色藤蔓撕成碎片。血雨飘洒之际,他看见琉璃坑底内,那些坠落的血雨正沿着青铜棺椁的纹路涌动。与此同时,徐青的青铜镜内,闪现出盐商私港的画面。这是徐青通过天魔意识,从严山身上看到的场景。严山和讲武堂学员正率绣衣卫撞开馀杭盐仓,堆积如山的麻袋里洒出的却不是粳米,而是混着白骨的黍米!「调虎离山?」徐青蹙眉不已,他现在很清楚这次是黑山老妖丶雪域活佛丶慕容太师三人联手布局。「哼,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应天府,黑水湖。众多蒸汽水车开始工作,轰鸣声,盖过了方仙道和龙虎山联手接引天雷,降下暴雨时的雷鸣。长江水开始倒灌黑水湖,缓解应天府旱情。忽然之间,暴雨突然变成血雨。大量的蒸汽水车在血雨侵蚀下浮现裂纹。与此同时,黑水湖方向,同样有青铜文明的城郭若隐若现,这里同样也是禹皇治水时,九处上古水魔的封印核心之一。参加这次旱魃克星行动的民夫,在血雨的侵蚀下,竟成了禹皇封印的活祭品。三代以前,祭祀活动一向以活人为祭品。无论是青州运河河段的封印,还是黑水湖的禹皇封印,竟然都需要用活人来进行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应天府,方宅,方阁老躺在藤椅上,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仿佛穿透一切阻碍,来到黑水湖上。他看到了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徐公明说得不错,这世道,自古以来都是吃人的,天下万民从来都是牛马奴隶,世道从来没变过。」方阁老叹息一声。吃人与奴隶,自古以来的世道,皆是如此。方阁老缓缓伸出手。瞬息间,一只手似乎无视空间的距离,就这麽平淡地,平实地,将黑水湖的血雨异象拂平。一时之间,风平浪静,乌云散去,仿佛什麽怪事都没发生过。只是水车旁边一具具民夫的尸骨,依旧是此前恐怖的最直接证据。「继续吧。」方仙道的顾道人对着工部的官员说道,然后惊惧地看了方宅方向一眼,他刚才都意识不到对方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解决了这一桩天大的麻烦。(本章完) 第268章 道术定九品,天下法武皆在徐公明藩篱之中 江南,这片向来温润富饶的土地,此刻却被一场空前的旱灾笼罩。炽热的骄阳高悬天际,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的生机彻底榨乾。田野里,曾经郁郁葱葱的庄稼,如今已被晒得萎靡不振,叶片蜷缩枯黄,无力地垂向乾裂的土地,一道道裂痕仿佛大地乾涸的嘴唇,无声地诉说着绝望。池塘见底,鱼儿在泥淖中艰难扑腾,发出濒死的挣扎。百姓们望着这片毫无生机的景象,心中满是惶恐与无助,每日只能在烈日下苦苦祈雨,眼中的希望之光也愈发黯淡。就在百姓们几乎陷入绝境之时,朝廷终于出手了。一辆辆蒸汽水车开始运作。巨大的车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像是古老的战鼓,宣告着与旱灾的抗争。与此同时,方仙道和龙虎山开坛设法,最终化出一场倾盆大雨。百姓们纷纷从家中奔出,欢呼雀跃,在雨中肆意呼喊,尽情享受着这场久违的甘霖。孩子们在雨中嬉笑奔跑,大人们则满含热泪,向着天空跪拜,感恩朝廷的救命之恩。然而,这看似皆大欢喜的一幕,却让南方的豪绅勋贵们如坐针毡,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们深知,能操控天象的朝廷中枢,已拥有了一种超越他们想像的力量,说不定哪天就和神话中的天庭一样了。而这,无疑会对他们在地方上长久以来享有的特权和利益构成巨大的威胁,他们苦心经营的权力与财富,似乎即将在这场风雨中摇摇欲坠。但百姓们哪会在意豪绅勋贵的心思,在他们心中,朝廷就是他们的救星。旱灾解决了,往后的日子,江南鱼米之乡的富足必将更胜往昔。朝廷也抓住时机,在邸报和报纸上大肆宣传此次救灾行动。每个驿站都张贴着醒目的邸报,上面用生动的文字描绘着朝廷的功绩,驿长们更是被要求拿着精心编写的话本,向每一位过往行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这场惊心动魄的救灾故事。尽管在传播过程中,故事的细节难免有所夸张和变形,但这并不影响朝廷想要达到的效果——稳定民心。其实,工部丶方仙道和龙虎山的人心里都清楚,为了这场解应天府旱情的行动,朝廷几乎倾尽了全力,甚至可以说是掏空了家底。想要将这样的手段推广到整个南直隶,简直是天方夜谭,更别说覆盖全国了。但朝廷的大佬们明白,这次行动的政治意义远远超过了实际的救灾效果。它就像一剂强心针,稳住了因旱灾而动摇的民心。原本大家都以为,人心一旦散了,就再难聚拢,可徐公明却凭藉着他超前的布局和惊人的智慧,做到了这看似不可能的事。一时间,众人心中都在暗自惊叹:这天下,还有什麽事是徐公明办不成的?然而,事实证明,还真有!徐青虽然成功地解决了白骨莲华邪教,但邪教背后的雪域活佛却始终像个幽灵般,隐藏在黑暗的深处。在运河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中,徐青分明感觉到恶佛就在附近,那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他在战场上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每一次交锋都全力以赴,希望能揪出这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但直到最后,当所有白骨莲华邪教的妖孽都被消灭,他却始终未能找到雪域活佛的本体。很明显,对方使用了一种极为高深莫测的秘法,在暗中操控着一切。徐青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先回应天府。因为他所召唤的金刚魔王存在着时间限制,一旦时限到了,他将失去这股强大的助力。他心里清楚,灾情一日不彻底解决,流民就会源源不断地涌现,而只要有流民存在,新的邪教就会如野草般滋生,前朝的灭亡便是前车之鉴。……「坐馆,盐商的私港已经被我们成功封锁了。可是,他们一个个嘴硬得很,打死都不承认和邪教有任何勾结。他们还统一了口径,坚称去往馀杭的运粮船是为了买粮,帮助朝廷赈灾。」严山匆匆赶来,一脸焦急与无奈,向徐青汇报着情况。此次行动,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本以为能一举揭开盐商与邪教勾结的真相,狠狠打击这股势力,可没想到,却遭遇了盐商们的顽固抵抗。结果实在是差强人意。「那三十万石江南粳米到底在哪里?」徐青随意地看了严山一眼。「他们咬死说没有,至于私港那些掺杂着白骨的黍粮,他们声称是被邪教暗中祸害的,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如果不是朝廷及时派人来,他们自己都还没发现呢。」严山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任务办得实在是不漂亮。坐馆单枪匹马,凭藉着超凡的勇气和智慧,解决了白骨邪教,又巧妙地利用机关和道术缓解了旱情,安定了民心。而他们这些人出去执行任务,却被盐商们耍得团团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处处碰壁,这让他觉得无比愧疚和自责。严山细细想来,盐商们这次的行动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和准备。朝廷的动作刚一开始,他们就立刻做出了应对,毫不犹豫地选择认怂,以极低的姿态应对朝廷的调查,不给朝廷任何扩大事态的机会。他们就像一群狡猾的狐狸,在危险来临的瞬间,迅速躲进了自己的洞穴,让朝廷的重拳一次次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着力点。徐青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这些盐商承接了各地的盐运和销售,掌控着庞大的商业网络,我上次改革盐法时,没有动他们,就是考虑到这其中的复杂性。天下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有时候,做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我历次变法,核心都是以扩大整体利益为主,通过重新分配利益来掌握主导权,这才是关键所在。如果我们把盐商看作一个紧密的整体,想要突破他们的防线,事情就会变得异常棘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严山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说道:「坐馆,要不我们传个话出去,谁要是能拿出那三十万石粳米,就让谁坐这一届的盐会总商。这样一来,说不定能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让他们自己主动把粳米交出来。」「惟中,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也不失为一种策略。但这种伎俩,放在以前或许还能奏效,能让那些盐商们为了利益而互相争斗,从而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徐青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的盐商们,经过这麽多次与朝廷的博弈,已经变得精明无比。他们对我的行事风格和策略了如指掌,这样简单的诱惑,恐怕已经很难打动他们了。」严山听后,顿时沉默不语。他心中暗自感慨,如今江南的豪绅勋贵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些只知贪图享乐丶目光短浅的人。他们把徐青在复社的讲学资料和私下的谈话都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个透,就像一群勤奋的学生,努力学习着如何应对朝廷的政策和手段。在与朝廷的一次次交锋中,他们不断成长,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但在徐青看来,这并非全是坏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潜移默化之下,许多豪绅勋贵的思维开始逐渐向工商主转变。他们渐渐明白,按照徐青的理念去治理地方,不仅能够提高效率,还能减少底层百姓的反抗。因为百姓也是人,他们也需要享受生活,需要得到尊重和关爱。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能够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他们就会更加卖力地工作,创造出更大的价值。不得不说,正是由于徐青大力发展海贸和工商业,江南豪绅勋贵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显着的提高。如今,让他们再回到徐青变法之前的日子,他们肯定会一百个不愿意,因为在物质享受和生活品质方面,两者有着天壤之别。实际上,徐青的理念和思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人心,成为了一种新的潮流和趋势。严山作为这一切变法的亲历者和参与者,他对其中的变化有着最为深刻的体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豪绅勋贵们对坐馆的态度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坐馆推行的政策给他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让他们的财富和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和提升,生活变得更加奢华和舒适;恨的是坐馆总是试图为底层百姓争取更多的权益,打破他们原有的特权和利益格局,这让他们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严山甚至常常怀疑,要是坐馆哪天真的主动和豪绅勋贵同流合污,答应恢复前朝的包税制度,这些家伙说不定能立刻兴奋得跳起来,毫不犹豫地给坐馆添一件黄袍,拥立他为帝。实际上,从某种角度来看,如今施行包税制,朝廷的收入或许会在短期内有所增加。徐青提出永不加赋役,也有类似的考量。只不过,他提出这条政策的前提是清田,通过这一举措,朝廷重新掌控了部分基层的权力,使皇权自太祖之后,再次触及到乡里层面。然而,严山心里明白,这些基层权力,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那些现在行使基层权力的小吏,在未来的日子里,很可能会被地方势力所拉拢和腐蚀,成为地方土豪劣绅的一员,到那时,朝廷好不容易夺回的基层权力,恐怕又会重新落入地方势力的手中。他心中感慨万千,坐馆就是坐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事。在这个动荡不安丶利益错综复杂的时代,他宛如一位孤独的勇士,独自挑战着传统的束缚和既得利益者的阻挠,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毅然前行。这才是真正的豪杰大丈夫,是值得自己一生追随的领袖。严山本身并没有什麽坚定的立场,但既然坐馆愿意为天下苍生出力,他也愿意毫不犹豫地倾力跟随,希望能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中,留下自己的一笔,名垂青史。在他看来,这样的人生,远比当一个只知贪图富贵的高官更有意义。「坐馆,那我们该怎麽处置这些盐商呢?」严山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徐青,等待着他的指示。「那些粳米和去馀杭买的粮食,朝廷不需要他们捐赠,只需要他们实实在在地帮朝廷转运到受灾的地方。钱,朝廷不缺,也会照付。」徐青目光深邃,神色平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直接要回粮食,再进行拨发,在国朝如今的官场风气下,十石粮食能有两石真正到灾民手上,就已经是万幸了。这并非他过于悲观,而是国朝的官吏们长期以来形成的一种恶劣的风气。别看陈复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表现得十分忠诚,但真到了拨粮食这种涉及巨大利益的关键时刻,陈复自己都得截留一成。他不是不想清正廉洁,而是身处这样的官场环境中,身不由己。陈复这个户部尚书如果不拿,下面的人就会觉得不正常,就会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谁还会愿意为他办事呢?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缺不缺这点利益的问题,而是一种深深植根于人心的默认规则,一种难以打破的官场潜规则。徐青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惩治一些贪官污吏,但他也无法从根本上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严山听后,立刻明白了徐青的用意。徐青接着说道:「盐铁的生产是国家的命脉,必须牢牢掌控在朝廷手里,但是经营权可以适当放松,不过也不能太松,必须把握好这个度。这次要用盐商,所以不能逼迫太紧,否则他们很可能会狗急跳墙,给朝廷带来更大的麻烦。可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逍遥法外。你这段时间带上复社的社员去走访一下那些灶户,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和需求。」「坐馆是打算用这些灶户来侵夺盐商的经营权?」严山眼前一亮,仿佛瞬间明白了徐青的布局。「盐商和灶户之间,本身就存在着尖锐的矛盾。以前灶户们势单力薄,又没有人撑腰,就像一盘散沙,只能任由盐商以及背后的豪绅勋贵们肆意侵占他们的利益。他们心中充满了怨气,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将这股怨气归结于官府,这对朝廷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为灶户做主,让他们知道,朝廷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严山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对坐馆的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先暂时安抚盐商,让他们帮助朝廷赈灾,稳定住当前的局势;再慢慢扶持灶户,利用他们与盐商之间的矛盾,用灶户这把软刀子,一点点地削弱盐商的势力。这样一来,朝廷便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成为了这场利益博弈的裁判者。矛盾被巧妙地转移到了灶户和盐商之间,而到最后,两边都会因为朝廷的调解和支持,而对朝廷感恩戴德。这一招实在是高,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过,这事也只有坐馆这样的谋略大师才能做到。要是换成别人,光是让盐商帮忙运粮赈灾这件事,这些精明的盐商就绝对不会答应。说到底,也是因为坐馆先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派他们将刀子架在了盐商的脖子上,来了个先兵后礼,让盐商们不得不有所忌惮,才勉强同意合作。……徐青和严山商议完这些事情后,便径自去见雄禅。他将这次白骨邪教的详细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雄禅。「公明的顾虑,贫僧感同身受。流民一日不解决,邪教就会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但雪域活佛的存在,才是这一切祸乱的源头。流民的问题固然要解决,可雪域活佛的威胁,同样不能忽视。还有慕容太师丶黑山老妖,这些都是悬在大虞头顶的利剑,是心腹大患啊。」雄禅一脸严肃,双手合十,神色凝重地说道。他这人最是识时务,眼见得徐青和老皇帝联手,在大虞这片土地上,自己已没有任何割据的可能,那还能怎麽办呢?只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与大家一起,用心经营好大虞这个大家庭。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说实话,在雄禅看来,若以大虞为家的话。要是没有徐青,这个家早就散架了。老皇帝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到徐公明这样的肱骨之臣的辅佐,这就好比唐高祖生了个英明神武的李二凤,是大虞之幸!如此看来,玉亲王倒真有点像那隐太子,更何况,玉亲王连正式的太子名号都没有,在这场权力的角逐中,处境显得更加微妙。雄禅心思如电,在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念头。「这三个老怪物,每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对付的。尤其是黑山老妖,一旦让他恢复到造物主巅峰的实力,只怕又是一场滔天大劫。所以,咱们现在必须全力以赴,帮助陛下提升国势,只有这样,将来才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我看黑山老妖虽然看似强大无比,但其实他也并非毫无破绽。毕竟他现在已经开始四处寻找帮手了,这足以说明,他内心是不够自信的。」徐青回来后,已经知晓方老出手的事。他对此早有预料,但在知道老方出手的具体场景之后,依旧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他现在心里很想问老方一句,你到底能不能搞定黑山老妖,能不能给个准话?要是能,他二话不说,立刻摇人。和老方一起联手对抗黑山老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退缩!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老方既然早就明确表示不掺和黑山老妖的事,那就肯定不会食言。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黑山老妖要是真的刺杀老皇帝,老方会不会出手相助?徐青转念一想,老皇帝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跑到应天府来,说是为了主持变法大局,给徐青撑场子,可谁又能保证,他心里没有倚重方阁老来对付黑山老妖的意思呢?要说怕死,这大虞朝上下,恐怕无人能出万寿皇帝之右,大虞朝第一老阴比,非老皇帝莫属!「所以公明现在是什麽打算?」雄禅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徐青。「这次蒸汽水车和道术起了作用,我打算给天下道术定品级,按威力和作用划分,不再只看境界。以后道术和武道都分九品,各有用处。」雄禅明白,定品级是为掌握修炼界话语权。这也是他的心愿,他也想当修炼界盟主。徐青接着说:「我打算举办道院,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道院有院长和执法长老团,院长请陛下来当。」老皇帝好道,天下皆知。先帝还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呢。说起来大虞皇帝不少都不务正业,但也不全是昏君,不然大虞也撑不了两百多年。当皇帝最重要有自知之明,干事少国家顶多差点,干事多可能亡国!所以万寿皇帝还是很有优点的,舍得用人,只要结果好,不在意过程。「道院设五个执法长老,我丶你丶朝天观主丶龙虎山羽玄道长丶崂山上清宫宫主。」雄禅奇怪:「怎麽没方仙道?」「方仙道分了两派,故土派以顾道长为首,海外派仇视大虞,和东夷人丶禾山道走得近,两派矛盾越来越大,说不定哪天我得去劝架。所以暂时先不考虑。」雄禅不信徐青会好好劝架,肯定是拉偏架。不过,天下道术九品就这麽定下来了。雄禅发现,自己是除徐青外,在讲武堂和道院都有话语权的人,这诱惑太大,根本没法拒绝。(本章完) 第269章 海外仙稻的消息(求保底月票) 道院的成立,徐青只负责具体牵头,至于其中细节,自然是雄禅他们自己去商量。徐青的用意很明显。他负责当裁判,至于如何争夺利益,则是大禅寺丶龙虎山等旧时代修炼圣地的事。道院其实等于形成实质上的道术联盟。这有助于道术的开发和利用。徐青一直觉得,道术用来杀伤,实是舍本逐末,应该是用在杀伤之外的方方面面才是。武道反而更应该专注于杀敌。他开创道院,等于引导旧时代的道术高手踏上正途。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而且道术高手的培养,其实也容易。比如南直隶的秀才中,就能挑出不少好苗子。因为科举本身就是一种筛选方式。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很难通过童生试成为秀才,更遑论成为举人。可以说能考中秀才,至少在道术观想神魂入定这一步,绝对比普通人强不少。这等于给这些秀才一个新出路。朝廷通过道院培养出自己的道术高手,用在对海外的侵略,那绝对是很合适的。因为海外没有中原王朝气运压制道术,对于道术高手是十分有利的。试想在大虞朝的国力加持下,一手机关,一手道术,大虞朝绝对能从海外获得超过现在十倍百倍的利益。而且还能扩张土地,消化如今大虞朝过剩的人口。甚至那时候,大虞朝廷还会嫌弃底层牛马不够多。对于大虞朝的底层牛马也是好事,在大虞朝他们是牛马,出去之后,那就是天朝人,威风得很!徐青不得不承认,他的格局其实很低。只能想到欺压蛮夷的方式来转移大虞朝国内的矛盾。毕竟解决矛盾太麻烦了,转移矛盾显然容易许多。天魔嘛,最擅长干这种事。徐青做出这个计划,心中甚至有些快感。……「你的意思是对草原和辽东,仍旧采取守势,甚至对于西域吐蕃也得继续忍让?」徐青向老皇帝提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边境战事依旧十分吃紧。即使如此,徐青也是命令俞总兵等九边将领坚持住,没有打算进行反击。因为对草原和辽东进行反击,很容易将大虞朝好不容易积攒的国力消耗掉,即使打赢了也没啥好处。毕竟都是穷地方。徐青想得很清楚,只要熬到国力足够的时候,直接铺开铁路,草原丶辽东就再不能造成大麻烦,这是釜底抽薪。为了最终的胜利,需要一定的忍让。如太极拳的拳理一样,蓄劲若张弓,发劲似射箭。他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老皇帝缓缓道:「你说的南洋仙稻,果有其物?」「千真万确,除此之外,海外还有高产的番薯等作物,这些东西一旦引进,即使天灾不断,也不会让国朝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其实徐青说的南洋仙稻是南越的占城稻,如今在闽南地区已经开始推广种植,不过大虞的占城稻种,还是有明显缺陷。徐青的意思是直接出兵,将稻种和种植技术一起抢回来,在江南开始推广。这也是发扬中土王朝的优良传统。其实香料在天下万国中,除了天竺之外,都是稀罕物。可是现在大虞朝却并不缺香料,原因就在于中原王朝抢了很多香料种子和相关的种植技术回来。而且大虞朝各类地形和气候都存在,总有地方和香料原产地的气候环境相似,这就给了大虞朝移栽香料的基础。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大都是十分进取开拓的势力。老皇帝:「灾民的事,不会影响大局吧?」徐青叹了口气:「如今官军四处征讨,大体是不会出现危害比较大的动乱了。」即使徐青用盐商转移粮食,可是依旧得先紧着官军,然后才是灾民。至于直接造反的流民军,兵部的意见都是就地格杀。徐青的意见是杀人可以,但必须处理好尸体,否则会造成瘟疫。瘟疫一起,即使没有邪教,也会造成极为可怕的问题。当初赤壁之战,根据史料,很可能曹军的失利与瘟疫流行脱不开关系。现在工部的煤炭进行大规模普及,哪怕普通老百姓也买得起一点煤炭,因此徐青提倡在应天府丶江宁府进行烧开水。减少生水的饮用,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除此之外,各地的驿站也兼营茶摊,可以藉此降低驿站的负担。其实驿站也是朝廷重要的支出项目。一直以来,朝廷有清流建议将驿站砍掉,保留一些功能即可,其他交给民间运营。徐青深知砍不得,力主不可。而且他接下来打算将大禅寺麾下的龙门镖局和驿站结合起来,形成邮局的雏形,另外还可以发行邮票。邮票的名目他都想好了,用道术制作一批绝版,可以卖出高价。哪怕雄禅再精,徐青这一招,雄禅也挡不住。因为走镖局的人,都是拿命挣钱的。如果有机会吃皇粮,这是光宗耀祖的事。雄禅要是挡着大家进步。哪怕是武圣,总有百年归西的一日。人一死,任你人杰天骄,也是一抔黄土。雄禅若是不想做大禅寺的罪人,就得支持此事。徐青和老皇帝商议完之后,便让法月和龙门镖局总镖头黄天虎去弄这件事。有徐青的手谕,朝廷自然会配合。徐青也通过这些大事小事,一步步将雄禅拉进自己的体系里。大和尚这回是想跳下战车都不可能。说白了,一旦习惯了徐青的操作,大禅寺众僧受益之后。明面上,雄禅依然是当之无愧的方丈,可是徐青才是真正的太上皇。关键是,徐青完全是打着为雄禅好,为大禅寺争取利益的旗号!……徐青现在是步步为营,虽然落子快,却互不干涉,甚至互相弥补。他接着便去找孟宇轩。孟宇轩奉老首辅之命训练靖海卫,如今朝廷水师的力量是越来越强大。徐青接下来是打算让朝廷水师和东溟帮先配合,先侵略南洋,抢夺仙稻和其他高产作物。搞定南洋之后,不但好处大增,再对付东夷人,也不会受到两面夹击的风险。一切计划都在徐青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本章完) 第270章 侵略南洋(第1更) 「徐大人,如今靖海卫的水师,已然全部装配上紫雷火炮,战力提升显着。?孟宇轩,这位当代兵法大家,对火器的洞察与运用,堪称大虞朝的顶尖水平。论武艺,他或许远不及俞总兵,可在军事领域,个人武力向来不是衡量成就的关键。当然,像项王那般惊才绝艳之人,自是另当别论。巨鹿之战,项羽破釜沉舟,以少胜多,威震天下;彭城之战,他率三万骑兵大破汉军五十六万,如此辉煌战绩,换作任何一位兵法大家,都难以复制。不过,军事终究是政治的延续,项王即便勇猛无敌,在政治谋略上,却与那看似怠乎天授的沛公相差甚远,这也注定了他最终的失败结局。在政治才能方面,沛公刘邦堪称站在了历史长河的巅峰,鲜有人能望其项背。徐青早年研读史书时,起初觉得《史记》对刘邦有所贬低,其中记载的事迹,多带有神话色彩,仿佛他的成功全靠运气。然而,随着阅历渐深,徐青才深刻领悟到,刘邦的经历,实乃一部个人的史诗神话。想那刘邦起兵之时,年近五十,一介布衣,凭藉三尺长剑,短短八载便平定天下。后世诸多开国之君,若论平定天下的速度,也唯有唐高祖能与之媲美。但唐高祖的开国之君含金量,其中缘由,众人皆知。就连史书,大多也默认大唐的开国之君实际上是太宗皇帝。正如《新唐书》所记载:「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丶武。」狄仁杰,这位当时的肱股之臣,也曾感慨:「太宗皇帝栉风沐雨,亲冒矢石,方才平定天下,传于子孙。」由此,徐青得出感悟,无论是开创王朝,还是开创一番事业,都必须亲力亲为。若只当甩手掌柜,往往难以成功。这话虽有些暗指老皇帝之意,但徐青自己也是老皇帝「甩手掌柜」作风的受益者,他只能暗自思付,世间道理并非绝对。如今,徐青对老皇帝的感情颇为复杂。从传统的君臣关系来看,他理当报答老皇帝的知遇之恩,为朝廷鞠躬尽,死而后已。可他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得对身边人负责。徐青研读史书,最大的感触便是,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不乏聪慧之人。倘若给予他们合适的机遇与培养条件,其成就未必会逊色于历史上的诸多名人。许多开国功臣,若不是机缘巧合,终其一生,或许也不过是本地的屠夫丶黑道头目,或是衙门里的小吏罢了。当然,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人物,确实远超常人,但毕竟只是少数。多数身居高位者,靠的是出身,亦或是出众的容貌。毕竟,无论男女,长相出众,本身就是一种优势。就像北齐的高神武,若不是生得英俊潇洒,被富家小姐青睐,又怎能获得起家的资本呢?如此看来,机遇对于一个人的发展至关重要。徐青身边的人,最大的机遇便是追随了他,从而变得不再平凡。人一旦体验过不平凡的生活,又怎会甘愿回归平凡呢?所以,一旦徐青停滞不前,或是遭遇挫折,那些曾经对他感恩戴德的身边人,未必还会念及他的恩情,甚至可能会成为最仇视他的人。待徐青的天魔身陨灭之后,他们或许还会积极地对他泼脏水。毕竟他们身为身边人,所说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倘若将来徐青撰写回忆录,被问及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大病初愈后,与婶一同挖虾蚓的那段日子。那时,身体逐渐康复,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叔叔婶给予的关爱,也是纯粹而温暖的。可要是有人不识趣,问他是否愿意回到那段时光,徐青定会毫不留情地赏其一记耳光。因为徐六首心怀天下,即便牺牲自己的快乐,也要为天下人谋求福祉!故而,在出海誓师之时,徐青向众人高呼,此次行动将是改变大虞朝命运的关键一战,大家务必全力以赴,争取光复旧港。旧港,曾是大虞朝开国之初设立的旧港宣慰司所在地,作为南洋的重要枢纽,在当时,大虞朝凭藉此地对南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力。只可惜,旧港宣慰司存续的时间极为短暂。但这恰恰成为了大虞朝此次出兵的法理依据,可谓师出有名。毕竟,总不能直白地告诉众人,这次出海是去抢劫,如此说法实在难听。大虞朝人向来含蓄有礼,即便要到他人之地获取资源,也必定要寻个恰当的理由,始终秉持着温良恭俭让的外在形象。因为大虞朝身为决决华夏丶礼仪之邦,行事总要讲究体面。誓师大会圆满结束后,只见灿烂的阳光倾洒在辽阔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大虞朝水师的战船浩浩荡荡地驶出港口,船上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土兵们个个精神抖数,意气风发。两百年来,大虞朝的水师再度焕发出强大的力量,宛如一片巨大的乌云,向着南洋笼罩而去。无论是方仙道的海外派,还是西洋的各路海盗势力,亦或是南洋的土着居民,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整个南洋群岛与半岛,都弥漫着战争即将爆发的浓烈气味,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的氛围,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将会给南洋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旧港,正是如今方仙道的总部所在。顾道人等故土派陆续回归大虞朝之后,方仙道的海外派逐渐接管了方仙道在海外的所有基业,少了顾道人等人的肘,方仙道海外派如今的势力,甚至加强了。今日更是方仙道的老祖天灵上人出关的日子。此刻,天空上乌云密布,隐隐有雷霆起伏。若是有大虞朝的强大道术高手在附近,一定会非常震惊。雷劫! 第271章 雷霆万钧(第2更) 这雷劫的动静,仿佛是天地在为天灵上人出关奏响的战歌,声势骇人。在旧港那座神秘恢弘的方仙道总坛之中,一众弟子皆面露敬畏之色,仰望着那翻涌的雷云。「老祖此次闭关,历时数载,听闻是在冲击那传说中的无上道境,如今引动这般雷劫,想必是大功将成!」一名年轻的方仙道弟子忍不住低声惊叹道。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师兄立刻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叱责:「声!老祖突破之时,容不得半点惊扰,你莫要坏了大事!」然而,就在众人屏气敛息之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抹黑影,那黑影迅速变大,待靠近些,才发现竟是一艘艘大虞朝水师的战船。战船之上,旗帜飘扬,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土兵们手持利刃,严阵以待。「不好!是大虞朝的水师!他们怎麽会在此时前来?」方仙道的一名护法神色大变,惊呼出声。原来,东溟公主在方仙道还有眼线。她现在怀了徐青的孩子,担心妍头安危。得到情报之后,迅速传递消息,并亲自率领东溟帮的海船过来助阵。女人一旦无情起来,确实很吓人。而且东溟公主只认顾道人这一派的方仙道弟子,对于方仙道的海外派,根本不认。不过东溟帮和方仙道来往密切,哪怕海外派也有不少东溟公主的耳目。说白了,再是派系敌对,深仇大恨,在黄金面前,都不算事。徐青前世抗战时,两派打生打死,不妨碍大家一起做生意嘛。老美支援老蒋的资金,都能被夫人拿去做生意,甚至支持另一派的首领参加大选呢!说起来,天灵上人这次突破跟徐青邀请顾道人来大虞还有点关系。因为顾道人还是讲义气的,或者是出于显摆心理,将在大虞朝得到的高深道术理论传回了方仙道总部。许是天灵上人就差这临门一脚,得到这些理论,豁然开朗。这就好比王重阳得到九阴真经一样。天灵上人也是一代奇才,算是海外散修中,最出类拔萃的一批。而且海外没有王朝气运压制,天灵上人早些年便修成鬼仙。至此之后,便游历天下万国,甚至去了极西之地,与当地的哲人圣贤论道,获益匪浅,改良了方仙道的修行体系。这也是方仙道海外派向西学探索的重要因素。不过即使天灵上人兼中西所长,也没有渡鬼仙雷劫的把握。因为这玩意儿太玄妙唯心。有上古圣贤,一朝顿悟,连过七次雷劫成就造物主:也有称霸一时的道术高手,连一次雷劫也没渡过。鬼仙能不能渡过雷劫,更在于神魂的坚固程度。所以元神正道,由于神魂坚固,往往只需要一次造物主级别的雷劫便可以转为纯阳元神,直指造物主境。黑山老妖便是此例。他只要一次雷劫,便直接成就造物主。反倒是阴神鬼仙,需要七次雷劫洗炼,阴神才能转为纯阳元神。不过成就元神,本就需要意志无比坚定,坚持道路,坚定本心,斩破虚妄。这个过程,正是鬼仙七次雷劫需要经历的心理路程。大虞朝水师的先锋战船,气势汹汹地逼近旧港。船头之上,孟宇轩身姿笔挺,如苍松稳稳站立。他目光如炬,坚毅果敢,紧紧盯着岸上的方仙道总坛,手中长剑在日光下寒光闪烁。突然,他猛地一挥长剑,高声下令,声音洪钟般响彻海面:「众将士听令!随我奋勇冲锋,今日务必拿下旧港,彻底摧毁这些海外妖人的巢穴!」随着命令落下,水师战船如离弦之箭,在海面上飞速前行,船头劈开海浪,溅起层层白色浪花。船上的紫雷火炮早已装填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方仙道阵地,像蛰伏的猛兽,只等下令,倾泻恐怖火力。方仙道总坛内,天灵上人的阴神在雷劫的重重淬炼下,拼尽全力冲击最后的屏障。外界的喊杀声丶战船破浪声,他并非没察觉。可此刻他到了突破的生死关头,每一秒都至关重要。稍有分心,就会前功尽弃,甚至遭受雷劫反噬,落得魂飞散。他只能在心底祈祷,盼着门下弟子顽强抵抗,多撑一会儿,等他突破,定要施展雷劫鬼仙的禁忌道术,让大虞朝水师有来无回。这里可不是中土,有王朝气运压制道术的威力!方仙道的弟子们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纷纷祭出法器。一时间,各色法器光芒闪烁,有的幽蓝,有的炽热。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施展道术,绚丽的法术光芒在海面上交织。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岸边布下火器防线,一箱箱火药搬出来,排列整齐,准备给大虞朝水师下马威。刹那间,旧港海面上,法术光芒与火器硝烟弥漫,喊杀声丶怒吼声震耳欲聋。孟宇轩不愧是当代兵法大家,面对方仙道的猛烈反击,神色镇定,指挥若定。他巧妙操控战船灵活走位,时而左突,时而右闪,如灵动鱼儿,在枪林弹雨中避开大部分攻击。同时,他关注着战场局势,找准时机,果断下令:「开炮!」「轰轰轰!」紫雷火炮的轰鸣声瞬间盖过一切,仿若天崩地裂。一枚枚炮弹裹挟浓烟,如流星划过天空,精准落在方仙道防御阵地上。炮弹爆炸处,火光冲天,土石飞溅,防御工事被炸得七零八落,不少弟子被气浪掀飞,发出惨叫。然而,方仙道底蕴深厚,传承悠久。面对猛烈攻击,他们没退缩畏惧,反而斗志被点燃,反击愈发疯狂。擅长符咒之术的弟子迅速聚集,手中符咒闪烁诡异光芒。他们念念有词,将符咒朝着大虞朝战船抛出。符咒在空中划过弧线,瞬间附着在战船上。刹那间,战船土兵们身体虚弱,像被抽乾力气,动作迟缓,连武器都拿不稳。孟宇轩敏锐察觉异样,眉头一皱,眼神闪过决然,立刻大声下令:「船上的道术高手听令,速速施展净化之术,驱散这些邪恶符咒!」与此同时,他亲自挑选一队精锐士兵,这些士兵个个身强体壮,眼神透着狠劲儿。他们迅速登上小型快船,孟宇轩一马当先,手持长剑,带领众人向着岸边如离弦之箭般冲去,打算与方仙道弟子展开近身搏斗,用利刃撕开对方防线。此时,天空中的雷劫愈发猛烈,仿若世界末日降临。一道道水桶般粗细的雷霆,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向天灵上人所在的闭关之处。天灵上人的阴神被一层神秘光芒紧紧笼罩,光芒在雷霆冲击下忽明忽暗,显然到了承受极限。而在海岸线上,大虞朝水师与方仙道的战斗进入最为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士兵杀红了眼,鲜血染红大片海水,海面上漂浮着破碎木板丶兵器,以及双方士兵的户体。一场足以决定南洋局势走向的大战,正在这旧港的海面上,激烈地上演着 第272章 魔王降世(第3更求保底月票) 孟宇轩带领着精锐土兵在岸上与方仙道弟子展开了近身血拼,他手中的长矛在日光与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然而方仙道弟子凭藉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顽强的抵抗意志,与大虞土兵们僵持不下,双方都在不断地付出伤亡。就在这千钧一发丶战局胶着到了极点之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刺自的光芒。紧接着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天灵上人成功渡过了雷劫,普升为雷劫鬼仙!他周身环绕着恐怖的罡流,悬浮在半空,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的战场,仿佛一尊来自远古的神魔。「大虞朝的蚁们,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天灵上人的声音仿若滚滚雷霆,在战场上空回荡。他双手迅速结印,一道道巨大的罡风流从他掌心呼啸而出,朝着大虞朝水师战船和登陆的土兵们疯狂席卷过去。所到之处,战船被瞬间击得粉碎,土兵们惨叫连连。而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仿若划破虚空般出现在战场之上,正是徐青召唤出的护法金刚魔王。金刚魔王周身散发着可怕的精气狼烟,冲霄射斗。它的身躯高大无比,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海面为之震颤。「天灵上人,今日便是你的报应!」徐青的声音从金刚魔王体内传出,充满了威严与决然。天灵上人双手继续结印,天空中的罡流愈发狂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朝着金刚魔王轰杀过去。金刚魔王毫不畏惧,它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猛地挥动手中的巨大魔,迎向那罡流漩涡。魔与罡流漩涡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道涟漪化作狂飙向着四周扩散开来。金刚魔王在可怕的爆炸中,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天灵上人的面前,魔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向天灵上人。天灵上人迅速侧身躲避,同时双手凝聚出一道罡气护盾,将自己护在其中。「就凭你这两下子,还远远不够!」天灵上人怒吼一声,猛地一拍护盾,护盾瞬间膨胀,将金刚魔王震退数步。紧接着,他身形如电,迅速往后退去,往嘴里不断塞丹药,以求迅速渡过雷劫后的虚弱期。与此同时,他双手不断地结印打出一道道法术,每一道法术都精妙绝伦,威力强大。渡过一次雷劫之后,他施展鬼仙级别的道术,几乎是随心所欲,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议。饶是如此,面对武圣的贴身肉搏,作为鬼仙,也是大为忌惮,只得本能地拉开距离。金刚魔王也不甘示弱,它挥舞着魔,将天灵上人的法术一一抵挡下来。双方你来我往,战斗愈发激烈,整个战场都被他们的力量所笼罩,其他的战斗都仿佛成了这场巅峰对决的陪衬。在一旁观战的孟宇轩和方仙道弟子们,都被这恐怖的战斗场面所震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继续斯杀。他们望着天空中那两个强大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对决,更是两种力量的碰撞,它将决定着南洋的未来走向,究竟是大虞朝的势力进一步扩张,还是方仙道继续在海外称霸。远处,东溟号。徐青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战场,旁边的东溟公主脸上红潮泛起。「徐郎,你太厉害了,竟然凭藉一具化身,便能和渡过一次雷劫的鬼仙斗得旗鼓相当。」东溟公主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无比梦幻,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因为他才渡过雷劫,有虚弱期。现在的战力,甚至未必高于冲击雷劫之前。」徐青平淡地说道。在鬼仙渡过雷劫时,贸然掺合其中,尤其是对徐青这个天魔而言,绝非好事。因为天魔对雷劫有本能的畏惧。而且徐青知道鬼仙渡过雷劫,必有虚弱期。除非本身境界很高,才能在渡过雷劫之后,神完气足。这样的存在,往往能一次性渡好几次鬼仙雷劫。但事实上,类似的存在,一般都会选择元神正道,而不是最下等的鬼仙之道。修成元神,直接得地仙之道,成为天仙也大有希望,这是重阳真人等惊才绝艳人物经历过的道路。单独的神魂修行,成就鬼仙,还要经历重重雷劫,才能不断提升心境丶坚固神魂,等于绕了一大圈子走路。风险很高。不过元神正道的路特别难走,徐青如果没有那些机缘,根本修不成紫府元神。饶是如此,也把路走歪了,成就天魔。他平生所遇,唯有方阁老走的路最正。只是老方的道路不可复制。人家是从道藏自证自悟,放在黄易武侠,高低都是一个浪翻云,甚至是令东来的模版。而且老方到底修为有多深,徐青怀疑老方自己都不清楚。东溟公主:「徐郎准备什麽时候动手?」徐青摆手道:「不着急。」他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需要利用这场大战,收集天灵上人的信息,为天魔功的他化自在再添一笔底蕴。伴随他在大虞朝的地位越稳固,势力越大,对大虞朝的影响越深,太初魔烈会如同蓄水的水库一样,不断得到新的活水加入。有了足够的太初魔,他化自在绝无问题,欠缺的是如何收集到强大存在的气息,并且在其身上留下深刻的天魔烙印。相比之下,杀死天灵上人的收益,不见得高。因为他化自在的前提是世上有相应的存在,才能他化自在。如同镜子。人都不存在了,镜像自然也不会存在。徐青现在的压力还是很大的。黑山老妖是造物主。鬼仙要渡过七次雷劫才是造物主。一般人仙也远非造物主对手,除非修炼到血肉重生的层次,才能与之一战。最可怕的是,根据徐青的情报,黑山老妖的天妖真身,本身也是人仙血肉重生的层次。天妖真身不是元神法身,而是独立于黑山老妖元神之外的特殊肉身。论手段之多,黑山老妖在古往今来都排的上号。玄天升龙道上一代道师能重创巅峰时期的老妖,打落对方的境界,在徐青认知提高之后,更觉得无比地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上一代道师最后是不是请真武大帝上身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其实现在徐青成就天魔之后,对于真武大帝这类的神灵也有新的认知。们的存在,其实是依赖于世人的人心。上古之时,妖魔横行世间,众生心诚,盼望救世神灵出现,于是才有了真武大帝扫荡群魔。神灵的诞生,应该类似于有无相生,有诞生于无。无也不是彻底的虚无,而是一种愿。当然,他现在的认知不代表真理,只能说是他现阶段的认知是如此。世间的事,没有绝对定义,得分阶段来看。现在看来,徐青搞工坊,开煤矿,对于百姓是好事。但时代往前发展,这些百姓经过一时的生活水平提升之后,许多弊端也会相应而来。简单来说,百姓进工坊和矿场,其实是相当于工商主掠夺了百姓的农业生产和役活动时间。因为百姓交钱也可以避免役。尤其是煤矿,固然挣钱不少,却也会带来很多疾病。如果说进步那也是有的,因为朝廷的役不给钱,还得自带乾粮,干不好,还得受罚。徐青经历过一个相对美好的时代,他看得到后世的发展,所以希望能尽量向更美好的生活靠拢。别以为天魔是邪恶的。其实天魔的本质在于欲望和享乐。如果朝着毁灭众生前进,对于天魔而言,反倒是最不好的事。众所周知,喜欢灭世的往往是正神!因为一切推倒之后,可以重新设计。徐青目光沉静地落在天灵上人和金刚魔王战斗的方向。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察觉到另一股势力即将抵达战场。「消息还挺快的。」徐青暗自思量。他对此也并不在意,徐青做事,一向是有馀量的。对于新加入战场的势力,徐青并非没有备用计划。讲武堂的学员在林天王的带领下,混杂在东溟帮的船只里。而且船内,还有一名貌美如花的银发女子,以及一个断臂的男子,他们的气息,学员们哪怕近在身前,都察觉不到一丝半毫。银发女子,正是大虞双圣之一的姬常曦。她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天狼王,要不来一口。」她轻轻开口,随即咯咯笑道道:「忘了你就一只手了。」伏玄老脸一黑。他因为断臂的事,已经被姬常曦嘲笑了一路。这老太婆,真是不要脸。他怎麽断臂的,心里没逼数吗。徐小子真不是人,简直是个魔王,居然让他和姬常曦这个死对头同处一艘船。关键是徐青拿什麽打动的姬常曦这个老不死。莫非是男色?伏玄心里嘀咕,却一声不。他回应就是输了。傻子才回应!而这一船的力量,说实话,比如今旧港的正面战场还恐怖。真有其他势力掺合进来。好吧,一定会知道什麽叫绝望!徐公明做人也太不讲武德了! 第273章 周天星神观(第4更求月票) amp;lt;/insamp;gt;旧港战场的上空,风云变色,原本就昏暗的天空此刻更是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只见天边一艘巨大的战船破浪而来。准确的说,这艘战船竟是用无数散发着灰死之气的乌鸦组成,极为诡异恐怖。禾山道来了!只见这些鸦群的羽毛上刻满奇异的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船头站着一位黑袍老者,他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战场,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随着灰鸦战船的靠近。众人清晰地看到,战船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着黑衣的道士,他们手持诡异的法器,浑身散发着黑暗气息。「天灵老鬼,你记着,这次你欠我一份天大的人情。」黑袍老者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夜的冷风,在战场上空飘荡。伴随禾山道的到来,方仙道的海外派众弟子,一时之间士气大涨!远处,徐青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低声道:「姬前辈,伏玄先生,大哥,你们可以动手了。」……此时,战场上的金刚魔王和天灵上人依旧激战正酣。金刚魔王挥舞着魔杵,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而且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天灵上人面对金刚魔王不要命的攻势,连连后退。然而,天灵上人到底是雷劫鬼仙。再加上,他服食大量丹药,降低了虚弱期的副作用。再通过施展雷劫鬼仙的超凡手段,巧妙地化解着一次次危机。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寻找着金刚魔王的破绽。激战中,禾山道的教主极阴老魔到来,更是等于给天灵上人来了一记十全大补丹。他信心高涨,厉声道:「大虞朝的文曲星,你以为仅凭这一尊魔王就能打败我?速速现身吧。」他到底经验老道,知晓这魔王化身绝非徐青压箱底的手段。因此一直将自己的底牌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完成致命一击,将徐青和魔王一起解决。徐青洒然一笑:「天灵上人,多谢了。」徐青此言一出,遍及天上地下,盖过了战场的喧闹,所有人都听见了。而一时之间,天灵上人和极阴老魔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谢什麽?」「引蛇出洞!」徐青又好心解释了一句。随即,两大霸主级存在神色大变。因为东溟号上,两股恐怖的武圣气息同时出现。「大虞双圣!」极阴老魔第一反应便是逃走。禾山道和大虞朝作对多年,如何不知大虞双圣的厉害。只是极阴老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临近暮年的大虞双圣会跟徐青一起出海。不过极阴老魔很快反应过来,另一道武圣气息赫然是——「伏玄!」极阴老魔失声怪叫。眼下的情形比大虞双圣一起出战还令人震惊。极阴老魔简直头皮发麻。可是他精心炼制的死鸦战船,面对两股武圣气血的冲击,瞬息间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紧接着是林天王用震天弓九星连珠射向战船的操舵道士。一支支秘制加强版的紫雷神火箭瞬息间掏空林天王的气血,结果也非常可喜。九支紫雷神火箭无一落空,而且在战船上炸开。轰!死鸦战船血肉横飞,直接坠落。紧接着讲武堂的学员们纷纷从船上跃出,他们手持武器,向着禾山道的人冲去。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禾山道的杂毛道士。极阴老魔到底是禾山道的教主,神通非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身处的凶险之后,直接用上类似魔教血遁的手段,当场遁走。饶是姬常曦和伏玄动手非常快,也望尘莫及。两人相视一眼,默默无语。到底还是姬常曦作为女人心细又温柔,打破沉寂,十分贴心地问道:「伏老鬼,你当日也是这样从草原金帐逃走的?」伏玄扭过头,直接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活十年,看着姬常曦比自己先死,到时候说什麽都要在她坟前撒泡尿。这就是武圣之间的斗争!漫长且内容形式超乎常人想像!……而在另一边,孟宇轩带领着大虞士兵,与方仙道海外派弟子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孟宇轩手中长矛舞动,如同一杆银蛇,所到之处,方仙道弟子纷纷倒地。然而,方仙道弟子凭藉着顽强的抵抗,依旧死死地守住防线,双方陷入了僵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孟宇轩心中暗自想着,他目光扫向战场,突然发现了方仙道的一处关键防御点。「跟我来,突破那里!」他大声喊道,带领着一队精锐士兵,向着那处防御点冲去。amp;lt;/insamp;gt;孟宇轩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方仙道的关键防御点疾驰而去。他手中的长矛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腥风血雨,身旁的精锐士兵们结着鸳鸯阵紧密跟随,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坚定的斗志。方仙道的弟子们见势不妙,立刻抽调人手回防关键防御点。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器光芒大盛,一道道法术向着孟宇轩等人呼啸而去。孟宇轩目光一凛,手中长矛快速舞动,将那些法术一一抵挡在外。同时,他高声呼喊:「兄弟们,不要退缩!今日我们定要拿下旧港,为大虞朝开疆拓土!」士兵们齐声响应,士气大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金刚魔王与天灵上人之间的战斗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二者周身都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如同两颗星辰的撞击,产生的馀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扩散,空气被瞬间压缩又爆开,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音爆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起初,极阴老魔的到来如同给天灵上人来了一发十全大补丸。使其信心陡然大增,眼中闪烁出狠厉的光芒,仿佛胜利的天平已然向他倾斜。然而,世事无常,眨眼间,东溟号上陡然爆发出两道恐怖的武圣气息,如同两座巍峨的巨山压来。极阴老魔这个老狐狸,深知大虞双圣的恐怖,毫不犹豫地施展类似魔教血遁的诡异手段,化作一道血光瞬间遁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天灵上人刚好转的形势急转直下,他的信心瞬间如泡沫般破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绝望。但金刚魔王可不会给天灵上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它仿若不知疲倦,又似对死亡毫无畏惧,继续如疯魔般地纠缠着天灵上人。每一次挥动手中巨大的魔杵,都带着千钧之力,魔杵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气息更如烈日骄阳,燃烧一切。令天灵上人左支右绌,根本找不到像极阴老魔那样趁机逃走的机会。天灵上人一声冷哼。他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将命丧于此。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了丝毫犹豫的馀地。他牙关紧咬,双手在身前快速地结印,动作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随着他的结印,周身的罡流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再次狂暴起来,那罡流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的猛兽,在他身边肆意翻涌,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得扭曲变形。天灵上人决定用出最后的杀招,这一招,他苦心修炼多年,一直藏于压箱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他心中暗自想着,只要能一举击杀眼前这难缠的魔王,便能脱困而出。至于解决徐青,此刻的他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已然不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然而,正当天灵上人准备发动杀招的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风云突变。原本厚重得仿若要压塌天地的乌云,竟在一瞬间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扫而空。可奇怪的是,乌云散去后,并没有露出那炽热的太阳,整个天穹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紧接着,在这漆黑的天穹四方,一颗颗星辰如被唤醒的精灵,缓缓亮起。先是东方苍龙七宿,那七颗星辰闪烁着神秘的青光,相互辉映,仿若一条蜿蜒的巨龙,在天空中盘旋飞舞;紧接着,西方白虎七宿亮起,白虎星神散发着凛冽的白光,如同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仰天长啸;而后,北方玄武七宿也绽放出柔和的蓝光,那玄龟与巨蛇缠绕的形象若隐若现;最后,南方朱雀七宿燃起熊熊的红光,一只浴火重生的朱雀振翅欲飞。一时间,天空中四象星宿全部点亮,仿若将整个天空化作了一座神秘的星宫。与此同时,那二十八宿星神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化为虚影,从遥远的天际下凡而来。每一颗星宿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煌煌不可抵御的天威。「周天星神观!」天灵上人忍不住失声惊呼。他怎麽也想不到,徐青还有如此可怕的手段。这其实是徐青以天魔身,施展出了玄天观想法这门最顶级的周天星神观。而且徐青还运用补天劫手结印,将那无比恐怖的北斗封神阵禁糅合其中。北斗封神的阵禁本就有着压制道术威能的神奇作用。而此刻,四象星宿之力仿若无穷无尽的洪流,源源不断地为北斗封神阵禁提供着星力支援,使得这阵禁的威力呈几何倍数增长,变得无比可怕。原来,玄天观想法丶补天劫手丶北斗封神,这三者看似独立,实则一脉相承。这也是徐青修成天魔身之后,以太初魔炁为根基,历经多次的参悟与修行,才领悟到的玄奥。他一直将这杀手鐧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到这个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就在天灵上人震惊之际,徐青的身影缓缓从东溟号上升起,周身环绕着浓郁的太初魔炁。那魔炁如同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他身边肆意燃烧,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徐青的眼神平淡从容,仿佛能看穿天灵上人的内心。紧接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仿佛在宣告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定。「天灵上人,放弃抵抗,可免一死!」徐青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战场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话音刚落,徐青双手快速结印,天空中的四象星宿和二十八宿星神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光芒愈发耀眼。星辰之力与徐青的太初魔炁相互交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那漩涡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金刚魔王感受到了徐青的力量,它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再次挥舞起手中的魔杵,向着天灵上人冲去。这一次,它的攻击更加猛烈,每一次挥动魔杵,都带起一阵黑色的魔焰,仿佛要将天灵上人彻底焚烧。天灵上人心中大骇,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但他毕竟是一代高手,岂会轻易放弃。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手中法诀一变,周身的罡流再次狂暴起来,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御屏障,将自己护在其中。「哼,想杀我,没那麽容易!」天灵上人怒吼道,他决定拼尽全力,与徐青和金刚魔王决一死战。然而,金刚魔王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让天灵上人的防御逐渐崩溃。罡流屏障在巨大的冲击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北斗封神!」徐青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推出,恐怖的阵禁之力瞬间向着天灵上人飞去。那漩涡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了天灵上人的面前。天灵上人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避这致命一击。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于是,在万众瞩目中,天灵上人被卷入一口可怕的漩涡内,肉身崩毁,阴神的神形伴随漩涡,进入一口黄金打造的箱子里!……「这就是北斗封神。」远处,姬常曦悠悠叹息一声,似乎回想起一件往事。而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74章 冠军侯(第1更) 大虞朝,应天府,延年宫。在这肃穆而庄重的宫殿之中,徐青的捷报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传了回来。这份捷报,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曙光,一扫大虞朝百年来对外征战的积弱颓势。带来了一场百年未有的大捷。重新夺回旧港,并成功重设旧港宣慰司,这般赫赫武功,也只有成祖皇帝在位时才曾有过。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大虞朝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海洋之中。京城内外,处处张灯结彩,百姓们奔走相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群臣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抓紧时间撰写贺表,字里行间满是对这一伟大功绩的歌颂与赞扬。各大报纸,无论是官方发行的权威邸报,还是民间那些充满活力的小报,皆对此事不吝笔墨,以醒目的标题和长篇累读的报导,将这场胜利的荣耀传播到每一个角落。遥想前朝,曾有「洛阳纸贵」的典故,那也有当时纸张稀缺,造价不低的原因。而如今的应天府,同样出现了纸贵的现象,却纯粹是因为对纸张的需求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江宁商会更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购置了数十方份相关报纸,免费发放给南直隶各方民众。这一慷慨之举,不仅让更多人了解到了这场胜利的详情,也使得纸张的需求进一步飙升,连带墨水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报房里的印刷工人们以及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这段时间的忙碌让他们的钱包鼓了起来,赚得盆满钵满。而且,他们内心深处更是与有荣焉。毕竟,徐氏是南直隶众多报房背后的重要股东之一,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们的东家。而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大明报,更是徐青亲自参与创立的,如今东家立下如此大功,他们这些底下人也倍感自豪。此刻,朝廷上下最关注的事情,便是如何恰如其分地酬谢徐青和孟宇轩的赫赫战功。孟宇轩身为武官,对于他的封赏,按照既定的流程和标准进行即可,相对较为简单明了。然而,徐青的情况却颇为特殊,着实让众人犯了难。万寿皇帝也难得地因为此事,打破了长期清修的宁静,亲自出面召开大朝议,试图解决这一棘手的问题。「霍阁老,关于徐青的封赏,内阁可有定论?」方寿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平和地看向内阁首辅霍景,声音虽不高,却在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地回荡。霍景原本正低着头,一脸的愁容,听到皇帝直接点名询问,心中暗自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臣以为,徐青功在社稷,其功绩之大,足以庇佑家人,当封妻荫子,追赠先人,以此彰显朝廷的浩荡恩典。」「这自是应当的,除此之外呢?」皇帝微微颌首,目光依旧紧紧盯看霍景。霍景深知此事避无可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说道:「依臣之见,徐青当封候!」此言一出,仿若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文官群体中激起千层浪。自开国以来,能获封侯殊荣的文臣,除了那些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之外,寥寥无几。在文官们的认知里,封侯并非全然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旦封侯,便意味着踏入了勋贵的行列,从此与文官体系彻底分道扬。霍景提出给徐青封侯,无疑是要将这位复社领袖丶新学圣贤从文官序列中剔除出去。「老霍胆子可真不小啊!」众人心中暗自惊叹。但从法理和功绩的角度来看,开疆拓土乃是不世之功,封侯确实也是应有之义。尽管在大虞朝,臣子的功劳往往都可归为君王的英明领导,但倘若皇帝真的如此居功自傲,那实在是有失颜面。封侯,对于臣子而言,无疑是一种极高的褒奖。侯爵属于超品,理论上其品级高于任何文臣的官职。霍景的这一建议,让其他文臣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反对,这可是侯爵之位啊,何等的荣耀。真要是站出来反对,万一徐青心中有所渴望,那他们这些反对者岂不是要被徐青记恨,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可要是支持,徐青说不定会觉得是这些人在背后算计他,想要将他踢出大虞朝的权力核心,同样会招来徐青的不满。一时间,众人心中皆是一阵腹诽:「霍景这不是坑人嘛!」而以魏国公为首的勋贵们,此刻却在一旁幸灾乐祸。魏国公暗自竖起大拇指,心中赞叹道:「好样的,霍阁老!这手段实在是高明。能坐到内阁首辅之位的,果然没一个是简单角色。」其馀勋贵们在一旁看戏的同时,甚至心中暗自兴奋起来。回想起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勋贵集团元气大伤,此后被文官集团打压沉沦将近百年,也只有像魏国公丶英国公这样的顶级勋贵家族,凭藉深厚的底蕴和人脉,才没受到太大的冲击。其馀的勋贵们,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仅仅比那些被圈养起来的宗室好上那麽一点。如今,有了徐青这样的神仙般存在加入,他们勋贵集团仿佛看到了重振雄风的希望,仿佛已经看到了恢复开国之初勋贵们那般荣光的美好未来。有的勋贵甚至已经开始畅想,日后在朝堂之上,勋贵集团再次占据重要的主导地位,与文官集团分庭抗礼的情景。经过一阵短暂的哗然与骚动之后,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此时,万寿皇帝缓缓抬手,敲响了玉磐,清脆悠扬的玉音在大殿中回荡,仿佛在提醒众人回归正题。皇帝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看来诸位皆不反对给徐青封侯一事。」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霍景,继续问道:「霍阁老,依你之见,应当给徐青什麽封号?」霍景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道:「臣以为,徐青历次功劳卓着,且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不如封其为冠军侯。」此言一出,群臣们心中皆是一惊。自古以来,被封为冠军侯的有两人。一位是威名赫赫的帝国双壁之一,他在少年时期便纵横沙场,立下不朽功勋,封狼居胥,成为后世武将们敬仰的楷模:另一位则是权倾一时的外戚,虽专权跋扈,却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前面那位年轻的帝国双壁同样也是外戚出身,不过他虽行事风格略显跋扈,但并未专权,只是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和年少成名的传奇经历,让他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位冠军侯,在各自的时代都曾权倾一时,声名远扬。而徐青如今的功绩和影响力,与这两位冠军侯相比,竟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是,徐青并非外戚出身。前一位冠军侯的丰功伟绩自是不必多说,而后一位冠军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如霍光一般的托孤重臣,只是最终下场凄惨。但有趣的是,少年冠军侯的弟弟正是霍光,霍光虽最终下场也不算好,却在其执政期间,成功中兴了大汉王朝,延续了汉室的辉煌。霍景提出的这个封号,实在是耐人寻味。从反面来看,这个封号似乎带有一丝诅咒徐青下场不好,甚至早天的嫌疑。毕竟,历史上的两位冠军侯,最终的结局都不算完美。但从正面来看,这无疑是老皇帝对徐青给予了最深的信任与器重,颇有托付江山的意味。然而,若真要表达托付江山的心意,直接封忠武侯或许是最佳选择。因为忠武侯是诸葛氏的专属封号,诸葛亮一生鞠躬尽,死而后已,其忠诚与智慧为后世所敬仰,这个封号代表着绝对的正面形象。但若是从年纪和功绩的角度来考量,冠军侯这个封号确实更为合适。而且,这是否也意味看,老皇帝心中仍怀有北击草原丶封狼居背的壮志豪情呢?此刻,群臣中那些心思敏锐丶聪慧过人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此事必定是老皇帝与霍景提前商议好的。他们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只能纷纷高呼:「圣明!」就这样,徐青的封号便在这场大朝议中,尘埃落定。「霍阁老,你今天到底是什麽意思。徐公明有天下人望,哪怕成了勋贵,照样也能掌控朝野,甚至带领勋贵们跟咱们争权。」下朝之后,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洪轩拦住霍景直接质问。文官中不乏聪明人,下朝之后,许多人反应过来,徐青成为勋贵,对大家也不是好事。可是大朝议时,没人愿意出头反对。因为他们也不确定徐青丶老皇帝之间是不是已经达成了默契。这大虞朝,只要是老皇帝和徐青达成一致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反对不了而且万一是引蛇出洞呢?他们才不想挨毒打。这些年被徐青毒打够多了。所以柿子挑软的才好捏。洪轩大朝议时一言不发,下朝之后,直接找霍景质问。老小子也是不安好心。他质问霍景,既是为外朝群臣出气,也是拿霍景这个首辅立威,增加军机处的权力。说白了,权力是争来的。军机处从成立开始,就必须要从内阁争权,不然这军机处不是白成立了?霍景对洪轩的心思一清二楚。他淡淡道:「徐公明是天下为公的人,不存在争权。洪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徐公明是心怀私念的小人,请恕霍某不敢苟同。」霍景到底是当了多年的督察院扛把子,抬杠的本事是一绝。洪轩年纪确实轻了一点,本想给老登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倒是惯会见风使舵,一笑道:「公道自在人心,霍阁老既然不愿意说,洪某也不敢再追问,告辞了。」他潇洒离去。霍景暗骂一声,真是不要脸。说不过,就胡搅蛮缠,指桑骂槐。好吧,这也是文官惯用的技能。杀不杀人不重要,诛心泼脏水就行,恶心了对手再说。霍景现在很清楚,什麽都不解释最好,大不了唾面自乾嘛。不过他下朝之后,立刻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道贺信给徐公明,又派自己夫人去向冯芜问好。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首辅当的没意思,夹在老皇帝和徐青身边当受气包。要是回了京师,还多出一个玉亲王,三面夹击,谁受得了啊。老梁真是聪明。霍景现在不得不佩服老梁有先见之明,直接跑路。这个首辅,如果没有张太阿那样的强势,还不如不当。早知道开个价卖给王巩,他去当礼部尚书或者吏部尚书,岂不是美滋滋。可是当了首辅,在史书上着墨的份量都不一样,真让霍景这辈子都当不上首辅,他也是不愿意的。哎,凑合着过吧,还能辞官不成?「舅太姥爷,你的意思是陛下看上了夫君封印的天灵上人?」冯芜燮眉。皇帝在大虞朝有天子龙气,王朝气运庇佑,是不怕道术高手的,当初在太和山一战,天下各方势力来的几乎是武道高手。所以禾山道的教主那麽厉害,也没敢上太和山。同理,雪域活佛也是一样。只有黑山老妖这种造物主,贵为天下第一高手,才有那般的勇气和手段。何况天妖真身,也可以算作武道人仙。朝天观主缓缓点头,「陛下未必是真要,也可能是试探。若是公明不交出去,可能会继续强行索要,也可能会当做无事发生。」冯芜心里清楚,夫君走到如今的地位,免不了和皇权对抗。其实老皇帝和夫君现在更像夫妻。既互相依赖,也免不了摩擦。关键是度要把握好,否则两败俱伤,将来面对黑山老妖丶雪域活佛丶慕容太师等诸多大敌时,就难免吃大亏,谁也落不得好。她沉吟半响,说道:「多谢舅太姥爷提醒,此事我和夫君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第275章 战後收获以及新的魔王护法(第2更) 第275章战后收获以及新的魔王护法(第2更)这次的捷报,徐青是用极为厉害的道术传递回去的,所以战斗结束没多久,朝廷那边便收到了详细的捷报。当朝堂的商议出了结果之后。关于旧港战后各种收获的盘点也到了尾声。此次盘点,很是花了不少时间。毕竟旧港是方仙道的总舵,积蓄非常多。此时。在旧港宣慰司一座宽的大堂内。这里曾是方仙道的总舵,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气息。摇曳的烛火奋力跳动,将四周阴影肆意拉扯,时长时短,给大堂增添了几分神秘肃穆的氛围。徐青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身姿笔挺地端坐在主位上,宛如一棵苍松,沉稳坚毅。他神情专注凝重,深邃目光仿若寒星,锐利地扫过手中记载着战后收获的帐册,不放过任何一个数据和记录。出身复社的军需官身姿挺拔如白杨,昂首挺胸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干练气息。此刻,他声音洪亮,如洪钟般的嗓音在大堂回响:「坐馆,此次战役缴获兵器数量可观,共计三千馀件。」「其中,锋利的南洋弯刀有近千把。这些弯刀由方仙道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刀身修长流畅,刃口寒光闪烁,工艺精湛绝伦,是不可多得的近战利器。稍加修打磨,就能充实我军武库。有了这些利刃,我军近战实力将大幅提升。」「除此之外,还有各类法器和火器若干.——徐青微微点头,赞许道:「你们做得不错。不过以后在军中,还是称呼我为大人吧。」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复社党派意识愈发浓重。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徐青不让底下人再称他「坐馆」。他明白,若只着眼于一派私利,加强党派意识,短期虽能凝聚力量,但长远看是条死胡同。他志在天下,唯有以大格局丶大心胸接纳四方贤才,才能包罗方象,收服更多势力,让理念抱负深入天下人心。毕竟,人在不同位置,抉择和责任不同,亲密战友也可能因利益反目,这是人性使然,也是历史警示。听完军需官的汇报,身形略显富态的粮草官迈着稳健步伐上前一步,微微弯腰,恭敬地拱手说道:「大人,经过日夜仔细清查,粮仓里囤积的稻米丶粟米等各类粮食数量惊人,有五十万馀石。」「这些粮食颗粒饱满,色泽鲜亮,一看就是精心储存的。按城中军民现有人数估算,即便遭遇灾年,也足够支撑许久,能保障军民基本生活。」「此外,仓库中还有大量腌肉丶乾菜等副食储备,品类丰富,从色泽诱人的腊肉到爽脆可口的乾菜,应有尽有,且保存良好,没有丝毫霉变腐败的迹象。」徐青欣慰地看了粮草官一眼,眼中满是认可。而后,负责清查财务的官员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帐本,恭敬呈上:「大人,旧港的库房简直是一座宝藏。我们搜出无数金银珠宝,金银器具造型精美,工艺精湛,珠宝璀璨夺目,换算成白银,足足有百万两之多,这是一笔难以想像的巨额财富。」「除此之外,还有珍贵香料,香气馥郁醇厚,轻轻一闻就能让人沉醉;精美的丝绸,触感柔滑如潺潺流水,纹理精致细腻;以及上等瓷器,质地温润如玉,色泽淡雅,工艺精美绝伦.徐青听完各项汇报,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暗自思付。此次收获远超预期,令人惊喜。这些物资和财富,是旧港发展的宝贵资本,也是大虞朝在南洋拓展影响力的重要支撑。盘点收获之后,徐青立刻召集孟宇轩等一众干将,召开至关重要的大会。会议内容主要是如何接管方仙道在南洋的统治,彻底清理其海外派残馀势力,以免死灰复燃,以及如何与日渐强大,野心勃勃的西洋海盗和南洋各方土着进行有效对抗。这次袭击旧港采取斩首行动,犹如一记重拳,摧毁了敌方核心力量,开了个好头。但要真正将南洋纳入大虞朝,稳固统治,是项艰巨任务,或许需要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不懈努力。这其中涉及政治丶经济丶文化丶军事等方方面面,千头万绪,错综复杂。但徐青做事风格凌厉,善于直击要害。他目光坚定地扫视众人,沉稳有力地说:「眼下有三件大事迫在眉睫。其一,深入本地,积极寻找可靠代理人,藉助他们的人脉和资源,帮咱们销售本朝的丝绸丶瓷器丶茶叶。」「这些都是我大虞朝的瑰宝,深受海外喜爱。拓展贸易渠道,不仅能带来丰厚利润,还能传播我朝文化。」「其二,在本地用高于当地粮价的价格,尽可能多地收购南洋的粮食,包括各类高产作物丶经济作物及相关种植技术。若能寻得精通此类技术的农夫丶匠人,务必高价请回大虞朝,为他们妥善安排住处,提供优厚待遇,帮助他们安家落户....」「其三—」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从今往后,南洋各处港口的贸易,无论规模大小,皆需用本朝的万寿银币结算,违令者杀无赦!」最后一句话,他几乎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却充满杀气,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令人胆寒。这也是大虞朝水师在南洋最重要的使命之一。其他走私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独贸易结算这一环节,但凡不用方寿银币,皆要果断出手,严厉惩处,不可有丝毫手软。孟宇轩等人不太理解为何强制用万寿银币结算贸易。在他们看来,统一货币虽能简化交易流程丶节省麻烦,但如此严苛的命令,会不会引发冲突和反抗?然而,他们对徐青有着绝对信任,深知他每个决策都有深远考量。而且万寿银币制作精美,工艺精湛,市面图案精致细腻,不仅实用,还颇具收藏价值。许多南洋土着豪族已将其作为珍贵收藏品。徐青这条军令虽然严苛,但细细想来,并非不能让人接受。待得处理完军政大事之后,徐青屏退左右,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他沉稳平和的呼吸声。公事已然妥善处理完毕,接下来,便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事时间了。在幽暗摇曳的烛火下,那只由黄金打造的箱子悄然出现在徐青眼前。箱身泛着冷冽的光,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醒目。与此同时,一阵剧痛自胸口袭来,徐青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只见千丝万缕且无比锐利的咒力,仿若细密的钢针,化作细丝穿透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不愧是雷劫鬼仙,中了我的北斗封神,居然还能发出这等诅咒。」徐青紧着眉头迅速舒展,接着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对天灵上人的赞赏,又有着十足的自信与从容。「徐公明,你放我出来,我就为你解开这穿心毒咒。」天灵上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从那黄金箱子里幽幽地钻了出来。徐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不屑与傲然:「区区诅咒,也能奈何我?既然当了阶下之囚,就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说罢,他轻轻吹了口气,动作轻柔得仿若在吹散一片羽毛。然而,随着这口气吹出,一股无形的魔瞬间涌动起来,仿若汹涌的暗潮,瞬间将那穿心毒咒的咒丝包裹其中。眨眼间,咒丝便如春日里的残雪,烟消云散,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怎麽可能!」天灵上人在箱子里发出一声惊呼,声音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已那威力十足的穿心毒咒,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徐青化解了。徐青对此却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打算解释。他心里清楚,若天灵上人在刚渡过雷劫之后,便安心修养,处于最饱满的状态,或许这穿心毒咒还真能给天魔身带来麻烦,甚至有可能撑破太始魔的承受极限。但现在嘛,天灵上人历经波折,元气大伤,他的诅咒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你还有什麽伎俩,可以尽管使出来。」徐青双手抱胸,神色悠然地看着那只黄金箱子,声音里带着一丝讥消。天灵上人沉默良久,那沉默的时间长得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也杀不了我。」徐青闻言一笑:「即使灭不尽你的阴神,也可以将你丢进龙虎山的炼丹并里,让你永不得翻身。」鬼仙渡过一次雷劫之后,对于雷法就有了不俗的免疫效果,而且鬼仙渡的雷劫与一般的自然雷霆截然不同。徐青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凭空引发雷劫,就算真的成功引发,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也给坑进去。其实无论是妖魔异类,还是道术高手,修炼到鬼仙这个级别,都变得异常难以杀死。对付这些强大的存在,大多都是以封印为主。当然,世间或许也存在着一些异宝,能够抽取这些存在的元烈,为本门炼丹,或者提升自身实力,但这样的异宝实在是太过罕见。而天灵上人比许多被镇压的前辈都要倒霉得多,他中的是北斗封神禁术。接下来徐青会将他带回大虞朝的京师天牢关押,再加上王朝气运的镇压,天灵上人哪怕想要自爆,都休想逃出一缕念头。何况修行到他这种层次,历经无数艰辛与磨难,谁文甘心自爆,让多年的苦修化为泡影,一切都沦为画饼?天灵上人也深知,这回自己怕是劫数难逃了。他不再言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那沉默里,满是绝望与无奈。但徐青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很有话说。他不仅没有放过天灵上人,还跟他崂起嗑来,一会儿总结他失败的缘由,一会儿又探讨方仙道的修炼玄奥,那模样,仿佛在和多年的老友促膝长谈。反正徐青尽可能挑天灵上人感兴趣的东西跟他崂嗑,谈天谈地,古今中外,奇闻轶事,无所不谈,唯独不谈感情。天灵上人起初是拒绝聊天的,对徐青的话不闻不问。但徐青所说的内容,就像是有着一种无形的魔力,令他心里痒痒的。毕竟他刚渡过雷劫,对于许多高深无比的道悟只是略知其然,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而徐青的那些理论,却像是一把把钥匙,似乎能为他打开那些未知的大门。徐青着实容纳百家所长,说起理论来,一套一套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渐渐地,天灵上人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完全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其实他内心给自己找补,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听一听也没坏处。而且他万一由此感悟到什麽,说不定还有机会绝境翻盘·抱着这样的念头,天灵上人和徐青的交流越来越深入,不知不觉间,天灵上人的心中多了一条淡淡的魔影,那魔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吞噬。到了后面,徐青对于和天灵上人的交流很是满意。因为他终于成功地对天灵上人入梦了。这下子,老前辈就算不想和徐青交流都不行了。阴神也能做梦?简直活见鬼。好吧,作为一代雷劫鬼仙,天灵上人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见鬼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只是他还是无法理解,徐青究竟是如何侵入他的梦境的。这简直像是他自己修炼产生的心魔才能做到的事。但徐青怎麽可能化成他的心魔?「别在意,咱们现在做正事。」徐青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空灵而又缥缈。「什么正事?」天灵上人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放心,不会伤害你的。一旦成功,我是最不愿意让你魂飞魄散的人。」梦境里,徐青目光平和地看着天灵上人,那目光仿若春日里的暖阳,言语亲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随即,他悠悠地低语一声,仿若来自远古的神秘咒语:「他化自在。」随着这四个字出口,整个梦境空间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若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与此同时,徐青的青铜镜,昏暗的镜面变得澄清如水,一条淡淡的影子开始显化,随即多了一行评价文字。这是徐青即将有新的护法魔王要诞生了!1与此同时,朝廷的封赏旨意已经发出,顺便还捐带了冯芜的家书。 第276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第1更) amp;lt;/insamp;gt;朝廷封赏旨意抵达之时,天边的晚霞似是被打翻了颜料盘,肆意铺展。橙红与金黄相互交织,将半个天空渲染得如梦幻般绚烂夺目,给这即将落幕的白昼添上了一抹瑰丽的色彩。这幅画卷,宛如对徐青接下来的封赏庆贺。属于天人感应。有随行的军中书记官,忙记下这一幕。将来徐六首若成了万万人之上的至尊,这将是珍贵的第一手史料,能当传家宝呢!传旨的太监是张鲲,这个与徐青私交不浅的小太监,如今已然深得老皇帝信任。在司礼监中,他崭露头角,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背后,实则是老皇帝惯用的制衡之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陈忠当下风头正盛,权势颇大。老皇帝需要有人来掣肘他,可又不想过度打压陈忠,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动荡。于是,出身卑微丶资历尚浅,却与徐青有着关联的张鲲便成了合适人选。况且,张鲲还是皇宫中太监老祖的干孙子之一,这层身份也为他的晋升增添了几分助力。朝廷旨意的内容,满是对徐青此次大破方仙道旧港总部功绩的高度赞扬。不仅对他加官进爵,还赏赐了诸多珍贵财物。其中,「冠军侯」的封号更是格外引人注目。然而,徐青对此并没有过多在意。封号背后的深意,在他心中远不及南洋局势的稳定与大虞朝海外影响力的拓展重要。在他看来,这些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大业还在前方等待着他去开拓。接旨过后,张鲲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将夹带的家书交给徐青。徐青接过家书,微微沉吟,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恰在此时,一名斥候经过通报后,匆匆进入大堂。他神色慌张,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单膝跪地禀报导:「大人,西洋海盗听闻我军大破方仙道,竟有蠢蠢欲动之势。据可靠消息,他们似有联合南洋部分土着部落,欲对我军尚未接管的方仙道旧有港口发动袭击的迹象。」徐青闻言,神色平静,并没有多少震惊。在他眼中,西洋人一贯如此,畏威而不怀德。若不将他们彻底打痛,不仅生意没得做,还会遭受他们的肆意抢掠。他轻轻敲击着座椅的扶手,沉思片刻后,道:「通知咱们目前物色的本地代理人,让他们帮忙收集西洋海盗与那些土着部落的情报,务必详细周全。我要知晓他们的兵力部署丶武器装备以及行动计划,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孟宇轩在旁边插口道:「侯爷,这些代理人刚过来投效,根基未稳,还不知道可不可靠。」孟宇轩用兵谨慎,向来注重细节。在他看来,贸然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收集任务交给这些新投效的人,存在着不小的风险。amp;lt;/insamp;gt;徐青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自信与从容:「经过这事,自然就知道他们之中,哪些不可靠了。」他的话语简洁明了,却蕴含着深意。孟宇轩随即恍然,心中不禁佩服徐六首的韬略。不过,他心中仍有忧虑,毕竟此次任务关乎重大,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徐青知他心中担忧,接续道:「孟参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但你放心,真有什麽意外,本侯也会兜底。」他的语气坚定有力,展现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王者气概。而且他向来言出必行,出了事,一定会主动背锅,绝不推卸责任。没有人怀疑新出炉的冠军侯,当世文曲星徐六首的话。因为徐青做人,从来没有推卸过责任,甚至还会主动为属下担责。这也是徐青能得到靖海卫全体水师认可的重要原因,他的担当与胸怀,让麾下将士们对他死心塌地。孟宇轩随即拱手,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说实话,徐六首此举在他看来,或许会增添一些朝廷水师的损伤。可是从长远来看,确实是稳定朝廷在南洋统治的极佳办法。用徐六首的说法,这叫打扫屋子再请客。现在刚开始接收方仙道在南洋的统治,许多潜藏的隐患和敌对势力都隐藏着。如果不干点引蛇出洞的事,这些暗中的敌人肯定会隐藏起来,偷偷蚕食大虞朝在南洋的统治根基。只是大虞朝也仅有徐六首有此魄力。因为引蛇出洞,若不能妥善应对,南洋局势恐将陷入混乱,之前的努力也可能付诸东流。徐青定下大方向,细节还需要和左右统一商议决定。这些事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需要谨慎谋划。徐青现在是对伟人的思维活学活用。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要尽可能地重视敌人!等军政要事处理完毕,徐青才腾出手思忖妻子家书提到的事。老皇帝竟然指名要「天灵上人」。其实自从有因天灵上人诞生的修罗魔王存在之后,天灵上人对他的价值已经没有那麽大了。而且老皇帝大费周章要天灵上人,显然不可能是要杀死对方,其中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除此之外,由于修罗魔王等于是天灵上人的镜中倒影,如果老皇帝对天灵上人做些什麽,徐青也可以藉机窥测到,从而掌握老皇帝的一些修炼秘密。甚至起到一点监视老皇帝的作用。如此看来,交出天灵上人,确实是有好处的。但不能就这麽轻易地交出去,否则老皇帝必定会起疑。而且……徐青脑海里浮现起妻子的面容,轻叹一口气,哪个母亲不会想念自己的孩子呢。他心中做出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既关乎着朝廷的局势,也关乎着自己的家庭。虽然有了大致的计划,徐青也不会立马去和老皇帝讨价还价。他告知张鲲,他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应天府。至于眼下,还需要用天灵上人的身份,来收拢接管方仙道的残馀势力。这是关乎南洋大局稳定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并且徐青暗示,他也不会将天灵上人留在南洋,会一起带回应天府。张鲲得到徐青的暗示,心中松一口气。天灵上人的归属,才是这次传旨的重点,却也不能摆在明面上。反正冠军侯没有违背老皇帝的意思,这一点足够了。将在外,朝廷最担心的往往是大军不听指挥,而徐青的做法,无疑给了朝廷一颗定心丸。徐青给张鲲一颗定心丸之后,私下里再度潜入天灵上人的梦境。天灵上人作为一代雷劫鬼仙,修行深厚,自然很快明白了徐青的手段。所以他震惊地发现,徐青竟然真化身为了他的心魔,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如此。「堂堂大虞朝的文曲星,当世圣贤,竟然是魔道妖人,简直太可笑了……」天灵上人在梦境中见到徐青之后,冷冷嘲讽,话语中满是不屑。在他的观念里,徐青这样的名教圣贤,与魔道妖人有着天壤之别,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amp;lt;/insamp;gt;徐青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如果道友还在意这些世俗的偏见,咱们也没什麽好谈的。」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天灵上人的嘲讽瞬间被堵了回去。「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先前我着了你的道,还跟你论道,现在我都被你掏空了,还有什麽好谈的。」天灵上人恨恨道,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他堂堂一代雷劫鬼仙,如今却落得被徐青随意摆弄的下场,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徐青洒然一笑:「道友不也是想藉机参悟大道,找到脱困的机会麽。大家彼此彼此而已。」他的话直接说破了天灵上人的心思,让天灵上人一时语塞。天灵上人被说破心机,老脸有些放不下,「你现在又骗我什麽?」他警惕地看着徐青,心中充满了怀疑。在他看来,徐青心思深沉,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徐青神色认真,缓缓说道:「道友是当世高人中,罕有能兼得中西所长的人。在机关学的造诣,可谓无人能及。我希望道友能在此道上,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让天灵上人不禁一愣。「机关,小道而已。在你们名教眼里,甚至被批评为奇技淫巧,你此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惹天下人非议。」天灵上人淡淡道,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在名教的观念里,机关学被视为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如今徐青却如此看重,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徐青笑了笑:「徐公明一生行事,何须要向他人解释。」天灵上人饶是身为徐青的对头,多日接触下来,心里其实也认可赞许这位不世出的奇才。他现在对徐青的印象是,此人虽然是当世圣贤一般的存在,却没有名教中人的规行矩步,可谓既特立独行,也知世故而不世故。闻得徐青此言,更是对徐青有了愈发深刻的认识。他道:「不知你对机关学的道是何认知?」徐青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徐某以为,我等肉身丶神魂,本就是世上最精密复杂的机关。前辈可曾想过,神魂亦能诞生出血肉呢?」他的话语充满了玄机,让人不禁陷入沉思。「这……」天灵上人陷入沉思中,徐青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他从未想过,神魂与肉身之间竟然有着如此奇妙的联系。徐青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被黑山老妖坏了肉身,却又从神魂中诞生血肉,修成新的肉身。」他的话,不全是假的,但也没透露自己是天魔身。至于天灵上人倒是没想到,徐青的肉身竟然是从神魂中诞生的。他更知晓徐青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诓骗他,故而禁不住说道:「这是什麽道理,又与机关是什麽联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徐青神色严肃,认真地解释道:「在下以为,我们的肉身和神魂都是设定好的机关,不但无比精密复杂,而且与整个天地宇宙都有深刻的联系。哪怕我等的思维意识,亦很可能是一种我们认知不到的机关产生的。因此机关之道,或许探索到最后,会直指真正的『道』,告诉我们身处天地宇宙的真相?」他这话说得玄之又玄,却深谙道藏佛经中那些深刻的道理。天灵上人是当世高人,自然对这些东西不陌生。「你说的话,或许涉及造物主的秘密。」天灵上人自然敏锐觉察到了徐青话语里的玄机。任何修炼者,对于成就「造物主」,都是无比向往的。可是当今世间,只有黑山老妖一个造物主。踏入此境界,在超凡生命中,都像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独特且凌驾于众生之上。当然,这只是天灵上人作为局外人对造物主的揣测。造物主究竟是怎样的,他没到这个境界,根本不会真正清楚。甚至可能不同的造物主,会有不同的本质,没法一概而论。对于徐青而言,天灵上人还有另一重重要意义。他虽然有天灵上人映照的护法魔王,但护法魔王本身是没法修炼或者悟道的。它只是天灵上人的镜中影子,能力取决于天灵上人。这也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这一尺之道,便无一丈之魔。有了天灵上人这个因,才有护法魔王这个果。因此护法魔王是没有创造力的。但天灵上人不一样,他有创造力,还能悟道,还能继续修行。徐青能轻易洞悉护法魔王的一切,自然也等于能窥视天灵上人的修行,从他身上得到修行智慧,拿来印证自身。只不过,徐青不能乱用这个能力,否则过于杂乱的他人修行智慧会损伤「我」的存在。这也是太始魔炁的意义。有了太始魔炁,徐青才能「唯我」,在这纷繁复杂的天魔红尘修行路上,保持自我!(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77章 以天下为棋局,众生为棋子(第2更) 徐青与天灵上人的对话于梦境之中持续深入,四周的气氛愈发凝重,还交织着几分神秘的色彩。天灵上人眉头紧蹙,内心在被徐青理论深深吸引的同时,又对其动机满怀警惕。他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问道:「即便如你所言,机关之道蕴藏这般奥秘,可这世间芸芸众生,究竟能有几人可以真正领悟其中的真谛?又该通过何种方式去探寻这通往『道』与『造物主』的途径呢?」徐青目光深邃,仿佛能够穿透梦境的虚幻,望向那无尽的远方,缓缓说道:「世间之人,大多被眼前的功名利禄丶爱恨情仇所束缚,自然难以超脱。然而,只要怀揣一颗向道之心,敢于打破常规,不拘泥于世俗的认知,便能在细微之处洞察机关术所蕴藏的大道。」「就像日常所用的器具,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凝聚着匠人的精巧构思与精湛技艺,其中便有大道的影子。又或者,观察天地间的自然现象,风雨雷电的变幻丶四季更迭的规律,背后是否也如同机关运行一般,有着某种特定的法则呢?」天灵上人微微点头,心中虽有所认同,却还是忍不住质疑:「话虽如此,可这些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若想触及真正大道的本质,谈何容易?」徐青微微一笑,神色间满是笃定:「正是因为不易,才显得尤为珍贵。但只要我们从这些表象入手,持续深入探究,抽丝剥茧,终究能够找到那隐藏在背后的真相。这就好比修行之人,从最基础的吐纳入定之法开始,一步步突破境界,才能窥探到天地的奥秘。」就在这时,梦境中的景象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昏暗的空间里,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光影,它们既像是古老的机关图,又好似神秘的符文。徐青见状,轻轻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挥,那些光影瞬间变得更加清晰,缓缓旋转起来,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元炁波动。「前辈,您看这些光影,它们便是机关之道的一种外在体现。每一道符文,每一条线条,都蕴含着独特的信息和能量。」徐青指着光影,认真地解释道。天灵上人凑近,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眼中满是惊讶之色:「这……这些符文我从未见过,它们究竟代表着什麽呢?」徐青神色庄重,一脸肃穆地说道:「这些符文是宇宙最原始的密码,它们记录着天地初开时的秘密,也蕴含着万物生长丶变化的规律。一旦掌握了它们,便有可能掌握机关之道的最深层玄奥。」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徐青结合前世的一些见闻以及今世的高深修行理论编造出来的。不过,其中肯定存在着高深无比的大道玄妙,只是徐青自己也仅仅是半知半解。这就好比前世那些大教授做实验,肯定需要一群助手,甚至是水平相近的学者共同协作才更容易取得成果。而天灵上人,恰恰就是和徐青水平接近的「学者」。徐青这可不算是忽悠,至少比黄蓉拿假的九阴真经糊弄欧阳锋要强得多。他是真心想要藉此研究出一些东西来。而且,有了这些东西牵扯天灵上人的精力,这老家伙也就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脱困了。反正像天灵上人这种修行者,都喜欢闭关,对他们来说,在哪里闭关不是闭关呢?只要天灵上人需要什麽资源,徐青也是很乐意帮忙去筹备的。若是天灵上人识趣的话,等徐青回朝,也不是不能据理力争地和老皇帝周旋一番,为天灵上人争取更好的待遇,比如让他成为道院的名誉客卿。况且顾道人如今的地位极高,如果徐青和顾道人一同发力,老皇帝权衡利弊之下,也未必会在天灵上人的事情上太过纠结。在徐青看来,老皇帝索要天灵上人,更有可能是一种试探。毕竟徐青如今实力太强,难免会让老人家心里有些不踏实。毕竟身为皇帝,多疑是一种本能。在梦境之中,徐青和天灵上人已然完全沉浸在对机关之道的探讨中。他们从符文的含义,聊到机关与修行的关系,再到如何藉助机关之道来提升自身的实力。天灵上人心中的疑惑逐渐被一一解开,他对机关学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不禁对徐青刮目相看,实在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名教圣贤,竟对机关之道有着如此深刻的见解。「徐青,与你论道,让我对机关之道有了全新的认识。若能早些与你探讨,或许我的修行之路会更加顺畅。」天灵上人感慨万千地说道。修炼到他这种层次,功名富贵早已如过眼云烟,根本不值一提。像他这样的人,更在意的是能否在修行上更进一步。说句实在话,如果当初徐青攻打旧港时,直接表明可以帮天灵上人参悟出进阶造物主的秘密,那天灵上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方仙道海外派的众多弟子。如汉武所言「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自古以来,成就越大的人,往往越是冷酷,甚至只爱自己!这也是一些修行人常说的话,欲得大成就,先得过情关。徐青很少探究这些东西,他只要是喜欢在意的事物,他都想尽力保全,这是一种欲,也是他前进的东西。对于徐青而言,探究事情的意义根本不要紧,关键在于行动。另一方面,他对天灵上人态度的转变感到欣喜,看来自伏玄之后的二号「工具人」逐渐要培养成型了。他一向推崇多赢的局面,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这才是处世的正道。其实徐青嘴上虽说黑山老妖和雪域活佛丶慕容太师搞合作,是因为老妖自己没信心,但他心里也清楚,老妖越是如此,在实战中就越不能轻视。毕竟一向独来独往的老妖能有这样的思维转变,足以证明对方是个为达目的,能够不拘泥于形式的人。人一旦思维不受过往经验的束缚,就会爆发出极为可怕的创造力,取得难以想像的成就。譬如前世,没有道法,照样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徐青还听伏玄说过,慕容太师曾提及黑山老妖百多年前元神遨游星空,去到了荧惑星,并进入释迦牟尼尊者的内天地——大雷音寺中,得到了其中两件法宝——晨钟暮鼓。他对此,心里其实很是震惊的,因此对老妖恢复巅峰的实力,没有一丝半毫的小瞧之心。故而要尽可能做足准备。……与此同时,在南洋的港口,西洋海盗与土着部落的联合行动愈发紧迫。他们在暗中紧锣密鼓地集结兵力,准备对大虞朝尚未接管的港口发动突然袭击。徐青的本地代理人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凭藉着对当地情况的熟悉,四处收集情报。然而,其中也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企图向敌人通风报信,以谋取私利。孟宇轩密切关注着这些代理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可疑之处,便立刻派人暗中监视。他深知,此次情报收集任务的成败,将直接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孟宇轩在旧港的军营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忧虑。尽管已经安排了人手监视那些可疑的代理人,但他仍觉得不够稳妥。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关乎着大虞朝在南洋的未来,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报!」一名斥候匆匆冲进营帐,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说道,「孟将军,据可靠消息,西洋海盗此次带来了一种新式火器,威力巨大,据说能在百米之外穿透我们的战船护甲!」孟宇轩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新式火器的出现,无疑让这场战斗的形势变得更加严峻。他立刻吩咐道:「继续密切监视,务必将敌人的一举一动都打探清楚,尤其是这种新式火器的具体情况,包括数量丶发射频率丶操作方式等,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斥候领命而去,孟宇轩则转身看向地图,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应对之策。他心里明白,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应对敌人的新式火器,否则大虞朝的水师必将遭受重创。……徐青很快得到了相关消息,他顺势拿此事与天灵上人在梦境里交流看法。毕竟南洋曾是天灵上人的地盘,对于和西洋海盗作战,他有着丰富的经验。「徐青,你虽然打败了我们,但西洋海盗绝对不是那麽容易对付的。而且要不是因为我渡雷劫时,旧港总舵集结了我们大部分的核心人物,即便你出动了极为强大的水师,还有两个老不死相助,我们也不会败得如此迅速,让你们几乎没花多少代价就接管了旧港。」天灵上人既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满是愤愤不平。徐青抓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因为他渡雷劫前,恰好将大部分方仙道海外派核心人物召回,这才给了徐青实施斩首行动丶一锅端的机会。否则,即便旧港被攻破,方仙道也能凭藉多年的深厚底蕴,在南洋群岛开展游击战,将大虞水师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如今倒好,方仙道海外派的首领几乎被一网打尽,其他各处港口的势力群龙无首,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反击。这其中,肯定有顾道人和东溟公主从中发挥作用。要不然,徐青凭什麽能如此准确地抓住时机,突袭旧港呢?说到底,还是天灵上人大意了,对徐青和大虞朝重视程度不够。这也是因为天灵上人得到消息,大虞朝如今天灾不断,流民众多,而且还面临着草原丶辽东的进犯,军事压力极为强大。他自然想不到,徐青会在这种局势下,毅然决然地出兵南洋。可事后分析,这一招棋,确实成功破解了大虞朝如今面临的困局。不得不说,徐青此人的眼光和胆魄,在当世都是顶尖的。实际上,徐青出兵,也是力排众议。若非他一力坚持,这次出兵绝对不会如此顺利。若是错过此次良机,等天灵上人渡过雷劫造成的虚弱期,以大虞朝如今面临的军事压力,往后想要抓住这样的战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此后,甚至可能要付出十倍丶百倍的代价,都无法收获如今十分之一的战果。面对天灵上人的情绪,徐青显得从容平静,他微笑着说道:「前辈,西洋海盗的强大,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怎麽就成好事了?」天灵上人心里顿时又警惕起来,这小子突然喊他前辈,如此礼下于人,肯定没什麽好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处境,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徐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场战斗,表面上是军事力量的对抗,实则也是一场智慧的较量。西洋海盗虽有新式火器,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天灵上人追问道。「我们有熟悉地形的本地代理人,有训练有素的水师,还有……」徐青语气里透出一丝狡黠,「还有前辈您啊!」天灵上人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你想利用我在机关之道的造诣来对抗他们的火器?」徐青在梦境里,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前辈,徐某恳请您相助。」天灵上人被徐青的无耻行径震惊了!(本章完) 第278章 「天宫」计划(第1更) 大虞朝的冬日,寒风凛冽,广袤的中原大地被一层银白的霜雪所覆盖,然而遥远的旧港却依旧温暖如春,阳光轻柔地洒在这片土地上,带着几分慵懒与惬意。东溟公主挺起大肚子,亲自为徐青泡了一杯参茶。在她的过往岁月中,都是别人围绕着她转,如今能主动去做这些下人的活儿,着实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心中便有了希望,即便她对孩子的生父徐青并非爱得死心塌地,可出于母亲的本能,她也会为肚子里的小生命仔细打算。更何况,在她看来,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徐青更合适她的男子了。徐青什麽都好,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娶她为正室。但对于东溟公主而言,这并非最为关键的事情。哪怕徐青曾逼迫她发誓,永远不能踏入中土一步,不可觊觎徐氏的产业,她的心中也自有一番盘算。人都是会变的,谁又能笃定未来会发生什麽呢?况且,打下南洋之后,徐青必然会重用东溟帮,毕竟她腹中怀着徐青的孩子,这是她独一无二丶无法抹去的优势。回想起上次与「大姐」冯芜的诗词较量,东溟公主心中很清楚,目前自己还不是对方的对手,暂时不能与她争锋。另一方面,在扶桑,三国那些英雄豪杰的传奇故事是经久不衰的。所以东溟公主耳濡目染下,自幼便熟读中土的三国话本,堪称中土通,对于许多斗争权谋之道,虽无名师指导,却也能无师自通。她深知,该避其锋芒时就得避,隐忍是当下必须要做的。而在她心中,真正的「大英雄」当属司马宣王,他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又能在最为关键的时机果断出手。至于那洛水之誓,在她看来,不过是普通民众对强者的无端挑剔罢了。毋庸置疑,司马宣王是三国之中最为成功的人物,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暗自想着,「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如今自己以东溟公主的身份给大姐冯芜伏低做小,实在算不得什麽。她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徐青,一边用馀光瞥见徐青正在专心致志地手绘着精妙的机关图纸,那图纸上的构造复杂而奇妙,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不禁感到好奇,轻声问道:「徐郎,这是顾师最新研究的机关图纸吗?」言语中满是震惊。尽管她知晓顾道人在大虞朝得到了诸多资源的支持,搞出了像蒸汽机这样令人惊叹的事物,可眼前这精妙绝伦的机关,依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蒸汽机的发明是开拓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而这机关则是在旧有的机关之道上,重新拔起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两者所展现出的难度以及对机关一道的深刻理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徐青并未隐瞒,坦然说道:「这是我和天灵上人合作研究出来的东西。」东溟公主听闻此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徐青身上本就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这件事依旧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甚至比一个男人强奸了仇人之女,还能让对方死心塌地更加难以想像。她不禁暗自思忖,徐郎难道有控制人心的能力?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事,禁不住细想,越想便越觉得恐怖。徐青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却也懒得去解释。人心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阴暗丶复杂且善变,禁不住琢磨。因此,论迹不论心才是更好的选择。即便是黑山老妖,贵为造物主,天下第一高手,也无法掌控大虞朝普通人心中对他的想法。徐青自己心里,有时候还会在想像中把老妖反覆按在地上摩擦一百遍呢!难不成在梦里,还能被老妖给欺负了?随后,徐青接着又详细解释了这机关的用途。东溟公主听完后,却有些不能理解,疑惑地说道:「以夫君掌控的武力,直接将西洋海盗和那些反抗的土着推平也行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要与其在机关和火器上较量呢?」「我们中土有句古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在南洋没有敌人,那我们内部就会有很多敌人。而且这是东方的机关道术和西洋火器神术的较量,属于东西方智慧的碰撞,这种交流,能带来更多进步。」徐青耐心地解释道。他深知,战争是技术发展最强的推动力。前世许多惊世骇俗的技术,都和战争脱不开干系。有了南洋这片试验田,徐青相信,大虞朝的技术发展会更快。他心中有个重要的计划正在逐渐勾勒成型,那就是「天宫计划」。这是大虞朝蜕变成仙朝雏形的重要一步。另一方面,请武圣出手,人情代价是很大的。而且伏玄出手越多,就离坐化越近。届时徐青等于同时失去伏玄和金刚魔王两大战力,于他而言非常不利。另一边,他还没找到机会他化自在姬常曦呢。哎,这一步实在是非常难。因为老仙姑姬常曦可能是活的岁月太过漫长,见过的惊艳人物太多,又或许心中有着难以忘怀的初恋,反正对徐青并没有什麽特别深刻的印象,徐青甚至连进入她的梦境都做不到。当然,徐青也不可能对姬常曦用强。除了对方的身份尊贵之外,人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徐青做人一向是很有底线的。……徐青弄出机关图纸之后,立刻展开行动。徐青还派人「安置」了方仙道降人们的家属。有家属的降人,更容易得到重用,这是此方世界默认的潜规则,亦是上层掌控底层的秘诀。有家有室,才能称之为良家子。无家无室,乃是官府眼中极为不安定的力量。安抚之馀,亦是非常防备。另一方面,良家子的军心士气更可用,也更容易服从纪律。一个人无牵无挂,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官府想控制他,也会牵扯极大的精力,并且榨取不到太多的价值,更是不稳定的因素。对于这类人,商君书丶韩非子里,自有评价和对策。而徐青一向是物尽其用。无论是被选中留在大虞的水师,还是收服的南洋本土势力的底层,只要是单身汉或者在这边没有成家的,徐青都主动帮他们解决成家的问题。这方面的开销,绝不能节省。……在徐青的精心安排下,机关制造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些方仙道海外派降人掌控的匠人,在重金的激励下,日夜赶工。并且修罗魔王幻化成天灵上人的模样,游走在降人们中间。他那逼真的气息让降人们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融入的速度也大大加快。被「安置」了家属的降人们,更是深知自己的命运与徐青紧密相连,工作起来愈发卖力。他们明白,只有在徐青的麾下好好效力,才能让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而那些得到徐青帮助解决成家问题的水师和南洋本地底层土人,更是对他感恩戴德,士气高涨。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顺利之时,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一日,负责后勤的官员匆匆赶来,神色焦急地向徐青汇报:「大人,材料供应出现了问题。原本约定好的南海鲛人泪,运送船队在途中遭遇了神秘海妖的袭击,损失惨重,如今鲛人泪所剩无几,怕是无法满足机关制造的需求。」徐青闻言眉头一蹙,他知晓南海鲛人泪是机关运转的关键材料。缺了它,整个计划都可能陷入停滞。他沉思片刻,果断下令:「立刻派人调查那些海妖的来历,务必将剩馀的鲛人泪安全护送回来。同时,发动所有力量,在南洋各地搜寻鲛人泪的替代品。」东溟公主得知此事后,也坐不住了。她拖着笨重的身子找到徐青,坚定地说:「徐郎,东溟帮在南洋经营多年,多少有些人脉。我让兄弟们也帮忙寻找鲛人泪或者可用的替代物,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徐青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在应天府的朝堂之上,关于徐青迟迟不肯班师回朝,接受正式封赏的事,惹来一些非议。有人散布谣言,说这是徐青准备自立的表现。以及一些为了博取眼球的报纸,大肆报导此事。在朝堂上,一些清流言官更是对徐青发起了新一轮的弹劾,指责他在南洋肆意妄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如今更是居心叵测,迟迟不肯回朝,图谋不轨。当然,朝廷的大佬们对于这类事见怪不怪。自古以来,掌控大军,出征在外的统帅,哪有不受流言攻击的。关键在于君王是什麽态度。万寿皇帝躺在玉床上,朝天观主正拿着徐青精制的话本,跟老皇帝讲述西游记的故事。尤其是其中对天宫的描述,颇为令人神往。待得一章话本讲完,万寿皇帝依旧意犹未尽,沉浸在徐青勾勒的美好蓝图中。良久之后,他徐徐问道:「国师,你再说说徐青盘算的『天宫计划』是怎麽一回事?」(本章完) 第279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第2更)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朝天观主身姿微屈,双手交迭隐匿于宽大的袍袖之中,神色恭敬而又隐隐透着几分神秘莫测。他微微仰头,目光望向龙床上的万寿皇帝,缓缓启唇,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回荡在殿内:「陛下,徐青所谋划的『天宫计划』,当真是举世罕见的惊世之举。依臣之愚见,他是以南洋那丰饶的资源为根基,凭藉精妙绝伦的机关术与威力强大的火器,试图搭建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楼阁。此楼阁一旦建成,便超脱于尘世的束缚,正如那神话传说里的天宫,巍峨而神圣。定能将陛下的圣德,广播四海。使陛下如这西游话本里的玉皇大帝一般。」万寿皇帝原本慵懒地半倚在龙床上,听闻此言,忍不住一笑:「若能真打造出『天宫』,使朕的威德凌驾于天地之间,朕也乐意封徐青做那齐天大圣。」「陛下圣明。」朝天观主微微躬身,接着娓娓道来,详细说了此事,顺道提了徐青如今面临的难题。老皇帝听闻,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床上温润的白玉,清脆的玉音在寂静的殿内悠悠泛起。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虽说这『天宫计划』听起来妙不可言,前景无限,可如国师所言,徐青现在连机关制造的关键材料都有所缺失,这『天宫计划』继续推行下去,怕是要遭受重重阻碍……」朝天观主:「臣以为,徐青智谋超群,心思缜密,他既然敢谋划如此宏大的计划,必然早有应对之策。再者,我大虞朝人才辈出,贤能之士遍布天下。若能举全国之力,共同探寻鲛人泪的替代品,未必不能解开当下徐青面临的难题。」老皇帝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手指轻抬,缓缓说道:「可传令绣衣卫和内厂全力协助此事。务必确保资源与情报的畅通无阻,为徐青解决后顾之忧。」朝天观主听闻,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清楚,绣衣卫和内厂究竟能发挥多大的实际作用暂且难以预料,但老皇帝此举无疑清晰地表明了他坚定的态度。如今徐青在南洋苦心经略,为大虞朝内忧外患的艰难局势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新局面,这正是国家中兴的关键开端,万万禁不起君臣之间相互猜疑的动荡。否则,只怕华夏大地又将陷入胡尘浩劫之中,那可真是天下苍生的巨大不幸。现在朝天观主在徐青的影响下,也多了些家国情怀,心里认可了徐青「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理念。……而在遥远的南洋,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这片充满神秘与挑战的土地上。徐青派出去调查海妖真相的队伍历经艰辛,终于归来。他们带回的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众人震惊不已:那些袭击运送鲛人泪船队的海妖,并非是自然而生的凶猛海兽,而是受到禾山道的暗中操纵。这禾山道多年来早已渗透进了东溟帮。尽管东溟公主之前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内部清洗,试图肃清帮内的隐患,但依旧未能将禾山道的势力彻底根除,内部深处依旧埋藏着难以察觉的隐患。徐青的「天宫计划」规模宏大,所涉及的机关制造工作繁杂而广泛,自然难以做到完全保密。禾山道正是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妄图通过破坏「天宫计划」,搅乱整个南洋的局势,从而减轻他们在南疆老巢所面临的来自大虞朝的巨大压力。徐青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而坚定,只是淡淡地说道:「就凭禾山道,也想阻挡我的『天宫计划』,他们还远远不够格。」先前在旧港雷劫之战中,禾山道的教主望风而逃,在徐青眼中,实是鼠辈之流。没想到这厮还有胆量,再和他暗中较劲。说罢,他立刻找来林天王。林天王匆匆赶来,尚未踏入营帐,徐青赤足出来相迎,给足好大哥脸面。毕竟有求于好大哥,若是无关紧要的事,徐青就直接入梦了!他握住林天王的双手,神色郑重地说道:「大哥,黔南省巡抚周大人是我的妻舅。如今南洋有我亲自坐镇,局势尚在掌控之中,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是禾山道实在是不知好歹,竟敢冒犯我等,必须得给他们一点刻骨铭心的教训。我想请大哥带着讲武堂的精英学员前往黔南省走一趟,在周大人的统筹协调之下,进剿禾山道的总舵。另外,我这里有几封给黔南省三大土司族长的私信,他们见到信件之后,必定会鼎力相助。」徐青详细地阐述了大概的计划框架,接着又与林天王一同深入商议,不断完善细节,对于林天王提出的每一个疑问和不解之处,他都一一耐心地进行解释。驱使三大土司家族助力此次行动的关键就在于徐青的那几封私信。在信中,他言辞恳切地承诺,如果这次进剿禾山道的行动中,哪家土司家族能够立下赫赫战功,他便会挑选该家族的族中贵女为自己诞下血脉。而且,他明确表示只会选取两家。这「二桃杀三士」之计,手段虽不算高明,但徐青凭藉着自身强大的实力与威望,定能达成他想要的效果。土司们深深清楚,假如徐青支持其中两家土司,而冷落了另外一家,在这种此消彼长的局势下,掉队的那一家土司,除了选择造反从而被朝廷无情剿灭之外,就只剩下坐以待毙这一条死路了。至于三家土司联合起来一起造反,在亲眼见识过徐青的雷霆手段之后,他们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若是彻底倒向禾山道,那无疑是与虎谋皮,后果不堪设想。徐青打下南洋的壮举,早已震惊天下,更是切断了土司们往常藉助禾山道进行走私的利益链。如今,他们只能依赖于和朝廷进行茶马贸易来维持生计。除非他们甘愿回到过去那种原始野蛮的生活状态,否则,一旦做出错误的选择,土司底下的小土司头领们,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实际上,即便禾山道没有主动挑起事端,徐青也早已将解决他们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如今禾山道主动撞到枪口上,徐青更是不会有丝毫留手的馀地。等林天王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徐青又立刻入梦苏怜卿。苏怜卿如今负责替徐青监察南洋各大重要港口的复杂情势,每日事务繁多,忙得不可开交。入梦也算是休息了。在梦中,苏怜卿见到徐青,十分兴奋。她现在愈发相信,公子终能克成大业,她也能攀龙附凤,取得难以想像的成就和地位。徐青吩咐的事很简单,那就是让苏怜卿和罗教教主联系,使红花会和罗教在大战之后,痛打落水狗,取代禾山道原本在南疆的地位。无论此事能做成与否,都能给禾山道带来严重困扰,让其深深知晓,得罪徐某人会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旧港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徐徐拂过,吹动着岸边的旗帜猎猎作响。周围人来人往,忙忙碌碌。而此刻旧港宣慰司内部密室的黄金箱子中,天灵上人的阴神梦境里,徐青与天灵上人相对而坐,周遭弥漫着一股静谧而专注的氛围。「徐青,这潮汐共振之法,可令港口的机关炮台射程大幅度增长。」天灵上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自豪的光芒,他如今全身心投入研究,已然有向着当世第一大发明家蜕变的趋势。自专注于机关研究以来,他不再被势力发展的繁杂事务所累,神魂负担也大为减轻。在他心底,还藏着一个隐秘的想法。他暗自思忖,徐青年纪尚轻,却妄图在权谋丶势力扩张以及诸多杂务中面面俱到,这般贪心只会分散精力,最终害了自己。他不禁想起道经所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觉得自己如今虽看似受限,实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坚信,只要自己默默提升心灵修为,终有一日能突破徐青魔功的封锁,重获自由。神仙之间的斗争本就漫长,他绝不相信自己会一直处于下风,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其实他诸般复杂的情绪,都通过修罗魔王被徐青洞悉。徐青虽然对此洞察得一清二楚,却并未戳破。毕竟天灵上人的努力修炼,如同开原始码,作为天魔的他也能跟着受益。可以说,看到天灵上人如此积极进取,徐青内心颇为欣慰,自然不愿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在他看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称赞,都了不起。两人正于梦境中深入交流之时,徐青突然心中一凛,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击中。他身上那打通已久的三垣二十八宿神魂隐脉无端浮现。其中紫微帝脉的星图更是清晰无比。就在这时,星图上竟赫然多了一颗妖异的红星。这红星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如同一头贪婪的巨兽,正疯狂地吞噬着徐青本命星辰——紫微星的星光。与此同时,旧港外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浪声,此刻竟突然变得规律起来,如同心跳一般,一下一下,沉重而又压抑。整个旧港瞬间被一种异样的氛围所笼罩,所有人都被天空中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动。夜空中,原本众星拱卫的北辰星旁,那颗妖异的红星愈发夺目。它肆意地闪烁着,犹如天狗食日般,无情地吞噬着紫微的光辉。一时间,整个旧港陷入了一片死寂,人们仰头望着天空,脸上满是惊恐与疑惑。孩童们躲在父母的怀中,瑟瑟发抖;水手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老人们则满脸忧虑,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祈求着上苍的庇佑。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本章完) 第280章 击退老妖与先天神火咒(第1更) 徐青猛地从天灵上人的梦境中脱身而出。他的天魔身突兀地出现在旧港那熙熙攘攘的喧嚣之中。就在他现身的瞬间,周遭的嘈杂声仿若潮水般迅速退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他安静了下来。徐青缓缓抬起头,望向那被诡异星象笼罩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星辰闪烁不定,像是在诉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可怕灾难。徐青心底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不用细想便知,这绝非自然天象,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位拥有通天手段的强者在暗中布局。刹那间,一个可怖至极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黑山老妖!仅仅是这个名字,便足以让天下修道者闻风丧胆。能掀起这般惊涛骇浪的,除了这位站在人世间巅峰的恐怖存在,还能有谁?「徐青,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本事,就能阻挡我麽?」一道淡漠无情丶宛如永恒天道般的声音,仿若裹挟着九幽地狱的森冷,毫无徵兆地钻进徐青耳畔。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可入目之处,唯有荡荡虚空,哪有半个人影?那声音却似厉鬼缠身,在四周不住回荡,仿若要直直钻进他的天魔意识深处,绞碎他的魔心。「黑山老妖,你也不过是藏头露尾之辈。」徐青淡然回应了一句,声音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无尽的冷静与决然。刹那间,太始魔炁发动。紫微帝脉遭受的侵蚀,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神魂隐脉中,本命星辰紫微星再度点亮,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东方苍龙七宿所化的紫皇龙铠,缓缓披在徐青天魔身上,龙铠上的鳞片闪烁着神秘的光泽,流动着古老的力量。与此同时,徐青周身的太初魔炁仿若被点燃的怒焰,汹涌澎湃起来。魔焰肆意翻涌,熊熊燃烧,与紫皇龙铠交相辉映,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道铠顶部的苍龙之角,高高耸立,竟似要冲破这天地的束缚,直上九霄,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威严与力量。他心里清楚,面对这位两次进入造物主境界,俨然是此方世界天道化身的天下第一高手,哪怕对方绝非巅峰,甚至只是化身而至,也绝不能有丝毫小觑。而且徐青出兵平定南洋,心中也早有黑山老妖有可能出手的预料。毕竟南洋之地,可不是大虞朝的地盘,没有王朝气运的镇压,老妖出手势必更加肆无忌惮。但他修成天魔,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天魔身崩解。若是能藉此机会,破坏老妖重回巅峰的进程,那也是大赚了。毕竟大虞朝的国势伴随时间增长,将来对黑山老妖越是不利。黑山老妖没有再回话,唯有诡异阴森的笑声响起,仿若夜枭啼鸣,听得人脊背发凉。紧接着,浓烈的黑暗气息仿若无尽的黑色汪洋,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瞬间将徐青紧紧包裹。那股压力,好似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每一次喘气,都仿若带着砂石,刺痛着他的肺腑。徐青运转太初魔炁,试图驱散这股黑暗气息。魔炁与黑暗力量甫一接触,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刺鼻的焦糊味,仿若世间万物都在这恐怖的力量交锋中被点燃丶被焚毁。可那黑暗却如附骨之蛆,不仅愈发浓烈,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疼痛难忍。徐青不得不承认,不愧是黑山老妖,即使如今,他和老妖依旧有极大的差距。但徐青很是平静,太始魔炁随心运转,天魔身的种种不适,一下子消散。只是太始魔炁并非无休无止,肉眼可见地消耗了一部分。与此同时,他心中一动,唤起作为天魔护法的修罗魔王。修罗魔王乃是对应天灵上人的化身,拥有一次雷劫鬼仙的战力,完全听从徐青的调遣。它的身影瞬间浮现,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静静站在徐青身旁,仿若一尊沉默的守护战神,等待着他的指令。紧接着,又一尊魔王现身,武道气血冲天,正是金刚魔王。与此同时,他的太初魔炁消耗速度无比惊人。根据徐青的推算,两大魔王齐出,顶多支持一刻钟的时间。「青铜镜!」徐青低吟一声,宛如念动无比可怕的咒语。一面古朴的青铜镜凭空浮现,镜子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与此同时,两大魔王和徐青同时向镜子里注入力量。三大力量同根同源,刹那间,铜镜光芒大放,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镜中射出,冲向那股黑暗气息。黑暗与光明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光芒四溅,仿若要将这天地都重新塑造。整个天地都被这光芒照亮,仿若白昼,可这光芒在那无尽的黑暗面前,却又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好!」黑山老妖的声音再次泛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寒意。黑暗气息猛地增强数倍,竟将铜镜的光芒瞬间压制了回去,铜镜的光芒在黑暗中不断闪烁,摇摇欲坠,仿若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然而,徐青却在此刻,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姬前辈!」他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决然。一张泛着雷光的巨网,凭空出现,将青铜镜和黑暗气息一起笼罩。与此同时,两大魔王上前,居然死死抱住黑暗。武圣气血和雷劫鬼仙的阴神之力,好似水火交攻,化作恐怖的漩涡,外围则是一件奇异的雷网法宝,封锁虚空。与此同时,旧港的炮台在潮汐共振的加持下,纷纷将炮管对准虚空中的青铜镜。徐青心里清楚,黑山老妖最着紧的事物必然是青铜镜,他以此为诱饵,老妖绝对会心动。不过他仍有一分顾虑,那就是老妖有窥破天机的能耐,不知道会不会中招。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青铜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老妖一旦出现,为此冒险的可能性非常大。一声声巨响中,黑暗力量开始溃散。星空中,紫微星的光芒重新占据紫微垣,如众神居所,点亮黑夜。徐青身子缓缓降落在旧港的港口,望着夜空中逐渐恢复正常的星象,心中感慨万千。这场与黑山老妖的较量,虽然暂时取得了胜利,但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更多的挑战还在等着他。而再次与黑山老妖的交锋,也让他对这世间的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他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还远着呢。姬常曦来到徐青身边,轻声说道:「这次跟你出来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我也该走了。」她见到了青铜镜,心知这肯定是徐青极大的秘密,否则断不至于能诱惑到黑山老妖,给了她们击退老妖的机会。不过姬常曦没有追问,她们这级别的存在,谁没有天大的秘密在身呢?与此同时,姬常曦更在意的是,徐青又多了一具雷劫鬼仙级别的魔王护法。这小子,愈发了不得。只是,徐青最好不要得意忘形。姬常曦深深清楚,陛下远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简单。先前太和山一战,陛下给她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印象。哪怕到最危急的时候,陛下也没出手。她心里依旧有一种恐怖的预感,陛下的实力被所有人低估了。这大虞朝,真正隐藏最深的人是陛下啊。但这件事,她对谁也没有提起过。……京师,这座承载着大虞朝百年兴衰的古老城池,如今正处于玉亲王的严密掌控之下。自得到监国的机会后,玉亲王的权势如日中天,整个北直隶都在他的号令之下,由此为中心,他的影响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辐射至北方数省,乃至威名赫赫的九边重镇。遥想本朝之前,若是有人能掌控这些关键之地,那便足以称得上是「中国」之主。所谓「中国」,乃天下中央之国也。权势的滋味,犹如醇酒,一旦品尝,便让人心醉神迷,难以割舍。玉亲王接手京师的权力之后,大展拳脚,着实做了一番大事。在一位来自雪域丶法号善智的喇嘛支持下,他精心建立了一个恐怖的情报组织——血滴子。这个组织行事隐秘,手段狠辣,比起内厂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间,整个北方都笼罩在血滴子无形的阴影之下,令玉亲王的意志得到贯彻。身为监国,玉亲王所能调动的人力丶物力,远非昔日身为普通亲王时可比。而且,老首辅张太阿苦心经营下,在北方为变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使得北方的清田和一条鞭法推行得极为顺利。加之朝堂大力推行铸造万寿银币,一时间,大虞朝南北两京,银钱充裕。然而北方的权贵丶豪绅们却隐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今南方发展势头迅猛,各种机关术丶火器不断推陈出新,使得北方原本引以为傲的军事力量,在面对南方时,也逐渐失去了优势。北方虽也涌现出不少新机关,可这些机关所带来的财富积累,与南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南方更是凭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海贸中占据主导地位,同时也是大虞朝最大的消费市场。商业的繁荣,使得南方的财富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多。反观北方,虽然也建立了许多工坊,可商业氛围远不如南方成熟,货物的流通和财富的积累都受到诸多限制。北方的权贵丶豪绅们心中满是忧虑。这场由北方发起的变法改革,在老皇帝和徐青的推动下,改革的重心正悄然向南方转移。他们最为在意的,是老皇帝迟迟不肯北归的举动。莫非老皇帝有重新定都应天府的打算?这个念头一旦在他们心中种下,便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对于北方的权贵豪绅而言,若真的迁都,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没有了京师的光环,北方将失去南方在财力上的大力支援,更可怕的是,他们将彻底淡出大虞朝的权力核心。无论从经济还是政治层面来看,这都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之事。而九边的将门世家,对此也是颇有微词。两百年来,这些将门世家凭藉着边患,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逐渐形成了挟边患自重的局面。京师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堪称国门。一旦边患爆发,敌军便能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大虞朝的统治核心。这种特殊的地缘政治,使得边镇将门愈发跋扈。他们心里清楚,朝廷离不开他们的军事力量,因此索要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多。可奇怪的是,边患却从未因此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如今的边镇,已然成为大虞朝沉重的负担,压得朝廷有些喘不过气来。哪怕西北灾民遍野,饿殍满地,朝廷也不敢短缺边镇的军饷,生怕这些将门世家心生不满,引发更大的乱子。……在北方权贵与豪绅们忧心忡忡丶九边将门世家心怀不满的微妙局势下,玉亲王在京师的府邸中,正与善智喇嘛闭门密谈。摇曳的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格外幽深。「大师,如今南方发展迅猛,父皇又久居南方不归,北方人心惶惶,边镇将门也蠢蠢欲动,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应对?」玉亲王眉头紧锁,眼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以及一丝不可觉察的期待。善智喇嘛微微眯起眼睛,手中转动着佛珠,缓缓说道:「王爷,当下之势,南方已然崛起,难以遏制。但北方根基深厚,也不可小觑。王爷身为监国,当以稳定北方局势为首要任务。边镇将门虽跋扈,却也可加以利用。」「利用?如何利用?」玉亲王追问道。「边镇将门在意的无非是权势与军饷。王爷可向他们承诺,若能协助稳定北方,日后必在朝堂为他们争取更多权益,甚至可许以一些地方的管辖权。比如前朝藩镇节度使的待遇。如此一来,他们便会站在王爷这边,为王爷所用。」善智喇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玉亲王沉思片刻,微微点头:「此计倒也可行。只是南方那边,父皇与徐青掌控着局势,本王又该如何制衡?」「南方的关键在于徐青。此人如今风头正盛,手握南方大权,又深得陛下信任。王爷可暗中指使血滴子,搜集徐青的把柄,一旦有机会,便可在朝堂发难,削弱他的势力。」善智喇嘛压低声音说道。玉亲王苦笑一声,「大师可能不清楚徐青此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在本王看来,除非徐青亲自发动类似玄武门之变的政变,否则父皇绝不会相信徐青有造反的企图。」善智喇嘛:「陛下何以对徐公明如此信任,难道真如传闻所言,他是……」关于徐青是老皇帝私生子的消息,在大虞朝的民间有不少市场,许多权贵士绅豪族也暗自有类似的共识。否则没法解释老皇帝对徐青的信任。玉亲王:「三十多年来,父皇宠幸了不少人,可后宫再没有诞生过皇子皇女,徐青的年纪不过二十左右,怎麽也是对不上的。虽然本王也不清楚为何徐青能深得父皇的信任,但徐青处于的位置,正是处处针对本王。哎……」「不错,自来天子和储君之间,矛盾都是伴随年月增长,越来越大,直到无可调和。即使解决了徐青,也无法打消陛下对王爷的猜疑。」戴先生轻叹一声,悠悠地走出来。善智喇嘛很清楚,这个戴先生乃是玉亲王心腹中的心腹,远比朝堂中,另一位状元出身的工部侍郎沈墨更受玉亲王信任。玉亲王许多谋划,都出自戴先生的手笔。而玉亲王之所以愿意接纳他,也是戴先生为玉亲王分析局势之后,玉亲王自己做出的选择。天家无情。戴先生已经看透了老皇帝的意图。皇孙的出世,无疑是玉亲王走向末路的开端。玉亲王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心死。他没有选择坐以待毙。戴先生其实知晓玉亲王胜算渺茫,但为了报答玉亲王知遇之恩,没有选择离开。其实他内心中,真正的明主另有其人,只可惜忠臣不事二主。他只能跟着玉亲王一条路走到黑。善智喇嘛闻言一笑,「王爷虽然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不过徐青作为陛下最得力的爪牙,一旦被除掉,对于王爷是大为有利的。我这也有一个好消息奉上,必能解王爷的心忧。」「大师有什麽好消息?」「不久前长白山的魔宫之主元神化身遨游世间,曾在南洋与徐青交手,这次魔宫之主虽然退去,但已经在徐青身上种下先天神火咒,一旦等宫主出关,便能在恰当时机引发先天神火咒,令徐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山老妖?」玉亲王震惊道。戴先生则神色平常,他早猜出,善智喇嘛明面是雪域密宗活佛的人,实则背后另有大人物。果不其然。善智喇嘛实是黑山老妖埋在大虞朝京师的一枚重要棋子。这位威震天下的恐怖存在,当世第一强者,竟也如此忌惮徐青麽?戴先生心中不免感慨,更加深了忧虑。他不信黑山老妖能凭所谓的先天神火咒就把徐公明收拾了,这不现实。哎,这局势愈发复杂艰难。哪怕他看透重重迷雾,依旧对玉亲王的结局感到悲观绝望。这是人世间最惨痛的事。明知道结局,依旧得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纵然心内无比绝望和沮丧,戴先生也不会向玉亲王透露半点。此外,在他看来,哪怕玉亲王失败,依旧有血脉留着,甚至很有机会踏上大位。而且他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判断出一件事,陛下必定掌握着一种无比可怕的力量,才能对徐公明推心置腹,不怕徐公明反叛。无论是玉亲王,还是徐公明,都是陛下的工具罢了。而且玉亲王监国后的种种举措,其实仍旧是陛下的一个局。戴先生看得越透彻,心中对陛下的敬畏越深,也越不敢揭开真相。(本章完) 第281章 天子守国门 玉亲王听完善智喇嘛的话,狭长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恰似夜幕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却又暗藏深意。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这片刻的安静,仿佛时间都为他的思索而停滞,房内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考量:「长白山魔宫主人的手段,本王早有听闻。若真能借他之手除掉徐青,倒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只是……父皇对徐青的信任,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动摇的。」话语间,他微微皱起眉头,流露出些许担忧。善智喇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王爷不必忧心。宫主的手段,远非寻常人所能想像。一旦先天神火咒发作,徐青即便侥幸不死,也必定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威胁到王爷的地位。至于陛下那边,王爷只需按兵不动,静候时机即可。」说罢,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每一下转动都好似在拨动着命运的轮盘。玉亲王点了点头,可心中却依然隐隐有些不安。他转头看向戴先生,那眼神仿佛在探寻着最后的答案,问道:「戴先生,你对此有何看法?」戴先生轻抚着胡须,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王爷,魔宫主人的手段固然厉害,但徐青此人高深莫测,未必会轻易中计。况且,陛下对徐青的信任,恐怕不仅仅停留在表面,背后或许有着更深层次的缘由。我们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事与愿违。」戴先生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好似经过深思熟虑,如同古老的洪钟,沉稳而有力。玉亲王眉头紧锁,显然对戴先生的话不太满意。他沉声道:「那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应对?」戴先生微微躬身,语气沉稳而平静:「王爷,当下最为关键的是稳住北方的局势。边镇将门虽然行事嚣张跋扈,但他们的利益与王爷的利益实则是一致的。只要王爷能够稳住他们,北方的局势就不会失控。至于南方,王爷不妨暂且按兵不动,静候局势变化。徐青虽然如今风头正盛,但他树敌众多,未必能长久保持这般态势。」戴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玉亲王,试图让他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玉亲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神情。他缓缓点头,道:「戴先生所言极是。本王确实不宜轻举妄动。」善智喇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爷既然已有决断,贫僧也就不再多嘴了。不过,王爷切莫忘了之前答应贫僧的事。活佛将在开春之后进京,希望到时候王爷能信守承诺,准备好相应的迎接仪式。」说罢,他微微欠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玉亲王点了点头,道:「连徐公明都知道信重天下,本王岂会食言?」善智喇嘛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起身告辞。待他离开后,玉亲王看向戴先生,低声问道:「戴先生,你觉得善智喇嘛他……」戴先生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人心怀叵测,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王爷与他合作,务必多加小心。」戴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隔墙有耳,每一个字都透露着谨慎。玉亲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本王明白。不过,眼下我们确实需要藉助他的力量。至于以后的事,日后再做打算吧。」说罢,他微微眯起眼睛,透露出一丝狠厉。自从察觉到父皇放弃他的意图之后,玉亲王的心彻底死了。天家无父子,更无亲情!戴先生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在北方的九边重镇,寒风呼啸着吹过城墙,发出凄厉的声响,好似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几位将门世家的家主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檀木桌旁,桌上的烛火随着寒风摇曳,映照着他们那一张张严肃而又焦虑的脸庞。「如今朝廷心思似乎都在南方,对我们九边却愈发吝啬。长此以往,我们的利益如何保障?」一位满脸胡须的将领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他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带着无尽的不甘。「是啊,玉亲王虽为监国,却也对南方的事束手无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另一位家主附和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无奈。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位由玉亲王派出的使者悄然来到聚会之处。使者出身血滴子,身着劲装,步伐沉稳,手中拿着玉亲王的亲笔书信。众人接过书信,仔细阅读后,脸色各异,有的面露犹豫,好似在权衡着利弊;有的则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利益。最终,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一场围绕着南北局势丶朝堂权力的新风暴,正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悄然酝酿。……南方的旧港,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乱了徐青的发丝。他伫立在港口的高处,目光远眺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茫茫大海,看到无尽的远方。夜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袍随风猎猎作响,而他的眼中却是一片深邃难测,好似藏着无尽的秘密。苏怜卿静静地站在他身旁,宛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幽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轻声问道:「公子,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声音轻柔,如同夜莺。徐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的一切阴霾。语气平静地说道:「黑山老妖虽然暂时退去,但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接下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苏怜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忧虑如同夜空中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黑山老妖的实力深不可测,等其再次出山时,公子可有把握应对?」徐青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黑山老妖的确强大无比,但他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我们能找到他的弱点,便有机会将他击败。」苏怜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疑惑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公子已经找到他的弱点了?」徐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而神秘的光芒,好似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黑山老妖虽然强大,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过自负。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他无法掌控的力量。」苏怜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公子指的是什麽?」徐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仰望着夜空,夜空中繁星闪烁,好似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他淡淡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在他体内,青铜镜中,泛着一丝无法察觉的火光,但已经被徐青洞悉。他深深知晓,这是黑山老妖留在他身上的东西。徐青没有急着排除掉这一丝隐患。他化自在,乃是徐青最大的一张底牌。老妖主动送上门,徐青自然要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或许这也是老妖有意识留下的饵料。可是谁是钓者,只有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知晓。与黑山老妖这种存在的斗争,更给了徐青十足的前进动力。当然,这场天地棋局,还有另一个深不可测的亦敌亦友的对手,那就是…………就在徐青与苏怜卿交谈之际,应天府的行宫——延年宫。大殿内灯火通明。老皇帝正端坐在那张雕龙画凤的玉床上,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枚古朴的玉佩。这玉佩看似普通,却好似承载着王朝的兴衰。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透过这枚玉佩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看到了朝堂上的风云变幻。「陛下,玉亲王最近动作频繁,是否需要加以限制?」陈忠跪在下首,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狠厉。自从接下打压储君的任务之后,陈忠知晓,他已经无路可退。既然日暮途穷,那就只能倒行逆施。现在陈忠在南直隶,可谓是令朝廷上下,都闻风丧胆。陈忠清楚,唯有如此,他才有一线生机。他没想过背叛陛下,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见识到了陛下力量的冰山一角,只是一角,已经足够让人惊心动魄。无论如何,身居至尊之位的陛下,都是最有可能笑到最后的人。老皇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好似夜空中的弯月,带着无尽的深意。他语气淡然地说:「不必。他虽然有些急躁,但终究是朕的儿子。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麽浪花来。」陈忠闻言,不敢多言,只是低头应道:「是,陛下。」他声音低沉,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平静的夜。老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陈忠退下。待陈忠离开后,老皇帝缓缓站起身,走到丹墀前,望着远处的夜空,夜空中的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整个皇宫。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好似在思索着这天下的棋局。「皇兄,不用再给我托梦了。你放心,这个天下始终咱们家的。」良久之后,老皇帝低语一声。似有无尽的咏叹,又有帝王的漠然和绝情。更如同一位深不可测的棋手,观望着如今发生的一切。……长白山,地底岩浆之上。一道黑影缓缓浮现,好似从黑暗虚无中诞生的无上魔主。起伏的岩浆,在他脚下,都变得平静下来,低眉顺眼。「徐青……」黑山老妖低语一声,令人毛骨悚然。他随即抬手一挥,一道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熊熊燃起,那火焰好似来自地狱的业火,带着无尽的毁灭气息。「先天神火咒已经种下,你会帮我捕获到『祂』的吧。」黑山老妖的声音在洞府中幽幽回荡,带着无尽的寒意,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冻结。他的眼中,仿佛有无数天机一闪而过。这位站在人世巅峰的绝顶强者似乎深深洞悉了一切。他很清楚,这场天地棋局,正逐渐迈向高潮。无论是徐青,还是老皇帝,都在暗中精心布局。……北方草原上,狂风呼啸,黄沙漫天,慕容太师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九边防线。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铁骑,他们的战马嘶鸣,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士气高昂,仿佛一群即将扑食的猛兽。「儿郎们,今日便是我们踏破中原,扬我草原威风之时!」慕容太师振臂高呼,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云霄。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草原大军如潮水般汹涌向前,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九边重镇的守军们匆忙应战,然而,面对草原大军的疯狂进攻,他们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城墙上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但草原铁骑凭藉着灵活的战术和悍不畏死的气势,迅速突破了一道道防线。「怎麽回事?为何防线如此轻易就被突破了?」俞总兵满脸焦急,大声怒吼道。他心中隐隐觉得,这背后或许有京师的某个势力暗中勾结草原,为了自身利益,在关键时候给了守军致命一击。短短数日,草原大军便冲破了云州的防线,一路势如破竹,向着京师杀来。消息如闪电般传到了京城,整个京师瞬间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玉亲王得知此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原本以为可以利用草原大军来给老皇帝施压,巩固自己的地位,却没想到慕容太师如此野心勃勃,直接杀到了京师附近。「这慕容太师,怎敢如此!」玉亲王愤怒地咆哮道。他深知,一旦京师被破,他的所有计划都将化为泡影。「王爷,此时不是动怒的时候。」戴先生依旧十分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发生的事。玉亲王:「先生,现在咱们该如何做?」「王爷,这正是咱们收拢人心的大好机会。」「本王方寸已乱,还请先生教我。」「无它,监国守国门,死社稷而已,就看王爷有没有这个决心了……」玉亲王心神一震,然后深深看了戴先生一眼,缓缓开口:「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会如此。」「嗯,王爷,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啊。」(本章完) 第282章 徐六首的刀(第1更) 「什麽,京师被围!」一声惊呼仿若平地炸雷,瞬间在应天府炸开了锅。「号外号外,慕容太师带领草原大军—」随着南直隶报业的蓬勃发展,京师的战报仿若长了翅膀,迅速在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传播开来。令人称奇的是,民间获取消息的速度竟与朝廷不相上下。其实是因为那些颇具规模的报房已然敏锐察觉到消息时效性的关键,谁能抢占先机,谁便能在后续收获丰厚的利益,尤其是军情这种关键信息,报房背后的大人物更是不惜动用各种关系,只为从中取利益。还没等朝廷商议出应对之策,便有人翻出了百年前慕容太师带兵直逼京师脚下的旧事。百年前是他,百年后还是他,这其中莫名有种命运轮回的玄奇之感。可如今的局势又有不同,老皇帝已离开京师,只留下监国的玉亲王坐镇。应天府的王家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中来回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的族兄王巩,现任吏部尚书,正留在京师辅助玉亲王监国。「万一族兄投了!」这个念头如鬼魅般缠着他,让他不寒而栗。王家主一咬牙,狠狠心,恨不得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师,下命令:一旦发现老哥有投降的苗头,就帮老哥「体面」了。他心中暗自思付,都是为了家族,族兄泉下有知,肯定不会怪他。就算怪,那也顾不得了!可应天府与京师相隔甚远,他的命令能否及时传达并执行,实在难以预料。王家主毕竟是心思缜密之人,还有第二手准备。一旦察觉到事情不妙,他便打算大义灭亲,举报族兄。王巩历任户部尚书丶更部尚书,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身上的黑料自然不少。可无论做出哪种选择,对于王家而言,都必然是元气大伤。王家主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这样的事。除此之外,南直隶的文武百官及豪绅勋贵们,对于京师被围一事,看法各不相同。有的人认为,北方早已成为大虞朝的沉重负担,粮食无法自给自足,还常年依赖南方的资源输血,南方人早就不想再与北方「捆绑」在一起了。朝堂之上,一位官员猛地站出来,义愤填膺地参奏边镇:「陛下,京师被围,定然是九边那些边镇将门搞的鬼—」他的话语,道出了朝中百官的普遍想法。九边的防御体系向来坚固,绝非轻易就能被攻破。慕容太师修习的是道术,在战争中的作用,远比不上武圣。如今防线如此轻易就被突破,其中必定有内鬼。稍加思索,答案便呼之欲出。这位官员的话,瞬间引发了朝堂上的激烈讨论。眼下主要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全力支援京师,将草原人赶出中原。另一种意见则是隐晦地指出,这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可以利用草原人来解决北方流民和桀骜不的边镇问题。后一种意见虽然声音不大,却在许多人的心中引起了共鸣。因为在复社的理论中,虽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义,可许多人更倾向于从复社的心学中,为自己的自私行为寻找开脱的理由。简而言之,大家的道德包袱变轻了。而道德底线的降低,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适应如今大力发展工商业的时代,一切向钱看,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复古」,前朝甚至还有高官为了娶有钱的寡妇,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细细算来,放弃北方似乎好处颇多。南方不用再被吸血,漕运丶军等许多大额开支都可以节省下来。而且如今南方的老爷们认为,他们拥有火器机关,再也不怕北方的弓箭骑兵。总而言之,人都是希望自己辛苦赚的钱能自己享用。哪怕京师还未被攻破,在一些人心中也已经默认它被攻破了,草原人抢就抢吧。若是以前,皇帝还在京师,大家好岁还会积极响应,千里勤王。可现在,许多人都看出老皇帝并不待见玉亲王,否则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册封太子,而且皇孙也被带到应天府抚养,这摆明了是在防备玉亲王。当然,朝堂中还有许多北方人,他们坚决不能容忍朝廷放弃北方,因此据理力争。两派各执一词,形成了激烈的言语交锋。奇怪的是,老皇帝对于两派的争论,并未做出裁决,而是让大臣们一议再议。朝廷发生如此大事,徐青不得不提前回到应天府。他心中满是可惜,若是没有北方的大乱,能给他更多时间,他足以将南洋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可如今,他只能勉强压制住南洋的暗流,匆匆赶回他的老巢南直隶。其实,也该回来了,说到底,南直隶才是徐青的根基所在。这里有他学术的拥,有数之不尽的人才,他还在此地享有极高的声望。如今江宁府丶应天府的徐宅,门庭若市,车如流水马如龙。许多南方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冠军侯站出来,为南人发声。他们不想再被北方压榨吸血了,这既是南方老爷们的心声,也是普通百姓的诉求。家国天下的大道理,他们或许不懂,但他们清楚,如果放弃北方,大家就能少交很多税。至少自前那些南方籍的官员都是这麽说的。这种说法,在朝堂上虽难以占据主流,可在民间却很有市场,一些小报为了扩大销量,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徐青来到延年宫面圣。「朕的冠军侯回来了。」面对南北之争和北方大乱,老皇帝神色平静,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丝毫没有动怒。徐青先是恭敬地请安,随后巧妙地拍了句马屁。君臣二人寒暄过后,老皇帝询问了许多南洋的情况,徐青都如实回答。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说起眼下最为紧迫的大事:「徐青,你怎麽看?」徐青毫不犹豫地回道:「陛下,徐某愿意提十万兵马,北上解围,定会还北方一个太平。」「九边的事怎麽处理?」「杀!」徐青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个字。在他看来,边镇将领挟边患自重,朝廷给了他们丰厚的军,结果他们却让草原大军打到了京师。这简直是把朝廷当傻子,边镇军头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挑破了朝廷的底线。老皇帝欣慰地说道:「诸臣工皆为私利,唯有徐青你是一心为公。」显然,朝廷中大臣们的争论,都让老皇帝十分不满。这并非简单的南北之争,而是边镇竟敢为了一己私利,放草原大军入关的严重问题。朝廷每年拨付了如此多的军,他们却这样报答皇恩,此事已然触及老皇帝的底线,断不能容忍。「臣回来时,已经派人从南洋海运粮食,以充军资。」「这对南洋的局势有影响吗?」「有,但南洋可以再打一次。」老皇帝赞许道:「徐青,你办事我放心,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遵旨。」出了延年宫,徐青松了口气。他深知,任凭老皇帝再如何玩弄权术,至少在大局上还是看得清楚的。朝中许多大臣,都只为自己的门户私利考虑,看不到长远的后果。在这个时代,技术很难被封锁,南方的火器,北方很快就能学过去。而且慕容太师绝非平庸之辈,再加上黑山老妖在幕后支持,若是真让对方占据北方,那大虞朝可就真的陷入被动了。这对大虞朝国运的损害,更是难以估量。本朝太祖最大的功绩,便是让分裂数百年的南北重新统一,若是在他和老皇帝手中,再次出现划江而治的局面,那他也枉称文曲星,老皇帝更谈不上是什麽中兴之主了,他们之前的功绩,都会沦为一场笑话。徐青自然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徐青径直来到临时内阁,召集众人,准备先开个小会。他虽然不是名义上的首辅,可回来之后,乾的都是首辅该干的事。只要皇帝不反对,他就能牢牢掌握事权。当然,老皇帝也不打算给徐青首辅的名分。对此,徐青并不在意。尧舜禹上位的历程很简单,那就是得人心,人心所在,才是权力所在。名位若是没有人心的支撑,那便是无源之水丶无本之木。眼下可不是和老皇帝争名位的时候,双方现在更像是「二圣临朝」,如同前朝天后掌权,皇帝隐于幕后,天后走到台前,干着脏活累活,却也逐渐大权在握。「大一统的路线要坚持百年千年,不可动摇,这是基本国策。眼下民间许多声音,有意分裂南北,这是本侯绝不允许的。」徐青看向礼部尚书程光,继续说道:「程大人,这等风气不可滋长。本侯要求,礼部从现在开始,将所有涉及这些言论的报房尽数查封,一个也不能放过。除此之外,但凡有民间士子提及此事的,一律革除功名。」「啊,革除功名,会不会处罚过重?」程光虽也看不惯这种分裂言论,可听到徐青的命令后,还是不禁为之胆寒。徐青微微一笑:「我会请陛下立马再开一场恩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南直隶别的没有,就是想做官的人多得像泥鳅一样。」程光暗自叹息,他心里清楚,有的士子未必是真心想分裂南北,无非是盲目从众附和罢了。而且徐青对士子动了真格,往后在士林的名声怕是会差到难以想像,以后肯定会有民间野史狠狠地编排他。这种后果,徐青自然清楚,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当真是大丈夫!徐青又看向陈复,下令道:「陈大人。我需要你尽可能地将大军的军粮草补足。限期一月之内。」「一个月吗?这样的话,等大军开拨北上之时,恐怕京师都已经被攻破了。」「破了,再夺回来便是。」徐青神色淡然,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陈复心中一凛,恭敬答道:「是。」「严山,复社中若有此等分裂言论的,一律开除,交给朝廷发落。」「唯。」「霍阁老,督察院的言官也不能闲着。分裂南北,实是有损天下大义,我希望督察院的言官们站出来,将大义之事说清楚。」霍景瞧着徐青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半点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应道:「是。」这一次,徐青在这件事上没有像以往一样和稀泥,或是用利益去诱导大家一起做事。他果断地挥起了屠刀,而且不是先对外,而是向内。南直隶许多人都想不到,徐六首,当世冠军侯,回到应天府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对他们这些南人动刀。一时间,整个南直隶都因徐青的这一系列举措而震动,徐青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南直隶顿时风声鹤。礼部的官员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出动,对那些传播分裂言论的报房展开了雷霆查封行动。一时间,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上,时常能看到官差押着报房老板匆匆走过的身影,往日热闹的报房如今大门紧闭,一片死寂。那些被革除功名的民间士子们,有的捶胸顿足,懊悔自己一时口快;有的则心存侥幸,试图四处求情。然而,徐青的命令如铁一般,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有许多士子不服从,主动反抗,结果是全家被连累,直接被抄家。陈复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他一边要协调各方资源筹备军粮草,一边还要应对那些被抄家的士子家族的求情与背后人情关系的施压。复社内部,严山也在紧张地清查着。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亲自带领着复社的骨干成员,逐一审查每一个可能存在问题的角落,但凡发现有成员附和分裂言论,便毫不犹豫地将其开除,并扭送至朝廷。霍景同样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召集了督察院的一众言官,向他们传达了徐青的命令。而且霍景这次一力支持徐青的意见,没有给言官们自由发挥的空间。霍景很清楚,徐青这次刀刃是向内卷的,自己人都不放过,其他人要是看不清局势,怕是活不下去。他也打内心服气徐青。因为徐青真的是拿自己的声望来为天下人做事啊。只此壮举,徐青无愧于当世圣贤之名。霍景一个老年人,如今都因此热血沸腾起来。更何况,他还是实打实的北方大地主出身!言官们在霍景的严令下,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痛斥分裂南北的言论;有的则深入民间,通过各种渠道向百姓们阐述天下大义。一时间,督察院的弹劾奏章如雪片般飞向朝堂,弹劾的对象不仅有那些发表分裂言论的官员,还有一些暗中支持这种言论的豪绅勋贵。而在民间,徐青的这一系列举措引发了轩然大波。一些原本支持分裂言论的百姓,在督察院言官们的宣传下,开始反思自己的想法。他们逐渐意识到,分裂南北虽然可能会让自己在短期内少交一些税,但从长远来看,却会给整个国家带来巨大的灾难。然而,也有一些人对徐青的做法感到不满,他们认为徐青的手段过于强硬,侵犯了他们的言论自由。这些人开始在暗中串联,试图寻找机会反抗徐青的命令。徐青在自己办公的值房里处理各种政务。他现在不怕这些杂事烦累,而且每每能抓住纷乱信息中的关键因素,由此抽丝剥茧,找出真相。除此之外,他的太初魔在这段时间内,不但没有增长,反而有所减少。显然他如今的举措,对于自己的声望影响很大。但另一方面,他身上的太始魔竟然增长了不少。人皆有私心,勋贵豪绅如此,百姓也如此。徐青很清楚,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得罪许多既得利益者的事。哪怕其中有自己人。更哪怕受国之垢,千夫所指,也要坚定走下去!他的刀,既可向外,也可向内。「阻我道者,皆可杀之!」徐青无端地想起了黑山老妖。在他看来,黑山老妖正是这样的人物。 第283章 立规矩 应天府,这座繁华的南都,一处酒楼内人声鼎沸。许多士人汇聚于此,他们身着长衫,头戴方巾,脸上带着文人特有的自负与忧国忧民的神色。「国朝从来没有因言治罪的前例,徐公明这次,无疑是坏了规矩。」一名士子猛地站起身,双手挥舞着,慷慨陈词,脸上满是激愤之色,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酒楼内的气氛瞬间被他点燃,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哎,徐公明坏规矩的事,不止干过这一次。」另一名士子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不久前,徐青还是他们这些南方士人的偶像,名震天下的徐六首丶冠军侯,他的才学丶他的风度,都让这些士子们敬仰不已。可如今,徐青的一系列举措,让他们心中的偶像瞬间崩塌。在他们看来,大家不过是对时事发表了一些看法,说一说放弃北方的利弊,徐青就这样雷霆手段,大肆抓捕士子丶查封报房,实在是太过分了。「真以为是周厉王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人小声嘀咕着,声音里满是不满。「这是僭越……」又有士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袖子,示意他小心。跑堂的夥计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指着酒楼大堂高悬的条幅,上面写着「莫谈国事」四个大字,神色间带着些许警告。「就谈……」一名年轻气盛的士子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在酒楼内回荡。恰在此时,楼下大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纷纷探头望去,只见一队被抄家的士人正被官差押着走过,周围一群无知百姓,有的捡起地上的烂菜叶,狠狠朝他们扔去,偶尔还有人从篮子里掏出鸡蛋,用力砸向那些倒霉的士子。不得不说,应天府不愧是富庶之地,居然有百姓舍得用鸡蛋来发泄情绪。看到这一幕,说话的士子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众人都心照不宣,不敢再大声议论,只能用眼神交流,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恐惧。酒足饭饱后,他们踏上回家的路,又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礼部下了批文,鼓励士人之间检举告发。若是普通生员告发有功,可以命地方府学酌情考虑升为廪生。生员秀才也是分等级的,廪生丶附生和增生,其中廪生是真正吃皇粮的,每个月都能从官府领到补贴。这个批文一出来,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直接命中了南直隶士人的要害。「公器私用,倒行逆施……」有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可也只能压低声音,一个人在家里偷偷骂了。他们深知,如今的应天府,已经是徐青的天下,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大祸。……应天府,临时内阁。这里气氛紧张,内廷的阁臣丶六科给事中以及司礼监的太监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头都大了。他们心里都在想,冠军侯也太能搞事了吧!这边对士子的抓捕行动还没结束,马上又要推行一条新的变法政令——吏员选拔考试。这不就是胥吏的科举考试麽!以往国朝的胥吏都是默认的世袭制,徐青的复社虽然撬开了一点口子,但总体上还是地方胥吏家族占据主导。本朝甚至有胥吏通过更改户籍,改名换姓,直接当上了驸马,足见胥吏的能量之大。他们在地方上一手遮天,甚至有胥吏大放厥词:「县尊是庙里的神像,只负责收贡品,我们这些吏员才是庙祝,才是真正掌权的。」许多地方的实情也确实如此,没有本地胥吏的帮助,堂官连税都收不上来,被本地豪绅坑得团团转,还不知道原因。吏滑如油,可不是一句空话。徐青搞吏员选拔考试,还限定了考生的范围,只能是生员。除此之外,他还打了一个补丁。以前的吏员是没法当官的,顶多有一番奇遇,如当年李老爷那样,当个典史,已经是吏员能触及的天花板了。现在徐青打破了两者的限制。不过这事也不算徐青坏规矩,因为前朝许多大官都是从刀笔吏起步的,以前并没有官吏分流的说法,本朝反而是特例。但本朝自有国情在此,读书人实在太多了,连许多举人想升上去都千难万难,怎麽可能给吏员升迁空间呢?其实国朝之初,也是官吏不分流的,后面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分。何况朝廷里的大佬越来越多是科举出身,人家千辛万苦考科举,凭什麽跟下等的吏员一样的待遇?若是以往,徐青要拿出吏员考试制度,那肯定是千难万难。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大军已经集结,粮草已经准备好,要是其他人敢闹,这大军指不定是北上解京师之围,还是南下镇压反对势力。刀子治不了人心,却也能逼着下面的人做一点事。关键是徐青已经通过复社,渗透进了衙门的胥吏群体中,并非毫无准备。除此之外,整个南方读书人都出现了过剩的现象。广大的生员有一定政治待遇,加上报纸的流行,使他们更有指点江山的空间,因此政治待遇提升的诉求与日俱增。如果是以前那种没有升迁途径的小吏,士子们肯定看不上。现在不同了!徐六首不愧是当世文曲星,打通了天地线。加上有报纸在,徐青一通过这项政令之后,很快整个南直隶都知晓了马上要举行吏员选拔考试。而且考试的内容,不考其他的,就考秦制和大一统。前朝柳子厚的《封建论》更是极为重要的参考材料。徐青选取柳子厚这位古今第一流大儒的文章也是有讲究的。因为柳子厚也是前朝永贞革新的核心人物,坚定的变法派。徐青做事一向是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大明报的印刷坊,先前还不懂东家叫大家印刷《封建论》的意图,现在终于懂了。而且这《封建论》上还有徐六首的批注。哎,许多士人,明明暗地里骂了徐青,还不得不花大价钱买大明报印刷的《封建论》。不但价钱贵,而且因为赶工,质量也差得离谱,纸张粗糙,字迹还有些模糊。没办法,不买行吗?在黑市上,这个版本的《封建论》,甚至卖到了三个银币,依旧是有价无市。「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祖龙魂死业犹在,犬儒名高实秕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许多士人买到心心念念的六首版《封建论》,结果开篇的引子,就让人难以接受。合着百代以来,大家骂秦始皇还骂错了?什麽「犬儒」,这不是在说他们这些读儒家经典的士人吗?冠军侯也太狂了!许多士人骂骂咧咧,恨不得把徐青的祖坟都刨了。但忍一时之辱,为了光大儒学,也只能先咽下这口气。骂归骂,学习还是要学习的。若是不能考过吏员选拔考试,银子不就白花了?而且考吏员再怎麽说都比考科举容易。当吏员一样吃皇粮,还有升迁空间呢。但毫无疑问,徐青的吏员选拔考试大大损害了举人的利益。以前都是金举人丶银进士,因为举人在地方很有话语权。现在生员考上吏员,在衙门里掌权,和举人相比,指不定谁更有话语权。如此一来,举人还怎麽对着乡亲狐假虎威,鱼肉乡里?简直是倒反天罡了。可是许多举人想反对都不行,因为他们家族里也有秀才。不能因你考中举人,就不给其他族亲出路了。其实吏员选拔考试,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强行推行政令,这需要刀子,而冠军侯就是本朝最锋利的刀子。除此之外,就是财政问题。至于如何跟乡民收税,这些在变法过程中,徐青早已派复社摸清楚了,还写成小册子,照着干,大差不差。收税赈灾本就是天下最难的事。自古以来都是本来只收百姓手里一石粮食,到了地方上,到了十石都不足为奇。至于赈灾,也是如此,十石的粮食发下去,能有一石到灾民手里都不错了。所以再差能差到哪里去?而且户部尚书陈复仔细分析过,增加吏员,发放俸禄以银币为主,能有效推动银币的流通。另一方面,还能让许多豪绅勋贵地窖里藏着的白银价值降低,等于变相对豪绅勋贵徵税。至于老百姓会不会受到波及?那是肯定的。但这次亏是豪绅勋贵和百姓一起吃,已经算是千古未有的善政了!陈复还暗搓搓想到,等这些新吏员进入官场之后,哪怕再不情愿,也得支持徐六首。因为大虞朝讲究一个人亡政息,打倒徐六首,岂不是否定他们的出身?徐六首说过,人都是用屁股思考的,粗俗归粗俗,理是这个理儿。徐青一刀子接着一个甜枣儿下来,给整个南直隶的士人整得没脾气。因为考试时间很紧张,现在大家都急着回家复习功课,根本没时间串联。开玩笑,他们这是幡然悔悟,更是得徐六首点拨,迷途知返的羔羊啊!天不生徐子,万古如长夜!有家境普通的士子更是感谢徐青给了这个机会,他们原本在科举的道路上看不到希望,如今吏员选拔考试,就像一道曙光,照亮了他们的前程。甚至有笃定自己能考中的秀才,开始研究变法的政令,方便日后搞政绩升官。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考科举多少看运气,考个吏员选拔考试,有实力真能上!说到底,国朝人对于升官发财死……极为热衷,这是抵挡不住的诱惑。考试如期而至,因为名额很多,阅卷不用太苛刻,所以考试结果也很快出来。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考生得知自己考中之后,激动得嚎啕大哭,他颤抖着双手,写下「徐六首赛过我亲爷爷」的诚恳之词。此后,这话一度成了攻讦徐六首的黑料。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许多人也认为,徐六首何止赛过他们亲爷爷啊,这话没毛病!无论如何,徐六首的新规矩终于立了起来。(本章完) 第284章 疾苦与蛇(第2更) 暮色像一层轻柔的纱,缓缓铺洒在应天府某处乡里,一个收税的书桌上。这里也是茶摊旁。四十岁的户房新吏李修文,正就着这朦胧的光线,专注地核对税单。他是个考了三次举人都名落孙山的寒门子弟,袖口还残留着家中病妻熬药的那股苦涩药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其实,就连负责复社党务的严山,都未曾察觉如今要加入复社,存在着诸多隐形门槛。裙带关系丶不菲的入会费,甚至是否为江宁老乡,这些条件像一道道无形的屏障,不断将像李修文这样的人拒之门外。李修文一直对复社满怀向往,渴望能成为其中一员,却始终求而不得,只能无奈叹息。好在徐六首推行了吏员选拔考试,还实施了官吏合流的举措,这无疑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李修文这类人的仕途之路。否则,他们或许穷尽一生,都难以踏入官场半步。即便身为生员,身份比普通耕地百姓高不少。可若不能进入官场,日子纵然能维持下去,却也会因为读过书丶有了更广阔的眼界,从而内心深处满是抱负无法施展的痛苦与无奈,仿佛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飞鸟,空有翅膀,却无法翱翔天际。徐青在复社讲学的时候曾说过,人有两种「食物」,一种是物质层面的,用以维系生命的存在,这是不可或缺的;另一种则是精神层面的,它决定了你究竟是谁,赋予生命独特的意义。李修文偶然间听闻这段话,就像在黑暗中摸索许久的人,突然寻到了一盏明灯,内心深受触动,久久不能平静。成功考上吏员后,李修文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衙门体恤他的难处,在附近工坊为他病弱的妻子安排了一份简单的活儿。虽说工钱微薄,却恰好能抵消每月一半的药费。若是在官府合作的药铺买药,还能享受更多折扣。这是徐青为新吏员们精心筹备的福利——由官府出面解决新吏员个人家庭的困难。应天府作为试点地区,有足够的能力承载这份关怀。毕竟这些福利,细算下来花费并不多。而且,对于一个吏员而言,如果动起歪心思,滥用手中权力,谋取的私利远不止这些。徐青也曾在内廷专门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深知,贪婪是人性的一部分,难以彻底根除,但贪婪的程度和方式却有着天壤之别。有些官吏并非天生没有良知,只是被家境所迫,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偶尔会不得已冲破律法的底线。一旦破了底线,他们也会一步步被拉下去,同流合污。这部分人,是徐青需要争取和重用的,不能坐视他们被豪绅勋贵污染坠落。而且要维持国朝的稳定,底层官吏的作用至关重要。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就等同于稳固国朝统治的根基。只要这些人能得到妥善安抚,即便豪绅勋贵妄图造反,也不足为惧。「稳定大于一切!」这便是徐青当下施政坚守的核心纲领。大虞朝如今内忧外患不断,局势错综复杂,正因如此,稳定显得尤为珍贵,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定海神针。徐六首手段强硬,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可他也并非嗜杀之人,不轻易滥用权力。所以一旦有人撞到他的刀口上,那可得好好反思自己究竟犯了什麽过错。李修文是众多崇敬徐青的士子之一。像他这样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得到新吏员福利之后,他们对徐青的这份崇敬更是与日俱增,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李修文眼中,徐六首从不空口标榜要开创太平盛世,也不会用儒家的大同小康理念来迷惑众人。他只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推动着世道的变革。或许在变革的过程中,某些地方会经历短暂的混乱,看起来似乎更糟糕了,但从长远和整体来看,整个社会正朝着好的方向稳步前行,就像一艘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破浪前行的巨轮,虽会遭遇风浪颠簸,但始终坚定地驶向目标港口。「老丈,您家五亩水田,按规定该纳粮一石二斗,绝不是去年正税的两石。如今朝廷推行一条鞭法,折合银币是……」李修文伸手拦住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农,动作轻柔且从容,尽可能安抚眼前老农的不安和畏惧。他又从包袱里掏出复社编写的《鱼鳞册辨伪要诀》,小心翼翼地翻开,指着其中用朱笔醒目勾画的段落,耐心解释道:「我念给你听,这里是对你家田地的详细说明,你看是否对得上……」李修文格外珍惜这份能够实实在在做事的机会,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一次与百姓的交流都全情投入。徐青给新吏员发放的《鱼鳞册辨伪要诀》,就像是他们行事的指南针,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准则。在这方面,徐青态度坚决,没有给地方官府丝毫自由发挥的馀地。一切都以《鱼鳞册辨伪要诀》为准绳,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做法有些教条丶死板,缺乏灵活性。但徐青心里清楚,每次推行新的法令,最可怕的就是条令含糊不清,一旦让下方官吏有了自由裁量或者肆意妄为的空间,后果将不堪设想。譬如一个县令,若是滥用手中那点权力,任性而为,带来的可能就是千百家普通农户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虞朝的百姓,尤其是农户,生活实在太过艰难。历经两百年的土地兼并,如今仅存的自耕农,家底薄得如同一张纸,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成为压垮他们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徐青推出的条令,或许在某些特殊地区并不完全契合实际情况,甚至显得有些苛刻,但从整体来看,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依旧称得上是善政。就像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虽然水源有限且获取艰难,但总归是给了人们生存下去的希望。徐青现如今是愈发理解老首辅张太阿当初的所作所为。身处庙堂高位,要维持朝廷庞大的运转,盘剥天下是难以避免的。这就像是一场无奈的「作恶」,但关键在于如何「作恶」才能对朝廷更有利,如何在维持统治的同时,尽量减少对百姓的伤害。……附近茶摊的老板娘阿翠,提着铜壶在一旁偷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李书办,大伙儿手头都没有银币,要换的话,都得去刘员外家那儿。可他家那收粮的斗……」她一边说着,一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比划了一个倾斜的手势,暗示其中存在的猫腻。李修文听了这话,脊背猛地一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三天前在仓场的那一幕瞬间浮现在眼前:他发现了夹层斗,连夜带着衙役前去查封。当时,仓吏老赵那阴恻恻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小相公读过柳宗元的《捕蛇者说》罢?」那笑声里,似乎藏着无尽的嘲讽与威胁,让人不寒而栗。如今,这些银币便是那些蛇啊。这时,老农哆哆嗦嗦地拿出准备交税的银币。为了凑齐这按照一条鞭法,一石二斗粮所折合的银币,他耗费了足足三石粮食。这还是他去得早,占了些先机。那些去得晚的乡邻,遭受的损失远比他家惨重得多,可即便满心委屈,也只能默默忍受,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不敢有半句怨言。若是放在往年,多收个三五斗粮食,就足以让一家人陷入绝境,生活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如今世道不同了,农闲的时候,去城里卖苦力,还能挣些钱补贴家用。若是一家人平平安安,不生病丶不遭灾,省吃俭用三五年,便能给儿子攒下一笔娶媳妇的聘礼。在老农心中,这样的日子简直如同传说中的黄天之世,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对了,在城里做工挣的钱,几乎都是用铜币结算。听说可以去官府的钱庄用铜钱兑换银币,可在老农他们这些人眼里,自己身份卑微,是不折不扣的「下贱人」,哪敢轻易去尝试。何况谁知道把铜钱拿去换银币,又会被克扣多少呢?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去钱庄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不是读书人,就是有钱的商贾。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配踏入那里,生怕脏了人家的地方,只能远远地望而却步。所以,茶摊老板娘阿翠的这番提醒,老农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准备完成交税这件大事。对他们来说,交税就像是一场必须经历的劫难,只要熬过这一关,接下来便能过上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而且,现在官府在农闲时徵用徭役,还会提供饭食。听村里的塾师说,其实是有工钱的,可从来没听说有谁真正领到过。对于这件事,大家心里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也不敢四处声张。在他们看来,徭役时能有口饭吃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哪里还敢奢求更多。他们还听塾师偶尔充当说书人时讲过,这提供饭食的规定,是文曲星老爷徐六首特意定下的。徐六首,真是他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大救星,一直记得他们。听说徐六首有六个脑袋,能看尽民间的疾苦。但人为什麽能长六个脑袋,老农实在想像不出来。他有时候参加庙会,看到过的佛像也只是四首八臂。乖乖不得了,徐六首比西天佛老还多两个头呢!……三更天的户房值庐,李修文面前堆着七种不同制式的量斗。当他用游标卡尺比对第九个斗的容积时,突然听见瓦当坠地的脆响。推开窗,月光下三个蒙面人正架梯攀附仓廒外墙,腰间的牛耳尖刀泛着青光。「抓贼!」他抓起铜锣拼命敲打,暗处却传来更夫老吴的闷哼。直到巡夜卫兵赶到时,贼人早已遁去,只留下仓墙上一行白垩写的血书:「新朝气象能几时?……西北某省。一个运粮的年轻民夫蹲在粥棚角落数着米粒,这是他三天来发现的第七粒裹着黄泥的糙米。忽然听见运粮车上传来异响。赈灾吏员立即带人围住粮车,却见押运的老汉突然口吐白沫,脖颈处浮现蛛网状青斑。「是苗疆蛊毒!」随行医官惊叫后退。赈灾吏员扯下官服裹住双手,继续清点时发现三十石赈粮早已被换作浸水的陈米。如今朝廷大军要北上,再也凑不出一粒多馀的赈灾粮食了。赈灾吏员陷入绝望。类似的事,在不同的衙门和运赈灾粮食的车队上演。……大军出征之前。徐青收到了各地汇总的消息。令他无法容忍的事是,连应天府的衙门,都出现了这样的事。看来他杀的人,还是太少了。这些人是嫌他的刀还不够锋利麽?徐青暂停了大军出征。这会带来严重的损失,但徐青也顾不得了。「叫魏国公来见我。」(本章完) 第285章 虎毒食子,老皇帝和黑山老妖的较量 魏国公在南直隶根深蒂固,自然消息无比灵通。他来的路上已经知晓徐青找他何事。魏国公当然不会傻得掺合到里面,但不代表他一点也不了解内情。他心中志芯地到了徐青的值房。哎,这才几年,他和徐青之间,算是彻底攻守易形。如今徐青已经是抬抬手,脚便能令天下震动的人物,远非当年那看起来十分意气用事的书生了。他事后分析过,徐青有今日的成就,绝非侥幸,似乎总能提前察知祸福,并大胆冒险,火中取栗。换做别人来,等于是照猫画虎,根本做不到同样的事。越是如此,他越是熄了和徐青再较量的心思。他已经做好决定,躺平任—.—·魏国公做好心理建设,在值房见到徐青。只见徐青没有动怒的样子,而是在值房里摆弄茶具,优哉游哉地煮茶。火焰是徐青的朱雀神火。可以说,徐青如今控火的本事,那也是出神入化。待得茶水冲出,落在茶碗内,登时一股玄妙至极的茶香飘逸出来,沁人肺腑,使人脱俗忘尘,有登临仙宫之感。「国公来得正好,来试试?」「那我却之不恭了。」魏国公洒然一笑,品起茶来。徐青与其同饮。随后两人又话了家常。魏国公心里摸不准徐青是什麽主意,又不好问,只能陪着尬聊。终于,在魏国公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徐青提起了一件正事。徐青竟然打算让魏国公世子进入讲武堂。魏国公心中一凛。讲武堂现在潜力很大,甚至是以后大虞朝军方势力的重点。但他家这小公爷曾经和徐青可是有很深的过节。徐青这是突然想起了,要进行报复吗?那也不至于吧。以徐青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报复他这个傻儿子,根本不需要用什麽阴谋诡计。何况他老妻也对徐夫人殷勤得紧,只求徐府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徐公明断不至于这般小肚鸡肠。一时间,魏国公心思千回百转,摸不清徐青的意图徐青笑了笑:「国公不必忧虑,徐某并无恶意,只是想到魏国公府祖上也是开国元勋,戎马出身。到了子孙辈,荒废武业,着实令人遗憾。将来大虞朝必然四处征讨,扬我天朝之威,很需要国公这样的武勋世家做出表率。」魏国公心想,以大虞现在这破烂样,要不是你徐公明强行维持体面,别说四处征讨,早就天下大乱了,还谈什麽征讨四夷。他腹诽之馀,还是表示了对徐青的感激。「那就这麽说定了。」「好,徐大人还有其他事吗?」「没有了。」魏国公摸不着头脑,可是见徐青送客,也不敢逗留。他告辞离去。路上越想越是不对劲。回到国公府书房里,魏国公找来颜福:「小畜生最近没惹事吧。」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可能是傻儿子惹了什麽祸事。颜福摇头,表示没发现有什麽事。魏国公又说了这次衙门和赈灾粮车队的事。颜福回了他,这种要命的事,小公爷断然是不敢掺合的。魏国公松一口气,但还是想不通徐青的用意。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徐青的意图了。魏国公见了徐青,接着小公爷进入讲武堂。这本来不算什麽大事。可是接下来,徐青立刻派绣衣卫和内厂四处抓人,更让督察院的多名年轻御史组成纠察司,在讲武堂学员的护卫下,清查南直隶各处仓库。其中有新进衙门的更员李修文。徐青在公文中,判断出此人十分有能力,发掘出此人来。当然,这等小事无人重视。现在南直隶官场中,都知道了,小公爷作为讲武堂学员,也安插在了纠察司中。形势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我不管,要是我儿子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在外的野种也活不了。」国公夫人指着魏国公大骂。人言道,虎毒不食子。这老畜生,居然为了魏国公府的事业,把自己儿子的命搭进去,简直不是人。因为国公夫人的大闹,更加坐实了魏国公和徐六首肯定存在不可告人的交易一时间,南直隶各家暗中反徐的势力风声鹤喉。徐青本来就在南直隶声望极隆,且势力庞大,现在又加了一个在南直隶经营两百年的魏国公府。要知道,在徐青之前,魏国公府就是南直隶的话事人,这下倒好,两大巨头勾结起来,其他人干的事再隐秘,也躲藏不了。没办法,魏国公也是被逼无奈。事到如今,他想说自己和徐青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也没人信了。正因如此,还不如坐实外界的猜测,要不然真就冤死了。而且他看得透彻,这时候不上船,那是摆明不给徐青面子,不给老皇帝面子。真硬挺着下去不上道,朝廷完不完蛋他不知道,反正魏国公府肯定完蛋。因为已经里外不是人。从他见徐青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得选,主要是魏国公实在没想到,徐青能阴成这样。还是他大意了。但他何尝不也是想藉机和徐青绑定。哎,他若无此意,肯定不会去见徐青。只能说·—徐宅。国公夫人和冯芜聊天,说起自家老物,吐槽不已。对于徐青是一顿猛夸。冯芜笑着和国公夫人聊天,排解老姐姐的忧愁。其实国公夫人已经知晓朝天观主的小弟子卫元是自家老登的私生子。而冯芜和朝天观主又有血缘关系。因为观主是冯芜母亲的舅姥爷。所以她很担心徐家支持卫元上位,这样她这宝贝儿子就真的完了。正因如此,她才大闹一场,逼着老匹夫配合徐青,这样一来,傻儿子就能藉此立功,才能保住世子的位置。至于害了南直隶其他家族。这些人十个中,有九个半都是畜生,死了也活该!她反正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至于会给魏国公招惹许多麻烦,她也不管了。儿子都保不住,还要魏国公府做什麽?冯芜很清楚国公夫人的诉求,因此也暗示对方,做了保证。但卫元始终是一张对徐家有利的底牌。冯芜是不可能彻底放弃的。有卫元在,不怕国公夫人不就范。好说岁说,送走了国公夫人。徐青出来道:「阿芜,真是辛苦你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冯芜嫣然一笑。徐青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玄扈的事。」冯芜目光一惬,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是要瞒你,而是见最近事多,不想你再为此烦恼。等外面的事解决得差不多,咱们再——」徐青:「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帮他绑着,不让他出去,总归不是什麽好事。」原来,徐青用天灵上人换回了自己儿子。冯芜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但时间一长,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小孩儿竟是一个修道奇才。乍听之下,这好像是一件好事。可是这小孩儿跟一般的修道奇才不一样,竟然自证自悟,修出一门吞噬万物的神通。冯芜发现时,家里甚至有家仆被吸乾精气,当场死亡了。无奈之下,冯芜只能用道术将他关着,等徐青解决大事之后,再做处理。「他到底是注定的第四代黑山老妖。每一代黑山老妖都是旷世奇才。一代比一代神通强。即使这一代黑山老妖不带走他,他也注定要走上黑山老妖的路。」徐青悠悠一叹。如果说如今的黑山老妖是徐青当下最大的麻烦,那麽这个孩子,将是他以后最大的麻烦。他也算明白,为何老皇帝如此乾脆地将孩子还给他因为只有在老皇帝身边,这孩子才会受到王朝气运和天子龙气的压制,没法真正成长起来。一旦离开,便是现在这情况。不过,老皇帝也太小瞧他了。既然孩子接回来,徐青就没打算送回去。「生儿育女是两个人的事,我怎麽能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为你们娘俩挡住。这件事,咱们一起面对就好了。」徐青安抚妻子。冯芜禁不住哭出来。她一直觉得丈夫是个精明利己的人,很理智冷静,只是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夫君会这麽感性。「不哭了,咱们都是一路困难走来的,哪有什麽过不去的坎。那个家仆的后事处理好了吗?」「嗯,着实对不住他们家里。我已经尽力补偿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冯芜轻轻地叹口气。都是日常见到的人,突然死在自己儿子手里,放谁来都难受。但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玄扈抵命吧。她做不到。也不可能自己去抵命。她此前想起前朝安汉公的事,人家也是儿子杀了仆人,最后却让儿子抵命。自家夫君是当世圣贤,真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会不会被道德绑架?冯芜此前心里是有疑问的。徐青:「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夫君手黑又心黑,害死的人可不少。你不要嫌弃你夫君是个虚伪又自私自利的人就行了。」「才不会。你要是大恶人,我就是你的恶婆娘,咱们永生永世不分开。」徐青轻轻一笑:「那你得多变些花样啊,永生永世,很腻的呢。」冯芜了一口。虽然夫妻俩说开了这件事,但徐家魔童的事,归根到底没瞒住。尤其是徐青雷霆手段下,许多人都积赞着怨气,加上这又是铁一样的事实,所以徐青也没堵人的嘴巴。没什麽好堵的。许多家族都暗自笑话。你徐公明以天下为公,却生了个魔童,残害家仆。今天能害死一个家仆,明天是不是要害死一个自己人,大后天总而言之,天下人睁大眼晴看看吧,这徐公明也不是什麽好东西,你们这些跟着徐公明的人,将来怕也是不能共富贵的。然而,虽然徐青藉助魏国公府解决了暂时潜在的隐患。可大军终究没有成行。因为京师之围解开了。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玉亲王守住了京师,等来边镇大军勤王。更有雪域活佛亲自入京,助玉亲王击退慕容太师。一时之间,玉亲王声望之隆,直追百年前那位景皇帝。这对徐青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玉亲王经此一役获得巨大声望,北方那些反对徐青的勋贵豪绅丶边镇将门有了核心。因此徐青这一派的人,比如俞总兵丶老岳父冯西风以及吴恩师等,在北方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好事是,大军已经集结,徐青的大军不北上,可以专心将南方犁一遍,彻底深入变法。徐青的心腹们集聚在徐府。「京师解围的事绝对有蹊跷,这是一个局。」谢泉一针见血。「根据情报,玉亲王身边早有一个来自密宗的喇嘛,还帮助玉亲王组建了血滴子这样的特务机构。看来这场京师之围,背地里有惊天交易—.」严山补充道。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不信是玉亲王靠个人能力守住京师。其中必有重大阴谋。徐青摆摆手:「咱们都能查到这些消息,何况是陛下。这个局是什麽,看来陛下比咱们更清楚。「公明的意思是—」谢泉不寒而栗。他意识到了事情的本质。竟然是老皇帝用玉亲王打窝。雪域活佛丶慕容太师,甚至慕容太师背后的黑山老妖,不就是这样被玉亲王钓了出来?老皇帝想干什麽?当真是虎毒食子。谢泉很清楚,无论老皇帝要干什麽,在这场漩涡中,玉亲王怕是注定要粉身碎骨,一点退路都没有。徐青:「现在北方的反对势力已经在这场京师之围中彻底浮出水面,围绕在玉亲王身上。玉亲王已经骑虎难下。」这是另一个版本的奉天靖难。在北方那些反动势力的裹挟下,玉亲王别无选择。但这也是彻底清除这些反动势力的好机会。老皇帝太狠了!用自己亲生儿子打窝。但他也太自信了,真以为他能收拾这样的乱局?亦或者真觉得徐青能收拾?徐青对于老皇帝掌控的力量,有了更高的估量。毫无疑问,这也是老皇帝和黑山老妖的暗中角力。徐青明白,无论谁胜出,最后都容不下他。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第286章 神乎其神的徐公明(第1更) 应天府,工部的一处试验场。「这里的构件不对……」一个浑身罩在黑色道袍里的道士说道。顾老道叉腰道:「哪里不对了,现在我才是这里的头儿。」他毫不客气打断黑袍道士的话。「顾小子,你敢这麽跟我说话。」「师伯,现在我才是方仙道的魁首呢,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我把你捞出来,你还被关在箱子里,啧啧……」黑袍道士正是天灵上人。徐青将关押他的黄金箱子交给老皇帝之后,顾老道得知后,主动用自己这几年的功绩将天灵上人赎了出来。关键是,老皇帝还真答应了。出来之后的天灵上人似乎被种下什麽禁制,并不敢反抗老皇帝,但也重新获得部分自由。当然,他也不得不感谢自己的「好师侄」。因为是雷劫鬼仙,肉身毁灭了也不打紧。天灵上人还没到转世投胎的时候,因此直接让顾老道安排了一具肉身夺舍。现在顾老道是大虞朝天工院的院长,亦是徐青天宫计划的总设计师。天工院没有什麽实际权力,但聚集了全国最好的匠师,亦是物理学派的大本营。物理学派正是顾老道重新改组后的方仙道,还收了一些大虞朝本地大家族子弟。这些豪门子弟,大都是排序靠后,无望继承家主的人,除了躺平,享受富贵,可以说无所事事。不过他们对于物理学派以及天工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有兴趣,而且不缺资金。搞研发算是让他们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还别说,有时候顾老道都需要从这些弟子身上汲取灵感。而且大家关系广,人脉够硬,缺什麽,很快能找人搞定。至于他们家族的家老以及家主继承人,也乐得这些家伙有事干,即使不创造什麽价值,也比吃喝嫖赌强嘛。万一搞出什麽赚钱的事物,家族还能分一杯羹。可以说,顾老道凭藉天工院,如今的潜在影响力,竟然不比六部的堂官差多少。关键天工院明面上很无害。老皇帝也喜欢这个新机构,偶尔还会过来和顾老道聊天。老人家之间兴许更有共同话题,勉强还算是忘年交。别看天灵上人是雷劫鬼仙,论地位比顾老道差得远。人家顾老道隔三差五还邀请道院的几个老不死去秦淮河切磋房中术呢。果真是人挪活树挪死。现在顾老道作为天灵上人的师侄,直接骑在天灵上人头上拉屎。天灵上人被顾老道怼得没脾气,「你不就是抱上徐公明的大腿了,哼,我和徐公明交情也不浅。」顾老道:「师伯,我劝你别和徐公明走太近,这里面水很深。」「你昨天不是才去了徐公明的值房?」「嗯,但我把握得住,你要是乱来,我怕你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顾老道好心好意地劝道。天灵上人冷哼一声,「我不管这些,你现在是胆子越来越肥了。我说的话也敢质疑,你说说,这个构件到底有没有问题,明明该用……」原来天灵上人还是抱着用心做事的态度。他说的这个构件,确实有问题,应该换另一种材料。顾老道解释了一下。现在这种材料更便宜,虽然不耐用,做出来质量也差,但便宜就是最大的优点。这玩意儿也是拿来卖给民间的,成本低才有竞争力。至于天灵上人说的另一种材料,成本太高了,纵然质量好一些,也不好卖。而且后面还可以陆续改善嘛。抢占市场最重要。「你现在怎麽一身铜臭味。」天灵上人虽然认可了师侄的道理,但还是不服气。顾老道嘿嘿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天道啊。师伯你落得如今下场,就是因为不尊天道。」天灵上人酸溜溜道:「要是我当初比你先来大虞,看你还能不能跟我讲道理。」顾老道板着脸道:「我那时是慕王化而来,师伯你自己不明天时,不明大势,做了阶下囚,能怪谁?」顾老道不得不承认,听徐公明的忽悠来大虞乃是他人生最大的一份福缘。选择大于努力啊。鸟雀攀附大鹏的羽翼,一样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就说上没上嘛!天灵上人被顾老道一番抢白,随即转移话题,「哼,且先不说这些。你这天工院还有什麽其他的奇思妙想?」他嘴上虽强硬,可心里对天工院这些新奇玩意儿还是充满好奇。顾老道一听,来了兴致,拉着天灵上人便往试验场深处走去。「师伯,你且看看这个!」他指着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新型水车,与传统水车不同,它利用了新的力学原理,效率比以往提高了数倍。若是推广开来,农田灌溉可就轻松多了。」天灵上人绕着水车踱步观察,时不时伸手摸摸那些精巧的构件,心中暗自惊叹,然后说道:「这些东西道理倒是不复杂,但你们能将这些道理运用组合起来,确实有点本事。」「师伯你就不懂了,我们这些东西都是按市场需求来的。市面上缺少什麽,我们就造什麽,大家群策群力,总能想到办法。且不说东西好不好,反正先弄出来再说。」顾老道一番道理,令天灵上人有所触动,他不禁问道:「要是市场需求太无理,造不出来呢?」顾老道:「师伯,你这就错了。既然有这需求,肯定不是异想天开的事。结合实际,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而且咱们现在更不怕困难了,这不是有你加入麽。难不成你一个堂堂雷劫鬼仙,还会被凡人的需求难住?」天灵上人抚须:「那自然是不会的。」「就等您老这句话,来,把这个任务给我师伯……」天灵上人脸一黑。畜生!……在应天府的另一处,李修文正忙碌于仓库清查的事务。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懈怠。每检查一处仓库,他都仔细核对帐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些平日里被隐藏的猫腻,在他的严查之下渐渐浮出水面。「李书办,这里有问题!」一名衙役指着仓库角落的一堆货物喊道。李修文快步走过去,发现这些货物的帐目与实际数量严重不符。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明白,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随着清查工作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问题被暴露出来。南直隶官场的一些阴暗角落,正逐渐被揭开。这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员们感到惶恐不安,他们纷纷想办法掩盖罪行,或是试图阻挠清查工作。而徐青,此时正坐在书房中,静静地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却在谋划着名下一步的行动。玉亲王在北方声望大增,对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同时也为他在南方推进变法提供了契机。「大人,督察院送来最新的清查报告。」一名侍从走进书房,将一份文件递到徐青面前。徐青接过报告,仔细翻阅起来,禁不住冷笑起来。一时之间,值房里充满寒意。……在徐府,冯芜正在处理江宁商会的事务。虽然儿子的事情让她忧心忡忡,但她还是努力做事,减轻丈夫那边的压力。「夫人,外面有位自称是卫元的道长求见。」一名丫鬟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冯芜闻言,心中明白卫元的到来或许会带来一些变数。「请他进来吧。」冯芜淡淡开口。不一会儿,卫元走进了大厅。「师妹,许久不见。」卫元微笑地打招呼。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比从前多了不少贵气。「听说师兄现在为陛下办事,还进入了影卫。」冯芜笑道,随即请对方落座,命人奉茶。两人寒暄一阵。卫元暗示了自己的来意。他想争魏国公的世子之位,而且已经得到了老皇帝的支持。冯芜心中一凛。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卫元似乎也不在意冯芜的态度,更好似是来通知这件事的。……而在讲武堂,魏国公世子正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徐青安排进来的原因。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他也明白,这或许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世子,今日的训练可不能偷懒!」一名讲武堂的教官大声喊道。魏国公世子咬了咬牙,奋力跟上训练的节奏。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不辜负母亲的期望,也不能让徐青小瞧了自己。……徐府,书房。冯芜送走卫元,一边看邸报,一边等丈夫回来。徐青回来之后,冯芜说了今天的事。「夫君,你怎麽看?」「阿芜,你想帮谁?」「卫元是观主的弟子,从亲疏来说,咱们应该帮他,但他现在背后是陛下,何况魏国公世子之前和夫君你颇有过节……」「所以帮谁都不好,对麽。」「嗯。」「那就不管了。」徐青神秘地一笑。说话间,有人来通报,说是王家主携夫人来拜访。徐青似乎早有预料,让冯芜去接待王夫人,自己则是去见王家主。客厅,宾主落座。「徐大人,这是家兄的信。」王家主直接取出一封盖了吏部尚书王巩私印的信件。王家主最担心的事终归没有发生。京师之围已解,王巩也没有投敌。但现在京师的局势更复杂了。雪域活佛已经被玉亲王封为国师。这是明目张胆的僭越。王巩嗅到了玉亲王要造反的气息,他必须得自救。王家主面对此事,心想还不如堂兄投敌草原,他主动大义灭亲呢!玉亲王造反,这不就是巫蛊之祸的翻版。至于玄武门?王家主脑子进水,也不会觉得玉亲王有这本事。徐青看了信,微微一笑:「王尚书的担忧我已经知晓了,请放心,徐某有办法。」王家主禁不住松一口气。在大虞朝官场大家都知道,得万金不如得徐公明一诺。他道:「不知徐大人有什麽要我们王家做的,我们王家一定全力配合。」以前王家在官场势力庞大,却不注重工商,因为这是小道。说白了,有权自然有财。掌握了权力,底下的商人做得再大,也只是王家的钱袋子,想拿就拿。可现在不同了。不说江宁商会背后有徐青,便是其他各家,也组成了自己的商会,大豪商和豪绅,早已形成新的利益集体,王家的官场联盟,在这种新组织的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人家是直接照搬徐青的分赃经验搞的新商会,官商一体,力量更凝聚,组织力更强大。相比之下,王家这一套已经过时了。而且王家现在的撑天柱王巩,虽然贵为吏部尚书,却上了玉亲王的船,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摇摇欲坠。现在瞎子都知道,南方更有前途。可王巩留在了北方。徐青取出一幅画像。「这是重阳祖师像?」王家主接过,先是一惊,随即仔细看,这画像怎麽越看越像徐公明。「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明明是重阳祖师像啊。王家主一头雾水。「劳烦王老爷将此画送到京师,请令兄朝夕参拜,事后一切疑难,可迎刃而解。切记心诚……」徐青悠悠说道,随即一拂袖。有晚风徐徐而起。王家主一个恍惚,只觉如在云雾中。等他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竟在应天府王家的院子里。「徐公明,鬼神莫测啊。」王家主惊恐且敬畏。按理说,他的身份,有王朝气运庇佑,一般的神通道术很难起作用。可是徐公明竟然一拂袖,就将他送回王府。简直神乎其神。这是何等神通。下人们见老爷忽然回到家,也惊奇不已。但不敢问。王家主忙回到书房,展开画像。他仔细观摩,确然是重阳祖师像,可是面容却变成了徐公明的样子,甚至让他觉得,重阳祖师或许就是这样子。他仔细打包好画像,派了最得力的心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写的家书和画像送到京师。(本章完) 第287章 权力 京师,吏部尚书王巩的府邸。这片府邸在京城的喧嚣繁华中,却透着压抑的静谧。自从草原大军退去,玉亲王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然达到顶点。大虞朝历史上,有两次监国守京师的前例。这就像两道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众人的目光与心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皇位,汇聚而去。当年,本朝仁宗皇帝,在成祖皇帝靖难时期,以燕王世子的身份,肩负起守住尚未成为京师的平城的重任。那时的他,虽未正式获封「监国」之名,却以坚定意志和卓越智慧,为成祖皇帝稳固了大后方。这份功绩,成为他日后登上皇位的重要基石。百年之后,景皇帝在监国期间,面对草原大军的汹汹来势,毅然登基上位,力挽狂澜,击退强敌,成功守护了京师,也书写了一段帝王篇章。这两段历史,犹如两座巍峨丰碑,矗立在众人心中。如今留守京师的百官丶勋贵,以及那些前来勤王救驾的边镇将士,至少有九成都纷纷倒向了玉亲王。玉亲王深谙人心之道,他大开国库,将白花花的银币赏赐出去。这些银币可不是形同废纸的宝钞,实实在在能够在市面上换到货物。在北方,诸多新式工坊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而这些银币,正是它们得以运转的血脉;即便放眼南方,凭藉这些银币,也能轻松购置到所需之物。尽管此时南北隐隐呈现对立之势,但在货币这件事上,却默契地达成了统一。这背后的原因,是因为货币统一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倘若此时京师贸然更换货币,那无疑是一场财政灾难,经济将瞬间崩溃,整个北方地区也会陷入混乱与动荡之中。为了进一步巩固货币统一,南北二京在铸币一事上保持高度一致,并共同公布了一项政策:在明年年底之前,白银换银币会收取火耗费。这一政策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北方勋贵豪绅藏在地窖深处的白银纷纷逼了出来,助力京师铸币。毕竟,谁也不愿意白白承受损失。不仅如此,朝廷的钱庄还出台了颇具吸引力的政策,储存在钱庄的银币能够获得一定的利息,而若是储存白银,反而要收取利息。这一系列举措,是玉亲王为了维持朝廷正常运转而不得不推行的政令。毕竟,充实的财政收入是朝廷得以正常运转的根基,只有财政稳定,他才能真正掌控北方,哪怕这些政令隐藏着一些巨大的隐患。这看似是玉亲王的谋略,实则也是徐青的阳谋。徐青深知,只要货币保持统一,南北就难以持续分裂,最终必将走向一统。因为南方凭藉其强大的经济实力,足以在经济战中拖垮北方。就如同前宋时期的岁币策略,大宋通过大量输出岁币,使得北朝不得不依赖南方的货物,从而进行着一场无形的经济战争。只是可惜,前宋的这一策略效果不佳,未能真正实现其战略目的,毕竟,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后盾,一切经济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而最早运用这一策略的齐国,也是因为其作为诸侯盟主,拥有强大的实力,才得以成功实施。王巩,这位出身大家族,身处朝廷中枢的大佬,凭藉着多年积累的政斗经验和对各方局势的深入洞察,洞悉了南北之争的内在本质。他清楚地认识到,玉亲王难以获取最后的胜利,这不仅仅是因为徐青的存在,更在于老皇帝的强大影响力。太和山一战,老皇帝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但王巩坚信,这绝非陛下全部的力量。在天下顶层的力量格局中,陛下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独树一帜。无论是神秘莫测的雪域活佛,还是权势滔天的慕容太师,在陛下的面前,都难以与之抗衡。陛下真正的对手,或许只有那传说中神秘无比的黑山老妖。然而,在王巩看来,黑山老妖虽然强大得令人胆寒,却欠缺最重要的一点——取天下丶治天下的雄心。王巩作为大家族出身,又身处朝廷中枢,能够接触到许多常人难以知晓的秘密资料,其中就有关于黑山老妖的记载。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分析,他判断出黑山老妖最大的弱点便是无心于天下。所以,无论黑山老妖在一时之间多麽强大,只要他没有取天下丶治天下的决心和能力,那麽他的胜利都只是短暂的,迟早会在历史的舞台上退场。而徐青和陛下,始终秉持着天下一体的理念,即便在前进的道路上遭遇失败,也会有继承者将这一理念传承下去,这种政治理念,犹如一盏明灯,永不熄灭。玉亲王本可以通过耐心隐忍,等待时机,继承陛下和徐青所开创的局面,实现天下的长治久安。然而,他却选择了依靠外力,这一决策,让他的根基变得不稳。历史上的儿皇帝,无一不是在依靠外力的过程中,失去了自主的权力,最终沦为他人的傀儡,无法成就真正的大业。而且,如今玉亲王唯一在世的儿子,当今皇孙,正在应天府。这一事实,就像是一把高悬在玉亲王头顶的利剑,成为玉亲王无法修补的隐患。何况玉亲王自皇孙诞生之后,虽然在王府中不断耕耘,却始终未能让妃嫔再有身孕,这无疑让他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北方的豪绅勋贵以及边镇将门,并非看不到这一点,他们之所以选择支持玉亲王,实在是因为别无选择。陛下和徐青致力于创造一个盛世,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而这些人,就成为了他们改革路上的垫脚石。王巩深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南方的态度,将成为决定他命运的关键因素。他满心期待着族弟能够在与南方的交涉中发挥重要作用,为他带来转机。「老爷,老家来人了,说是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您。」管家匆匆走进书房,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紧张。王巩心中猛地一凛。他快步迎上前去,从管家手中接过家书和画像。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先拆开书信,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族弟与徐青会面的经过,以及徐青的叮嘱。王巩逐字逐句地研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深知,这些文字背后,隐藏着南方的态度和意图。在阅读的过程中,王巩格外留意族弟对徐青的称呼。如今徐青已被封为冠军侯,但族弟在书信中却称呼他为「徐大人」。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暗示。作为文官中一股强大势力的王家,始终认可徐青在文官的权力和地位。族弟的筹码开得不低。显然从徐青后面的态度来看,对方也认可了王家的筹码。作为勋贵的徐青,从作用来说,自然是不如文臣领袖的。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尤其是徐青推行的变法,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加强了臣的力量。文臣又是「臣」之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自然获益。经过长时间的反覆揣摩,王巩从这封书信中推测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一直悬着的紧张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送来的画像上。当看到那似曾相识却又分明是徐公明面容的重阳祖师像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疑惑丶敬畏交织在一起,仿佛眼前的画像不再是一幅简单的画作,而是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圣物。「老爷,这画像……」管家忍不住问道。「莫要多问,你去准备一间清净的静室,我要参拜画像。」王巩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养成了谨慎行事的习惯,对于这种神秘的事物,他更愿意独自去探索其中的奥秘。管家虽满心疑惑,但也不敢多言,匆匆去安排了。王巩将画像小心翼翼地挂在静室中,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开始参拜。起初,他只是按照徐青的叮嘱,秉持着心诚则灵的信念,试图从画像中领悟到一些启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竟感觉这画像中的徐公明仿佛活了过来,目光深邃而又充满智慧,似乎在向他传递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引导他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不知何时,王巩感到一阵强烈的疲倦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沉沉睡去。在睡梦中,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徐公明。」王巩下意识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敬畏。「王大人,好久不见。」徐青意态闲适地出现在王巩面前,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出入世间丶无拘无束的独特气质,深邃的目光仿佛洞悉了世间一切真理,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信任和敬畏。王巩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青年时期,在翰林院一位大儒身旁,殷勤伺候,讨教学问时,瞧见大儒目光的那种感觉。在这一刻,他仿佛领悟到,眼前的徐青,就如同那位大儒一般,掌握了「理」,世间一切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可以从容应对。对了,那个大儒姓「方」。「真没想到,如今的你已经能和诸子并列,且即将开创出一个新的时代。我先前还试图与你为敌,真是自不量力。」王巩感慨地说道。「王大人是绝顶的聪明人,所做选择都是时下最优的选择,这一点,徐某也是深深佩服的。现在我需要王大人的帮助。」徐青诚恳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徐大人有什麽吩咐,尽管说便是。」王巩毫不犹豫地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决定全力支持徐青。徐青肃然道:「我需要王大人全力配合玉亲王的改革变法。」「啊。」王巩不禁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他浑然想不到,徐青的要求竟是这样。在他的预想中,徐青应该会要求他反对玉亲王,或者采取一些其他的行动,却没想到是配合玉亲王的改革变法。徐青微笑着解释道:「现在北方的反对势力,为了抵抗南方,势必要拥护玉亲王,这也是玉亲王的机会,他可以凭藉南方的威胁,做一些大胆的改革。但玉亲王毕竟经验不够老道,这时候更需要王大人这样老成持重的重臣来在旁辅助。无论如何,我都希望王大人能为国分忧。」王巩先是一脸不解,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陷入了沉思。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徐公明的深沉用意。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徐青的谋略实在是太可怕了。北方的反对力量集结起来,徐青非但没有感到害怕或者麻烦,反而要藉机利用玉亲王,对北方进行深入变法。这个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因为北方那些保守势力为了求生,势必会和玉亲王达成一些妥协。而玉亲王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也势必要进行一些变法。关键在于「度」的把握。玉亲王在变法的过程中,既要满足保守势力的利益诉求,又要实现自己的改革目标,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无论怎麽变法,北方保守势力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利益太过受损,故而最终的受害者只能是北方百姓。这一系列的变革,无疑会动摇玉亲王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民望。可是玉亲王没得选。在北方百姓饱受新政之苦后,南方的朝堂肯定也完成了更进一步的变法,届时再打着济世救民的旗号,重新接管北方。王巩几乎能想像到,一旦徐青开始北伐,必然使华夏再归于一统。大军所到之处,定是民众竭诚欢迎,占尽天时。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仿佛出现在王巩眼前。徐青这哪里是公明,分明是孔明。在战略上的布局,绝对是古今一流。而且徐青还是当世除张太阿以外,最优秀的施政者。其执行能力,甚至还在张太阿之上。王巩绞尽脑汁,现在都想不出玉亲王还有什麽翻盘的馀地。「徐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看王某的表现吧。」王巩坚定地表了决心。不管最后胜出的人是陛下,还是徐公明,反正不会是玉亲王了!他也不是当二五仔,因为王巩忠君之心,日月可鉴。玉亲王再是多年的事实储君,那也是臣。君臣大义,乃是人活在世上的根本。他王巩誓死维护到底。「如此,有劳王大人了。」徐青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事如梦境,了无痕迹。王巩在静室醒来,面前的画像赫然没了徐青的面孔,变回重阳真人的模样。可是徐青的精神印记,已经深刻印在他的心中,无法抹除。他接着,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人啊,一旦有了希望,就会努力坚强地活下去。就怕日子没盼头!……徐府,书房。这里是徐青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布置简洁而不失庄重,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和公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冯芜从外面轻盈地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名单,「夫君,这是江宁商会近期的合作计划,你看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回荡。徐青接过名单,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如今江宁商会在冯芜的精心打理下,已经成为南方一股庞大的商业力量,与各方的合作不断拓展,犹如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根系遍布整个南方地区,为徐青的变法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阿芜,你做得很好。」徐青抬起头,看着冯芜,眼中满是赞赏。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这是他在面对家人时才会展现出的一面。在他心中,冯芜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在事业上的得力助手,她的智慧和努力,为他分担了许多压力。「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冯芜微微一笑,接续道:「对了,魏国公世子在讲武堂的表现也很不错,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了。」徐青用人可谓不拘一格,恰到好处。遥想当初,这位小公爷用了许多狠毒手段往徐青身上招呼,试图打压他。而现在,徐青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让这些暗中的反对势力尝到了徐青当初被打压的滋味。其实以徐青现在的地位,杀死一个魏国公世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不会伤筋动骨。但他深知,这样做并没有什麽好处,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让这个小公爷当自己的一把刀,为之前的事赔罪。有了冯芜对国公夫人的暗示,现在小公爷在讲武堂中十分卖力。因为小公爷魏博心里清楚,若是不卖力,世子之位都保不住了。哎,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当年的小公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有朝一日得靠自己憎恨不已的徐青来保住他的世子之位。可以说,徐青现在一个念头,就能将他打入地狱,永劫不复。故而小公爷认清现实之后,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只能尽心尽力帮徐青铲除异己。关键是这些异己,有不少还是小公爷的旧识。可他没得选!总不能为了故旧,把魏国公的位置让给外面的野种吧。在利益和权力的面前,友情和旧识显得如此脆弱。……「爱黄金还是爱兄弟!」「爱兄弟!」讲武堂的训练场上,喊叫声此起彼伏。一条条鞭子通过小公爷的手,击打在讲武堂的学员身上。他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败家子角色,已经蜕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特务头领。不得不说,这似乎激发了他某种潜能。现如今调教这些新加入的讲武堂学员兄弟,使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变态快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痴迷,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毫无疑问,一个比内厂丶绣衣卫更恐怖的特务力量正在这一批讲武堂学员中成形。小公爷俨然成了其中的头目之一,他的地位在这个新兴的特务组织中逐渐稳固。鞭笞血肉带来的快感,令他愈发变态疯狂。他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极端,对待学员的手段也越来越残忍。他似乎已经迷失了自我,沉浸在这种权力带来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经过一番特殊的士气鼓舞之后,小公爷带着「兄弟」,再度出发。他们的目标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反对势力,他们的行动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而果断。在路上,他意气风发。如今内厂丶绣衣卫不敢干的事,他们讲武堂敢干。上至百官,下至豪绅,没有他们不敢抓的。如此大权在握丶鞭笞庙堂的快感,远非做一个魏国公能比。他终于也体会到了一点徐公明做人做事的滋味。隐忍,低调,以及一丝难以觉察的疯狂欲望在他眼中闪现。魏国公家的小公爷,心里想着某一天,如果徐公明倒台,那他也会继承徐公明的一切,成为第二个徐公明,鞭笞天下!若是徐公明在,他就要努力做徐氏麾下最锐利的爪牙。努力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以说,现在的他,才真正明白了「权力」的含义。……徐青办公的值房。小公爷魏博恭敬而顺从地站在徐青面前。「世子请坐。」「大人,这里没有什麽世子,请叫我的名字。」魏博拱手道。徐青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魏博,你们最近干得不错,我打算成立一个军事统计调查司挂在军机处的名下,由你来做这个司长,你可有信心做好。」「王命所在,唯以死相报!」魏博大声回应道。徐青:「好,这才是万寿朝的好男儿,你下去吧。接下来我会和军机处将此事定下来,你回去等候命令。」「唯!」(本章完) 第288章 抬棺 魏博满怀壮志,步伐坚定地离开了。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背影中满是对未来权力巅峰的憧憬。就在此时,谢泉带着一位西洋人匆匆赶来,求见徐青。这位西洋人是他新近结识的好友,身份是一名传教士。「这位便是徐大人,当世文曲星下凡呐!在咱们大虞朝的地位,就如同你们西方的大主教那般尊崇。」谢泉满脸热忱,侧身向身旁的传教土介绍着徐青。这位传教土为了能在中国顺利传教,可谓煞费苦心。他给自己取了个极具深意的中土名字一一周太玄。不仅如此,连头发都特意用颜料染成了黑色,力求融入这片土地。「太玄」二字,蕴含着非凡的寓意。在中土,《太玄经》乃是解读《易经》的重要典籍,而《易经》贵为经王,其地位恰似西方的《圣经》。他以「太玄」为名,想要藉助中土文化的力量传播教义的意图不言而喻。徐青与周太玄一番深入交谈,清楚了眼前这位传教士是个「大虞通」,对中土的诸多事务了如指掌,而且见多识广,谈吐不凡。从诗词歌赋到风土人情,从政治制度到民间习俗,他都能侃侃而谈,见解独到。也难怪谢泉会与他结交为友。如今的南洋,局势错综复杂。朝廷水师与西洋人摩擦不断,冲突时有发生。但西洋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在见识到了大虞水师那强大的武力和先进的火器后,他们内部迅速出现了分裂。毕竟大家远渡重洋而来,不过是为了求财,谁也不愿轻易卷入无意义的死伤之中。周太玄就代表着他的国家一一马切拉的立场。马切拉在西方算得上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国家,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政治体系。当下的西方,局势犹如大虞朝的春秋末期,诸国林立,彼此之间纷争不断。然而,他们却共同信奉着一位神灵一一「阿罗诃」,这「阿罗诃」在西方的地位,就如同中土道教的大天尊一般,是西洋人精神信仰的核心。徐青:「我在南洋之时,研读了一些你们西方的典籍。听闻这位阿罗诃还有诸多别名,诸如阿蒙丶弥赛亚丶摩柯末德就因为争夺代表他的正统信仰,你们之间战火纷飞,发动了无数战争—」徐青侃侃而谈,对西方世界的了解程度,让周太玄大为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中土了解颇多,却没想到徐青对西方同样知之甚详。但细细想来,眼前这位徐大人,此前平定南洋,如今又是大虞朝最开明的执政官,知晓这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阿罗诃在人间拥有众多化身,直至今日依然存在。若论境界,甚至超越了贵国宗教里所提及的造物主」周太玄不甘示弱,试图宣扬自己的信仰。他挺直了腰杆,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在讲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徐青淡然一笑:「如果这位西方神真有如此神通广大,那中土理应早已沐浴在的神光之下。可现实的局势却是,你们西洋人迟早会被我们赶出南洋。对了,听说你们西洋人如今已经侵入了天竺国——」徐青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充满了洞悉世间万事的智慧。周太玄愈发感到意外,天竺国的事情,许多西洋人都知之甚少,没想到这位大虞朝实际上的执政者,竟然比自己还要了解。随着交流的不断深入,周太玄对徐青的钦佩之情愈发浓烈。尤其是这位大虞朝的执政官,对西洋学问毫不排斥,这让周太玄仿佛看到了传教的希望之光。他心中暗自盘算,或许可以藉助徐青的影响力,让自己的宗教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然而,谈话的结尾却让他如遭雷击,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谢先生,周教士着实不错,我很是欣赏。那就让他暂时担任宫廷画师吧。」徐青的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宫廷画师?周太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大虞朝的那句诗「不问苍生问鬼神」。自己满心期待着传教,却被安排去做宫廷画师,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麽,却又无从开口。一旁的谢泉看到周太玄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近来,应天府的风气愈发开放,城里的居民甚至搞起了相亲活动,据说还是徐青发起的。徐公明这一手,就好比双方见面都颇为满意之后,对方却突然来一句,这姑娘不错,很适合咱家的马夫,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徐青的态度坚决,周太玄纵使满心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离去。他的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失落。2徐青见周太玄离开,便向留下的谢泉解释道:「西洋画自有其独到之处。本朝有一位姓曾的画师,发明了一种名为「墨骨法」的技法,便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西洋画的影响而创造出来的。」谢泉知道此人,这位画师作画,一向先是用墨笔仔细勾线,定下人物面部的轮廓结构,再用淡墨轻轻晕染,细致地表现出面部骨骼肌肉的凹凸和细微变化,最后进行加彩,用淡彩层层敷染,将面部结构的立体感展现得淋漓尽致,号称「如镜取影,俨然如生」。凭藉这独特的技法,他在南直隶形成了独树一帜的画风,已然踏身当世名家之列,润笔费颇为丰厚。如今此人年近八旬,还要娶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呢。对了,他的妻子,已经病死了三任。听说都是长期饱受房事折磨才体虚生病。随后,徐青说出了自己更深层次的用意:「马上又到年关了,我打算让周太玄为陛下作画,之后找人临摹,张贴在各处衙门的值房里,以此彰显皇威。」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步,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仿佛在构思着一幅宏伟的画面。谢泉听闻,不禁暗自佩服徐青的高明。这一招既巧妙地拍了陛下的马屁,又无需花费太多钱财。关键是,大虞朝的官员们向来热衷于追求进步。值房里挂上了老皇帝的画像,自然也会想着再添些别的陪衬,比如徐六首的画像,或是夫子的画像。此事,即便徐青不提,复社的党人也必然会主动提出。一幅画像,便能在潜移默化中进一步加深徐青的权威,而且还无需强制命令,实在是一举多得。其实,这做法与道门丶佛门供奉神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徐青的方式更加润物无声,不着痕迹。而且宗教的组织架构向来以严密着称,有诸多值得学习借鉴之处。徐青与谢泉商议妥当后,便前往延年宫拜见老皇帝,准备向他提出了在衙门里悬挂画像一事。延年宫的宫殿宏伟壮丽,雕梁画栋,尽显皇家威严。徐青稳步走进宫殿,恭敬地向老皇帝行礼,说了来意。老皇帝听闻,不禁莞尔一笑:「你这小子啊,总是擅长搞这些别出心裁的事儿,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晚辈。徐青神色庄重,一脸正色道:「陛下的事,便是天下最大的正事。」他微微低头,语气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对老皇帝的忠诚。老皇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岔开话题,询问起北方的局势。如今北方已然呈现出独立之势,可老皇帝和徐青却默契地选择不挑破这层窗户纸。徐青只是委婉地提及玉亲王在北方大刀阔斧推行改革,以及王巩等重臣全力支持的情况,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对这些举措颇为赞许的态度他的言辞谨慎,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既表达了对玉亲王改革的认可,又没有触及到敏感的政治问题。老皇帝微微点头,感慨道:「玉亲王能迈出这一步,朕深感欣慰。不过年轻人容易意气用事,做事若是不够周全,肯定会惹出麻烦。到时候,你们这些臣子可要多费心,务必匡正他的过失。」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似乎在为玉亲王的未来感到忧虑。当真是慈父楷模!「臣等必定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更愿陛下万寿无疆。」徐青言辞恳切,最后一句「方寿无疆」才是重中之重。他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真诚。老皇帝听了,十分欢喜:「人啊,不能活得太久。活得越久,越是遭人嫌弃他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仿佛在感慨岁月的无情。徐青连忙义正言辞地反驳道:「陛下乃我大虞的擎天之柱,方民敬仰,陛下长寿,是我大虞之福,百姓之幸。」他说得慷慨激昂,脸上满是崇敬之情。君臣二人相谈甚欢,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徐青接着又说,已经找了戏班子编排《西游记》的话本,以供皇帝消遣娱乐。老皇帝对此兴致盎然,还打趣地说徐青是他的观自在菩萨,四处显灵,扶危济困总而言之,君臣之间其乐融融。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徐玄扈的事情。等到徐青离开延年宫,老皇帝转头对身边的陈忠说道:「这小子心比天高啊。对了,徐家的小儿,如今境况如何?」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听说被徐夫人关起来了,不准任何人接触,每日按时送饭。」陈忠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与徐青交情匪浅,但在徐家的事情上,对老皇帝却毫无隐瞒。当然,老皇帝不问的事情,他便夹杂在一大堆秘本里呈上去。反正老皇帝看到了,那是徐青运气不好;要是没看到,他也不用担责。这就叫书海战法,外朝的文臣们最喜欢用。有些事,不想让皇爷知道,又不敢不上奏,就只能如此。皇爷也是人,总会有疲惫的时候,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知晓。什麽都要管,什麽都要知道,可是会折寿的呢。不过,关于玉亲王那些偕越的行为,陈忠都特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没办法,他对皇爷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可能为了玉亲王犯下欺君大罪。「惟中,复社的社务调查统计司必须尽快成立。攘外必先安内,如果社务混乱不清,咱们复社迟早会变质,伤害到真正的自己人———」徐青一脸严肃,坐在书房的主位上,目光紧紧盯着严山。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提醒着严山事情的紧迫性。肃清内部的不良风气,并非一而就,而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就比如他闲暇时接见了通过更员考试的干更李修文,此人颇有才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连加入复社的资格都没有。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长此以往,复社恐怕会和其他书院丶学派毫无区别,甚至沦为最腐败的社团组织。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正在发生的残酷现实。严山在徐青的淳淳教导下,也逐渐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他的脸上依旧难掩为难之色。因为徐青平日里对复社的事务操心远不及严山,所以严山身边渐渐聚拢了很多亲信。然而,这些亲信却在不知不觉中腐蚀着复社。如今外界流传着一种说法:徐家的复社,严家的党。意思是复社虽为徐六首所创建,但里面的党派却成了严家的私党。事情虽还未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却也已初见端倪。严山很快反应过来,想必徐青也听到了这些风声。这件事旁人无法插手,只能靠他自己来解决。唯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瓦解严党,让复社重新回到正轨,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严家的荣华富贵。严山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后,便没有了回旋的馀地。徐青见严山领悟了自己的用意,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惟中,富贵我定与你同享。但也别忘了咱们当初的志向,救大虞于水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仿佛在告诉严山,无论遇到什麽困难,都不能忘记最初的志向。「救大虞!」严山默默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他心情稍感宽慰,走出了徐青的值房。真正着手做事之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为什麽那麽多前辈会在权力和欲望的诱惑下堕落。有志向并不难,实现抱负也并非遥不可及,难的是始终坚守志向,一以贯之。前朝变法,相公纵然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有一点却是值得称赞的,那就是他始终坚守自己的志向,从未改变。这实在是太难了!走上拯救天下的道路,途中自然会面临各种诱惑和困难。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诱惑。即使自己能够清正廉洁,坚守本心,也难免会被亲朋故旧所动摇。人活在世上,亲友既是心灵的寄托,有时候也是前行的羁绊和阻碍。在这纷繁复杂的红尘之中,想要坚定自身,坚守道路,实在是无比艰难。严山不禁暗自思付,如果自己忘却初心,维护严党,徐青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一直都知道,徐青对身边人向来心软。虽然平日里总是言辞强硬,可实际上很少真正处罚身边的人。但涉及到这种关乎根本的问题,徐青又会如何抉择呢?因为徐党的崛起时间太短,目前还没有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但将来可就难以预料了。「郭壮的小舅子家强占他人田地,还逼迫人家嫁女儿给他小舅子?」徐青一脸凝重,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听冯芜说起了这件事。郭壮是徐青最早收服的手下,如今已经荣升为应天府的总捕头。徐青接下来还打算设立巡捕房,取代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的部分职能,郭壮便进入了他的视野。用人之道,不仅要看能力,更要看亲疏。不用自己人,难道还用外人不成?对于上位者而言,忠诚远比能力更为重要。徐青以前十分推崇唯才是举,可如今身处高位,立场已然不同。郭氏兄弟虽然目前能力有所欠缺,但他们的忠诚度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们都是历经生死考验,跟着徐青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说起来,郭壮小舅子和冯家也颇有渊源。当初,郭壮小舅子因为家中的良田,得罪了县里的捕头赵家,赵豹派人打断了他的腿。而那时,他正是徐青老丈人冯西风的学生。后来,赵家在徐青的手中几乎满门覆灭。只是世事无常,徐青也未曾料到,当初的受害者郭壮小舅子一家,如今竟成了另一个「赵家」。郭壮小舅子如今已经变得痴傻,但他岳父家却别人的田地和女儿,两者都想据为己有,自然动用了一些不正当手段。这件事若真闹到台面上,其实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欺男霸女丶逼良为,哪个大家族的家奴没干过这种勾当?但冯芜还有另一层隐忧,那就是一旦处理了这件事,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许多类似的事情都会被揭露出来。徐氏自己,以及亲朋好友,都会被人抓住把柄,吹毛求疵。甚至连徐玄扈害死家奴的事情,也会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徐青一路走来,也并非清清白白。虽说比不上衍圣公府那般恶心,但也绝非毫无瑕疵。国朝攻击在位的执政者,往往都是从家人和人品方面下手。此事虽小,却暗藏玄机,绝对不可轻视。另一方面,徐青若是连自己起家时的手下都加以惩处,无疑会让内部人心惶惶,产生离心离德的情绪。冯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又关切地问道:「夫君,咱们先让郭壮将人控制住,再从长计议,你觉得如何?」她微微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和焦虑。徐青微微摇头:「以郭壮的为人,你收到消息之时,他应该已经将自己岳父一家控制住了。这一点,无需咱们操心。」「那咱们该如何是好?」冯芜忧心地问道。「你觉得咱们应该遮掩此事吗?」徐青反问道。「我不知道。」冯芜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徐青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这些事,既然做了,就无需遮掩。既然传到了咱们耳中,那就还别人一个公道。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也一律照此处理。」「所以夫君的意思是不用遮掩?」冯芜再次确认道。「嗯,只要是跟徐氏有关的罪孽,不管是下面人私自做主与否,都可以算作我的。如果有人要替天行道,来找我就是了。」徐青说这话时,很是平淡。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他说完之后,又道:「无论外界如何非议,变法的事,只会在我手里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他们不服,明的,暗的,我都接下。」过了几日,群情愈发汹涌时。在大朝议前,发生了一件满朝震动的事。徐六首单手托了一口沉重无比的棺樟上朝。「这口棺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也是给反对变法的人准备的。」徐六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朝堂上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此刻的他,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朝堂之上。他的意图更是明显,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从此以后,徐青在庙堂江湖,也有了个新外号。托棺天王!他家里还有个魔童呢。听说穷凶极恶得紧!但无论多少脏水和谣言,始终没能改变徐青办事的决心。而且令许多暗中的虫都想不到。明明徐氏被揭露了许多恶行恶径,甚至徐青也没遮掩,结果民间根本没多少怨言。哪怕被徐家小公子害死的家仆一家,都主动给徐六首立了长生牌位。因为实在给得太多了,这一家人直接成了本地的地主。甚至有家仆回去探亲,都被家里人责怪,怎麽这好事咱们家轮不上。结果导致这家仆气得当晚就回徐府了。更令人膛目结舌的是,还有民间传言,连徐六首家都有这麽多不好的事,可见其他家族有多麽航脏。甚至有某位勋贵家的老仆喝醉了在街上大骂:「老太爷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麽不知道——」」一时之间,成了应天府最大的笑话。反倒是徐六首,在这个过程中,名声越来越好。「这些蠢猪,都是脑子进水了吗。徐氏千了那麽多坏事,他们还一点不怨恨徐青。凭什麽?」阴暗的角落里,有人议论。「我也想不通,我家什麽都没干,这些牛马畜牲,居然硬给我家泼脏水————」另一位开口的就是倒霉的某家勋贵。嫂子勾引他,可没养他啊!千古奇冤! 第289章 梧桐树下,天魔悟道 amp;lt;/insamp;gt;日子悠悠然如往常那般,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眼瞅着蛇年的年关愈发临近,城里的集市像是被点燃了热闹的烟火,愈发喧嚣起来。卖年货的摊子好似雨后春笋,一个紧挨着一个,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色彩斑斓的年画挂满了摊位,每一张都绘着寓意吉祥的图案,有象徵富足的胖娃娃抱鲤鱼,还有寓意仕途顺遂的天官赐福,那鲜艳的色彩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引得不少行人驻足挑选。高高悬挂的红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红色的光晕晕染开来,映照着人们脸上洋溢的欢喜。而街角处,卖糖人儿的手艺人正施展着绝技,熬得金黄透亮的糖浆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不过眨眼间,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儿便诞生了,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勾得孩子们馋虫大动,拉着大人的衣角不肯离去。今年的年货市场还有个格外惊喜之处,烟花爆竹不但比往年便宜许多,做工质量更是上了好几个台阶。那些烟花的包装精致无比,上面绘制着精美的花纹,打开后,内里的火药填装均匀,引线粗细适中,一看便是精心制作。小贩们热情地吆喝着,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着自家的烟花,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询价。可以说,南直隶这片土地上,除了粮价比往年高些,其他各方面都呈现出一派盛世的兆头。其实粮价本是可以压低一点的,只是在徐六首一力坚持下,漕运始终未曾中断,南方的粮食依旧如涓涓细流般,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必须用银币结算。这一举措,可把北方的勋贵豪绅们拿捏得死死的,他们为了能顺利买到粮食,不得不坚决维护银币的地位。毕竟,白银再多,若是没了粮食,北方大地可就真的扛不住了。而且南方的粮价虽说不低,但与之相比,北方的粮价那可真是高得离谱,简直一天一个价。由于粮价持续攀升,京师很快便传下玉亲王的命令,北方各地,在春耕之时必须大力推广高产作物。这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就连北方的权贵士绅们也都对这件事鼎力支持起来。说来人也真是奇怪。先前老首辅丶老皇帝在京师的时候,想要推行这类事情,那可是千难万难,处处碰壁,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抵制。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反了过来。权贵士绅们纷纷主动参与到推广高产作物的事宜中,还四处搜罗种植高产作物的农户,虚心讨教种植经验。amp;lt;/insamp;gt;现如今,许多士绅都觉得这个天下愈发看不透了。明明南北处于对立状态,大虞朝内忧外患不断,可这年景却像是被施了神奇的法术,竟有愈发好转的趋势。北方不但在大力推广改种高产作物,还掀起了一股兴建工坊的热潮。粮食价格贵是贵了些,可权贵士绅们脑筋一转,将手中的钱财拿出来投入到工坊建设中。这一来,工坊里牛马稀缺,成了抢手货,而且由于粮食短缺,招工变得异常容易,甚至都不用给工钱,只要管饭,便有不少人愿意前来做工。不过,随着工坊招工竞争逐渐激烈起来,也有权贵意识到,若是只管饭,招来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这可不行,即使只是管饭,那也是亏本的买卖。毕竟年轻力壮的男子,只要有机会,都跑去南方打工了。……严山来到徐青办公的值房,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还有几分忧虑。「坐馆。」严山一开口,声音里就透着无奈,「社务调查统计司的事儿,阻力比咱们预想的大多了。好些人都在暗地里使绊子,想方设法拖延,还有些人放出话来,说咱们这是在搞特务机构,是要监视大家,弄得人心惶惶的。」徐青闻言笑了笑:「惟中,你怕了?」「倒是不怕,就是觉得阻力大,担心把事情办砸了。」徐青微微一笑:「你别把这些人想得有多厉害,有多麽强大的力量。几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文不名吧。那时候,你觉得我做的事,阻力大不大?」「那时候坐馆面对的阻力,可以说是天塌下来不为过。这也是我最佩服坐馆的地方。你好似不怕那些大人物,也不怕任何强权。」严山说到此,由衷赞叹。徐青:「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吗?」「不知。」严山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估计全天下人都想不明白。徐六首凭什麽啊。徐青悠然道:「因为你们只看到了这些人的强大,只觉得他们掌握了很强的力量,却没看到,他们都是人。他们的内里和普通人没什麽区别,都很空虚。只要你洞察到这种空虚,他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是纸老虎。哪怕你只是个普通人,这些人也不值得你仰视,你也不用因为这些人妄自菲薄。」他说话间,拍了拍严山的肩膀,说道:「不要怕,你捅出天大的篓子,还有我来收拾呢。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坐馆,我还是胆量太小了,对不起你。」严山没想到坐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彻底断绝他的后顾之忧。徐青微笑:「记住我的话,比起你怕他们,他们更怕我。」「唯。」徐青的话,彻底给严山吃了一颗定心丸。徐青目送严山离开。复社的社务清查如火如荼展开。徐青却在这时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一共七天的休沐假。他回到了江宁府的徐宅,谁也不见。因为,伴随这些日子的行为和争议,他的太初魔炁竟飞速积累增长起来。与此同时,以天魔功为根基运转的紫府元宗,即将迎来一个重大突破。徐府的下人都放了假。如今徐府几乎空空荡荡,只剩下徐青一家三口。冯芜带着孩子。徐青盘坐在梧桐树下。他长发披散,黑丝如瀑,魔炁逸散体外,像极了前世西游记后传的无天。当然,徐青自认为比无天佛祖还是要英俊许多的。黑雾凝成的曼陀罗在徐青肩头次第绽放,每片花瓣都在撕扯着天光。梧桐虬枝被魔炁浸染成玄铁色,叶脉间流淌的汁液,竟是先天一炁。他眉心血痕突然裂开竖目,倒映着三千红尘孽障:复社那些被党务制裁的社员呈递的万言书已经被严山焚烧,根本到不了徐青眼前,但这些文字化生的魔念扭曲如咒骂的蜈蚣,宛如诅咒一样,从虚空中出现,缠绕徐青的天魔身。「破!」徐青喉间炸出雷音。缠绕周身的太初魔炁骤然坍缩,在丹田处凝成黑洞漩涡。方圆十里的元气被暴力撕扯而来,竟在梧桐树冠形成倒悬的飓风眼。树皮下渗出黑色玉髓,那是被太初魔炁催化的「梧桐树心」。而徐青吞噬万物元气的能力,赫然来自自己的儿子。天魔功,他化自在。第四代黑山老妖自证自悟的神通,被徐青以他化自在窃取到,区别在于,他将这神通取名为——「北冥」。听着就很道家正派!梧桐根系刺穿地脉,将千年沉积的地脉火煞灌入他手三阴经。三阴戮妖刀再上一个台阶!徐青缓缓睁眼时,漫天魔炁汇入体内,在紫薇帝脉的作用下,形成一尊暗金色帝冕。来自众生的魔念,此刻皆成淬炼紫府元宗的薪柴。随着紫府元宗的突破,徐青的紫府之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波动。那尊暗金色帝冕光芒大放,与紫府相互呼应,竟隐隐有开辟鸿蒙之势。徐青运转心神,以玄天观想法为引,激发神魂隐脉,沟通天地间的四象星宿之力。刹那间,青龙丶白虎丶朱雀丶玄武的虚影在紫府内缓缓浮现。青龙蜿蜒盘旋,鳞甲闪烁着幽光,龙须随风飘动,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白虎身姿矫健,周身散发着凛冽的煞气,虎目圆睁,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朱雀振翅高飞,周身火焰熊熊燃烧,光芒夺目,清脆的啼鸣声划破虚空;玄武龟蛇缠绕,沉稳厚重,龟甲上的纹理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它们仰天咆哮,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古老的气息,仿佛在宣告着这片内天地的诞生。此时,外界的梧桐树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树干上的黑色玉髓愈发浓郁,顺着树根蔓延至地面。随后竟破土而出,朝着徐青的紫府涌去。在一阵耀眼的光芒中,梧桐树竟被收入了紫府之内,扎根于内天地的中央。这棵梧桐树一进入内天地,便散发出强大的生机与活力。它的枝叶如同华盖一般,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树根深深地扎入内天地的土壤之中,与地脉相连,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天地间的精气。徐青惊喜地发现,梧桐树不仅稳固了内天地的根基,还为内天地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机。它所散发的生机,如同甘霖一般,滋润着内天地的每一寸土地。而那四象星宿的虚影,此刻也围绕着梧桐树缓缓旋转。它们的力量与梧桐树的生机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青龙的木之力量,让梧桐树的生机更加旺盛,枝叶愈发繁茂,新芽不断抽出。白虎的金之力量,赋予了梧桐树坚韧的特质,树干更加坚硬。朱雀的火之力量,为梧桐树注入了炽热的活力,树身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充满了力量。玄武的水之力量,让梧桐树的生机更加醇厚,精气如同潺潺的溪流,在树间流淌。徐青沉浸在内天地的奇妙变化之中,他感受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内天地中的力量,无论是四象星宿之力,还是梧桐树的生机,都能为他所用。这种强大的力量感,让他心中生出无所不能的感觉。这或许是造物主才具备的特徵。然而,徐青深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虽然紫府元宗已经突破,内天地也初步建立,但他的修行之路还很漫长。论神通,他依旧远未到造物主级别。只是紫府元宗和天魔功的特殊,加上梧桐树的神异,以及玄天观想法中四象星宿的特质,使他开辟出这样一个造物主才能拥有的内天地。这片内天地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还需要不断地完善和壮大。如今论大小,也就梧桐小院这麽大而已。而且,外界的局势依然复杂,复社的改革丶南北的对立,黑山老妖的压力,老皇帝的布局,都需要他去面对和解决。徐青缓缓起身,思绪飘忽。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徐青的思绪。他转头望去,只见冯芜抱着孩子,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孩子挥舞着小手,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徐青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肩负着天下重任的徐六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享受着家庭的温暖。……享受着这片刻的家庭温暖,徐青内心满是柔情。他认认真真地陪儿子过了新年,与此同时,玄扈的弟弟,东溟公主的儿子也在正月十五生下来。这个孩子的生日和徐青的生日是同一天。东溟公主给他取了小名,叫做「虎头」。徐青对于这个儿子没有过多的关注,也不可能有过多的关注。但私下里,他依旧让苏怜卿派人盯着东溟公主,防止有其他意外的事。不过,这也只是尽力而为,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还是徐青的天魔入梦,直接洞悉对方内心的想法。但他也不能经常入梦,免得给东溟公主太多期望。年关过去。南直隶各府衙门都挂上了老皇帝的画像。除此之外,还有文昌帝君的画像。就是这个文昌帝君画像,怎麽越看越像——徐六首!其实也没毛病。文昌帝君其信仰源于星辰崇拜,文昌星更是被视为文运的象徵,决定士子们科举的成败丶仕途的兴衰,备受读书人的尊崇。人徐六首不就是干得这些活?这叫专业对口。要是文昌帝君长得不像徐六首,那肯定是文昌帝君的问题!无论如何,徐青的画像暗戳戳地和老皇帝画像摆在一起。言官们还没法参徐青一本。一来是人家衙门里书吏自己搞的,二来人家说了这是文昌帝君。至于衙门的书吏,此举既有上官的意思,也有徐青搞吏员选拔考试,深得吏心的缘故。可以说,这些新加入衙门的书吏,论忠诚度,甚至还高于复社一般成员。没办法,大虞朝自古以来,最强大的关系纽带,甚至都不是姻亲,而是师生。授人功名的恩情,可比父母之恩还大。尤其是前汉察举制度下,举主和被举的人,关系比父子兄弟还亲密,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了文昌帝君的画像,徐青在书吏的影响越来越大。而且来自书吏的崇敬念头是太初魔炁最喜欢的食粮之一,对于徐青壮大太初魔炁颇有益处。随着徐青在书吏群体中的影响力如燎原之火般与日俱增,那些源自书吏内心深处的崇敬念头,如同点点繁星汇聚,源源不断地融入他的修行之中,为他的太初魔炁提供了最为醇厚的滋养。在这股神秘力量的推动下,他的修行之路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徐青内天地中的梧桐树,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与庇佑,愈发显得茁壮而神奇。原本粗壮的树干,如今更是坚如磐石,其上的纹理犹如古老的符文,镌刻着天地间的奥秘;繁茂的枝叶向着四周肆意伸展,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宇宙间最璀璨的宝石。更为奇妙的是,这些枝叶所散发的生机,不再仅仅局限于内天地的狭小空间,而是如同灵动的精灵,开始缓缓溢出内天地的边界,向着外界蔓延而去。徐青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这种联系,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与每一个崇敬自己的书吏紧密相连。他仿佛能够透过梧桐树的树叶,直接洞察到每一个书吏心中的想法和情绪波动。当书吏们为了公务而忙碌奔波时,树叶便会微微颤动,散发出一种坚韧而积极的气息;当书吏们遇到难题而心生焦虑时,树叶则会微微卷曲,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忧虑。这种玄妙的感知,让徐青感到既惊奇又兴奋。他深知,这是自己修行的一次重大突破,也是他与这个世界建立起的一种全新的联系。通过这种联系,他能够更好地了解书吏们的需求和想法,从而更好地领导和管理他们。同时,他也能够藉助书吏们的力量,进一步推动变法。为了更好地掌控这种奇妙的能力,徐青静下心来,专注于与梧桐树的沟通和交流。他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梧桐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动,试图从中找到与书吏们心灵相通的玄奥。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领悟到,这种能力并非是一种简单的感知。「太始魔炁。」徐青在领悟的过程中,发现太始魔炁在飞速减少。他猛地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果然天魔之道,艰难重重。」徐青暗自一叹。(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90章 天宫诞生,万寿仙朝的开端 徐青内心十分清楚,众生念头对于他而言,是一把双刃剑。它既是滋养太初魔炁的珍贵食粮,却也是毒害太始魔炁的致命毒药。太始魔炁,无疑是他作为天魔的核心所在,恰似一段独特的核心代码。一旦缺失,他便会迷失自我,彻底丧失自主意识。相较之下,太初魔炁虽在保持自我意识方面不及太始魔炁关键,但其功用性同样无可替代。没了太初魔炁,徐青所掌握的那些神奇神通将再无施展的可能,更别提凭藉「他化自在」去窃取他人的神通,更或者化生魔王护法了。想到这里,徐青暗自庆幸,好在当下自己还没有被家家户户供奉画像。以他目前太始魔炁的状态,根本无法抵御家家户户参拜画像所产生的海量众生念头。他轻轻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大公无私」的决定:「以后必须限制个人崇拜。」这次文昌帝君的画像事件,虽说只是打了个擦边球,暂时没出什麽大问题,但隐患已然埋下,不得不防。不过,成功开辟出内天地,也算是收获颇丰,让他在修行之路上迈出了关键一步。如今正值春耕收尾之际,徐青从南洋带回的高产作物在南北两方同时推广。北方因粮食极度匮乏,对高产作物的推广动力极为强劲,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观南方,情况却大不相同。仅仅在岭南闽南地区,这些高产作物获得了不错的反响,百姓们欣然接受并尝试种植。然而在南直隶丶之江省一带,推广工作却遭遇了重重阻碍。当地百姓觉得这些高产作物口感欠佳,宁愿将其拿去喂牲畜。加之这两个省份商业繁荣,远超其他地区,种田在普通人眼中已沦为末等营生。甚至有地方豪族大言不惭地建议朝廷,多抓捕一些海外土着回来充当苦力,帮忙耕种田地。还有不少普通百姓,因进入工坊工作,索性把田土租给从北方逃来的流民耕种。原来,如今一些经济发达的州府出台规定,只有拥有本地良民户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工坊做事。应天府更是重新夺回了「京爷」的无上荣光,走在街头巷尾,处处都透着一股繁华与自信。如今的应天人看向京师,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在说京师就是个乡巴佬聚集地。放眼整个大虞朝,也只有江宁人能勉强与应天人在气势和底蕴上一较高下。但不久前,有官员提议将应天府和江宁府合并,理由是两地相距甚近,合并后能更好地整合资源。这一提议瞬间点燃了江宁人的怒火,在他们心中,徐六首是江宁府永远的骄傲,应天府这是明目张胆地算计他们,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脸上了。江宁的乡绅们紧急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他们怀着满腔的愤慨与不舍,联名上书朝廷。这封上书言辞恳切,饱含深情,详细列举了江宁府悠久的历史渊源和深厚的人文底蕴,着重强调江宁在大虞朝独一无二的地位,坚决表示绝不能被应天府吞并。信中还特意提及徐青这位从江宁走出的风云人物,称他是江宁的荣耀象徵,江宁府的独特性因他而更加凸显,不容任何人抹杀。与此同时,应天府的官员们也不甘示弱,迅速递上了自己的摺子。摺子中详细阐述了合并应天与江宁的诸多好处……甚至能为徐六首的改革措施提供更广阔的施展空间,加速大虞朝的变法进程。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时间朝堂上争论得热火朝天……徐青对朝廷上的这场争论兴趣缺缺,也乐得看这帮官员们争论不休。在他看来,若是哪天朝堂上的官员们没有了争论,那才是真正危险的信号。不得不说,人的立场往往由其所处的位置决定。如今的徐青,视角越来越接近老皇帝,下意识地喜欢看着手下进行派系争斗,而自己则充当那个掌控全局的裁判。这种掌控感,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种莫名的踏实感,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徐青前世曾读过《君主论》,他深知,在古代世界,一旦坐上君主的位置,往往会本能地朝着马基雅维利式的独裁者方向发展。乾隆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类独裁者以维护统治权力为最高准则,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他们将权谋之术运用到极致,为了巩固权力,不惜采用欺诈丶暴力丶怀柔等各种手段。在他们眼中,善行与恶行都只是统治的工具,而非道德的准则。甚至有人直言:「被人畏惧比受人爱戴更安全。」除此之外,他们还认为民众容易被利益驱使,且性情多变,因此需要通过严刑峻法来维持社会秩序,而不是依靠道德感化。他们擅长运用分化权贵丶扶植亲信丶控制舆论等手段,瓦解潜在的威胁;同时,也会不遗馀力地削弱强大的邻邦,以预防可能出现的祸患。并且,他们还十分善于转移矛盾,比如刻意制造外部威胁或者内部敌人,将民众的不满情绪转移,从而稳固自己的统治。对反抗者,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施以残酷镇压;但对顺从者,则会展示出宽容的一面,以此塑造「恩威并施」的威慑形象。徐青回忆起老皇帝的种种手段,发现他几乎完全符合马基雅维利式独裁者的特徵。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大部分招。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若是真的改朝换代,自己上位和老皇帝在位,对于天下人来说,似乎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细细想来,还是有不同之处的。自己致力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至少未来饿死的人会越来越少。而且,或许还能通过合理的对外策略,提升大虞朝百姓的幸福感,尽管这种方式算是实实在在的「天魔行径」。徐青也时常思考,如果没有老皇帝和黑山老妖的威胁,自己成为此方世界无敌的存在,在无人制约的情况下,自己会将这个世界变成什麽样子呢?他努力想像,却始终无法勾勒出那个画面。或者说,没有制约的善行,很可能会演变成滔天恶行,绝对的权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刻意阻止自己变强,毕竟在这漫长的时光长河中,再强大的存在也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人活一世,能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便已足够,何必纠结太多。……怀着这样的想法,徐青带着徐玄扈来到了天工院。如今外界传言纷纷,说徐玄扈是魔童,会给人带来灾祸。就连冯芜也曾一度将他关起来,生怕他闯出大祸,伤到自己或他人。但徐青对待孩子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深知吞噬万物精气是儿子的天赋神通。应该看作上天赐予的礼物,而非诅咒。他温和地对儿子说:「吞噬万物精气是你的天赋神通,你应该去掌控它,而不是害怕它。别担心,有爹在你身边,什麽祸事都不用怕。」他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徐玄扈,不要害怕成为第四代黑山老妖,这或许是他的命运,但命运并非不可改变,想要战胜宿命,终究得靠自己。即便真的到了靠自己无法支撑的时候,还有父亲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徐玄扈天真无邪,眨着大眼睛问道:「万一爹也靠不住呢?」徐青自信满满地回答:「不可能。」说完,又带着几分慈爱与严厉,要求小娃儿回去之后抄一百遍《道德经》,小小年纪竟然敢质疑大人,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不得不说,第四代黑山老妖确实与众不同。徐玄扈学起东西来,比常人快上百倍千倍,过目不忘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仿佛天生就有宿慧,任何经典只要看一眼便能融会贯通,修行对他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然。事实上,每一代黑山老妖的成长速度都十分惊人。第一代黑山老妖亦是十分传奇,他曾与写下《道德经》的老子论道,后来西出函谷关,还见过释迦牟尼尊者。三代黑山老妖正是根据一代留下的珍贵信息,找到了释迦牟尼最后的去处——荧惑星。此时的天工院内,雄禅也在。大和尚早已得知释迦牟尼尊者在荧惑星留下内天地——大雷音寺的事。对于雄禅来说,大雷音寺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如果他想要突破至人仙境界,甚至进入更高层次的修行,大雷音寺无疑是他最重要的机缘。然而,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抵达遥远的荧惑星。因此,他十分需要天工院的帮助。为此,雄禅隔三岔五就会来到天工院,为「天宫计划」贡献自己的力量。他深知,一旦天宫诞生,便绝对有机会横渡星空,抵达荧惑星。这座天宫,堪称旷世无双的机关法宝。为了施行天宫计划,方仙道几乎掏空了在南洋的所有相关底蕴。而老皇帝对这个计划也是全力支持,天灵上人和顾老道则是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龙虎山丶崂山等修炼圣地,也纷纷出人出力,不遗馀力地推动计划的进行。对于任何一个修道人来说,能够突破天罡大气,横渡星空,探索未知的宇宙奥秘,都是一件无比激动人心的事情。天宫一旦诞生,便有明确的目标规划。第一个目标是突破天罡大气层,打破束缚,迈向浩瀚宇宙;第二个目标是登上太阴星,探索传说中的月宫是否真的存在;第三个目标便是前往荧惑星,探寻大雷音寺的奥秘。这个计划环环相扣,步步为营,需要众人齐心协力,稳步推进。当然,参与这个计划的人都十分清楚,百多年前,黑山老妖在巅峰时期,曾以造物主的境界横渡星空,成功抵达过荧惑星。随着计划的深入展开,大家对黑山老妖的巅峰实力有了更深刻丶更可怕的认知,造物主的强大,简直超乎想像。而且,黑山老妖并非第一个抵达荧惑星的恐怖存在,至少在此之前,释迦牟尼尊者就曾去过。但释迦牟尼尊者也未必是第一个到达的。雄禅在大禅寺的梵语佛经里发现了一段记载,上面提到释迦牟尼尊者去往荧惑星,是为了追逐「老聃」的脚步。由此推测,很可能老聃在释迦牟尼尊者之前,便已先一步踏上了荧惑星。虽说大虞朝的古籍记载大多真假参半,九假一真,但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综合各方信息来看,大雷音寺在荧惑星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如今,黑山老妖从大雷音寺带回来的晨钟暮鼓,已经交给慕容太师使用。这个转世的老怪物,已经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这两件法器。徐青此次带着徐玄扈来到天工院,就是为了见证天宫计划的突破性进展。「天宫雏形即将诞生了!」天灵上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与期待。然而,根据他的推断,一旦「天宫」诞生,很可能会引发天罚。这就需要当世的顶尖人物在旁护法,确保天宫能够顺利诞生。雄禅丶徐青都在受邀之列,除此之外,还有姬常曦丶伏玄。徐青并没有限制伏玄的自由活动,老登虽然断了一臂,但到底还是武圣,在应天府生活期间,他经常去应天府的真武宫闲逛。他和姬常曦是多年的老对头,一见面就互不相让,经常掐架。但奇妙的是,两人同为武圣,在互掐之馀,也会经常交流修炼心得,切磋武艺,倒也算得上是一对特殊的「老冤家」。至于大虞双圣的另外一位姓姜的武圣,却几乎从不露面,十分神秘。徐青还打听到一些有趣的八卦。姬常曦和这位姜前辈是表兄妹关系,但两人既没有成亲,也不是道侣。还是伏玄知晓的八卦多,闲聊时透露了一桩往事:姬常曦当年是玄天升龙道上一代道师的小迷妹。徐青心里直接贴了标签,应该就像郭襄对神鵰侠那般痴迷。他为此吐槽:「老男人有什麽好,还不如找表哥呢。民间不是常说,表哥表妹,成双成对!」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何自己这麽容易就劝动姬常曦帮自己了,还以为是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表迷倒了老仙姑,原来是这麽回事。因为自己也算她白月光的传人!白月光对世间大部分人的杀伤力是无法想像的。这时,雄禅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对着徐玄扈一顿夸赞,只是口音有些问题,把「天资毓秀」说成了「天子毓秀」。徐青权当大和尚口误,并未多想,只当他是一片好心。他笑着回应道:「平日里和小儿相处较少,这次带他来见见世面,希望他能多长些见识。」双方客气友好地寒暄着,气氛十分融洽。不知何时,天工院内突然冒起璀璨的毫光,那光芒夺目而神秘,仿佛蕴含着宇宙的奥秘。连小玄扈的目光也被这奇异的光芒深深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气息荡漾开来,玄之又玄,妙之又妙,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龙虎山的道士们见状,纷纷念起道经,声音洪亮而庄重;崂山上清宫的道士们也不甘示弱,念起本门经文。一时间,整个天工院被一股宏大威严的气息所笼罩。就在众人沉浸在这奇妙的氛围中时,一座仙宫的幻象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那仙宫气势恢宏,美轮美奂,仿佛是从仙界降临凡间。「天宫即将诞生了。」这个念头在天工院众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与此同时,这般祥瑞的景象也惊动了应天府天京城内的各方人马,一时间,整个应天府都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朝着天工院的方向涌来,发出阵阵惊呼!……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天宫的轮廓愈发清晰,其周身散发的强大气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就在天宫即将完全成型之际,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肆虐游走,天罚的威势愈发强盛。姬常曦率先发难,她手中长剑一挥,一道磅礴的剑气冲天而起,试图驱散那压顶的乌云。伏玄也不甘示弱,他单臂挥舞着长矛,矛光闪烁,与姬常曦的剑气相互呼应,形成了一道强大的武圣精气狼烟屏障。雄禅则口念佛经,周身佛光绽放,那柔和的光芒在天罚的威压下显得格外坚定。徐青站在众人中间,他的眼神十分平静。紧接着,徐青双手快速结印。北冥!在天罚之力冲破三大武圣封锁后,徐青的北冥成为最坚实的屏障。再加上天灵上人和顾老道催动许多厉害的防御法器,以及龙虎山丶崂山众道士出力,强大的天罚,面对大虞朝顶级的强者以及众多高手,根本无能为力,缓缓散去。徐青亦通过北冥,强行吞噬了一小部分天罚之力,化为纯粹的生机元炁注入内天地中,梧桐树竟似吃了大补药,隐隐有开花的趋势。「梧桐神树,天地灵根,果实为延寿果……」青铜镜内,闪过一段信息。梧桐老树竟然能结出延寿果。徐青不禁惊讶。这麽看来,梧桐老树的作用,有点类似于西游记的蟠桃树和人参果树了。「若是开辟仙朝,掌握能延寿的果实,显然是重中之重。」徐青很清楚,西游记内的天庭就是通过延寿的蟠桃果或者仙丹来掌控众仙的。无论如何,延寿果实或者其他延寿的仙丹之类,绝对是创立仙朝的核心竞争力。天宫是仙朝力量的象徵,延寿果实则是凝聚力的体现。若他掌握了延寿的仙果,对于武圣,都能产生极大的影响。可惜现在梧桐老树只有一些开花的迹象,远没到结果的程度。雷霆亦是造化道。看来天罚雷劫转化的生机,乃是催熟梧桐老树开花结果的重要资粮。徐青现在都恨不得让天灵上人试试第二次雷劫了。好吧,老东西估计是不中用,也不敢去渡第二次鬼仙雷劫。徐青心里也有逼数,这种机会不好凑。他身为天魔,对天雷劫有本能畏惧,这次是仗着人多势众,才不怕的。其实他也能用太初魔炁模拟龙虎山的五雷正法,问题是模拟的雷法他虽然不怕,但真正天雷劫实实在在对太初魔炁有巨大的克制。当然,他模拟的五雷正法也不差。类似莆田货吧。可能和真正天雷最大的区别是少了天道认证?毕竟人家是正版。……天宫诞生之时,朝天观主在延年宫为老皇帝庆贺。老皇帝亦一脸笑意,并赏赐了朝天观主一粒丹药。朝天观主尝过之后,无比震惊,他明显感觉到,他日渐老迈的躯壳,注入了一股新鲜的生机。「这……竟然是延寿仙丹。」朝天观主觉得不可思议。陛下的炼丹术竟然如此强大了吗,居然能炼制出延寿仙丹。老皇帝:「对于创立仙朝的事,朕非常有兴趣,国师应该明白,有了这种仙丹,对于仙朝的构建有多麽重要的作用。」朝天观主拱手道:「陛下必能走通古之圣皇的道路。」老皇帝微微一笑:「还需要你们这些肱骨辅助才行,靠我一个,真不知天下会乱成什麽样子。」朝天观主随即一通马屁拍上去。他为此暗地生出一丝忧虑,毫无疑问地能成功掌控即将诞生的仙朝。那徐青怎麽办?陛下着实是深不可测。其实他读徐青找来的西游记话本时,就体会到天庭的真正掌控者是玉帝丶王母和老君。因为王母有蟠桃树可以延寿,老君则是能炼制延寿仙丹,甚至助人得道成仙。其实西游话本里,天庭的神仙分两类,三清门下的最高成就是大罗,三清之外的则是太乙。显然,老君作为三清的代表,实际上就是通过仙丹,掌控了天庭极重的话语权。如果徐青手中没有类似的事物与陛下抗衡,在仙朝的话语权会降低许多。可以说,眼下徐青做的一切,到最后都可能是为陛下做嫁衣。哎!朝天观主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本章完) 第291章 真正的天朝上国(第1更) amp;lt;/insamp;gt;说起来,万寿朝的祥瑞可真是多如牛毛。然而,九成九都是虚报的,荒诞至极。甚至连某人连中六元这样的事,都能被拿来滥竽充数,当作祥瑞。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脸皮厚得简直超乎想像!但如今天宫的诞生,那可是万民瞩目的真正祥瑞。其含金量之高,不可估量,与那些虚假的祥瑞有着天壤之别。肯定有人会说,人家某六首在会试之时,可是惊动了文曲星,何等风光。可仔细想想,这万一是凑巧呢?又或者是某种高明幻术营造出的假象呢?只要事后深入分析,总归是能找出其中破绽的。然而,眼下的「天宫」却截然不同。它就那麽静静地悬浮在天工院上空,宛如一座来自天外的神邸。散发着煌煌天威,令人心生敬畏。而且,众人皆亲眼目睹了天罚的降临!那天罚的雷霆滚滚,闪电如银蛇狂舞,在天宫之上肆虐,却未能将其摧毁。反而像是一场神圣的洗礼,让天宫愈发显得神秘而强大,成为了一间经历过天罚淬炼的神奇宫殿。西洋传教士周太玄,如今摇身一变,「贵为」宫廷画师。这家伙到了大虞朝,很快就学会了钻营奉承这一套。天宫诞生的这震撼一幕,被他敏锐捕捉,精心画下。他心里门儿清,有了这幅画,定能狠狠拍一拍老皇帝的马屁。毕竟,此事足够令人震撼。他曾经听闻过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神迹,可那终究只是耳闻。如今亲眼目睹天宫的诞生,才真正领略到什麽叫做震撼人心,那种视觉与心灵的双重冲击,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这幅画来讨好上位者。天灵上人和顾老道这两位,堪称机关术的绝世奇才。他们设计的天宫,堪称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天宫拥有三套精妙绝伦的动力来源。其一是魂石机关,那魂石散发着神秘的幽光,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为天宫的运转提供了稳定的动力。其二是众生信仰,无数百姓的虔诚祈愿,汇聚成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使天宫能屹立过往虚空。最后还有蒸汽机关作为备用!只有亲身站在天宫之下,亲眼目睹它的运转,才能真切体会到这无与伦比的震撼,感受到人族智慧与天地之力融合的奇妙。在天灵上人和顾老道的精准操纵下,天宫缓缓飞起,朝着钟山之巅飞去。钟山,那是王气汇聚之地,自古以来就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不得不说,天下的道理,到了高深之处往往是相通的。徐青曾经神魂出壳,以一种超凡的状态飞到钟山之巅,汲取那浓郁的朝阳紫气,用以淬炼紫皇龙铠。如今,天宫也来到了钟山之巅,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王气,更会在日出时采集着朝阳紫气。在这个过程中,天宫就像是一个贪婪的修行者,不断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精华。其整体结构愈发流畅自然,品质也在不断地提升。其实,眼下的天宫虽然已经具备了强大的悬空能力,并时时刻刻散发出神秘的气息,但攻击力方面还稍显薄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不断努力,天宫的完善指日可待,迟早会成为一件无坚不摧的恐怖法宝。遥想当年,释迦牟尼尊者的大雷音寺,便是以内天地为基础衍生出的恐怖法宝。凭藉此宝,释迦牟尼尊者纵横天竺,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阻碍,击碎了天竺上一个修行时代,建立起了辉煌无比的地上佛国。天宫的未来,同样充满了无限的可能,甚至有朝一日能与造物主的内天地一较高下,硬撼苍穹。天宫稳稳地悬浮在钟山之巅,周身光芒愈发耀眼夺目,那光芒如同一轮烈日,照亮了整个钟山。在这光芒的映照下,整个钟山仿佛被一层神圣的光辉所笼罩,如梦如幻,宛如仙境。引得无数百姓纷纷跪地朝拜,他们眼中满是敬畏与虔诚,将天宫视为上天降下的神物,是大虞朝繁荣昌盛的象徵。这一刻天朝子民不再是自吹自擂的标签,一种泱泱大国,无所不有的气度,油然滋生……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大虞朝的每一个角落。这一盛事,不仅让大虞朝的百姓感到无比自豪,也引起了周边国家的关注。一些邻国的使者纷纷前来朝贡,他们表面上满脸笑容,带着丰厚的贺礼,口口声声说着祝贺的话语。实则心怀鬼胎,想一探天宫的虚实,窥探大虞朝的真正实力,甚至想要窃取天宫的机密…………徐青站在天工院的高台上,身姿挺拔,目光深邃地望着钟山之巅的天宫,心中满是感慨。他深知,天宫的诞生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道路还漫长而艰难,充满了无数的挑战与未知。为了让天宫尽快具备强大的攻击力,他立即召集了天灵上人和顾老道等一众核心人物,共同商讨天宫的后续完善计划。「两位前辈,这天宫如今虽已能稳稳悬浮,汲取王气,但其攻击力还是过于薄弱,距离成为一件无坚不摧的法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知你们可有什麽想法?」amp;lt;/insamp;gt;天灵上人轻抚胡须,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们可以尝试在天宫中融入更多精妙的机关术和修行者的强大力量。比如,在天宫的外壁上刻下繁复的防御符文……同时,我们还可以在天宫内部设置多种攻击机关,如火炮丶火球喷射口等……」顾老道接着点头表示赞同:「不错,除此之外,寻找特殊材料来提升天宫的品质也是至关重要的。我听闻在极北之地,有一种名为寒晶玉的矿石,其质地坚硬无比……」徐青微微颔首:「二位所言极是,此事就劳烦你们尽快着手安排。我会调配一些人手,协助你们寻找寒晶玉,务必确保天宫的完善计划顺利进行。」关于天宫计划的后续,徐青依然放心地交给天灵上人和顾老道,毕竟专业的事,总归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而老皇帝对天宫的出现极为满意,为此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无比的宴会。宴会上歌舞升平,美酒佳肴摆满了一桌又一桌。老皇帝心情大好,在宴会上,向众臣赏赐了能治百病的丹药。起初,众臣还将信将疑,毕竟这世间能治百病的丹药,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神奇。然而,当他们回去尝试之后,却惊奇地发现,那些多年的沉疴竟然真的有了明显的好转,一些老臣原本孱弱的身体,竟然由此焕然一新,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不得不说,老皇帝这一手,实在是高明,直接拉拢了众臣的心。毕竟对于掌权者来说,疾病往往是最大的敌人,它不仅会削弱身体的机能,还可能影响到权力的稳固。而老皇帝的这丹药,无疑给了众臣一颗定心丸。接着,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老皇帝竟然炼制出了能延年益寿的仙丹。这个消息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大臣们心中激起了惊天水花。配合天宫的诞生,众臣工对老皇帝的敬畏又加深了许多,只感觉老皇帝的天威不可测度,仿佛是站在云端的神明,掌控着他们的命运。但老皇帝始终没有插手政务的意思,他似乎更愿意在幕后看着这一切的发展。甚至对徐青的信任还要胜过从前,给予了徐青极大的权力。除了没有名分之外,徐青几乎就是现在大虞朝的常务副皇帝了,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大多由他来处理。官场中甚至传言,对陛下稍有不敬其实不会有什麽大事,毕竟老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但若是得罪了徐六首丶冠军侯,那问题可就十分严重了!总而言之,大虞朝文武百官,但凡有点亏心事的,都对徐青畏惧多于敬意。他们深知,徐青的手段和能力,足以让他们在官场中身败名裂。反而是那些刚进衙门办事的书吏,对于徐青的敬意大过畏惧。他们初入官场,还未沾染太多的官场恶习,看到徐青为底层官吏谋福利,为百姓做实事,心中满是敬佩。这也是一种奇怪的两极分化,徐青的影响力在底层官吏中更大,而中上层对徐青则是畏威多于怀德。徐青心里清楚,这也是人性使然。对于中上层官员来说,有没有他,他们都能凭藉自己的地位和人脉得到非常大的利益。而那些底层官吏,却能在徐青的带领下,得到比以往他们这个层次更多份额的蛋糕,能够真正地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们对徐青充满了感激与敬意。如果拿西游记来类比,老皇帝就象徵着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掌控着天庭的最高权力,威严无比。徐青则像是太上老君,拥有着超凡的智慧和强大的实力,在幕后默默地推动着局势的发展。雄禅更像是西方佛老,有着自己的势力和信仰,在大虞朝的权力结构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至于大虞双圣,就如同天庭的顶级打手,他们的武力高强,是维护大虞朝统治的支柱力量。总而言之,如今的大虞朝权力结构异常稳固,各方势力相互制衡,又相互依存。譬如雄禅和徐青私交甚好,从不得罪徐青,但明显更向老皇帝靠拢。而且大和尚极为「识时务」,为了表明自己的忠诚,投名状直接都是他亲手血书的道德经。这份诚意,老皇帝不感动都不行啊。一个武圣,为了表明自己的忠诚,直接背弃信仰,这种决心和魄力,让人惊叹。将来天庭成熟,这西方佛老的位置,大和尚想不坐都不行!徐青却也没因此有过多的忌惮。无论如何,在外部压力没有彻底除去之前,徐青和老皇帝绝对是无比坚定的盟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他不可能在老皇帝如日中天时造反,老皇帝也不可能现在拿徐青如何。高明的棋手,往往落子都意境深远,不会在意眼前的一子得失,他们都在为了大虞朝的未来,为了自己的目标,默默地布局着。然而,就在大虞朝内部权力结构逐渐稳固,天宫计划稳步推进之时,西南对禾山道的战事来到了尾声。在朝廷官军和土司的联手下,大军已经迫近到禾山道的总坛。这里是十万大山的深处,山峦起伏,森林茂密,地势极为复杂。粮道的运转极为困难,山路崎岖狭窄,运输物资的队伍常常遭遇山体滑坡丶野兽袭击等各种困难,粮食和物资的供应时常中断。而禾山道总坛布置周密,防御森严,四周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还有强大的法阵守护,以及众多的毒蛇虫蚁神出鬼没,根本难以攻克。哪怕林天王这等武道宗师出手,也数次无功而返。若是不能击破禾山道总坛,以禾山道的深厚根基,很快就能在南疆之地恢复元气,再次挑动苗民等土人与朝廷顽抗到底。说实话,经略西南乃是历朝历代最头疼的问题。一来极为耗损中土王朝的财政,战争所需的粮草丶兵器丶军费等,如同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吞噬着国家的财富。二来收益极低,西南地区地形复杂,土地贫瘠,即使打下来,也很难有高产出,难以弥补战争的消耗。但西南不稳,便会波及巴蜀,巴蜀动荡,势必会牵连诸多省份,引发连锁反应,危及整个大虞朝的统治。总而言之,再苦再难,西南的战事都要趁此良机,毕其功于一役。徐青深知战事紧要,向老皇帝陈清利害之后,亲身到了前线。「禾山道总坛法阵重重,而且有许多异兽和毒蛇丶毒虫。这些异兽力大无穷,凶猛异常,毒蛇丶毒虫更是防不胜防。其实法阵都不是最可怕的,关键是这些毒蛇毒虫,对于普通军士伤害太大。它们毒性剧烈,一旦被咬,轻者中毒昏迷,重者性命不保。如果不是随军道医的符水厉害,眼下咱们的大军,怕是已经倒下起码一成了。」徐青的妻舅——周巡抚丶周大人,此刻一脸沉重地述说起这一战的诸多难处。一成可不是小数目,倒下一成,说明生病的军士民夫远不止一成。很多士兵因为害怕被毒蛇毒虫咬伤,精神高度紧张,士气低落。所以徐青到来,大军的士气依旧没有多少提振。这场仗打到后面,实在是太累太苦了!可以说,历来中原王朝,不乏有被西南战事拖垮的,在徐青看来,这一战绝不能重蹈覆辙。如今军营里遍布硫磺以及诸多符纸,用来防御毒蛇毒虫。硫磺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眼睛发痛。那些符纸上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但禾山道是驱使毒蛇毒虫的大行家,他们秘制的毒虫毒蛇,仿佛有着灵性一般,依旧有不少能潜入军营。虽然每次潜入的数量不多,破坏力有限,却足够让普通军士夜不能寐,胆战心惊。每到夜晚,士兵们都不敢熟睡,时刻警惕着毒蛇毒虫的袭击。徐青了解这些具体问题之后,找来水西安氏的老家主。安家主现在深知徐六首的可怕,没敢推诿,急忙赶来拜见。徐青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安家主:「安老,我知晓你见多识广,禾山道驱使毒蛇虫蚁的关键是什麽,还请你如实说来。」安家主抬头,看见徐青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一凛,随即不敢隐瞒:「那是一种人耳听不见的音律,他们通过特殊的乐器或者功法,发出这种音律,从而控制毒蛇虫蚁。」「可有破解之法?」徐青追问道。安家主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南蛮之地向来纷争不断,禾山道能仗之立足千年的门道,我一个老家伙怎麽可能知晓破解之法。状元公,你这确实是问错了人。」徐青微微皱眉:「是否有其他线索?」安家主沉吟一阵,小心翼翼道:「当年诸葛丞相平定南中时,也遇到类似的难题,据说是用琴音破解。」徐青缓缓点头,心中暗自思索。那是诸葛氏未央六宝之一的未央琴,据说此琴音质独特,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如今未央剑在徐青手里,但未央琴据说是流落到了司马氏手中,后来在战乱中,不知去向。现在想找到诸葛氏的未央琴,无疑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徐青想到了妻子冯芜。冯芜在琴道上,天赋异禀,从小就对音律有着极高的领悟力。或许她能有办法。徐青先是以天魔功他化自在收集禾山道驱使毒虫的韵律,他运转体内的太初魔炁,将自身的感知延伸到极致,捕捉着那细微的音律波动。然后再以天魔入梦的方式,在梦境里和冯芜探讨破解这种韵律的办法。(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292章 禾山道的覆灭(第2更) 徐青手中紧握着未央剑,剑身寒光闪烁,似在诉说着诸葛氏千年传承的神秘与厚重。因为拥有这柄未央剑,徐青对诸葛氏的功法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深刻认知。他的境界如今高深莫测,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仿佛已超脱了凡俗的界限。在与冯芜商讨的过程中,徐青将自身对诸葛氏功法的理解与玄天妙音洗髓大法完美融合。两人沉浸在一场智慧与力量的交融中,反覆推演着每一个可能的细节。而最终,两人只花了一夜时间,便找出了破解之法。冯芜很是有些意犹未尽。她难得和夫君进行如此深刻的神交呢!徐青在妻子的幽怨眼神下撤离梦境!……军营中。徐青的天魔身缓缓伸出补天劫手,轻轻抚过未央剑的霜刃。刹那间,剑脊上的云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灵动地游走起来,正是诸葛氏传承千年的「天机律动」。与此同时,玄天妙音洗髓大法的音律波纹如灵动的丝线,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与剑吟产生了一种奇异而美妙的共鸣。直到第三声剑吟响起,如同一道锐利的光芒,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剑尖处缓缓凝结出一滴墨色的露珠,那露珠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正是禾山道操控毒虫的「千蛊魂印」具象化。「果然如此。」徐青低声自语道。他轻轻颤动剑锋,那滴露珠瞬间轰然炸裂,化作万千蛊虫虚影。每一只蛊虫的腹部都浮现出《禾山秘要》的残缺符文,在补天劫手散发的清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哪怕是最细微的纹路都纤毫毕现。徐青操控着来自剑吟所化的音波,如同细密的梳篦般,小心翼翼地扫过那些符文。与此同时,军营里外的毒蛇虫蚁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尤其是那一条条毒蛇,突然竖起了鳞片。它们原本冷血的蛇眸,此刻充满了躁动,仿佛受到比血食更诱人的召唤。原来,徐青以剑为琴弹奏的乐章,正将禾山道的控虫咒语逆转,那独特的音律仿佛有一种魔力,让这些毒蛇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指挥。在远处茂密的丛林中,更有无数碧绿的蜈蚣像是突然发了狂,纷纷调头,凶狠地噬咬起驭虫教众的手腕。教众们发出阵阵惨叫,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他们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平日里操控自如的毒虫,此刻竟反过来攻击自己。当第一缕晨光如同一把利剑,刺穿浓重的毒雾时,徐青已经静静地站在了一处平台上。平台周围,是不少被毒虫啃噬成白骨的禾山哨兵,这些白骨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徐青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轻轻一拂袖,强大的力量瞬间涌出,所有白骨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瞬间化为齑粉,随着微风飘散在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紧接着,如同神迹降临,多门强力无比的紫雷火炮毫无徵兆地凭空冒出。这些紫雷火炮造型独特,炮身上刻满了神秘而复杂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淡淡的雷光,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不凡。跟随而至的一众炮手,虽然早就得到了冠军侯爷徐六首的提醒,可当他们亲眼目睹火炮凭空出现的那一刻,还是被惊得呆立当场。他们的眼中满是震撼与敬畏,心中不禁涌起一个疑问:侯爷果真能虚空造物不成?这种超乎想像的场景,让他们对徐青的能力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也让他们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原先,要将火炮顺利运到这个平台,简直是难如登天。这里地势险峻,山路崎岖,运输过程中充满了各种艰难险阻。然而,如今徐青凭藉着自己强大的实力和神秘的神通,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一最大的难题。而且,这些火炮都是最新款式,凝聚了大虞朝天工院最顶尖的火器制造技术和道术精髓,威力堪称强悍。来之前,徐青已经将操作的秘诀详细地告知这些熟练的炮手。他运用自己独特的能力,在魔音的笼罩下,让这些炮手将秘诀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在这一日之中,休想遗忘掉只言片语。何况,就算第一次发射可能会因为紧张或其他因素而出现偏差,但多来几次,凭藉炮手们的经验和这些火炮的优良性能,肯定能命中目标。而且,禾山道总坛的目标巨大,几乎是一个无法躲避的活靶子,根本不怕打不中。「放!」徐青一声令下,声音坚定而有力,如同洪钟般响彻四周。十八门火炮齐鸣的瞬间,整个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强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鼓生疼,炮弹拖着湛蓝的尾焰,如同一颗颗划破天际的流星,沿着完美的弧形轨迹,向着禾山道总坛呼啸而去。当炮弹触及总坛防御大阵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炮弹突然分裂,外层是威力巨大的紫霄雷,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试图轰开那坚固的结界;内层则是专破护体罡气的破甲金精,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匕首,直刺敌人的要害。可以说,这十八门火炮,已经代表了当世火器和道术结合的最高水准。它们凝聚了无数匠人和修行者的智慧与心血,是大虞朝科技与修行力量完美融合的结晶。禾山道长老站在总坛内,紧张地看着镜面般光滑的护山大阵泛起层层涟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掐诀加固阵法,就听见了此生最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本该被阵法弹开的炮弹,此刻竟像贪婪的毒虫产卵般,紧紧地黏在了结界表面。雷篆与蛊纹相互交织,完美交融,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将千年大阵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快启动地脉」长老惊恐地嘶吼道,然而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就戛然而止。第二波炮弹如同一群愤怒的飞鸟,穿过那些被腐蚀出的孔洞,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祭坛中央的万蛊鼎上。鼎中正在炼制的「九转化尸丹」被雷火瞬间引燃,剧烈的爆炸产生的毒雾迅速弥漫开来,瞬间染绿了半边天空。十几个正在结印的土着祭司,在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中,当场化作一滩脓血,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烟尘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锁链崩断的巨响。两尊魔王护法如同一对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踏碎祭坛地基,现身在众人面前。正是徐青的两大魔王护法,他们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在两尊魔王护法的强大威压下,禾山道教主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深知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地去寻找一丝生机。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禾山道教主见状,心中一喜,趁势施展遁地之术,想要藉助大地的掩护逃离这里。他的身影瞬间没入地下,只留下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坑洞。然而,徐青早已料到他的举动,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地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禾山道教主痛苦的闷哼。只见地面猛地隆起,如同一个巨大的土包,紧接着,禾山道教主如断线的风筝般,被从地下击飞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平台上。他的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衣衫褴褛,模样十分狼狈。此时,朝廷的大军已经将禾山道总坛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士兵们高举兵器,呐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碎。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期待着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禾山道今日的覆灭,是大势所趋!」徐青一步一步地走向禾山道教主,每走一步,身上散发的气势便愈发强大。两大魔王护法如忠诚的卫士,在左右两边封锁虚空,强大的压迫感让禾山道教主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双腿发软,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禾山道教主挣扎着站起身,眼中满是不甘:「徐公明,我禾山道传承千年,岂是你能轻易覆灭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试图用言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徐青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抬手一挥。两尊魔王护法立刻会意,如万丈而落的伟岸神灵冲向禾山道教主。禾山道教主拼尽全力抵挡,他挥舞着手中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施展法术来抵御魔王护法的攻击。但在魔王护法和徐青的强大实力面前,他的抵抗显得如此无力,如同螳臂当车。几招过后,禾山道教主便被魔王护法死死压制。他的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就在魔王护法准备给予他最后一击时,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一道神秘悠远的钟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来,紧接着一声鼓响,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徐青心中一惊,他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与神秘,绝非普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禾山道教主瞬间消失不见。「大雷音寺的晨钟丶暮鼓。」徐青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两件宝物的名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释迦牟尼留下的宝物,这等威力,当真不凡。徐青脑海里泛起释迦牟尼这四个字,本能地生出一股厌恶。没办法,作为天魔,对于佛陀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厌恶,源自于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和理念的冲突,深入骨髓。他神容平静,即使禾山道教主被救走,他也不是毫无办法。刚才徐青已经用太始魔炁种下诅咒在禾山道教主身上,只要对方怨恨不消,徐青迟早有机会钻入对方的梦境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消的怨憎同样也是一种「念念不忘」,这也是徐青天魔功愈发高深的体现。……与此同时,禾山道教主的败逃,宣告了禾山道总坛的彻底失守,这也意味着禾山道的覆灭。曾经在南疆屹立千年不倒的大教,如今已成为历史的尘埃。至于如何善后,徐青心里早已有了详细的打算。不过眼下仍是当以清理战场为主。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清理着战场上的残骸和毒物,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危险。经过大军的清理,徐青来到了禾山道总坛的密室。密室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仿佛岁月的尘埃在这里堆积了千年。四周摆放着各种古老的书架和法器,这些书架和法器上刻满了神秘的符号和纹路,散发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力量,给予徐青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看来,这西南之地,隐藏的秘密远比我想像的要多。」徐青低声自语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警惕,开始仔细查看这些古籍和法器。徐青随意挑选,将自己觉得有用的事物丢进内天地和乾坤囊。搞定完这些事之后,徐青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这里四周被茂密的树林环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不多时,一阵阴风悄然掀起,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教主的修罗阴煞功怕是离第九重不远了,可喜可贺。」徐青见到来人,先是一阵恭喜。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来者正是罗教教主。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气息,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跟徐六首比起来,我这点微末道行,简直不值一提。」罗教教主一声感慨。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黑暗中传来的叹息。这才短短几年,昔日大敌,已经成为他必须仰望的当世巨头。普天之下,除开黑山老妖之外,估计只有大虞朝那深不可测的老皇帝才有力量能压制住徐公明了。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出头啊,天人转世修行起来,也不可能这麽快吧。罗教教主仿佛亲眼见证了又一位释迦牟尼尊者的诞生。以前他还觉得徐青是重阳真人二世,现在徐青的地位在他眼里无限拔高,直追天竺的不世出强者释迦牟尼。主要是徐青也是有立功立言立德之三不朽,不同于普通的修道奇才。他的格局很大,甚至是罗教梦寐以求的领袖级人物。徐青:「我不过是一时走快了几步,相信教主迟早能赶上来。话不多说。如今禾山道覆灭,我需要教主的帮助,代替禾山道在南疆的地位,助我安抚诸多苗民土着……」南疆的治理是极度复杂的事,光靠官府治理,很容易适得其反。因此急需要新的宗教,来代替禾山道的位置,稳住十万大山的土着,并逐渐渗透,将中土的文化深入土着之中。毫无疑问,教义包容性极强,且有浓郁中土文化的罗教是很适合的人选。而且罗教本在苗疆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毕竟罗教是多点开花,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势力和信众。徐青在和罗教教主的交谈中,极为强调汉字和官话的推广的重要性,甚至是最高级别。即使南疆往后再度反叛,只要汉字和官话能在土着中推广开,哪怕只是头人中推广,在徐青看来,也是一场天大的功绩。罗教教主并非愚昧之人,深谙徐青此举背后的用意。只要汉字和大虞官话能在土民中生根发芽,文化认同感自然会越来越强,毫无疑问会降低大虞朝后续对南疆的治理成本。这是一件对中原王朝极为有利的事。「我可以帮你做这些,但罗教永远不会臣服大虞朝廷。」罗教教主深深看了徐青一眼,突然一笑,伴随一阵风起,消散在徐青的视线中。徐青驻足片刻,随即回到大军中去见那些土司。现在是分赃的时候了,处理不好,又是一桩麻烦。……徐青在西南举办分赃大会时,左千户得到密令。他的出身文字从内厂调了出来。接下来左千户要带领一批影卫成立一个新的隐秘衙门——捉妖司。捉妖司,顾名思义,那就是捉拿各地的妖魔。不过上面还有特殊的要求。那就是尽量要捉活的,若是死了,也要尽力让妖魔的尸身保存完整。这件事的难度不小。左千户亦不清楚具体缘由。但他知晓,由于粮荒,西北各地的流民越来越多。朝廷在这些地方统治的削弱,加上一些外敌的上蹿下跳,从而导致了一大批妖魔出世。捉妖司的成立,无疑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义之所在,虽千万人亦可往!左千户没有因为困难而退缩。不过捉妖司也需要许多新式的法器丶机关丶火器。上面派他出马,正是看重他和徐六首的交情,希望他能去搞点援助!朝廷办事嘛,总是离不开人情世故的。(本章完) 第293章 捉妖司与万仙商盟(第1更) 徐青得胜还朝,京城应天府一片欢腾。他此次立下赫赫战功,朝廷中枢早有商议,决定加封他为太子少保。这太子少保虽说只是个虚衔,并不会对实际的朝廷格局产生什麽实质性的影响,但在官场,这名号却有着特殊意义。若有心人细细思量,这背后的深意可不少。历史上担任过太子少保的有两位千古名人,他们都曾为国家立下不世之功,最终却含冤而死。这无疑给徐青的加封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不禁暗自揣测未来之事。再者,这太子少保之位又与玉亲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玉亲王,作为事实上的储君,与徐青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另一方面,一场场军功的积累,让徐青的权势愈发稳固,地位坚如磐石。他的府邸位于应天府的乌衣巷,这里曾是南朝权臣的聚居地,往昔魏国公等一众大权贵都在此居住。自从徐宅落户于此,乌衣巷愈发繁华热闹,众多追随皇帝南下的朝廷重臣纷纷在此购置产业。如今,这里的地皮堪称寸土寸金,即便出价高昂,也常常有价无市。但对于徐青而言,真正的家并非这豪华的府邸,而是有梧桐老树丶有老婆孩子的地方。好在,如今梧桐老树已被他收入内天地,而老婆孩子也都齐聚应天府,一家人总归是不分开的。「万仙商盟?」冯芜听到夫君提出这个新奇的名词,不禁微微一愣。她太了解自家丈夫了,他总是能想出一些看似异想天开的主意,可事后细细品味,却又发现其中意味深长。冯芜很快接受了这个概念,并好奇地询问其中缘由。徐青对妻子自是毫无隐瞒,坦诚相告。既然已经提出了仙朝的概念,那麽与之对应的修仙界概念自然也该应运而生。徐青心里清楚,归根结底,这是为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豪绅勋贵们找点正事做。与其让他们沉溺于骄奢淫逸的生活,不如将他们引入修仙的正道。自古以来,追求长生便是世人永恒的话题,对于那些身处高位的「老爷们」来说,更是如此。回顾古代神话以及史书上的神仙列传,不难发现,那些得道成仙之人,大多出身地主阶级,权贵外戚也不在少数。徐青创造出「修仙界」这个概念,并非凭空臆想,而是精准地顺应了如今掌握着绝大部分社会资源的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佛门讲究轮回,以来世福报愚弄百姓。而徐青则另辟蹊径,他所倡导的修仙之路,讲究的是修炼今生,追求现世的超脱。修行是一件极度耗费资源的事,如此一来,便能促使那些豪绅勋贵将手中的资源流通起来。可以说,那些能够跟上时代步伐的豪绅勋贵家族,还有机会藉此转型为修仙家族;而那些跟不上时代的,就只能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阶层不断跌落。当然,无论徐青是否推行这些举措,在改朝换代的历史进程中,大部分家族都会面临阶层变动。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天道运转的必然规律,徐青甚至暗自认为,人道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在徐青的构想中,万仙商盟将为修仙者提供各种各样的修行资源,但获取这些资源并非易事,豪绅勋贵们要麽花费重金购买,要麽完成万仙商盟布置的特殊任务。其中的诸多细节,还需要在日后慢慢完善。「夫君是不是还打算通过万仙商盟,和捉妖司产生制衡或者配合?」冯芜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了徐青更深层次的用意。捉妖司,这个新成立的特殊衙门,行事极为隐秘,但对于真正的上层人物来说,根本瞒不住。甚至有些大人物猜测,捉妖司的职责恐怕不仅仅是为民除害,很可能与陛下炼制的丹药也有关系。毕竟,妖魔虽为祸一方,却也是聚集天地精华的产物,无疑是炼制丹药的上等材料。自古以来,便有诸多厉害仙长斩妖除魔的故事流传。运气好的妖魔,或许能成为仙长的坐骑,但仙长也不需要太多坐骑。更多的妖魔,能耐大的会被封印,能耐小的,大概率就成了炼制丹药的原料。而且,被封印的妖魔在封印中力量会逐渐削弱,最终也难逃被炼丹的命运。要不然,龙虎山封印妖魔的地方为何会是张天师留下的炼丹井呢?上古时期,妖兽众多,人族相对弱小。从一些记载来看,上古之民往往寿命悠长且身材高大,很可能与食用妖兽血肉有关。而那些弱小的人族,在那样的环境中根本难以存活。其实,从正规的史书记载可知,先秦时期野兽众多,当时人口稀少,吃肉相对现在来说更为容易。当然,野味大多比不上经过驯养的家畜美味,所以调料和香料就显得尤为重要。中土王朝的一些战争,便是为了争夺这些珍贵的调料和香料而发动。别看中原王朝一向讲究仁义礼智信,实际上,对土地和财富的渴望早已深深扎根在骨子里。如今,在徐青的引导下,无论是工业扩张对原料产地和市场的需求,还是修仙所需的海量资源,都足以激发大虞朝统治阶层强烈的扩张欲望。而且,对天下万国进行压迫和剥削,更能稳固天朝上国地位。。说到底,谁不想过上养尊处优的「老爷」生活呢?骄奢淫逸乃人之本性,难以彻底根除。徐青所能做的,便是在顺应人性的基础上加以引导。他在这方面做得越多,天魔的修行也就越顺畅。他心中暗自思忖,等自己真的修炼到神话中三清佛祖那个级别,谁还能说他是天魔呢?那时,他必定是堂堂正正的「仙」。仙魔的最大区别,其实就在于话语权和立场。毕竟,张天师拿妖魔炼丹,不也依旧被尊称为「仙」吗?对于妖魔而言,这种手段,又何尝不是「魔」的行径呢?徐青和冯芜深入商议了诸多细节之后,便开始着手将魏国公拉入伙。魏国公因为儿子的事情,对徐青多少还有些耿耿于怀。然而,当徐青向他详细阐述了万仙商盟的构想之后,魏国公竟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在徐青的一番劝说下,稀里糊涂地就把协议签了。等徐青拿着拟定好的协议离开后,魏国公才如梦初醒,忍不住狠狠地拍了自己刚才按手印的那只手,懊恼地自语道:「怎麽就管不住呢!」随后,魏国公找来心腹颜福,开始筹备资金和相应资源,准备投身万仙商盟。不得不说,人确实需要有事业的支撑。原本对人生已经有些消极懈怠丶打算摆烂的魏国公,在得知万仙商盟的事情后,竟重新燃起了斗志。毕竟,修仙大业发展得越顺利,他就越有可能活得更久。之前,魏国公正为嫡子和私生子之间的争斗而头疼不已,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但徐青提出的万仙商盟,却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缓和机会。只要他活得足够长久,世子之争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毕竟,只要他这个国公还在世,这国公之位谁也抢不走,儿子们再怎麽争也是无济于事。这也正是大虞朝的一个重要转型期。以往,大家族的家主们都会早早地为后代铺路。可如今,徐青和老皇帝的一系列举措,让一些家族的掌权者看到了长生的希望,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盼,因此手中的权力抓得更紧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之前还反对徐青和老皇帝变法,如今却满心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带领自己走上长生之路。而想要在未来的仙朝中分得一杯羹,手中的权力自然是万万不能轻易松手。一时间,许多家族的继承人都察觉到,自己原本逐渐接手的家族权力开始出现收缩的迹象,父辈们对他们也隐隐开始有所防备。……「徐少保,我需要这些……」左千户再次见到徐青时,心中感慨万千,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昔日那个在江宁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成为大虞朝的擎天之柱,一举一动都能震动东南,影响天下局势。他已然是真正能够改变万千人命运的大人物。然而,徐青的笑容却和几年前毫无分别,依旧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他认真地点头,仔细叮嘱管事将左千户的需求一一记下。其实,这些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徐青的态度却极为认真,没有丝毫敷衍之意。左千户见状,心中感动不已。「左大哥,不用跟我这麽拘束客气,徐青还是那个徐青,所行所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身边人过得更好。」徐青在左千户面前,没有大谈什麽远大志向,也没有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豪言壮语。虽然如今的天下兴亡,某种程度上确实在他一念之间。换作别人说大虞朝两京十三省的命运都担在自己肩上,那肯定是吹牛,可徐青说这话,却是不争的客观事实。「徐少保称呼下官职务即可。」左千户面对徐青的客气,依旧严守礼节,不敢有丝毫逾越。徐青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接着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徐少保打算要妖魔的血以及皮毛?」左千户听闻,不禁感到十分奇怪。他如今在捉妖司,依旧保留着内厂千户的编制,但权力却比从前大了许多。而且这个千户之位是可以世袭的,含金量极高。「这件事我和陈公公已经私下聊过。这捉妖司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抓活的妖魔,总会有些意外发生嘛。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徐青解释道。左千户也不傻,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徐青之间的私下交易。在官场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即便日后真的变成仙朝,恐怕也是换汤不换药。其实,老皇帝对此事也心知肚明。赵太监和武定侯为何能在犯了罪的情况下,依旧得到老皇帝的重用?那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耽误老皇帝交代的事情。对于上位者而言,只要能帮他办成事,贪污之类的问题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大事。徐青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左千户无法拒绝。原来,崂山上清宫也参与到了此事当中。左千户是个正直的人,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没有拒绝的馀地。商议完毕后,左千户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徐府。他心里清楚,徐公明或许本质上还是那个徐公明,可他和徐公明之间,却仿佛已经有了一层看不见丶摸不着的隔阂。这层隔阂究竟是什麽,他也说不清楚。但徐公明有半点不好吗?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在左千户看来,如果天下没有徐公明,在西北数省闹灾之后,这天下恐怕早已大乱。如今,在徐青的努力下,天下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至少肉眼可见地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延年宫。「雄禅大师虽是佛门高僧,对于道德经的理解,却是极为深刻啊。」老皇帝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如今,他经常邀请雄禅进入延年宫,与自己交流修行方面的心得,尤其是关于道德经的感悟。雄禅果然是非常之人,有着超凡的智慧。他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在与老皇帝交流时,大谈道德经,句句都说到了老皇帝的心坎里,深得老皇帝的欢心。如今,他在宫中的地位日益提升,隐隐与朝天观主分庭抗礼。由于深受天子的信任和器重,雄禅的地位水涨船高,大禅寺在南方的布局也因此受益,愈发深入和广泛。尤其是许多对徐青心怀不满的守旧势力,都下意识地向雄禅靠拢。当然,雄禅为人通透,深谙处世之道,从不被这些人挑拨,对于徐青交代的事情,始终十分配合,从不打折扣。他深通上善若水的道理,行事低调而又不失分寸。在这一过程中,大禅寺的影响力达到了历代以来的一个新高峰。尤其是在几处大海港,都有大禅寺和本地豪绅合资修建的佛塔,这些佛塔高耸入云,宛如明亮的灯塔,为往来的海船指引着方向。「陛下是真正的圣人,一法通万法。无论佛法,还是道经,都不出陛下的道理,贫僧这点微末修行,无非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雄禅双手合十,十分谦逊地说道。「大师说话,总是这麽善解人意。好了,今日的说法到此为止。朕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和大师聊一聊。」老皇帝微笑着说道。雄禅听闻,心中不禁一凛。他深知,老皇帝既然说要「掏心窝子」,那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恐怕真的要「掏心窝子」了!他心中虽有所戒备,但面上却依旧神色和缓,微笑着合十行礼,说道:「小僧聆听圣训。」老皇帝接下来所说的话,确实大大出乎雄禅的意料。原来,老皇帝打算让他和徐青牵头,共同编撰道经和武经。这无疑将是万寿朝最大的文治之功。为了完成这一盛举,老皇帝甚至表示,可以将皇家的相关藏书,全部交给雄禅和徐青阅览,让他们去粗取精,编纂出一部流传千古的经典。雄禅一时之间,实在摸不透老皇帝的意图。但无论如何,一旦能够顺利完成此事,他在天下修行人中的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这等诱惑,实在让他无法拒绝。他暗自思忖,怎麽老皇帝的套路如此熟悉,竟像是另外一个徐公明!不得不说,在徐青的影响下,大虞朝的权斗水平已经进入历朝历代的一个新高峰。现在再是狡猾的老狐狸,面对政敌或者同夥抛过来的甜枣,都会有些迷糊。因为有些事,乍看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时间一长,那就呵呵了……功夫在诗外。徐公明的招数精髓便是,如天外飞仙,乍看之下,无迹可寻。等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吃干抹净了。至于自己,确实得了好处,可回过神,已经被人家拉开距离。雄禅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可是一时之间,也没法拒绝。他只好谢了君恩,随后告辞。离开的路上,雄禅不得不承认,他和徐青最大的差距就是,现在徐青已经成了棋盘的棋手,甚至和老皇帝一样,可以制定规则。他实力再强大,也是按着别人规矩走。总归是憋屈的。雄禅甚至深深明白,这是老皇帝的暗示。只有和老皇帝合作,他雄禅才能成为制定规矩的那个人。雄禅隐隐约约摸到了老皇帝的心思。这是老皇帝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也可以像徐公明那样给人「立规矩」?此举若成,无疑是一颗十全大补的仙丹,但这仙丹,怕不是也有「毒」。雄禅微微合十,低语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章完) 第294章 血菩提树 菩提劫果(第2更) 雄禅心意已决,准备即刻返回大禅寺。尽管在大禅寺中,他的权威无人能及。然而此次之事关乎寺中根基,非同小可,他必须要说服众人。这份处事的谨慎,正是他从徐青身上所领悟到的。徐青行事风格独断,可每逢大事,却总会不遗馀力地统一众人思想,团结各方力量。毕竟,即便超凡入圣的神仙,归根到底也是人做的。何况孤身一人,前路必定坎坷;而众人齐心,更能抵御诸多世间险恶。倘若独来独往,不仅敌人众多,光是应付各种麻烦,就会耗费大量精力。……大禅寺,地处中州,离京师不算遥远。玉亲王一方并未因雄禅南下而对大禅寺有所动作。相反,大禅寺在北方的地位日益尊崇。尤其是雪域活佛入京后,佛宗声势愈发显赫。曾经老皇帝尊崇道教,如今玉亲王在北方掌权,局势彻底扭转,改为崇佛抑道。大禅寺的香火也因此达到了千年以来前所未有的鼎盛。加之雄禅在南方也备受老皇帝礼遇,这让寺中众僧心里格外踏实。都觉得不论南北哪方最终胜出,大禅寺的地位都将达到大虞开国以来的巅峰。雄禅踏入大禅寺山门之前,早有眼尖的知客僧迅速汇报。紧接着,迎客锺连续敲响。山门石阶两侧的婆罗树无风自动,一片片飘落的枯叶竟在半空中缓缓拼凑出梵文偈语:「三车虚设,火宅何安」。雄禅见此,瞳孔猛地一缩。他知这是《法华经》中三车喻的警句,暗示着寺内有人正在试图强行更改佛法根基。「哎。」他暗自长叹一声,看来配合老皇帝修撰道经一事,远比他想像的要艰难。「方丈!」罗汉堂首座匆匆赶来,疾步如飞,袈裟上还沾染着暗红的血渍,神色焦急地喊道,「衍空师叔他」话还没说完,太室山方向突然升起一道赤色光柱,光芒夺目,隐约可见有菩提树影在血光之中摇曳。罗汉堂首座是雄禅的亲传弟子,而如今的红发衍空已进入心禅院,与雄禅平辈相交,并且还得传心禅院的最高心法——菩提心功。雄禅对着罗汉堂首座摆了摆手,脚尖轻轻点在青石板上,身形如电,仿佛施展了缩地成寸之术,瞬间朝着太室山奔去。来到心禅院,眼前的景象让雄禅大为震惊。昔日用来镇压妖魔的「达摩洞」已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高达十丈的血菩提树。这棵树的树干纹理如同人的经脉一般,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片菩提叶上都清晰地烙印着《金刚经》的文字,而叶脉之中流淌的,竟是岩浆般的赤金液体,散发着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息。「阿弥陀佛。」树下,闭目打坐的红发衍空缓缓睁开双眼,满头红发已经与树根相互纠缠丶共生在一起,他缓缓开口说道,「贫僧参透枯荣禅时,才知晓当年历代祖师面壁的真相——」话音刚落,树冠之上突然垂下无数气根,在半空中交织成一片光幕。光幕之中,呈现出初祖达摩在少室山洞窟中的画面:本应面壁修行的达摩祖师,竟在石壁上用自己的指血书写《楞伽经》,每一滴血滴落在地,瞬间化作曼陀罗华。当最后一笔书写完成,达摩祖师的肉身突然化为炭灰,而在那灰烬之中,缓缓站起一个与衍空此刻模样有七分相似的僧人。仔细看去,竟与百多年前叛寺而出的红月禅师如出一辙。「原来历代心禅院的高僧所谓面壁都是假象,实则是在以身饲树。」雄禅按住不断震颤的紫檀佛珠,心中震惊不已。他终于明白,为何心禅院达摩洞的菩提树总是弥漫着不祥的气息,却始终未被心禅院的高僧摧毁。原来这些灵木根本就是历代高僧圆寂后的涅盘之身!红发衍空喉结滚动,发出如同树皮相互摩擦般的沙哑声音:「方丈可知菩提为何落叶?」说着,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血叶,只见叶面上的经文突然扭曲变化,竟变成了小篆……雄禅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此时,血菩提的根系已经蔓延至整座太室山,并且与数百里外京师附近的皇陵地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老皇帝曾经向大禅寺「借」走过一截初祖手植菩提的残枝。「陛下要的根本不是大禅寺交出典籍。」刹那间,雄禅心中恍然大悟。红发衍空接着缓缓道来。在京师的皇陵之中,存放着大禅寺祖师留下的达摩血舍利,经由之前那截菩提残枝,已经和大禅寺的血菩提树建立起了神秘的联系。这是老皇帝精心布局,想要藉此机会,将大禅寺彻底纳入大虞朝的国运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这一步完成,大禅寺便再也无法脱离老皇帝意图开辟的仙朝,双方将成为真正的利益共同体。「投名状!」衍空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要拿大禅寺的命运和仙朝紧紧绑定在一起,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豪赌。而红发衍空也是通过修炼菩提心功,完成了当年红月禅师未能完成的关键一步,与血菩提树融为一体,成为了大禅寺新一代的传法者。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皇陵地脉的秘密,并洞悉雄禅的来意。雄禅伸出指尖,轻轻抚过血菩提树突起的经脉,奇异的是,竟能感受到温热的搏动。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血菩提树的地底根系已经延伸至数百里外的皇陵,并且与九尊青铜鼎产生了共鸣。他心中一惊,认出这是仿制的「禹皇」九鼎。回想起先前徐公明治水之事,他不禁猜测,老皇帝怕是在治水过程中,探知了九鼎的奥秘,这才仿制出九鼎。「陛下当真是深不可测,布局如此深远。」雄禅暗自感叹。「方丈请看。」红发衍空屈指轻轻一弹,一片菩提叶飘落而下。叶片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竟将坚硬的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之中都钻出一条半透明的根须,而根须的顶端,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灵果雏形。「菩提劫果。」雄禅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欣喜之色。「只要有足够的妖魔血肉浇灌,我就能迅速催熟菩提劫果。若是没有,血菩提树也可每隔十年结一次果。有了菩提劫果,大禅寺的底蕴将会变得更加深厚,这就相当于拥有了长期持续产出对修行极为有利的灵丹妙药。」红发衍空耐心地解释道。他如今已经补足了红月禅师最后的修行,舍弃人身,与血菩提树合为一体,这也使得他在大禅寺的地位变得坚如磐石,不可动摇。毫无疑问,任何一个修行圣地都无法拒绝红发衍空这株蕴含着无尽奥秘的天地灵根。虽说老皇帝如今能够炼制丹药,但论及稳定性,还是比天地灵根稍逊一筹。只不过老皇帝凭藉手中掌握的强大资源,暂时占据着优势。然而从长远来看,天地灵根才是一个仙朝或者修炼圣地最为重要的根基所在。只不过菩提劫果最大的功效是助人修行,增长气血。与传说中能够增加寿命的顶级天地灵根相比,还是存在一定差距。因为真正能助人延年益寿的灵根,才是最为顶级的存在,这类灵根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在人世间极为罕见。……半月之后,十八辆覆盖着黑布的囚车在捉妖司左千户的带领下,缓缓驶入达摩洞。当左千户掀开苫布的那一刻,笼中的囚徒让那些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武僧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七窍中生出藤蔓的树妖,皮肤覆盖着鳞片的鲛人,甚至还有半截身子已经木质化的山魈。这些都是捉妖司利用徐青提供的机关法器,费尽周折活捉的变异妖魔。为了此事,雄禅耗费了极大的人情。但为了亲眼验证血菩提树的神奇效果,他觉得这个代价是值得的。「开始吧。」雄禅双手迅速结出法印。刹那间,血菩提的树根如同一条条巨蟒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贯穿了所有囚笼。在妖魔的凄惨惨叫中,它们的血肉竟如同遇热的蜡油一般,迅速融化,顺着树根的纹路源源不断地注入树干之中。其中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只山魈,它木质化的半身被树根吸收之后,残馀的人形部分竟然突然开口诵起了《地藏经》。菩提树叶在弥漫的血雾中簌簌抖动,每一片叶子上的《金刚经》文字都被染上了一层青黑色。当最后一只妖魔被吞噬殆尽,树冠之上缓缓垂下三百六十条气根,每条气根的末端都凝结出了形态各异的灵果:有的灵果形如金丹,表面流转着雷纹;有的似玉髓一般,内部蕴含着星图;而最为诡异的当属那颗长着人面的朱果,眉眼之间竟与红发衍空有七分相似。雄禅伸手摘下一枚龙眼大小的青果,随手丢给罗汉堂首座,说道:「你试试。」罗汉堂首座接过果实的瞬间,手背之上突然浮现出《洗髓经》的运功脉络,原本停滞不前的洗髓经瓶颈竟松动了分毫。「不同级别的妖魔血肉,催熟的菩提劫果也各不相同。总的来说,菩提劫果通过妖魔血肉催熟之后,会有心魔作为相应的劫数产生。修行人得到这份造化,也必须要有相应的心境修为,才能度过劫数。」红发衍空语气低沉地解释道。实际上,血菩提树正常生长所结出的果实叫做血菩提,只有单纯增长气血的作用,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效果。但血菩提的孕育极为艰难,需要在风水绝佳的宝地,不断汲取地脉之气,并且积蓄十年时间,才能结出寥寥几个。如此漫长的收益周期,显然不利于修行势力的迅速扩张。无论如何,验证出菩提劫果的神奇作用之后,雄禅等人的心中还是欣喜占据了上风。左千户返回之后,向徐青详细汇报了血菩提树结果时的奇异景象。他呈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盒中,三枚青玉般的菩提子正散发着丝丝血丝状的纹路,盒底还压着一封雄禅的亲笔信笺,用的是大禅寺特制的金粉笺。「徐少保所求,老衲自当鼎力相助。」信末的莲花印隐约透着高贵气息,原来雄禅竟用上了老皇帝赐给他的御墨。徐青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运转补天劫手,瞬间解析出信中的三重暗语:表层是双方合作培育灵植的章程,内层是皇陵地脉的青铜九鼎构造,而最深处,竟藏着一段《洗髓经》的玄奥经文。「大和尚果然是慷慨豪爽之人。」徐青心中暗自赞叹。三日后,雄禅的禅房内茶香袅袅,弥漫着岭南新茶散发的白雾。徐青手中把玩着菩提子,任由掌心的北冥漩涡将果中的气血缓缓转化为精纯的太初魔炁,说道:「大师可知,这果子在崂山丹鼎派手中能炼成『伐经丹』,在龙虎山可作『雷劫引』,而在徐某这里……」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捏碎果壳,一缕黑气瞬间没入窗外一只麻雀体内。眨眼间,那只麻雀的身体迅速膨胀,竟变成了金雕一般大小,成为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猛禽。这只金雕般大小的麻雀一开始显得有些懵懂,随后发出一声高亢激昂的鸣叫,展翅飞入山中密林之中。徐青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通,令雄禅惊叹不已。他深知,这绝对是对武道和道术有着无比深刻的理解,才能施展出来的恐怖手段,几乎可以称之为「点化」,隐隐间竟有了一丝造物主的特质。不得不说,雄禅眼力非凡,他一眼便看出,这一手正是徐青对内天地的深入参悟,从而摸索到了造物主的一点皮毛手段。雄禅手中的佛珠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八颗舍利子同时映出徐青不同角度的面容,他说道:「徐少保,老僧要的妖魔血肉,还请你每月初七着左千户送来。当然,相应的菩提劫果,我们也会按时奉上。只是这菩提子,还望少保莫要随意流传出去。」毕竟菩提劫果沾染了些许魔性,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败坏大禅寺作为人间正道的名声,不利于寺院招收弟子。毕竟,只有名声良好,才能吸引心怀正义的年轻才俊前来求学。若是名声受损,很容易混入一些心术不正丶欺师灭祖之徒,这对寺内的团结稳定极为不利。雄禅向来目光长远。他即便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在教育晚辈时,也始终以导人向善为主。小到一座寺院,大到一个国家,如果不大力宣扬真善美,必定难以长久。当所有人都对恶行习以为常时,每个人都将身处危险之中。「自然。」徐青微微点头,袖中悄然滑落一幅卷轴,展开一看,竟是大禅寺地下暗河的堪舆图,「作为交换,天工院会在大禅寺地脉节点安装方仙道的『混元仪』,保证血菩提树不受龙气反噬。」雄禅见状,自是拍手称谢。他心里明白,这并非徐青出于好心,而是徐青担心他和老皇帝会暗中算计,所以提前做好防范。雄禅面色平静,没有丝毫表露,但心中却暗自叫苦,夹在老皇帝和徐公明之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堂堂壮年武圣,如今却搞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真是有苦说不出。……徐青回到家中。内天地中的枝干微微颤动,数枚菩提劫果在其中缓缓化作精纯的元气。梧桐老树原本青翠的叶片,因吸收了这些元气,泛起了淡淡的血色纹路,随后又在太始魔炁的冲刷之下,逐渐恢复如初。很明显,得到菩提劫果的元气,对梧桐老树的益处要远远超过直接汲取妖魔血肉的精华。这就好比练武之人,食用黄粱米和普通米饭,所获得的滋养有着天壤之别。在这股精纯元气的持续滋养下,梧桐老树愈发显得生机勃勃,枝叶愈发繁茂,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徐青的心神,满意地扫过这一切。不得不说,菩提劫果的副作用,对他这个天魔反而是一桩好处。来自菩提劫果的魔气,直接滋补了太初魔炁。甚至在太初魔炁的食谱里,菩提劫果的魔气,俨然已经排到了目前的最上等。有意思,佛门的神秘灵根,竟然对天魔有极大的滋补作用。佛魔一体啊。徐青和雄禅合作,其实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延寿果的事不能轻易暴露出来,有了大禅寺的血菩提树,正好作为遮掩的外衣。当然,他也佩服红发衍空的果断。这一手露出来,大禅寺算是和红发衍空绑死了。有了大禅寺的庇护,红发衍空自然不会轻易陨落。当今世上的高人们,就没几个头脑简单的货色。接下来,伴随捉妖司迈入正轨,徐青进入延年宫,准备和老皇帝商议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本章完) 第295章 言出法随,制定仙朝律(第1更) 徐青整了整衣冠,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延年宫。进入殿内,他先是恭敬地按照惯例,一丝不苟地行了拜大礼。而后缓缓起身,神色间透着几分郑重,提及了此次前来的正事。「陛下可曾听闻白蛇传的话本?」徐青一边说着,一边指尖轻轻点向虚空。他的天魔功已经愈发不可测度,能在老皇帝面前施展神通。这无疑也是一种对老皇帝的暗示。刹那间,只见一道光幕凭空浮现,光幕之中,西湖畔那座坍塌的古塔虚影若隐若现。徐青接续道:「在这话本里,当年法海将白蛇镇压于塔下,口口声声说是降妖伏魔,可实际上却是公报私仇,已然逾越了规矩。如今这天下,恐怕也不乏类似的事情发生。」此时,延年宫的青铜炼丹炉中,正腾腾地升起七色烟霞。那绚烂的烟霞弥漫开来,使得整个宫殿都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老皇帝的身形在这烟霞之中,如仙鹤般若隐若现。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缓缓开口问道:「徐青,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徐青微微躬身,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如今妖魔捕杀之权,理当归于朝廷公用。当下,已有不少权势之家知晓了妖魔血肉的好处。他们凭藉自身的实力,有能力捕杀妖魔,甚至有人竟丧心病狂,有意识地用自己地盘上的百姓来饲养妖魔,而后再进行捕杀。」「长此以往,民间百姓只会怨怼朝廷不作为,反而对这些势家感恩戴德。如此一来,不仅让这些势家白白得了妖魔血肉,壮大了自身实力,而且地方势力的过度膨胀,对于朝廷的大局而言,极为不利。」在如今的大虞朝,有一条不成文的铁律,那便是何为大局,徐青和老皇帝便是大局。老皇帝精于权术之道,自然明白徐青所言绝非危言耸听,而是在现实中必定已经悄然发生的事情。倘若不加以遏制,这类事情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将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给朝廷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别看大虞朝的士绅权贵平日里满口仁义之道,可实际上,早已有官员暗自呈上奏疏。疏中提到,如今天下粮荒,固然有天灾的因素,但人口众多,土地不堪承载也是重要原因。这位官员还以草原牧牛羊为例,称在水草不丰盛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屠杀部分牛羊,以此来减轻土地的负担,从源头上控制民乱的发生。这还是官员自己主动提出的想法,而实际上,有些地方官和豪绅权贵,已然在暗中如此行事。如今又有了妖魔作为藉口,他们做起这类事来,更是愈发肆无忌惮。徐青的意图十分明确,天有天规,国有国法,哪怕是面对妖魔作孽,也只能由朝廷来进行抓捕和处理。毕竟,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替天行道这般大事,唯有朝廷才有资格去做。老皇帝一点即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脸上露出笑容:「还是徐青你为人精细,考虑得如此周全。便依你的想法去办吧。」徐青见老皇帝应允,紧接着又说道:「陛下圣明,实乃天下之福。臣还有一事,这等律令,应当独立于如今的大虞律之外,另行设立律法,以此来监督天下修炼者。」老皇帝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如同西游记里的天庭那般,设定天规天条?」徐青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说道:「陛下睿智,臣正是如此打算。只是此事仓促之间,难以想得太过周全。臣建议,可一条条地酌情添加律法。如此一来,既能避免律令过于繁复,又能防止朝令夕改,确保律法的稳定与实用。」他侃侃而谈,神色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老皇帝微微颔首,又问道:「若是遇到天条之外,且危害较大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徐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等事,自然应当交由陛下圣心自由裁量。」老皇帝听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好一个自由裁量。徐青,有你在,朕何愁不能成就仙业,去吧。」徐青的这一句「自由裁量」,可谓是说到了老皇帝的心坎上。这才是权术的精髓所在,若是律法规定得太过清晰,事事都顾及周全,那皇帝岂不是成了摆设。律法之外,那些模糊不透明的地方,才是权力真正发挥厉害作用之处,甚至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所在。其中的意味,只可意会,不足为外人道也。……「癸卯年始,私戮妖魔者,夺道基,饲灵根」。随着这道诏令的颁布,第一条仙朝律正式问世,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引起了群情汹涌。秦淮河上,画舫依旧笙歌不断,然而,这繁华热闹的表象之下,世家大宅里却是暗潮涌动,一场场暗室密谈正在悄然进行。在陆家的一处暗室中,一位陆家子弟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拍翻了青铜香炉,香灰如雪花般洒落,在《仙朝律》拓本上烫出了一片焦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饲灵根』!我陆家耗费三百年炼制的五雷镇妖符,这下可好,倒成了一张废纸!」饶是南直隶陆家一向秉持不争不抢的家风,此刻家族子弟们也都怨气颇大。陆家向来与龙虎山交好,从龙虎山那里得了不少降妖除魔的手段,平日里暗地里一直有捉拿妖魔来助力自身修炼的事情。如今朝廷突然颁布仙朝律,这无疑是直接动摇了陆家的修炼根基。类似陆家这样的情况,在大虞朝并不少见。当第一缕晨曦如利剑般刺破金陵城厚重的铅云时,徐青的官轿正缓缓经过乌衣巷口。微风拂过,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巷尾新挂的七盏白灯笼……那是严家的方向。这些宵小之辈,畏惧徐青的权势,不敢直接与他正面冲突,便想出这些装神弄鬼的手段,企图恐吓徐青的亲信。徐青得知此事后,并未选择去严家安抚严山一大家子,而是径直前往魏国公府。魏国公也居住在乌衣巷,与徐青也算是邻居。……魏国公府后院,静谧而幽深,一座密室隐匿其中。密室之内,十八盏鲛油灯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映照在《仙朝律》拓本之上。徐青站在案几前,指尖轻轻敲击在「饲灵根」三字上,一缕缕太初魔炁从他指尖溢出,化作条条锁链,将拓本缓缓捆成卷轴模样。他微微抬头,目光看向魏国公,开口说道:「国公爷可知,这『饲』字,可作两种解释?」「徐少保的意思是……」魏国公的目光紧紧盯着案几上那枚灵果,只见果皮上跳动的紫纹,正与他日渐衰微的心脉产生着奇异的共鸣。他心中一惊,敏锐地觉察到,这枚灵果绝非寻常之物,必定有着非凡的来历。徐青微微眯起双眼,袖中悄然滑出一本烫金名册,翻开扉页,赫然可见捉妖司的玄鸟印。他缓缓说道:「江淮张氏上月捕杀三只山魈,所用的竟是工部淘汰的破甲弩——这等军械外流之事,兵部和国公麾下的五城兵马司怕是难辞其咎。」说着,他又翻开某一页,露出张氏在秦淮河新购的画舫图样,舫身雕纹竟与皇陵禁卫军的铠甲极为神似。魏国公听闻,额角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此时,他突然瞥见徐青腰间未央剑的穗子,那分明像是自家嫡子贴身玉佩的流苏改制而成。他心中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近日总在嫡子房中闻到梧桐叶的香气。这两样事物,都是徐公明一向宝贵得紧的梧桐树的树叶制成。「世子是越来越受徐六首器重了。」旁边的大管家颜福暗自心道。「明日国公爷召集各大家族,就说……」徐青说着,将灵果轻轻推过案几,来到魏国公面前,继续开口:「捉妖司要拍卖首批『治妖令』,持令者可获取本年度的……。」……三日后,应天府捉妖司联手万仙商盟组建的拍卖场,琉璃穹顶下一片暗流涌动。拍卖会现场,气氛紧张而热烈,各方势力的代表齐聚于此。龙虎山派出的长老目光紧紧盯着展台上那方「治妖令」,只见他掌心雷纹不住跳动,显然内心十分激动。原来,令牌背面的北斗阵图,对于龙虎山今年的捉妖指标至关重要,这方令牌,很可能决定着龙虎山在今年的捉妖行动中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当竞价进行至第八轮时,江淮大盐枭张氏家主突然举起一个鎏金匣,打开匣盖,里面三百枚灵果瞬间让全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叹于张家主的手笔之大。「张家主好大的手笔。」徐青的声音从二楼雅间悠悠传来,窗纱上隐约可见魏国公的侧影。徐青微微皱眉,而后轻拍手掌。就在此时,拍卖场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黑袍修士抬着一个染血的铁笼,猛地撞开了大门。笼中,囚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六尾狐,模样甚是可怜。「禀少保!」为首的修士迅速亮出崂山玉牌,大声说道,「有人在茅山私设妖牢,竟然用童男童女喂养妖兽!」徐青听闻,脸色瞬间一沉,一股磅礴的太初魔炁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笼罩全场。整个拍卖场瞬间被一股强大而威严的气息所笼罩。在场众人,无不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压迫,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徐青的太初魔炁如怒龙般翻涌,瞬间凝成十八道漆黑如墨的枷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张氏家主凌空吊起,悬在琉璃穹顶之下。那枷锁上隐隐泛着诡异的符文,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威严与惩戒。此时,笼中原本瑟缩的六尾狐,突然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却透着丝丝寒意:「三月初七,秦淮河底那三十具童尸,可还新鲜?」话语未落,狐尾轻轻扫过虚空,刹那间,虚空中幻化出张氏别院密室的景象。只见密室中,一只浸泡着妖血的青铜鼎里,正浮沉着刻有生辰八字的孩童头骨,那场景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张家主可知,被饲灵根者需七窍通达?」徐青目光如电,并指如剑,冷冷地说道。随着他话音落下,张氏家主的七窍竟爆出七根奇异的根须,那根须呈暗红色,表面还泛着一层油腻的光泽,每根须尖都刺着一颗跳动的妖族元丹——正是张家用工部淘汰的破甲弩猎杀山魈所得。紧接着,那裹着张氏家主的根须猛地发力,如炮弹一般将他砸向拍卖场中央的镇妖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镇妖碑上的碑文「癸卯」二字突然裂开血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涌出,瞬间将张氏家主与人妖丹尽数吞没,仿佛要将这一切罪恶都深埋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魏国公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溅出三滴残茶,落在案几上,竟神奇地化作「弃车保帅」的文字。二楼雅间里,各家族派到拍卖场的代表同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按住腰间长剑。他们敏锐地认出,文字边缘闪烁的,正是各家与张家往来密信的独门暗记,这无疑暗示着他们与张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让他们意识到,此事只有如魏国公所言,弃车保帅,才能平息徐少保的怒火。……「让诸位受惊了。」徐青神色平静,从容地掸去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就在此时,十八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天工院匠师,迈着整齐的步伐,迅速掀开展台的红绸。九方精雕细琢丶刻着玄鸟图案的玉匣,缓缓从展台中升起,每方匣中都浮着一枚青铜虎符,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徐青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此乃『协狩令』,持令者可随捉妖司清剿妖魔。所获妖材七成上缴,三成自留。」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协狩令实则是治妖令的低配版本。治妖令拥有更大的权力,可以让持有者自行寻找一块地域,自由狩猎妖魔,且不受朝廷捉妖司的管辖。而协狩令,则需要与捉妖司一同行动。正因如此,治妖令的拍卖,才引得各大家族如此关注,并在魏国公的担保之下,纷纷赶来参与此次拍卖。这次各大家族没有得到心仪的治妖令,但见识张家的下场之后,已经大为庆幸。加上得到协狩令,也不是无功而返。另一方面,徐青也可以通过协狩令扩大捉妖司的外围力量。说白了,捉妖司是公器,也是徐青和老皇帝的私器。而且是徐青来得罪人,壮大了捉妖司的力量和权力根基。老皇帝省了许多麻烦,只有欢喜。但君臣之间,最后会走到哪一步,只有天知晓。至少目前,双方绝对是汤武和伊尹这般的模范君臣。其实君权和相权并不是完全对立的,有时候更需要互相依靠。自古以来,君相一体,反而能干出大事业来。徐青自己认为,权力如果不能用在对天下有利的地方,自身也是会遭受反噬的。顺应人心,顺应大势,权力自然就有了,不必去争。当然,有时候也可以用超前一点的眼光来推动大势。……拍卖会结束很快。过了一段时间,拍卖场外,张氏别院方向突然燃起熊熊的青紫色妖火,那妖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半座天京城,远远望去,宛如一片诡异的火海,将黑暗的夜空都染成了妖异的颜色。徐青静静地站在观星台上,俯瞰着城中景象,只见各家的车马如蝼蚁般络绎不绝地涌入捉妖司库房。打不过就加入嘛,这也是各大家族的常态。魏国公世子恭敬地捧着新制的《协狩细则》,快步走到徐青面前,躬身禀报:「陆家要了漠北荒原的令,朱家选了南海鲛人礁.」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清晰地传递着各家族的选择与动向。子时三刻,在一番激烈的竞价之后,最后一方协狩令被崂山派以三十车幽冥土拍走。这场拍卖会,至此落下帷幕,却也预示着新的秩序与规则即将开始。徐青袖中的《仙朝律》仿佛感知到了什麽,自动翻开新页,墨迹未乾的条款泛着隐隐血光,上面赫然写着:凡协狩所得,需经净妖瓶淬炼方得入药。言出法随,口含天宪!在徐青身前弯腰以示忠诚和恭敬的魏国公世子眼中冒出炽烈的权欲。大丈夫当如是也!徐青对于身边这位冉冉升起的特务头子,近来尤为宠信。至于魏国公世子的权欲,正是他驱使对方的鞭子。当然,他也命令苏怜卿隐于暗中对其监督。现如今,苏怜卿不需要频繁地做许多事了,更多是成为徐青的眼睛,来帮助他监察天下。这也能使苏怜卿从繁重的琐碎事务中解脱出来,发挥更大的作用。而「红花鬼母」作为苏怜卿的代号,亦逐渐成为徐青身边最令人胆寒的神秘存在。(本章完) 第296章 与心月狐的交易,北方丰收(第2更) 京师,依旧是天下罕有的繁华喧嚣之地。一座名为极乐楼的所在,宛如一颗镶嵌在都市中的神秘明珠,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吏部尚书王巩,平日里在朝堂之上端庄持重,此刻却神色略显紧张与隐秘。他悄然来到极乐楼,轻车熟路地穿过层层回廊,绕过笑语盈盈的人群,最终抵达一个极为隐秘的雅间。雅间内,氛围暧昧而旖旎。心月狐变幻成一位极为美貌的豆蔻少女,身着暴露大胆的服饰。其精致脸庞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若能勾人心魄。下摆裙纱轻轻飘动,藏于其中的雪腻肌肤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她优雅地敲了敲手中的菸斗,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嫣然笑道:「徐青,事我已经帮你办了,好处快给我。」话音刚落,王巩忽地凝立不动,周身气息陡然一变。身上涌出一条黑影,瞬息之间,竟化作徐青的模样。原来,此次捉拿的六尾狐当场反水,这一切正是徐青精心策划的结果。而利用王巩和心月狐的交易,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心月狐,身为天下万狐之王,神通广大,在妖族地位尊崇。有了它的暗中相助,徐青才得以顺利策反六尾狐,让其在关键时刻当场揭露张氏的罪行,使张氏恶行无所遁形。徐青之所以能与心月狐搭上关系,还得靠已经化身血菩提树的红发衍空居中联系。这世间之事,皆是人情世故。徐青与心月狐丶红发衍空虽曾为敌,但彼此间的了解比寻常狐朋狗友更为深刻,也正因如此,才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如今心月狐开设的极乐楼,已然成为京师权贵豪族趋之若鹜的销金窝。这座楼阁声名远扬,里面不仅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奢华装饰,更有许多能使人沉迷的好玩意儿。哪怕京师的许多纨絝子弟,平日里见多识广丶吃过见过,一旦踏入极乐楼,也难免会被其独特氛围吸引,陷入那纸醉金迷的世界难以自拔。不过,心月狐做事向来很有分寸,并未做出谋财害命之类的极端之事,总体上还是以娱乐为主。这也正是极乐楼能够在京师稳稳立足的原因。徐青自然没有让心月狐去对付京师权贵的打算,但藉助它的身份,开展一些其他方面的合作,或者打探消息,却是再合适不过。而且,以王巩吏部尚书的身份出入极乐楼,既能掩人耳目,又不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心月狐也自是乐得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成为极乐楼的强力后台,双方一拍即合,达成默契合作。「这是灭情天书斩情丝的法门,可以助你斩断和本体的联系。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背着要救出本体的沉重包袱了。」徐青声音沉稳有力,缓缓说道。心月狐的本体被镇压在龙虎山的炼丹井里,那里面的封印极为强大,只有老天师才有能力打开。然而,如今老天师已然尸解转世,根本不可能帮心月狐解开封印。何况,徐青也并不乐意放出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妖魔。于是,他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心月狐脱离本体,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而且,一旦心月狐的本体逃脱出来,作为化身的心月狐,恐怕最希望本体死去的就是它了!因为一旦化身独立,双方必然会陷入不死不休的争斗之中,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完整的自我,迈向更高的层次。这也是化身的弊端所在。除非本体绝对强势,能够掌控一切,否则化身长期在外,慢慢地就会诞生独立自主的意识。徐青拿出十足诚意,心月狐随即欣然笑纳。若是在它刚诞生之时,或许不会接受这件事,但如今它已经诞生了一定的独立意识,本能地想要脱离本体的控制。而且,心月狐从红发衍空给的太乙神雷咒中推演出了更低版本的太乙神咒的修炼之法,凭藉着太乙神咒,它成功屏蔽了和本体的联系,这也给了它彻底摆脱本体控制的绝佳机会。徐青做事还是十分敞亮的,没有像红发衍空那样搞小动作。收获之后,心月狐很是满意。那一双美目流转,若不是徐青此次是以幻影的形式出现,心月狐都不吝于和这位文曲星春风一度。文曲星的味道,对于哪个妖魔鬼怪而言,不是充满诱惑,谁不想试一试呢。心月狐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然而,徐青却很是不解风情,交易完成之后,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巩也不敢与心月狐久处,这狐媚子,实在是太具魅惑力了,他一把年纪,可是禁不起这般折腾!完成交易之后,徐青便开始和雄禅带着一票道佛高人,全身心地投入到编撰武经和道经的工作中。这对于林天王而言,亦是一次难得的机缘。在编撰武经的过程中,诸多高手汇聚一堂,交流探讨,哪怕他不能藉此机会直接突破武圣境界,也能大大提升他突破武圣的可能性。不知不觉间,季节的车轮缓缓驶入了秋天。北方大地,在大力推广高产作物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收获的喜悦。……九月的河西走廊上,广袤的戈壁滩仿佛被大自然施了魔法一般。南洋薯藤如一条条翡翠蟒蛇,肆意地爬满了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它们生机勃勃,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老农赵铁柱,这位朴实憨厚的庄稼汉,此刻正跪在龟裂的田垄间。他的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已,此时正颤抖着扒开砂土。随着砂土被一点点拨开,一个个婴儿臂粗的薯块映入眼帘,它们滚进了旁边的柳条筐中。紫红色的表皮上,沾着祁连雪水凝成的晨露,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散发着迷人的光泽。「祖宗显灵啊!」赵铁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掰开薯块,塞进自己豁牙的嘴中。乳白的浆汁顺着他黧黑的脸颊流下,滴落在破旧的羊皮袄上。二十步外,他那刚娶亲的小儿和媳妇儿,正忙碌地把薯秧扎成捆。这些看起来喂骆驼都嫌扎嘴的藤蔓,如今在敦煌集市却能换三张胡饼,这对于生活困苦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收获。……玉门关外,那古老的驿道上,被往来的粮车压出了三尺深的沟壑。车辕上,「徐」字旗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驼把式马老三,手中甩着红穗鞭,清脆的鞭声在空中回荡,惊起了正在啄食的沙雀。忽然,头驼跪倒在地,它的驼峰被五尺长的神仙稻穗压得渗出血珠。「卸两捆!给畜生喘口气!」押粮官的话音未落,道旁那些蓬头垢面的流民便已蜂拥而上。他们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有个独眼老汉甚至不顾一切地撕开粮袋,把脸埋进金灿灿的稻谷里,稻芒刺破眼皮,他却浑然不觉,只沉浸在这难得的粮食带来的喜悦之中。……凉州城东,新筑的徐公祠前,热闹非凡。青铜浇铸的五尺稻穗雕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农妇们正小心翼翼地将羌绣系在雕塑上,为其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百岁高龄的萨满婆婆,眼神中满是虔诚,她摘下祖传的狼牙项炼,轻轻地挂在稻神像颈间,口中喃喃自语:「徐公赐的仙稻穗,比雪山女神的长发更耀眼!」孩童们在一旁欢快地追逐着,他们将谷壳抛向天空,那一片片谷壳宛如金雨般飘落,落进香炉之中,仿佛也将人们的希望一同带入了未来。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从来没有做过的美梦,如今却真切地呈现在眼前。……张掖官仓地窖深处,一片忙碌的景象。新麦正被碾成粉,那细腻的粉末仿佛是丰收的象徵。陇西将门李氏的帐房先生,手中拨动着蜜蜡念珠,每一声脆响,都对应着密室中一柄淬火的陌刀。「徐少保的南洋薯出粉率比青稞高五成。」他轻声说道。李氏族长摩挲着粮垛,掌心沾到的不是麦香,而是硝石粉。有了粮食,有了硝石,他们这些边镇的实力,必将与日俱增。……京师,玉亲王府邸之内。玉亲王正端坐在书房之中,满脸欣喜地翻阅着从北方各地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的奏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那光芒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颇有一种受命于天的强烈感觉。他暗自思忖,若不是上天庇佑,为何自己刚一接管北方大权,全力推广高产作物,便能够迎来这样一场意义重大的丰收呢?「王爷,如今有了充足的粮食,诸多棘手之事都能够迎刃而解,咱们终于可以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事业了!」一旁的戴先生,向来沉稳冷静,宛如一座沉默的大山,此刻也不禁微微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尽管前路依旧荆棘密布,困难数不胜数,但有了这沉甸甸的粮食作为底气,足以让玉亲王看到继续前行的希望曙光。玉亲王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说道:「先生,根据目前收到的奏疏来看,即便其中可能存在些许水分,这粮食的产量也已经远远超过北方历年的最高纪录。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咱们对漕粮的依赖程度将会大幅降低。」倘若只是单纯地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仅仅致力于维护大城镇和军队的供给,那麽这些粮食绝对是绰绰有馀。这可是自太祖朝以来,北方难得一遇的能够摆脱对漕粮严重依赖的绝佳机会。「现在才仅仅是第一年,等到明年后年,这个粮食产量的数字还会持续增加。王爷,一定要戒急用忍啊。」戴先生语重心长地提醒道。玉亲王强压下内心的兴奋,那兴奋如同汹涌的潮水,他努力将其压制在心底,缓缓说道:「本王明白。此外,光是朝廷便能清点出如此多的粮食,更不用说那些权贵豪绅手中还藏着大量未被清查出来的土地所产出的粮食。咱们如今有着堆积如山的银币,完全有能力光明正大地将这些粮食收购过来。如此一来,军粮便再也不会成为困扰咱们的难题了。」戴先生微微颔首,回应道:「这毕竟是经济方面的事务,还是交由王尚书来处理比较妥当。」「可是我听闻,如今王家和徐青走得很近。」玉亲王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戴先生神色沉静,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如今您身边皆是北方大族,朝中的重臣也大多出自北方,唯有王尚书是南方人,仅凭这一点,便足够您重用他了。」玉亲王听后,心中不禁猛地一凛,连忙朝着戴先生拱手致谢:「先生,多亏您的提醒,否则本王险些误了大事。」戴先生心中暗自叹息,王爷都已人到中年,可有时候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周全。想当初陛下登基时不过十几岁,却已然能够将朝廷一众老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徐公明也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但戴先生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宁愿功败垂成,也绝不会做出出卖玉亲王的小人行径。他继续说道:「王尚书此前担任户部尚书,由他来负责此事,必定能够让您高枕无忧。若是王爷实在放心不下,我亲自去走一趟,向他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必定不会让王尚书拖王爷的后腿。」「那就有劳先生走一趟了。」玉亲王感激地说道。「唯。」戴先生恭敬地应道。……王巩听闻戴先生前来拜访,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大开中门相迎。宾主二人来到私密的书房,分宾主落座。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戴先生冷冷地笑了一声,开口说道:「王大人,最近做得好大事啊。」王巩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与徐青暗中往来的事情被察觉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戴先生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极乐楼主绝非善类,王大人与其相交,可要小心遭其连累啊。」王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听闻王爷手下的血滴子无孔不入,没想到我这点小事,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哎,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朝堂重臣之中,只有我一个南方人,不得不事事谨慎啊。」如今徐青的恩师吴大人担任辽东巡抚,可谓是身处风口浪尖。除此之外,徐青的岳父也在云州,以协办军机大臣的身份巡视边镇。这两位与徐青关系亲近的人,都身处北方,处于被孤立的艰难境地。不过老冯和老吴这次都毅然拒绝了徐青将他们接回南方的好意,决心扎根北方。老冯倒也罢了,吴大人居然有如此坚定的决心,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但戴先生心里清楚,吴大人本就是北方人,他若是轻易跑了,家族又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好在两位现在都是地方官,倒不至于在京师被人肆意欺凌。而且玉亲王考虑到暂时不能和徐青彻底撕破脸皮,也就默认了两人在地方任职的事实,只是在军粮供应上,对他们进行了封锁。不过徐青藉助商队,暗中给予了不少支持。对此,玉亲王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说来实在好笑,他现在的正牌王妃的娘家都在和徐青做生意,这让他如何去制止?要不是他儿子在应天府,玉亲王恨不得直接废了王妃,让侧妃凤氏上位。可谁能想到,凤氏她爹还是徐青的人呢。因此,玉亲王总是有些疑神疑鬼,看身边的人,总觉得谁都像是和徐青有勾结。好在血滴子并没有查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否则玉亲王也绝不会手软。另一边,王巩诉说了自己的委屈,声称自己为了防止被孤立,只能前往极乐楼与北方权贵豪绅设法打成一片,他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戴先生对此表示理解,并说明了此次前来的来意。王巩听说是要用银币收购军粮的事情,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先生回去告诉王爷,切不可直接用银币收购权贵豪绅手中的粮食,否则定会引发大祸。」戴先生闻言,露出不解之色。王巩随即详细解释,称这样做会给权贵们操纵粮价的可乘之机。戴先生恍然大悟,说道:「还好先来向大人请教,不然真的就要误了大事。」王巩拍着胸口保证道:「此事交由本官来处理,绝对不会让王爷失望。」戴先生拱手致谢,随后两人又商谈了一阵,才各自分别。分开前,戴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大人,在其位,谋其政。这也是徐少保所提倡的,切勿自误。」王巩目送戴先生远去,后背突然涌出一层冷汗。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老小子到底知道多少事啊。现在王巩更是怀疑,先前戴先生表示对经济事务不通,其实是在试探自己。若是自己没有站在玉亲王的角度深入考虑,怕是……还好他事先得到徐青的提醒,要全力协助玉亲王改革,不然的话……(本章完) 第297章 天魔开大道,金丹为正法(第1更) 北方大地上,玉亲王正投身于一场疯狂的改革浪潮之中。他的身影在各个衙门与府邸间穿梭忙碌,政令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从他手中发出,试图以雷霆手段重塑北方的格局每一道指令的下达,都伴随着各方势力的震动与博弈,整个北方仿佛一个巨大的棋局,玉亲王在其中奋力布局,试图掌控全局。甚至于玉亲王新军操练时,在慕容太师丶雪域活佛的暗中帮助下,三千甲士的杀气竟在夜空凝成贪狼星相。这无疑给玉亲王增添了极大的信心。而此时的南方,徐青却悠然自得,全身心地投入到道经和武经的编撰工作里。他周围堆满了古籍善本,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对于南方变法的进程,他已然无需过多操心。因为那些曾经横亘在变法道路上的明显阻碍,早已被他以非凡智慧和霹雳手段一一扫除。如今,他只需将后续的具体事务,放心地交给底下那些得力的下属去操办。在徐青的心中,大治天下有着非凡而深远的意义。一方面,这有助于他的天魔修行。众生的百态丶世间的万象,都如同养分一般,滋养着他的修行之路。另一方面,这是在为铸就仙朝的凡界基础添砖加瓦。人类,本就是极为聪慧的种族,当人口日益增多,生活愈发富裕,自然会激发无数智慧的火花,在这片土地上激烈碰撞。而这些由智慧碰撞所产生的成果,最终都会成为徐青修行路上的宝贵助力,源源不断地为他所用。甚至对于徐青而言,来自人族的智慧,其实远比什麽灵果丶仙药更有作用。因为天魔的修行,本身是以众生为根底的。他将自身如镜,映照众生种种,若不迷失,镜中众生,迟早有一天也可为真实。届时他于镜中众生而言,是天魔,还是道祖,根本无甚区别。甚至还能将镜中众生投影现实,彼此交汇。不过这是很遥远的事。现在的徐青,连皮毛都沾不上。徐青深深知晓宇宙的广,眼下的世界,比起浩瀚星空,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别说他,便是黑山老妖,甚至重阳真人等前辈天骄,比起宇宙算得了什麽,微尘罢了。简而言之,徐青的心胸格局越是浩瀚,越是觉得黑山老妖无足畏惧。他要心怀宇宙!「徐少保,你这一段文字太高深了,连我等武圣境界都理解困难,何况普通人。」雄禅做事还是极为细心和负责的。既然编撰武经,面向广罗大众,那就得实事求是。徐青搞这些神神叻叻的文字,纯粹是侮辱他们的水平吧。简而言之,既然是基础教学,那就得通俗易懂。真诚点,坦白点,不行麽?徐青咳嗽一声,「不弄一点高深文字,凡人会觉得大道太容易修证,反而轻视正法。」雄禅闻言一惬,微微沉吟:「这倒也是,难怪本寺佛经虽然不少通俗易懂,却也会间杂几段不明所以的高深文字。」「方丈师叔,倒不是这样的。主要是以前的高僧翻译经文时,对佛理解释不清楚,才会弄点模糊不清的文字糊弄过去。」一名出自心禅院,辈分低雄禅一辈,却白须白眉的老师侄向着雄禅解释。他是大禅寺公认的学霸,寺中典籍,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就是有点书呆子。雄禅禁不住老脸一黑,这老师侄,怎麽把本寺最高机密随便泄露出去。他随即打个哈哈,将此事糊弄过去。不过这次编撰道经丶武经,确实群英荟萃,乃是古往今来的一大盛事。众人思维火花的碰撞下,徐青发现自身的太始魔烈竟然无端增长了不少。妙啊!徐青对于太始魔的修行,一直以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集合众人的智慧来编撰道经丶武经,竟然无意中契合了太始魔无的修行玄奥。他心中虽欣喜万分,但在天魔身的表象上,却没有显露丝毫。另一方面,徐青对雄禅的老师侄极为看重。不愧是学霸高僧。这位心禅院的高僧,如今甚至兼任了达摩院的首座。达摩院是大禅寺专门研究天下各派修行之妙的地方。论博文广知,老师侄可谓是天下前例。就是有时候有点拘泥不化。这是小毛病。徐青最擅长化了。但有一点不好,无论徐青如何用太初魔烈窥视老师侄佛心,皆是无功而返。要说老师侄的境界也不高,既不是武圣,也不是鬼仙。偏偏一颗佛心坚韧剔透,毫无破绽,徐青的天魔功首次遇到这样的人。好吧,也不是首次,另一个是方阁老。不同于方阁老的是,老师侄属于食而不化,有点低配了。但毫无疑问,老师侄在徐青眼中是高端人才。大禅寺不愧是实质上的天下第一修炼圣地,真有东西。伴随武经和道经的编撰进程逐渐收尾,如今齐聚一堂的高人们都产生一种共识。「武经筑基,道经炼然,烈血合一开紫府,炼金丹,成元神,直指天仙大道。」雄禅悠悠道来,众高人皆颇以为然,有种多年在修行界聚集的乌云,一下子散开的感觉。其实这条道路,不出重阳真人,紫阳真人等开辟的修行藩篱。但经过众人智慧,这条道路更加明晰起来。「筑基,炼,紫府,金丹,元神,绝对是最正宗的修炼道路,如同将自身视作道炉,阴阳为炭,造化为工,熔万物为铜,直指天仙大道。」徐青对于元神正宗的道路越发清晰明了,恨不得转世自己来一次,印证所得。这次的盛举,无疑是将紫府元神之道扩展出许多细节,降低了元神正宗的修炼门槛。别说徐青,连雄禅都想转世了。可惜他不是鬼仙,胎中之迷是必定过不去的。当然,要是有晨钟暮鼓唤醒前世记忆,那又是另一回事。众人明晰大道,多少有些默然。如果仅仅是公布武经丶道经,也足够天下人修行了,能使一些有天赋的人脱颖而出。但多少会走一些弯路。「徐少保,这该如何做?」雄禅饶是一向胸怀广大,此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徐青沉吟良久,说道:「道院丶讲武堂依旧保留,不过可以在其中设置一道考验,出类拔萃者可以参加仙门考试,若是通过,将得以授予正法。」他这法子不新鲜,就是将道院丶讲武堂视为外门,择优选取出类拔萃的弟子进入仙门,授予真传,是为真传弟子。这些人可以看作是将来仙朝的核心预备力量。徐青又提出,此次参与编撰道经丶武经的人,一旦转世,将来可以引渡一次,授予正法,无须通过考验。若是非鬼仙转世,一旦得到类似晨钟暮鼓的法宝,仙朝有义务帮他们唤醒前尘。他算是抛砖引玉,其他人也跟着补上细节。说白了,这又是一场分赃大会。而且有这个核心利益存在,众人的联系更紧密了。除此之外,哪怕有如今开辟出的金丹正法,实际上也需要不断试验完善,才能起到比现在修行法更好的效果。说白了,修炼之法不光是要正确,也需要不断摸索开拓,并适应时代。没有仙朝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出现,没有足够的凡人基础,也诞生不出许多来试验金丹正法的修道天才,那麽金丹正法最终的效果肯定是不如预期的,更会因为修炼的难度太高,被其他速成的修行法淘汰。说白了,没有底蕴,根本玩不动金丹正法。这对修行的资质和悟性都有极高的要求。假如没有足够的识字人口,那就绝无可能诞生出足够多的修炼金丹正法的天才。没有足够的试验,结果也不会太好,甚至出现劣币驱良币的现象。臂如全真道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重阳真人收的全真七子没一个家境普通的。因为家境普通,根本没有修道的基础,财侣法地,不管是哪条修行道路,都缺不了这些。延年宫的重檐斗拱在烟霞中若隐若现,青玉地砖上浮动的七色丹气如同活物般游走。老皇帝枯瘦的手指划过眼前经文的鎏金封皮时,指节间竟有星辰虚影明灭,那是他自身的帝王气运与修行正法产生的玄妙共鸣。「这筑基九转的法门,倒是暗合《周易》的乾卦。」老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如青铜编钟震荡,「只是朕不明白,为何要将观想北斗与吞吐朝露并列为筑基要诀?」徐青的蟒纹官靴轻轻碾过地砖缝隙钻出的魔藤,青烟升腾间显化出农耕景象:「陛下请看,北地农户寅时初刻便要汲水浇田,此时天地阳气初升,恰似北斗摇光。」他指尖轻点,虚空中浮现出方千农人劳作的光影,「若将修行比作稼,这朝露便是天地赠予众生的第一缕灵气。」老皇帝微微颌首:「有趣,此是以众生为田麽?」徐青:「圣明无过陛下,所以臣才要设仙门九试,这第一试amp;#039;观星辨气',便是要筛去那些只会闭门造车的迁腐之辈。」他说着在虚空勾画,顿时显现出天工院某位成员仰望星空的场景。有个麻衣少年突然周身绽放青光,竟是误将《道经》中的「紫薇引气诀」化作了改良水车的灵感。接下来,徐青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实际上,徐青心中的构想,是将仙朝和仙宗的概念巧妙融合。在他看来,仙朝是承载着无数人美好憧憬的宏大愿景,象徵着一个超凡脱俗丶充满神秘力量的梦幻世界;而仙宗则是更为现实的存在,是修行者们汇聚丶修炼和传承修行之法的重要组织。在当下这个阶段,这种融合是打造仙朝必不可少的过程。对于老皇帝而言,仙朝的出现,为他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统治模式。他可以通过掌控仙朝,间接地掌控凡间的一切。并且,他能够退居幕后,成为那个高高在上丶操控全局的关键人物。当然,老皇帝心里也明白,要一个人完全掌控仙朝的所有权力是不切实际的,分权给各方势力是必然的选择。但只要巧妙地将各方利益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利益共同体,那麽寻常凡人王朝的兴衰交替,就难以撼动仙朝的根基。甚至,还可以巧妙地利用王朝的兴衰来调节凡间的局势,使其始终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此外,仙朝的建立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即便日后大虞朝走向衰落乃至火亡,对老皇帝自身的影响也会大大减小,他依然可以凭藉仙朝的力量,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而对于徐青来说,仙朝内那些修炼金丹正法的真传弟子,无疑是他天魔修行的绝佳「养分」。他们的智慧丶修行感悟,以及对徐青的态度,无论是认可丶崇敬,还是怀疑丶仇视,都能成为徐青修行道路上的助力。如今,徐青在修行之路上不断精进,普通的修炼资源和修行感悟对他的提升作用越来越有限。打造仙朝,就是在打造一个更高层次的修行环境,让自己能够接触到更多顶尖的智慧和修行成果,从而实现自身的突破与飞跃。同时,这也有利于将天下间那些顶尖智慧者纳入仙朝的体系之中,就如同科举制度稳固王朝统治一样,仙门考验和金丹正法的推行,能够稳固仙朝的根基,让仙朝在修行界和凡间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徐青深入研究历朝历代的兴衰得失,从多个角度丶多个层面深入考证了仙考试的重要意义,以及金丹正法推行的必要性。他深知,金丹正法在初始阶段必然需要大量的实践和反覆试错。理论上的完美并不等同于实际的可行,在实际推行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需要不断地调整和完善。老皇帝静静地聆听着徐青的阐述,他的眼神中时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时而流露出一丝认同的神色。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认可了徐青的方案。随着修仙时代的逐步到来,以大禅寺为代表的各大修炼圣地,都迫切需要在新的格局中站稳脚跟,获取更大的话语权。仙朝的出现,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平台,它就像是一个更为紧密的修行联盟,将各方修行势力汇聚在一起。若不将这些强大的势力纳入仙朝的体系,他们很可能会另立中枢,形成新的丶难以掌控的势力。而且,仙朝的建立,还有利于瓦解旧有的大贵族丶豪绅势家对大虞朝地方的控制和影响,打破旧有的利益格局,实现新旧时代的交替。在这场新旧交替的变革中,老皇帝丶徐青丶雄禅等各方势力的核心人物,都在暗自较量。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谁能活得更久,谁就能在最终的角逐中笑到最后。这与凡人时代的政治斗争本质上并无不同,生存,就是最大的胜利。老皇帝显然自认为他有资格活到最后。徐青则是觉得他肯定不会死。雄禅认为他一旦能进入大雷音寺,获取释迦牟尼的秘藏,肯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尽管大家各怀心思,但在当前的局势下,他们也有着共同的目标一一对抗黑山老妖。如今的仙朝尚未诞生真正的造物主,面对强大的黑山老妖,各方势力必须团结起来,共同应对这一巨大的威胁。也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的敌人,使得他们在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在徐青的积极推动下,捉妖司继续认真履行着维护世间秩序丶对抗妖魔的重要职责;道院和讲武堂不断用心培养看新一代的修行者和武者;道经丶武经的推广工作稳步推进,让更多的人有机会了解和学习修行之法;仙门考验的筹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一项项举措,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深刻地改变着大虞朝的根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或许并不完全理解这些变革背后的深层含义,但他们能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变化。尤其是在吃饭这一方面,大虞朝推广的高产作物,使得粮食产量大幅增加,百姓们再也不用为温饱问题而发愁。同时,大虞朝的万寿银币在海外市场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源源不断地从海外获取粮食。海外的许多土着豪族,为了购买茶叶丶丝绸丶瓷器等高档奢侈品,对银币有着强烈的需求。而获取银币最便捷的途径,便是出卖粮食。尽管他们治下的平民丶奴隶可能吃不饱肚子,但这些土着豪族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依旧热衷于贩卖粮食。在他们眼中,平民和奴隶不过是可以随意驱使和买卖的「猪仔」,实在不行,还可以购买西洋人贩卖的黑奴来补充劳动力。曾经,在大虞朝水师力量薄弱的时候,许多沿海豪族为了谋取暴利,竟然做出贩卖大虞朝人口给南洋的恶行。但如今,这种情况几乎已经绝迹。徐青深知贩卖人口罪行的严重性,他将其视为等同于造反的大罪,一旦发现,绝不姑息,直接诛九族,没有任何商量的馀地。同时,徐青还明文规定,大虞朝境内永远禁止福寿膏之类的致幻事物。一旦发现有人涉及此类事物,格杀勿论。这些生意虽然利润巨大,即便不卖给本国,也可以销往外国,但徐青坚决禁止。许多朝堂官员认为徐青的做法过于苛刻,难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然而,徐青深知人心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一旦让这些致幻事物在大虞朝有了生存的土壤,人们尝到了其中的暴利甜头,必然会有人键而走险。天下万国之中,大虞朝最为富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大虞朝必将成为这类事物最大的倾销市场。徐青在颁布严令的同时,也苦口婆心地向官员们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他还将此事与仙门考试紧密挂钩。一旦有家族出现涉及贩卖人口或福寿膏的事情,三代之内,其家族子弟不得参加仙门考试。这一规定,对于那些渴望通过修行改变家族命运的人来说,无疑是断了他们的仙途,具有极强的威力。应天府的道院和讲武堂,作为大虞朝培养修行者和武者的重要摇篮,此刻正经历着深刻的变革。在道院和讲武堂的大门外,皆嘉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巨鼎,鼎身散发着古朴而厚重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看岁月的沧桑。《武经》与《道经》的经文,被精心刻在鼎身之上,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个神秘的符号,蕴含着无尽的奥秘。鼎腹之上,浮现出一幅璀璨的北斗星图,每一颗星位都对应着一条独特的修炼要诀。「筑基者观北斗以定周天,炼者采紫薇以养真元。」这句修炼要诀,简洁而深刻地揭示了筑基和炼烈阶段的修行奥秘。道院和讲武堂的学员们惊喜地发现,往日那些晦涩难懂的吐纳口诀,如今竟被拆解成了农谚般通俗易懂的歌谣:「立春吞朝露,惊蛰震雷音,霜降藏精血,冬至抱阳生。」这些歌谣,将修行的方法与自然节气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读起来朗朗上口,易于记忆。学员们在日常的修炼中,只需按照歌谣的指引,便能更好地把握修行的节奏和方法。这些变化,让学员们对道经和武经的研究热情空前高涨。他们深知,来年的仙门考试,将是他们人生的重要转折点。通过仙门考试,他们将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深的修行法门,成为仙朝的核心力量,实现自己的修行梦想。许多大家族也敏锐地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他们明白,仙门考试的意义,完全可以与科举的诞生相媲美,甚至更为重要。 第298章 解析乾坤囊,袖里乾坤之术(第2更) 天工院已经独立于天京城外,搬到了钟山上。天宫便在天工院之上。如今两者有莫名的联系,弥漫着神秘的气息,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修行秘境。院中的楼阁错落有致,在阳光的轻抚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宛如一幅古朴而神秘的画卷。楼阁之内,各类奇异的法器与珍贵的古籍随意摆放,却又似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秩序,隐隐散发着独特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尘封已久的修行故事。天灵上人于此处得知金丹正法之事后,内心泛起了层层波澜,心动不已。他长久以来在鬼仙之途上徘徊,如今听闻这金丹正法,仿佛在黑暗中瞥见了一丝曙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不想再当鬼仙了,一心想要转世重修,去探寻那更为高深的修行之路。身为渡过雷劫的鬼仙,天灵上人深知自身的独特之处。哪怕仅仅渡过一次雷劫,在第一次转世投胎之时,便能十成十地带着宿慧,不像一般鬼仙转世,极有可能被胎中之迷所困,陷入混沌迷茫的境地。当然,若鬼仙拥有传承秘法,且准备周全,凭藉深厚的底蕴与坚定的意志,大概率还是能够突破胎中之迷的束缚,顺利开启新的修行旅程。然而,当下的天灵上人却深陷困境,受制于老皇帝,一举一动皆受掣肘,绝非能随心所欲地转世。即便老皇帝,同意他转世,也必然要先徵求徐青的意见。毕竟,如今的大虞朝,乃是二圣临朝的特殊局面,徐青权倾朝野,其态度和决策对诸多要事皆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至于北边那位正全力投身改革浪潮的玉亲王,在天灵上人眼中,不过是徒有其表,恰似冢中枯骨,毫无威胁可言。他虽不擅长权谋之道,但凭藉雷劫鬼仙的敏锐直觉,也能隐隐察觉,玉亲王不过是徐青和老皇帝故意留在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这场权力博弈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天灵上人满心都被转世重修的念头占据,日夜思索,难以释怀。最终,他决定让自己的师侄顾道人出面,带他去找徐青商议此事。顾道人得知此事后,一脸无奈。平日里他与天灵上人嬉笑调侃惯了,可这次,天灵上人那急切的模样,差点当面给他跪下,把他吓得不轻。无奈之下,顾道人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天灵上人来找徐青。「上人打算转世?」徐青听闻,微微惊讶。他随即运转天魔功,藉助与护法魔王之间神秘的联系,洞悉了天灵上人的想法。与此同时,天灵上人自己也详细解释了一遍。徐青两相印证,确认天灵上人没有隐瞒。他略作沉吟,缓缓说道:「这样吧,上人再帮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亲自去向陛下为上人陈情。在此之前,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请上人帮忙。」若换作他人说出此话,天灵上人定会以为对方在敷衍。但这话从徐青口中说出,却极具信服力。毕竟徐青在大虞朝地位尊崇,其能力和信誉众人皆有目共睹。天灵上人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徐青竟真的应下。其实,徐青对于天灵上人转世重修一事,内心颇为赞成。他心中暗自思量,一旦天灵上人转世重修,凭藉自己天魔功中的他化自在神通,便能从天灵上人身上洞悉对方修行金丹正法的完整经验,这对他自身的天魔修行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徐青心中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三年之后,第二次与黑山老妖的大战大概率已经结束。届时,即便因天灵上人转世而损失对应的魔王护法,也无关紧要。何况,待天灵上人转世后,他还能凭藉自身修行之法,重新演化出魔王护法。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来一次自然轻车熟路。天灵上人大喜,躬身一礼道:「徐道友,多谢了。」随后,他好奇地问道:「不知徐道友所说的重要之事,究竟是什麽?」徐青神色庄重,从袖中拿出一份资料以及一个乾坤囊。他因为有内天地的优势,再以补天劫手和天魔功对乾坤囊的解析,上面的法阵,以及乾坤囊原材料——人仙皮的特殊性质,徐青已摸索清楚。他拿出来,自然是希望天灵上人能就此深入研究,摸索出取代人仙皮的材料,制造出更廉价的乾坤囊。在他看来,既然要进入修仙时代,储物袋的普及必不可少。天灵上人接过资料,大致浏览一番,心中无比震惊。在他看来,若没有造物主的境界,想要将乾坤囊解析到如此精细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他的猜想没错,只是徐青凭藉内天地的独特优势,又有补天劫手和天魔功相助,才达成了这一近乎奇迹的成果。天灵上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此事我一定尽全力办,不过即使找到取代的材料,大概也是十分珍稀的妖兽之类。」徐青点头道:「往后我会送不同种类的妖兽皮来,上人可以一一尝试。」天灵上人接着说道:「妖兽的话,不用局限于陆地,其实海中的妖兽种类更多,也更加强大,找出替代品的概率更高。」他所言非虚,即便方仙道全盛时期,也只是占据了南洋群岛的主要海港及近海岛屿的海域,难以深入探索海洋。远海丶深海之中,隐藏着诸多恐怖的妖兽,实力强大者,甚至不下于鬼仙,有的甚至堪比地仙丶人仙。即便西洋海盗,也只是沿着海岸线进入南洋,如今更是以天竺为主要补给点,作为跳板进攻南洋。远海区域,对于天下万国而言,皆是未知且恐怖的领域。对于天灵上人的这一建议,徐青自是应下。……数月时光转瞬即逝,在天工院那静谧而神秘的青玉密室内,一场关乎储物囊材料探索的试验正悄然上演。三十六盏鲛珠灯错落悬挂,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这些光芒在玉壁上不断反射丶交织,仿佛无数灵动的精灵在舞蹈,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氛围,让人仿若置身于仙境之中。天灵上人披散着长发,发丝凌乱地肆意散落在肩头,像是被狂风吹乱的枯草。他的双目布满血丝,犹如乾涸的河床中裂开的缝隙,尽显疲惫之色。道袍下摆沾染着斑驳的妖血与朱砂,那斑斑痕迹,宛如一幅抽象的画卷,无声地诉说着这些日子里他所经历的艰辛与执着。每一滴妖血丶每一抹朱砂,都承载着他在探索之路上的心血。此刻,他正站在一张三丈见方的寒玉砧板前,那砧板宛如一块巨大的寒冰,散发着丝丝凉意。砧板上整齐排列着形如弯月的深海电鳐皮,这些取自万丈海沟的妖兽遗蜕,在鲛珠灯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磷光,仿佛是来自深海的神秘使者,蕴藏着无尽的奥秘。那幽蓝的磷光,如同深海中的神秘星辰,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吸引着天灵上人不断深入解析。「第一百零八试。」天灵上人沙哑着嗓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然。他缓缓掐诀,手中的玄铁刻刀宛如一条灵动的游龙,在鳐皮表面游走。每一次刻刀的落下,都仿佛是在与天地对话,试图探寻出那隐藏在深处的奥秘。刀锋过处,龙血朱砂顺着乾坤囊特有的「周天芥子阵」缓缓渗入鳐皮之中。那龙血朱砂,犹如生命的源泉,带着神秘的力量,缓缓融入鳐皮,为这场试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忽然,只闻「嗤啦」一声脆响,鳐皮边缘竟自行卷曲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案头镇纸的青铜玄武吞入其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天灵上人心中猛地一紧,仿佛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成了?」天灵上人不禁喃喃自语,指尖微微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期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卷曲的鳐皮。忽然间,天灵上人瞳孔一缩,随即急忙祭出法宝「万象晷」,那法宝在他手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晷针指向子时三刻的瞬间,整张电鳐皮突然浮空而起,在半空中轻轻摇曳,仿佛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又像是在跳着一支神秘的舞蹈。鲛珠灯的光芒穿透半透明的皮质,映出其上密密麻麻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暗合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玄妙莫测,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蕴含着宇宙星辰的奥秘。每一条纹路,都像是一条神秘的通道,通向未知的世界。「造化之奇,竟至于斯!」天灵上人惊叹不已,忍不住挥袖泼出珍藏许久的灵泉。那灵泉在空中化为一片水雾,宛如一片梦幻的云海。其中顿时显化出深海的奇幻幻象:成群的电鳐在漆黑的渊底悠然游弋,它们背部的纹路随着洋流的涌动明灭闪烁,恰似一套活着的乾坤阵法,充满了生机与神秘。那深海的幻象,仿佛是一个神秘的世界,在向天灵上人展示着它的魅力。这是电鳐皮深藏的道韵显化。就在此时,密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堆积如山的演算稿纸无风自燃,熊熊火焰瞬间升腾而起。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凝成道经的文字,悠悠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道韵。每一个篆字,都像是一个古老的咒语,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每个篆字都化作一道金光,没入电鳐皮中。天灵上人福至心灵,猛地喷出一口本命元炁。本命元炁与龙血朱砂交融的刹那,鳐皮上的星斗纹路骤然活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力量,开始闪烁出奇异而绚烂的光芒。「道爷我成了!」天灵上人狂喜不已,竟不知自己已经全身抽搐,陷入一种极为癫狂的状态。他的笑声在密室内回荡,充满了喜悦与疯狂。「师伯,师伯……」顾老道一脸无奈,却又不敢靠近。看着眼前癫狂的天灵上人,他心中满是疑惑,老道士成就成了,怎麽还发癫呢?顾老道因为境界低,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直接找来徐青。徐青赶来,看着一脸疯癫,嘴里喃喃念着「道爷我成了」的天灵上人,亦是一脸无语。搞修仙科研还能发疯?他不禁将目光投向顾老道,心中暗自思忖,顾老道咋从来没这种状况?难道是太划水?一时间,徐青对老顾的职业操守生出强烈质疑。不过老道士经常去风月场所,确实看着不像正经搞科研的。但搞研究,光有技术不行。老顾在其他方面还是有不可或缺的作用。没老顾带头,天工院许多研究都开展不下去。能把人团结起来做事,也是本事。徐青瞥了顾老道一眼,随即道:「先把人打晕吧。」「我来?」顾老道有点发懵,他怎麽也没想到徐青会让他对自己的师伯动手。徐青解释道:「我动手拿不住轻重。」顾老道还是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他话虽如此,但有徐青托底,勇气顿时增添几分。直接上前一巴掌,心中暗自想着,能欺师……能以下犯上的机会不多,要珍惜。顾老道一巴掌拍下去,嘴里还喊着:「老畜生,你成什麽?」不得不说,这一巴掌下去,真刺激。顾老道只觉得自己通透了,念头通达了,甚至有所升华!有种勘破鬼仙迷雾,得见本性的徵兆。没想到还有这妙处。徐青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顾一眼,顾老道忽然明白了徐青的用意。「这小子连我修行的瓶颈都能看穿?」顾老道惊讶无比,却没有纠结此事。反正徐公明身上发生什麽事,好似都不奇怪。徐青淡淡开口:「我来施针!」一番操作之后,天灵上人悠然醒转,摸了摸自己肿起的脸,上面的巴掌印青黑可见。顾老道连忙上前:「师伯,你刚刚走火入魔,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天灵上人没好气道:「你个畜生,我分明看见是你打的。」顾老道:「……」合着你没癫啊。怎麽感觉更刺激了。顾老道心里嘀咕,但脸上仍是十分害怕,然后带着尴尬的笑容。徐青解围道:「上人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刚才有点控制不住身体,现在已经神炁合一,没有大碍了。」天灵上人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天灵上人随即说出自己的感悟。顾老道连忙用心记下,每一个字都像是珍贵的宝藏,他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徐青则是边听边反问,他言语犀利,直指本质,如同锐利的宝剑,不断深挖天灵上人的道悟。一问一答之间,天灵上人对储物囊的制作流程更加清楚了。徐青则是从天灵上人的体悟中,隐约参透了一门极为厉害的道术。这也是徐青近来着重修行的一门道术,那就是将北冥和内天地结合起来。他将其取名为——「袖里乾坤」。既然梧桐树和内天地是低配的人参果园,徐青搞个袖里乾坤没毛病。青铜镜评价他是域外天魔,迟早有一日,徐青要让所有人知晓,他才不是什麽域外天魔,而是伟大的地仙之祖降临此界!他天魔心思乱飞一下,旋即平静。「电鳐产自深海,捕捉极为不易。接下来,还需要道友和顾道长着重改善能潜深海的机关法器。此外,我也会令道院加紧培训修炼水系道术的魂修。」徐青随口定下一项计划。储物囊的用处很大,可以说是将来探索此方世界各种秘境险地的关键物品。为了炼制储物囊,耗费再多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在徐青的心中,这不仅仅是一个储物囊的炼制计划,更是他开创修仙时代丶探索未知世界的重要一步。未来在此界各种秘境险地的探索中,储物囊必定能发挥出关键作用。……另一方面,储物囊作为顶级修仙物资,也出现在了万仙商盟的拍卖会上。魏国公看着日渐消瘦的家中宝库,有点泪目。「这徐公明,非要把大家榨乾是吧。」魏国公疯狂吐槽徐青的不地道。徐青就是靠着天工院的奇技淫巧,一点点把大家掏空。关键是,大家还不能不买单。你不买,是不是买不起啊。作为顶级的权贵家族,肯定受不起这种侮辱。这也是体面。对于大权贵而言,体面比实在的好处更重要。你体面都没了,别人会以为你失势的,这更严重!魏国公很快平心静气,对颜福说道:「这次万仙商盟拍卖会的储物囊,我们魏国公府要七成,谁要是敢抢……」他顿了顿,接续道:「老子就让博儿去查他们家的破烂事!」「唯。」魏国公长吐一口气。魏国公世子魏博因为成了如今军机处下面军事统计调查司的司长,干了许多令人闻风丧胆的事。所以外面的闲话很多。魏国公不是没有听说。他这次就是要反击。老子一家就是给徐公明当狗了。来咬我啊!(本章完) 第299章 魔网(第1更) 乌衣巷,徐府。这座府邸庄严肃穆,静谧的氛围中透着几分神圣。庭院里,微风轻轻拂过,花草树木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岁月中,权力变迁的故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警示句子在徐府的院墙丶长廊丶亭柱随处可见。这是徐少保亲手书写,用来告诫家仆的。徐青站在庭院中央,身姿挺拔,目光深邃而专注。他一袭长袍随风轻摆,衣袂飘动间,尽显超凡脱俗之气。此刻,他整个人思绪都围绕着新道术——袖里乾坤展开。他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袖里乾坤的玄妙运行轨。最近,徐青的内天地经历了奇妙的变化。与真实世界相比,这里宛如另一个神秘维度。举目四望,不见正常世界日月星辰的璀璨,好在有神魂隐脉所化的四象星宿高悬,勉强为这片天地增添了几分光亮和色彩。徐青深知,这远远不够,内天地的完善之路还很漫长。他抬头望着那四象星宿,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进一步提升内天地的力量。此时,三垣帝脉在内天地中被徐青逐一唤醒点亮。他运转北冥神通,犹如一台精准的吸纳机器,时刻不停吸纳着外界对应的三垣二十八宿星力。即便白昼,星力也隐匿其中,只是太阳真火太过耀眼,将其掩盖。徐青伸出手掌,掌心朝上,北冥神通的力量在他手中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的星力都吸入其中。他的天魔身则像一个神奇的过滤器,精准地筛除三垣二十八宿之外的星力,只让最精粹的部分融入内天地。这也暴露出内天地目前的一个显着短板——挑食。对它来说,三垣二十八宿之外的星力如同杂质,吸收后不仅无益,还会带来负面效应。徐青心中有些无奈。他深知内天地的这个短板,必须想办法解决,但这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另一方面,内天地虽空间有限,却在关键时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旦遭遇恐怖危机,这里便是徐青身边人最安全的避风港。徐青深知这张底牌的重要性,因此从不轻易示人。就像南疆平定禾山道时,他搬运出大量火炮,旁人都以为是乾坤囊的功劳,却不知是内天地在背后默默发挥作用。内天地和乾坤囊最大的区别就是内天地可以装载活生生的生灵。他突然一挥手,前方的假山瞬间消失,被他收入内天地。紧接着,他再次挥手,假山又稳稳地出现在院子里。「玄扈年纪尚小,悟出的北冥神通远未圆满,即使我来施展,这吸力也还是太弱了。要达到传说中袖里乾坤的境界,一挥手就能制住强大的神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徐青微微摇头。他心里清楚,目前版本的袖里乾坤,面对像大哥那样的武道宗师,估计都难以用袖里乾坤直接将对方吸入内天地。好吧,有这功夫,他直接把大哥打晕便是,结果是一样的!另一方面,他计划在吸入敌人的同时,于内天地中施展「北斗封神」禁法,从而彻底控制敌人。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梧桐老树作为阵基来配合。当然,也可以提前布置法阵,但维持法阵需要消耗大量精力和能量,能省则省。毕竟在绝顶高手的对决中,胜负往往就在毫厘之间,如同棋局,一子之差便能决定全局。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徐青来到值房。他一向公私分明,拒绝在家中处理公务。值房里,布置简洁而有序,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尽显他的干练风格。其实之前也有值钱的摆设,那次严山来禀报邪教的事,一个失神,把值钱的摆件珐琅花瓶撞落,碎了一地。徐青也不好找严山赔钱,只好吸取教训,宝贝都留在家里了!到了约定时间,严山准时前来。严山走进值房,在徐青传授的修炼法以及丹药的滋补下,他身形愈发挺拔。但严山依旧神色恭敬,小跑到徐青面前,欠身行礼。近来,复社社务清查工作进展顺利,但也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潜伏得更深了。对于这些隐藏的「蛀虫」,徐青没有刻意去关注。他明白,即便将他们揪出,日后还会有新的出现。所以,他选择隔三岔五地敲打一下,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就如同长江水清澈,黄河水浑浊,却都能用于灌溉土地,虽然产量有别,但至少能让百姓不饿肚子。正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人心很难完全纯净,若要求太过严苛,大家都变得清心寡欲,便没了奋斗的动力。徐青从一旁取出一摞梧桐树叶,叶片碧绿如翡翠,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每片叶子上都有人名职务和对应的衙门,你把它们一一发放下去。」徐青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地交代任务。「坐馆,这些叶子有什麽作用?」严山恭敬地问道。如今,他是少数能称呼徐青为坐馆的人,这不仅是一种荣耀,更彰显着他在徐氏一党中的资深地位。毫无疑问,严山是资历最老的一批人,甚至可以说无人能及。在当今大虞朝官场上,人人都知道,霍阁老之所以仍是首辅,是因为严山这位小阁老还年轻。等严山的年纪和资历再增长些,老霍就不得不让出首辅之位。没错,严山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小阁老,两京十三省的重任,迟早会落在他的肩上。严家的小公子还未结亲,如今说媒的人已从应天府排到了海里,江宁严氏在衰落多年后更是再度崛起,有直追南直隶次顶级士族的势头。徐青缓缓开口,详细解释梧桐叶的作用。原来,手持梧桐叶的人可以相互交流。梧桐叶之间存在奇妙感应,能形成一张无形的网络。当然,只有对应姓名的书吏,才能解锁梧桐叶的特殊能力,其他人即便捡到,这叶子也只是毫无用处的摆设。这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天魔网。有了它,那些敬仰徐青的书吏交流起来会更加顺畅,并且能产生更强大的凝聚力。严山听后,心中一惊,敏锐地意识到,一个比复社更高级的特殊社团即将诞生。而且这个社团是以对坐馆的个人崇拜为纽带,其凝聚力将十分惊人。但这些梧桐叶并非能随意发放。徐青也无法大量制作,否则对他自身是极大的负担,还会损耗不少太始魔炁。若不是编撰武经丶道经,开辟金丹正法后,徐青的太始魔炁显着增长,他也没有足够的本钱来打造这个「天魔网」。这套天魔网,若放在前世,连拨号上网都比不上,功能极为有限。毕竟太多的功能和信息,对徐青的太始魔炁是巨大的考验。当然,如果徐青牺牲自我意识,彻底化魔,就无需考虑这些负担,天魔之道也会如同天地自然规律般在大虞朝运转。但他「坚守本心」,不愿走到那一步。反正功能虽不完善,先凑合着用也无妨!严山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将梧桐叶一一发放下去。这些书吏在交流中惊喜地发现,彼此都是志同道合之人。文人常歌颂爱情,可实际上,这种爱情往往是一种比喻,用来形容君臣相得丶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之间的关系。事实证明,男人之间的情感往往更为纯粹。他们能够相互欣赏,同舟共济,让彼此变得更好,也更愿意为对方付出。在这个新团体中,徐青发掘的能吏李修文很快发挥出重要作用,成为大家的榜样。李修文为人正直,才华出众,他对待公务认真负责,总能想出巧妙的办法解决难题。书吏们纷纷向他请教,他也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经验。随着交流的深入,他们对应衙门的办事效率不断提升。然而,衙门中的其他官吏也很快察觉到此事。对于手持梧桐叶的书吏,大部分其他官吏采取孤立和排斥的态度。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对这些书吏投以异样的目光。当然,也有一些投机取巧的人,刻意与他们套近乎,试图从中谋取利益。不过,眼下这些书吏志向纯粹,一心希望将徐少保的善政推广到天下,让更多百姓受益。他们不为外界的干扰所动,坚定地践行着自己的信念。但周围的腐蚀悄然发生,无声无息。……书吏张怀仁的妻子王氏挎着竹篮,步伐轻盈地走进了热闹非凡的西市。西市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卖鲜鱼的刘二麻子远远瞧见王氏,眼睛顿时一亮,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张夫人,快瞧瞧这尾鳜鱼!那可是今早刚从太湖捞上来的,新鲜得很呐!给您算半价,可千万得收下!」(本章完) 第300章 仙官与旧部(第2更) amp;lt;/insamp;gt;王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连忙摆了摆手,推辞道:「这可使不得,哪能占你这便宜。」可刘二麻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手脚麻利地用荷叶将鱼包好,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王氏的竹篮里,还满脸堆笑地说道:「您家相公平日里为百姓谋了那麽多福祉,咱送条鱼又算得了啥呢?」王氏看着竹篮里的鱼,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既有对这份好意的感激,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在归家的途中,卖绸缎的周掌柜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恰好」路过。他一眼就看到了王氏,赶忙上前打招呼,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张夫人,许久不见啊!我这儿刚到了两匹上好的苏绣,那花色丶那质地,给娃儿裁新衣再合适不过了,您一定要收下。」说着,便硬把绸缎塞到了王氏手里。王氏推辞不过,只好红着脸收下。当晚,张怀仁回到家中,看着桌上香喷喷的清蒸鳜鱼,忙碌一天的他,没有察觉到这条鱼的价格在市价上抵得上他半个月的薪俸。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准备享用晚餐,还笑着对王氏说:「今天这鱼看着可真不错。」王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可看到夫君一脸欢喜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赵主簿的连襟原本只是在码头扛包的苦力,每日辛苦劳作,收入微薄。可最近,却莫名被漕帮提拔成了帐房先生。这一消息传来,赵主簿一家都感到十分震惊。漕帮的管事提着金华火腿登门时,满脸堆笑地说道:「令亲打得一手好算盘,埋没了实在可惜,所以我们特意请他去帮忙。」赵主簿听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老岳母却喜滋滋地念叨着:「还是官家人有脸面,你二姐总算不用睡漏雨屋了!」赵主簿不知道,那间新修的青瓦小院,砖缝里掺着茶商进贡的武夷岩茶末,那可是专防白蚁的秘方。他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超乎寻常,看着家人的喜悦,阻止的话一时说不出来。……在大虞朝看似风平浪静的官场之下,暗流正悄然涌动。平日里,官员们在朝堂上的每一次揖让,在官邸中的每一回交谈,甚至街头巷尾的每一声寒暄,都暗藏着玄机。这些表面的寻常互动,实则是权力博弈的冰山一角,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潜伏在深海里的暗潮,表面波澜不惊,实则蕴含潜流。每一次看似平常的交谈丶每一回不经意的馈赠,都可能是这场无声较量中的关键棋子。李修文,这位在官场中崭露头角的机敏书吏,通过梧桐树叶在与这些志同道合的同僚们日复一日的交流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其实,他已经经历了不少事,长时间周旋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与一场接一场的应酬之间,令他对官场认知更加深刻。在同僚面前,他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与人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仿佛对这一切都游刃有馀。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如紧绷的琴弦,稍有触动便会泛起层层不安的涟漪。李修文没有第一时间打草惊蛇,他任职于应天府,趁着休沐之日,特意选了一个天色微暗的清晨。此时,晨光熹微,整个世界还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薄雾笼罩着街巷,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李修文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脚步匆匆,宛如一道黑影,悄然来到了严府。严府朱漆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地蹲守着,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新贵府邸的威严。李修文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抬手轻轻叩响门环。不一会儿,经过门子通报,李修文见到了严山。严山对李修文这个被徐青留意的书吏早有耳闻。听闻李修文来访,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和蔼的笑容,亲自迎出门外,那笑容就像春日暖阳,让人倍感亲切。他热情地将李修文迎进屋内,屋内布置典雅,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严山吩咐下人沏上一壶上等香茗,热气腾腾的茶香袅袅升腾。李修文坐下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醇厚的茶香瞬间在口中散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感放松。但他心里清楚,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享受这片刻的闲适。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严山,眼中满是谨慎与紧张,低声说道:「严大人,有些事,想单独与您商议。」严山心领神会,挥手屏退左右。amp;lt;/insamp;gt;待四下无人,李修文微微前倾身子,几乎将声音压成了耳语,把自己心中的担忧丶那些潜藏在官场暗处的异样,一桩桩丶一件件,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严山静静聆听,神色逐渐凝重,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忧虑与思索,仿佛在脑海中梳理着这错综复杂的线索。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此事我知晓了,李书办暂时别漏出风声。」李修文连忙点头,轻声应道:「唯。」虽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送走李修文后,严山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踱步。书房里摆满了古籍书卷,此时却安静得有些压抑。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严山的脚步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踏得极深,仿佛要将地板踏出一个坑来,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和严重性。他心里明白,类似的事情在复社也发生过。复社的社员大多是江宁本地人,其中还混入了不少南直隶豪绅子弟,他们家族根基深厚,人脉广泛,对于外界的腐蚀有着天然的抵抗力,那些小恩小惠丶旁门左道很难动摇他们。但李修文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既不是徐青的同乡,又没有豪族的背景撑腰,骤然进入官场,且得到坐馆的看重,却又没有举人功名傍身,面对这些突如其来丶无孔不入的诱惑和腐蚀,就像手无寸铁的凡人置身于刀枪丛林之中,实在是难以招架。严山深知此事的复杂性和敏感性,他没有急着向徐青禀报,而是决定先深入调查一番。经过一番艰苦的调查,他惊讶地发现,这些事情并非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自然滋生的,就像野草一样,无声无息却又疯狂蔓延。这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无形的丶难以捉摸的侵蚀,防不胜防。严山不敢有丝毫耽搁,随即将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徐青。徐青听后,轻轻一笑:「知道了。」严山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坐馆,咱们不用采取什麽动作麽?」徐青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得如同夜空中的黑洞,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大浪淘沙,才见真金。意志不坚定的,随他们去吧。」严山恭敬地低下头,应道:「唯。」徐青对于此事有着自己独特的考量。在他眼中,这些诱惑和考验就像是一场残酷的筛选,能够在这纷繁复杂的诱惑中坚守本心,并且妥善处理好因权力带来的家庭琐事的人,无疑是上上之材。这些人完全有资格成为金丹正法的备选,就如同前世顶尖大学的某些特招生。至于修行起步晚丶基础不足等问题,在拥有超凡手段的徐青看来,都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自信能用珍贵的丹药,配合武圣级别的能力,为这些人伐毛洗髓,重塑根基。在徐青心中,根骨资质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和特殊手段改善,唯独心境,必须在这红尘俗世的大染缸中,历经无数磨难与诱惑的洗礼,才能真正显现出其坚韧与纯粹。对于这些被他视为未来班底的梧桐书吏来说,他们的为官经历,无疑是一场别样的仙门考试。只有走过这条充满诱惑与考验的荆棘之路,才能来到徐青面前,求取真经,从而获得成为「仙官」的资格。amp;lt;/insamp;gt;那些通过正规仙门考试的人才,更像是预备天神,他们的职责是维护仙朝的秩序和统治,就像坚固的城墙,守护着仙朝的安宁。而这些仙官则肩负着治理和审判的重任,他们是仙朝的执行者和裁决者,功用截然不同。在这些人中,徐青尤为看好李修文。他觉得李修文心思机敏,志向纯粹。若能经受住种种红尘诱惑,将来必定能在这风云变幻的大虞朝官场中脱颖而出,成为他的得力助手。……送走严山后,徐青独自沉思片刻,随即朝着一间密室走去。密室中,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墙壁上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密室照得影影绰绰。郭氏兄弟二人早已在此等候,他们身形魁梧,宛如两座小山。他们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力量的渴望。徐青缓缓走进密室,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仿佛是从黑暗中走来的魔神。他看着郭氏兄弟,语气平和却又带着几分严肃:「你们想清楚了?」郭壮和郭力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齐声说道:「公子,我们兄弟二人想清楚了,愿意经历公子所言的残酷折磨,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为公子效力。」徐青轻轻一叹,缓缓说道:「你们很早就跟随我,即使放弃变强,我也可保你们一世富贵,甚至你们的家族在你们之后,只要不犯大错,也能绵延下去,衣食无忧。其实你们不必冒险的。」郭壮和郭力是最早跟随徐青的爪牙,在徐青积累原始资本的过程中,他们陪着徐青出生入死,干了不少危险的勾当,是出了名的狠人。如今徐青地位尊崇,他们也跟着飞黄腾达,本可安享一世荣华,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人在得到曾经苦苦追寻的富贵之后,新鲜感逐渐褪去,面对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他们心中难免感到失落。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不上公子的脚步了。公子是九天的真龙,浴火的凤凰,不断向着更高处飞去,而他们却在原地踏步。在这段时间里,兄弟二人经历了放纵,内心却愈发空虚。他们尝试过各种方式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却始终找不到曾经的热血与激情。此外,上次郭壮妻家犯事,郭壮第一时间出面摆平,处理得乾净利落,得到了徐青的安抚。这也是郭壮许久以来,再次与公子近距离接触。正是这次经历,让郭壮下定了决心。他和郭力还年轻,不想就这样庸庸碌碌地苟活下去,他们渴望重新找回曾经的热血与激情,再次成为公子身边的利刃,为他披荆斩棘。郭家兄弟的忠心毋庸置疑。当初徐青连秀才都不是,他们就已认定徐青为主,甘愿为其赴汤蹈火。从私情上来说,即便兄弟二人犯了一些小错,徐青也能容忍并为他们善后。但他也明白,人情总会在岁月的消磨中渐渐淡去。等兄弟二人逝世,郭家必然会被踢出徐氏的核心圈子,即使是现在,郭家也已经处于核心圈的边缘了,这是人世的常态。徐青声音陡然一变,低沉而恐怖,仿佛来自无尽的深渊:「那麽开始吧。」话音刚落,补天劫手瞬间发动,强大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海浪,将郭壮兄弟轻易提起,他们就像两只无力挣扎的小鸡,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一颗颗菩提劫果骤然出现,随即破开,化为精粹的元炁,如同一股洪流,融入他们的身体。「天魔淬体!」强大的力量瞬间笼罩住郭氏兄弟,一场残酷的淬炼就此开始。他们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不断扭曲丶变形,仿佛在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的痛苦洗礼。不久之后,郭氏兄弟低调归隐。而在捉妖司,却多了两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武者。(本章完)amp;lt;/insamp;gt; 第301章 佛魔(第3更求月票) 第301章 佛魔(第3更求月票) 「大郎丶二郎,咱们已经过了黄河,接下来要小心了。」左千户神色凝重,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场。 他带着捉妖司的精锐小队,刚踏出风陵渡。 风陵渡,正处于黄河东转的拐角,作为黄河目前最大的渡口,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左千户此番带着捉妖司的人前来,并非为了刺探北方军情,那是魏国公世子麾下军事统计调查司的职责。 自捉妖司成立之初,便肩负着为天下澄清妖氛的使命,无论天南地北,只要有妖魔肆虐,捉妖司便有义务挺身而出,斩妖除魔,拯救无辜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也是徐青对捉妖司的严苛要求,哪怕是在敌境内,若是遭遇妖魔作祟,捉妖司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在徐青的宏伟构想里,捉妖司宛如一支维和部队,维护着世间的正义。 若将来仙朝彻底成熟,还可以藉助捉妖司的现有框架,设立雷部众神,或者找一名司法天神来统领捉妖司。 总之,当下捉妖司的行动充满正义,这也是徐青与老皇帝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即便捉妖司的成立目的并非完全纯粹,但其统领是个正义之士,也足以让这份使命熠熠生辉。 这世间,有些事确实需要理想主义者的坚守。当然,徐青利用左千户的正义性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显得有些卑劣,这也是权谋者固有的劣根性。 但权谋者行事可以手段卑劣,却不能只有卑劣。在这方面,三代以下的君主中,汉文帝堪称卓越典范,徐青和老皇帝与之相比,都是远远不及的。 左千户口中的大郎丶二郎,正是郭家兄弟。一行人长途跋涉,历经艰辛,终于来到某个村庄歇脚,此村名为牛家村。 村老早已在村口等候,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神中透着焦急与期待。 他和左千户是老相识,因为左千户已不是第一次来北方除妖。 眼下北方的妖魔数量远超南方,而且玉亲王对此不管不顾。 由于没有徐青的管制,那些北方的大权贵甚至丧心病狂,主动用百姓饲养妖魔,这些恶行严重损害了大虞朝廷的威望。 与南方截然不同,左千户若是在北方亮出捉妖司的名号,不但得不到官府和豪绅勋贵的配合,反而会遭受百般刁难。可以说,在北方捉妖是一件苦不堪言的差事,大家都避之不及,可左千户却毅然决然地来了。 如今徐青还派了两个心腹来协助他,左千户心中暗自发誓,绝不能辜负陛下和徐少保的信任。 … … 残阳如血,将牛家村的老槐树拖出如鬼爪般的阴影。与左千户熟识的村老,双手颤抖着攥着褪色的汗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恐惧和颤抖说道: 「自打上月初三牛二柱在老槐树下发了癔症,村里便再没安生过。」说着,他颤巍巍地从藤箱里取出一只靛蓝布鞋,鞋底黏着腥黑的淤泥,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这是他婆娘在磨盘边捡着的……」 左千户神色凝重,接过布鞋轻轻一嗅,腰间的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郭力好奇地凑近,瞥见鞋帮内侧有三道并行的暗红抓痕,那沟壑的形状,正与《妖异志》里记载的蛛妖趾爪极为相似。 「中元节后更是邪乎。」村老说着,突然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那焦痂竟组成了「月娘娘」三个篆字,令人毛骨悚然,「周家丫头失踪前夜,老朽亲眼见她立在河滩唱那鬼谣,眼珠子泛着青绿光……」 话音未落,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妇人凄厉的哭嚎。郭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妇正往槐树上挂红绸。绸布上用鸡血画着诡异的符咒,仔细一看,竟是倒写的《往生经》,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是栓子他娘。」村老浑浊的泪水滚落,从袖中摸出一枚桃木拨浪鼓。鼓面的阴阳鱼被利齿咬穿,残留的黏液在暮色中泛着磷光,「前夜更漏时分,老朽巡夜瞧见个黑影驮着麻袋往乱葬岗去,那东西……那东西颈后生着鳃!」左千户脸色骤变,九环刀「唰」的一声骤然出鞘,刀身裹挟着凛冽的寒光,刀背嵌着的照妖镜映出祠堂屋脊——几片青灰色鳞片正卡在瓦缝间,鳞缘还沾着未乾的血迹。他蘸取些许碾碎,血色竟在罗盘表面凝成黄河走向图,某个漩涡标记正与捉妖司所得密报中的妖窟重合。 左千户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正对着村东乱葬岗疯狂震颤。 他先嘱咐郭壮带着其他人在村庄休整,并在这段时间保护住牛家村。然后解下腰间形似竹蜻蜓的机关法器,咬破指尖,在翅翼上刻下血符,神情严肃地对郭力说道:「这是天工院新研制的『青鸢翅』,二郎抓紧了。」 郭力刚攥住竹骨支架,法器便嗡鸣着腾空而起,速度之快,让他耳边风声呼啸,头发都被吹得肆意飞舞。 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低头看见下方林间闪过几点幽绿鬼火——七八只人面蛛身的妖物正拖着麻袋疾行,麻袋里露出半截绣鸳鸯的红鞋。 左千户甩出九环刀,刀身缠绕的镇妖符轰然炸开,强大的力量如同一颗炮弹爆炸,将两只蛛妖掀翻在地。 腥臭的妖血溅在麻袋上,竟腐蚀出一张扭曲的人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郭力只觉掌心的机关翅突然发烫,三枚透骨钉从翅尖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紧接着青鸢翅竟带着他如流星般俯冲而下。强烈的失重感令他胃部翻涌,就在这时,麻袋中突然探出一只苍白的手。 「小心妖术!」左千户大喊一声,声如洪钟,迅速甩出捆妖索,捆妖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将郭力拽回。 下方「新妇」的面皮如蜡般融化,露出一张布满吸盘的口器。妖物腹腔裂开,喷出漫天黏稠蛛丝,蛛丝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其中竟缠着数十枚村民的指甲盖,场面极其恐怖。 郭力到底是个狠人,强忍住呕吐,拔出腰刀,施展出徐青亲传的五虎断门刀法。 这门刀法他在梦境里,经过公子悉心指点,已经摸索出刀意。 刀法施展出来,虎啸不断,气劲仿佛凝聚出一头黑色猛虎,绞碎蛛丝。 紧接着,左千户刀锋一转,九环刀上的镇妖符燃起青炎,熊熊烈火如同一头愤怒的火兽,将漫天蛛丝烧成灰烬。 郭力趁机掷出三枚雷火符,符纸在半空化作赤色霹雳,劈开妖物藏身的古槐。树心轰然炸裂,露出一个血肉筑成的祭坛——坛上摆放着七盏头骨灯,灯油竟是骨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密宗的血肉曼荼罗!」左千户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和震惊。 他曾在崂山上清宫学艺,对于天下各派的秘术颇有了解,一眼就认出这是雪山大轮寺的法阵。 这本该供奉佛陀的坛城,竟被篡改成这等食人妖窟! 九环刀突然剧烈震颤,赤炎大涨,如同一轮烈日,将祭坛上扭曲的卍字符印寸寸崩碎。 妖雾深处,传来低沉的诵经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八名红衣喇嘛踏着人皮鼓的节奏现身,为首者手持嘎巴拉碗,碗中漂浮着牛家村童男童女的魂魄,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恐和绝望。 「左施主何必执着?」喇嘛笑吟吟地转动经筒,筒身刻着的六字真言渗出黑血,「这些愚民供养黑天魔王,正是解脱轮回的殊胜机缘。」 郭力也算是杀人放火的主儿,听到对方恬不知耻的话,亦忍不住怒气满溢,「你们这些妖僧,简直胡说八道。这样也算机缘的话,信不信,老子给你们全家安排一套……」 他说话间,竭尽全力劈出「五虎断门刀」,刀气化作五头猛虎,虎啸山林,朝着眼前的血肉祭坛轰杀过去。 左千户自然跟上。 两人合力下,祭坛很快被轰成齑粉。 其中为首喇嘛,已经陷入垂死挣扎,他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肉瘤的狰狞面孔。他脖颈处的鳃状器官剧烈开合,喷出腥臭毒雾,声音沙哑地说道:「佛爷早已在黄河布下诸多祭坛,汝等南人若是敢过黄河……」 … … 黎明时分,熹微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在牛家村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然而,村庄却被一片死寂所笼罩,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残垣断壁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凄凉,偶尔传来几声鸦鸣,更添几分萧瑟与哀伤。 牛家村民怀着悲痛与恐惧,在祠堂废墟中仔细搜寻。这片曾经承载着村民们信仰与希望的地方,如今已化作一片废墟。 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每翻开一块砖石,都仿佛害怕惊扰到那些逝去的亡魂。终于,他们找到了三十具乾尸,这些乾尸的眉心皆插着微型的密宗金刚杵。 左千户目光凝重,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这些金刚杵。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疑惑,敏锐地注意到杵身铭文十分特殊,那铭文的形状,竟像是一滴滴鲜血,在晨光的映照下,透着诡异的气息。 郭壮站在一旁,他做事精细,来之前便已记下了许多相关情报。此时,他微微向前一步,轻声说道:「这是投入玉亲王麾下的雪山使者的独门暗器,看样子,出手的人起码在血滴子中是个掌刑千户。」 左千户听到「千户」二字,嘴角一抽。 旁边郭力听闻,则是忍不住骂咧咧道:「大哥,我看这些密宗喇嘛个个都是吃人魔,禾山道的魔道修士都比他们有人样。」 左千户叹了口气,神情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我听说密宗祖师爷莲花生大士也是个得道的高人,在吐蕃地位崇高,怎麽他的徒子徒孙,竟成了这般模样。」 郭力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力,闭嘴。」郭壮立刻给兄弟一个警告的神色。他深知如今北方宗教是密宗的天下,郭力这般胡乱拿密宗开涮,在这里众人齐聚或许还安全,可万一单独行动时仍如此口无遮拦,很容易惹出大祸。 郭力倒是很听老哥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还是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其他捉妖司的兄弟,对于这两位戴着青铜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郭氏兄弟,此刻心中却有了极大的改观。 他们原本以为这两人不是什麽善类,尤其是郭二郎,之前行事神秘,让人捉摸不透,没想到竟是个如此真性情的好汉子。 众人围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之后,决定接下来以牛家村为中心,开始清理附近的妖孽。 等行动结束之后,便可以就近将活捉的妖魔或者其尸体送到大禅寺。 大禅寺,这座屹立在北方的佛门圣地,也是左千户等人敢在北方行动的底气所在。尤其是寺内的红发衍空,如今已经化身血菩提树,取回红月禅师的修为,论实力也不在雄禅方丈之下,即使面对雪域活佛,也能凭藉大禅寺的地势,与之一战。 … … 玉亲王府深处的一间密室,厚重的石门紧闭,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隔绝在外。 室内,青铜灯盏摇曳着幽绿的火光,那光芒如鬼火般闪烁不定,给整个密室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氛围。 善智喇嘛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嘎巴拉碗边缘,那碗身冰冷刺骨,仿佛带着无尽的怨念。碗中的水无风自动,泛起层层涟漪,映出左千户焚烧妖坛的残影。那些残影在水波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激烈与残酷。 突然,碗沿镶嵌的九颗骷髅头齐齐睁眼,它们的眼眶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声音尖锐而刺耳:「那厮坏了佛爷曼荼罗阵眼,须取他天灵盖骨重铸坛城!」 善智喇嘛微微颔首,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想法。随后,他缓缓走出密室,朝着玉亲王所在的地方走去。 玉亲王斜倚在虎皮王座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血滴子密报上的火漆印。 不多时,善智到来。 玉亲王将密报重重掷于紫檀案几,震得鎏金兽首镇纸微微移位。「大师可知,捉妖司又派人北上了。」 善智点头,并将左千户等人的行动告知了玉亲王。 玉亲王蹙眉:「大师不是说密宗的僧人都是来除魔卫道的,怎麽……」 他又不傻,明显觉察到事情不对。 善智微笑:「这些妖魔已经被我等收为护法神,他们不过是在办事的途中,路过歇脚,渡了几只迷途的羔羊,王爷切莫为此心生芥蒂。」 玉亲王冷笑一声:「大师,我看事情没这麽简单吧。」 善智合十,口喧一声佛号,然后意味深长道:「王爷身为监国,当有胸怀天下的气度。而且我等僧人助王爷推广高产作物,可以说是功德无量。即使有点不当之举,也不应该被追究问责吧。」 玉亲王心知现在不是和密宗翻脸的时候,他很清楚,一旦没有密宗和慕容太师的帮助,自己的地位绝对是危若累卵。 已经尝到掌握大权滋味的他,再不愿意被父皇随意揉弄了。 哪怕死,他也要拿着权力死,而不是被父皇逼死丶逼疯! 他走到今天,都是父皇逼的。 玉亲王:「捉妖司北上多次,没一次来本王这里述职,着实不把本王这个监国放在眼里。这样吧,且不论是非曲直,大师派人将他们带到本王面前,我要当面问他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监国。」 「王爷所言甚是,贫僧这就去请他们来。」善智喇嘛笑了笑,走出门,很快到了一处宽阔的庭院。 庭院中三百血滴子缇骑正在校验三连发机弩,箭匣里泛着蓝光的破甲箭簇,皆是京师工部秘密研发的玄铁淬毒箭。 「诸位,奉王爷之命……」善智喇嘛沉静地发号施令,与此同时,他武道宗师的气势展开,混合血滴子缇骑的血气,如同烈焰冲霄,惊动京师各方。 … … 极乐楼,心月狐眺望着这股恐怖的灼热血气,暗自惊讶。 「这又是有什麽大行动了?」 它美目流转片刻,忽地心中一动,施展遁光往大禅寺方向过去。 … … 大禅寺,心禅院外,血菩提树下,一人正开始对弈,而他对弈的对象,赫然是血菩提树,也就是红发衍空。 这人正是徐青,他手中多了一枚棋子,手腕高悬,棋子如万丈而下,而落子的位置…… 心月狐也是通晓棋道之人,见状心道:「竟是星位,这并非常规开局。」 不过一想到落子的人是徐青,它也就见怪不怪了。 对方的血菩提树——红发衍空先是看了心月狐一眼,随即跟着应下棋子。 猩红的树根,夹着白子落在棋盘上,如有万丈波涛掀开! (本章完) 第302章 宛如命运的一指(第1更) 心月狐瞧见了整个对弈的过程,它可以发誓,自己从未瞧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对弈。而且·.整个棋局赫然是一部直指大道的修行正法。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盘指导棋。徐青「指导」红发衍空。种种疑惑在心月狐内心滋生。轰!徐青一子落下,周围地气汇聚,竟然以棋盘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太极图案」。「紫府金丹之道,小僧知之矣,可惜丶可叹.」红发衍空悠悠说道。徐青微笑:「大道难闻今已闻,还请大师慈悲,了却我的心愿。」红发衍空:「徐公明,你着实有情有义。但斩出慈悲念,对我伤损不浅,自当有补偿。」徐青:「自然,只要大师配合,我会用一位武道宗师来补偿你。」「善。」心月狐到底是一代妖王,见识匪浅。它结合对红发衍空的了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徐青要救一位故人。那就是红发衍空之前寄生的「衍空」老和尚。这人原是金光寺的住持,因为红发衍空的缘故,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如今看来是意识未曾消尽。徐青这是念旧情,主动来解救对方脱去困厄。「这小男人倒是有情有义得紧。」哪怕站在从前敌对立场,心月狐对于徐青的作为也是佩服的。人世间是无边苦海,哪怕释迦牟尼,也不过是能渡自己。徐青能在得道之后,惦记故人,花费大代价来助其脱劫,着实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举措。毕竟不管魔道还是仙道,修炼者总归是自私自利居多。而且遭劫的故人某种意义上也是情感的累赘。今天救这个,明天帮那个,因果纠缠,实是无休无止了。臂如它心月狐,一有机会,连本体都不救了!这才是正常的修士嘛。但哪个修土会不想有徐青这样的朋友呢,自己冷漠无情不要紧,可还是希望故交能在自己遭劫时拉一把的。「狐王这是来瞧热闹了?」徐青随手一指,多出一条石凳。心月狐坐过来,也不敢在徐青面前施展魅惑术,说道:「京师之中出了点变故,正想过来知会菩提道友一声,没曾想撞见了徐少保。」徐青洒然一笑:「你我之辈,皆是修行有成,且难得一聚。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就坐而论道一番吧。1心月狐嫣然笑道:「不如论刚才那一局棋。」徐青微微一笑:「狐王既然对紫府金丹之道感兴趣,那我们就聊聊。」心月狐:「你还真同意啊。」它惊讶不已。毕竟它旁观都能看出,此道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修行人若身具此道,哪个不是藏得严严实实,视为不二法门,岂有外传之理。徐青:「道如高山,法如山路。试问一条路走的人少好,还是走的人多好?」心月狐闻言一,随即一叹:「不愧是当世文曲。」在它看来,徐青已经有绝顶强者的心胸气度,即使现在不是天下第一,也迟早是天下第一。自古以来,世间绝巅者,哪个不是将自己所悟大道公开了。这是自信,也是对大道的开拓。一人之智慧有限,众生之智慧无涯。佛陀渡众生,何尝不也是以众生渡自己,道理是这个道理,真能践行者,古往今来都是寥寥无几。红发衍空:「本师重阳真人曾言,不如他的人并非全真道真传,等于他的也不是全真道真传,超越他的才是全真道真传,当时不解其意,如今算是明白了。」它此刻的口吻是以红月禅师的前身玉阳子视角来的。徐青洒然一笑,「多说无益,咱们开始吧。」徐青其实没想那麽多,做这些事完全是天魔本性。他现在有实力了,能解救衍空脱劫,为何不做呢?心之所向,能力也有,那就去做。夫子说得好「君子不器」,道经也有言「大器免成」。其实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将自己下定义,而是没有定义,自然无所不容。青铜镜说他是天魔,那是青铜镜的视角。如果仙朝发展下去,世人眼中,徐青何尝不是一代道祖?但徐青既不是天魔,也不是道祖,甚至也不是「徐青」。他现在以他化自在,演化大法,如今一步步下来,感悟更深。「道」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徐青关于紫府金丹的体悟,对红发衍空和心月狐并无隐瞒。但心月狐听了之后,反而大失所望。因为根本做不到。紫府金丹的大道本就在那里,但它也是一种筛选。不合适的人,就是不合适。没有道理可讲。倒是红发衍空听得津津有味。在徐青述说的过程中,血红的菩提树根隐然褪去一点血色,露出深青深青近玄。菩提树根自有一股玄意浮浮沉沉。正魔妖三家高人论道,心月狐虽然是后来者,且从紫府金丹中得不到好处,却也愉快的融入气氛中,如痴如醉。正当这极乐妙欲,若无止境之际,心月狐飘飘若仙,连闻香大法都自发运转起来,血菩提树周围生出一股异香,周边的草木得了滋润,竟也欣欣起舞。若是有人到此,见到这极乐妙舞,再忽略血菩提树的阴森恐怖,那自是一番仙境净土了。人生在此,可谓死而无憾。只是很快有冲天血气以及喊杀声打破安宁。心月狐妖心一惊,暗中一算,「竟已经过去了七日。」它身处论道之中,心生欲乐,完全忽略了时间流逝。等到被这杀气惊醒,竟发现过去了七日。宛如古籍记载的烂柯仙棋。徐青对着红发衍空一笑,说道:「来了。」他挥了挥衣袖,洁白如玉的手探出,点出一指。善智喇嘛带着血滴子猎杀捉妖司众人。一路围追堵截,将人拦在大禅寺的山门外。左千户丶郭壮兄弟等皆个个带伤挂彩,苦不堪言。善智喇嘛见他们山穷水尽,微笑道:「尔等此刻心境,正适合用来将血肉重筑坛城。」原来他是故意不杀死众人,而是用类似某些特殊屠宰的方法,先让牲畜活动起来,并令其绝望无助,然后再行屠宰,如此所得血肉,鲜美无比。正当善智喇嘛要痛下杀手时。天空中乌云拨开,一指落下,宛如命运般不可阻挡。 第303章 隔空斗法,撼天弓之威 善智喇嘛手捏佛珠,脸上挂着一派从容的笑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傲慢,周身散发着一种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气场。然而,当那拨开乌云的一指出现时,这笑容宛如精美的琉璃,在瞬间破碎。那手指穿透厚重云层,带着未知的力量缓缓探出。这一指落下,没有想像中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没有地动山摇的震撼响动,只是平平淡淡,却又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力量,朝着善智所在的位置缓缓碾压下来。善智只觉得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凝固住,变得黏稠不堪,每一寸空气都好似化作了厚重的胶水,束缚着他的行动。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试图挪动脚步,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分毫。这种感觉,竟与他第一次面对黑山老妖时如出一辙,强烈的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此刻,他不禁回想起平日里那些不自量力,妄图反抗他的蝼蚁们,心中涌起一阵悲凉。曾经,他高高在上,视那些人为无物,随意摆弄他们的命运。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竟成了对方眼中微不足道的「蝼蚁」。面对这看似平实缓慢,却又带着无尽压迫感从天而落的一指,善智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内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所有的反抗意志如同风中残烛,被这一指带来的强大威慑力瞬间扑灭,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麽难熬。善智紧盯着那根手指,眼中满是绝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片刻过去,左千户等人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又恐怖的噩梦中惊醒。他们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令他们无比绝望的善智喇嘛,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状态。善智那宽阔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一指宽阔的窟窿,奇怪的是,没有一滴血流出,仿佛这个窟窿本就存在于他的额头上,而他的身体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生气,变得乾瘪而又空洞。善智喇嘛的身体缓缓弯曲,双膝跪地,最终匍匐在地面上,仿佛在向这一指的主人致以最卑微的臣服。而他带来的那些血滴子,原本还耀武扬威,此刻却在瞬息之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夺走了精气神,个个面容苍白,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生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瘫倒在地。「左大哥,带他上来吧。」徐青平静淡然的语声在左千户耳朵内响起,那声音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界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左千户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心中五味杂陈。血菩提树下,左千户终于看到了徐青。徐青还是那个徐青,身形依旧挺拔,面容依旧俊朗,离他是那麽近,可是给左千户的感觉如今却像是远到云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其实左千户早已知晓徐青的力量已经是当世顶尖,超越了他的授业恩师崂山上清宫的宫主。然而,那些都只是听闻,直到今日,亲眼目睹徐青这轻描淡写却又威力无穷的一指,他才对徐青的力量有了如此直观而又深刻的认识。在左千户的记忆里,多年前的徐青是个心有猛虎的少年。那时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个少年竟有朝一日,化为真龙,翱翔在九天之上,俯瞰着世间众生。人世间的际遇,真是奇妙无比,又岂是能用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左千户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拥有这般强大力量的人是徐公明。他深知,这种力量若是落在任何一个心怀邪恶的人身上,对于天下苍生而言,都无疑是一场深重无比的灾难,将会带来无尽的痛苦与毁灭。然而,还没等左千户从震惊与感慨中回过神来,徐青便毫不犹豫地将善智喇嘛的肉身丢进血菩提树张开的血盆大口里。血菩提树的枝叶瞬间兴奋地舞动起来,仿佛在庆祝这一场盛宴的开始。左千户看到这一幕,不禁瞠目结舌,嘴巴大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用妖魔血肉饲养血菩提树,结出菩提劫果,这一点左千户可以理解。在这个充满神秘与未知的修行世界,诸多修行法门与手段,虽超乎常人认知,却也并非不能接受。可是在左千户眼中,善智喇嘛再怎麽邪恶,那也是「人」。他眼睁睁看着徐青将善智喇嘛的肉身,毫无犹豫地丢进血菩提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内心顿时翻江倒海。善智喇嘛,即便罪恶滔天,双手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可在左千户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人伦道德的底线不可轻易触碰,哪怕是对这样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如此「非人道」的处置方式,依旧让他难以接受。徐青敏锐地察觉到了左千户的疑惑。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与左千户交汇,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解释。这本就是「魔」的手段,充满了血腥与残酷,与正道所秉持的仁慈丶宽厚背道而驰。在正道之人眼中,这样的做法无疑是离经叛道,难以理喻的。也没必要解释。甚至使用这种手段,也确实是一种错误。只是无形间,左千户觉得自己和徐青之间,有了一道更深层的隔阂。他没有问徐青为何要这麽做,只是神色复杂,声音低沉地说了公事,以及接下来的行动。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迷茫。说完后,他默默地带着捉妖司等人回去复命。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脚步也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承载着千斤的心事。至于郭家兄弟,在向徐青恭敬地见礼之后,也默默地跟着左千户离开。他们是奉徐青的命令,在捉妖司协助左千户。只要徐青没有新的指令,他们便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当前的任务。徐青目送左千户远去,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左千户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心月狐先前一直隐藏在一旁,此时,它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到徐青身边。它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带着一丝好奇与不解,说道:「你怎麽不解释呢?其实你也是为了救故人,而且这喇嘛,本就跟妖魔没区别……」心月狐身为妖魔,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在妖魔界,弱肉强食是生存的铁则,同类相残丶以血肉为食的场景屡见不鲜。在它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就如同野兽捕食猎物一般自然。但它也懂左千户的心里是什麽滋味。它虽然来自妖魔界,却也知晓人类社会有着自己独特的道德准则与价值观念,与妖魔界的生存法则截然不同。在妖魔界,甚至在野兽的世界里,吃同类是为了生存,是再正常不过的本能。何况这是血菩提树干的,在它心里,这就跟喂「狗」没什麽两样。徐青微微摇头,说道:「你做了一件事,然后朋友不接受,你还要按着他的头告诉他,我是对的。无论事情对不对,这也不是对的。」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他深知,真正的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理解丶相互尊重的,而不是将自己的观念强行灌输给对方。心月狐眨了眨眼睛,一脸不以为然,说道:「你就是矫情。」在它的观念里,强者就应该无所顾忌,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大胆去做,无需在意他人的眼光和看法。徐青禁不住一笑,说道:「确实。」他心里清楚,矫情是需要资本的,只有拥有足够实力的人,才有资格去纠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在这残酷的世界里,连生存都成问题,又何谈所谓的矫情。徐青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本心算是「人」,还是「魔」。人到底是由生物属性决定,还是由社会关系决定?即便以他如今的境界,也难以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君子不器,大器免成。他也确实没法给自己定义。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实在太过模糊,既要肩负起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重任,又要努力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他已经站在了修行的巅峰,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和崇高的地位,可也正因如此,他与凡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很难再像从前一样,与他们产生共情。可以说,他如今站在此界的巅峰,俯瞰着世间万物,却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越来越格格不入。甚至他偶尔会想,黑山老妖那种独来独往,一心追求天道的求道者,其毅然斩去世间所有羁绊的做法,未必不是一条更好的修行之路。这就是他修成天魔和正常紫府元神道路的求道者最大的区别。正常成就元神的求道者,早早便坚定了自己的道路,坚守着自己的本心,不为外界所动摇。而天魔之道却截然不同,极易受到环境和外界因素的影响。见佛则佛,见仙则仙……天魔拥有无穷的乐欲,却始终难以找到自己的本相,就像一面镜子,虽能映照出诸天众生,却唯独看不见真正的自己。徐青深知,自己的修行之路充满了不确定性,天魔之道的特性,让他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受到外界的干扰和影响,始终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徘徊。若非有太始魔炁,徐青现在的情况还要更糟糕。太始魔炁的存在,便如同在他的心中点了一盏灯。如燃灯之佛,照亮过去,照亮未来,分清现在。这些事,他没有跟冯芜透露过。因为他不想让妻子为自己担心。他有时候会想,若是冯芜真的能「太上忘情」,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没有了情感的负累,便能一心专注于大道的修行,成就或许会比现在高许多。但他又怎麽能割舍下冯芜对他的「爱」呢?因为「爱」,对于任何在这苦海中挣扎的众生来说,都是无比珍贵丶无比奢侈的。「七日之后,还你一个衍空,在此期间,需要你来护法。」红发衍空轻声道。徐青缓缓点头。他很明白,别以为收了善智喇嘛,一切就万事大吉了,雪域活佛绝非泛泛之辈,可以说,其修为境界仅次于黑山老妖,甚至超过了大虞双圣。接下来自己与雪域活佛的斗法,才是衍空能否重生的关键所在,也是他修行之路上,又一个巨大的挑战。……京师附近,一片静谧而又透着神秘气息的区域,皇陵庄严肃穆地矗立着。皇陵的建筑气势恢宏,巨大的石碑和石兽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在距离皇陵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的寺庙。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寺庙的墙壁斑驳,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墙体上的砖石有些已经松动,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掉落。寺庙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却莫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仿佛这些树木也在压抑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寺庙之中,雪域活佛正端坐在蒲团之上。他的面容沉静,双眼微闭,周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他的身旁摆放着两件借来的法宝,一件是暮鼓,一件是晨钟。暮鼓的鼓身刻满了奇异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佛法,那些符文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鼓身上缓缓流动。晨钟则散发着古朴的气息,钟身上的纹路犹如山川河流,蕴含着无尽的奥秘,轻轻敲击,便能发出悠远的声响,仿佛能穿透时空。在善智喇嘛离开京师之时,雪域活佛便已算定这位密宗的杰出人才将会遭遇一劫。这一劫,也是徐青的劫。而雪域活佛,将如释迦牟尼那样,击溃徐青这个真正的「天魔」。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中土正道,误以为我密宗是为邪恶,实则不知,我等才是真正的慈悲。」雪域活佛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在寺庙中缓缓回荡。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他缓缓站起身来,宽大的袈裟随之飘动,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随后,他猛地将袈裟扯开,袒露出肚皮。刹那间,奇异的光芒从他的腹部散发出来,那光芒五彩斑斓,如梦如幻。隐约间,如有一个「内天地」呈现。在这个「内天地」之中,有许多人生活其中。他们或是嬉笑玩耍,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或是悠然漫步,步伐轻盈而自在。个个都沉浸在无穷的乐欲之中,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们无关。这些享受虽然皆是幻境显化,但对于其中的人来说,却无比真实。他们能感受到微风的轻抚,能闻到花朵的芬芳,能听到鸟儿的歌唱。而且,这些人都是以魂魄的方式,生存在雪域活佛开辟的「佛国」里。若有朝一日,雪域活佛的修为达到幻假成真的层次,直入造物主之境,那麽这些幻境也将会成为真实。到那时,里面的众人,便等于进入了真正的极乐净土。即便现在,他们的血肉也不会被白白浪费,而是成为佛国修行的资粮。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再也不会感到饥寒丶恐惧等诸多痛苦,心中唯有快乐。他们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享受着永恒的安宁与幸福。在雪域活佛看来,中土之道,才是真正的邪道。它教人正视世间的残酷,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让人们在苦海中不断挣扎,无休无止,痛苦无尽。让人们直面苦海,绝非善举。在他心中,逃避才是脱离苦海的无上妙道,他愿以无上慈悲,为苦海众生寻找一条出路。他认为自己肩负着拯救众生的使命,要将他们从痛苦的现实中解脱出来。「敲响暮鼓吧。」雪域活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声音仿佛是一道命令,能让天地为之震动。众多喇嘛应道:「谨遵佛旨。」当暮鼓敲响之时,沉闷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在天地间久久回荡。那声音低沉而厚重,每一声都仿佛是来自古老佛国的呼唤。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寺庙外数里地的一处密林中,落木萧萧。此人正是林天王。他身上佩着一块玉珏,那是天灵上人亲手制作的敛息符。在其作用下,林天王的气息几乎全无,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身体隐藏在土坡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寺庙的方向。为了此次行动,他已经藉助血菩提树的根须,在皇陵附近掩藏了数日。这几日里,他宛如蛰虫一般,在土地里进入活死人状态,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紧张。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被寺中那位绝世强者察觉。这是林天王一生最惊心动魄的潜行。他深知,此次刺杀的对象是一位当世顶尖的强者,这不仅是一次生死考验,更是他修行路上无比珍贵的经验。他能否顺利突破武圣境界,全看这一次刺杀行动能否全身而退。他的心中既有紧张和恐惧,又有一丝期待和兴奋。他的手中,紧紧握着撼天弓,那弓身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仿佛整个世界都握在了他的手里。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因为紧张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藏在箭囊的九支箭矢,每一支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光泽,它们仿佛在等待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随时准备呼啸而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每一支箭矢上都刻着神秘的符文,那是力量的象徵,也是他信心的来源。林天王缓缓张弓搭弦,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专注。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直击目标。此刻,他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之中,生死已然无足挂齿,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雪域活佛。第一箭离弦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以林天王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方圆十丈之内,原本静静飘落的落叶像是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冲击,尽数粉碎,化作无数细微的碎屑,在空气中飞舞飘散,仿佛是在为这惊天一箭奏响一曲壮烈的乐章。那支箭矢,宛如一颗流星,裹挟着恐怖的螺旋气劲,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向着寺庙中的雪域活佛射去。箭身周围的空气被急速压缩,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咆哮,甚至淹没了暮鼓的声响。此时,雪域活佛似有所感,猛地转身。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从容与威严。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支箭矢已经轰碎一切阻拦,直至面门。雪域活佛的袈裟在强大的气流冲击下,鼓荡如锺,猎猎作响。与此同时,他胸前的「卍「字佛印金光大盛,那光芒如同一轮烈日,照亮了整个寺庙。这金色的光芒迅速向外扩散,竟在七尺外凝成了实质的金钟。金钟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佛理。箭簇与金钟相撞的瞬间,仿佛是两颗星辰的碰撞,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和巨大的冲击力。火星四溅,如烟花般绚烂,在半空中炸开了三丈气浪。这气浪犹如汹涌的潮水,向着四周汹涌澎湃地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庙宇的梁柱在这强大的气浪冲击下,发出了吱呀作响的声音,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的砖石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仿佛随时都可能坍塌。寺庙中的佛像也在这气浪中摇晃不定,仿佛在为这场激烈的战斗而颤抖。而众多喇嘛,宛如不闻不见,继续结印施法,敲响暮鼓。活佛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林天王。林天王也在第一时间,对上了雪域活佛的目光。这种感觉,乃是他此生未有的颤栗。如同之前善智见到徐青的一指。此时此刻,林天王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感觉。即使他强到现在这种地步,在这位「活佛」眼中,也不过是一只力量强壮的蝼蚁。蝼蚁再强壮,那也只是蝼蚁!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带着满腔愤怒,林天王第二箭射出。与此同时,一份文气灿然,宛如照亮万古长夜的手稿在林天王身边燃烧起来。这是徐青手书的仙朝律原稿! 第304章 天道无情,人道有法 徐青手稿刚燃,周遭空气瞬间被抽空,发出尖锐呼啸。紧接着,万千金色篆字如燃烧的精灵,从熊熊灰烬中鱼贯跃出,每一个都闪烁着神秘光芒。它们汇聚成一道道流光,如流星般没入古老威严的撼天弓。弓身符文被唤醒,化作虚幻光影,自箭囊冲天而起,在半空盘旋交织,最终凝练成八个古朴大字:“天道无情,人道有法。”刹那间,林天王只觉周身气血如汹涌浪潮,与脚下地脉共鸣。他的心跳如同大地脉动,呼吸仿若山川吞吐。未及拉弓,巍峨山岳便已震颤,似在畏惧即将到来的力量。每个墨字化作斗大金芒,向着苍穹破空而起。“天”字一出,紫微星辉如暴雨倾盆,夜空瞬间被神秘星光笼罩;“道”字勾连地脉龙气,大地深处涌动金色光芒,一条巨龙蜿蜒盘旋,龙气源源不断注入万千篆字。眨眼间,万千篆字裹挟无尽力量,如星河倒卷,轰然注入弓身。林天王双眉紧锁,眼神决绝坚毅。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稳踏大地,双腿如生根般爆发出全身力量,奋力拉弓,仿佛要汇聚天地之力。他的虎口瞬间迸裂,殷红鲜血如泉涌喷出,却在落地前就被弓身铭文吸噬。与此同时,他脚下大地如沸腾海面隆起,地脉之气如汹涌洪流,顺着足三阴经贯入丹田。背后,壮丽的江山虚影缓缓浮现,山川河流、城池村落栩栩如生。弓弦未动,周遭古柏便在恐怖力量下拦腰折断,断口年轮自然排成“法”字纹路。不远处的瀑布逆流冲天,在半空凝结成“人道有法”四个巨大水字,每个都闪烁着晶莹光芒。轰轰轰!一道道箭魂虚影在云层翻腾结阵,化作三丈金匾高悬天际。匾上铭文的笔画似蛟龙搏杀,撇捺间迸射的剑气如闪电划过天空,直逼雪域活佛的护体佛光。雪域活佛的佛国幻境中,原本的嬉笑陡然变成惊呼。沉溺极乐的魂灵望见真实星空,半数挣脱幻术,化作流萤扑向撼天弓弦。它们的光芒虽弱,汇聚起来却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林天王耳畔响起万千百姓的呐喊,有耕夫的号子、书生的吟诵、铁匠的呼喊。这些声音汇聚成强大的精神力量,耕夫的锄头、书生的毛笔、铁匠的铁锤虚影,纷纷在箭簇处汇聚,为这一箭注入无尽希望。林天王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炸响,脊柱如龙起伏,带动周围空气剧烈波动。弓开满月时,背后缓缓现出徐青的虚影。这位仙朝缔造者并指为笔,在虚空写下最后一道律令:“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随着这道律令出现,天地间的力量沸腾起来。雪域活佛的金身毫无征兆地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裂痕,“滋滋”的声响尖锐刺耳,仿若要将这一方空间生生撕裂。他的双目之中,金血不受控制地汹涌涌出,在半空中诡谲地凝为一个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卍”字。那原本祥和宁静的佛国幻境,此刻脆弱得如同琉璃,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一片片地破碎开来。被困在其中的万千魂灵,发出凄厉的尖啸,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硬生生撕碎。古老暮鼓的经文,一寸一寸地从鼓面上剥落,随着经文的掉落,鼓皮上缓缓浮现出释迦牟尼那满含悲戚的泣血面容,仿佛在悲悯地为这场灾难默哀。活佛心中明白,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的面庞因愤怒和不甘而极度扭曲,五官都仿佛错了位,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双手以极快的速度结出伏魔印。这伏魔印,凝聚着密宗至高的降魔之力,是他最后的底牌。然而,在那汹涌而来、仿若实质化的箭气面前,这强大的佛门之力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一道凌厉的箭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呼啸而至,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它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瞬间削去了活佛的三根手指。那三根断指刚一落地,便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瞬间化作三根金玉材质的降魔杵。降魔杵上符文闪烁跳跃,似乎在不甘地挣扎,试图释放出最后的力量,守护这即将崩塌的佛门尊严。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天际的阴云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用力撕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骤然出现,缝隙之中,徐青的天魔真身裹挟着滚滚黑雾,缓缓降临。他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令人胆寒。周围的空间像是被扭曲的画布,以他为中心不断地变形、褶皱。徐青的右手缓缓探出,原本正常的指节在瞬间暴涨了三倍,指甲更是化作寒光闪烁的玄铁利刃,仅仅是在空中划过,便将周遭的空气生生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眨眼之间,他的手便刺入了暮鼓的核心。暮鼓像是一个遭受重创的生命,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痛苦的“嗡嗡”呻吟声。活佛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反而仰天大笑起来。他将体内仅存的佛力,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儿全部灌入一旁的晨钟之中,同时作金刚禅狮子吼:“天魔也敢染指佛宝?”刹那间,晨钟发出一声巨响,钟声轰然传开。金色的涟漪以晨钟为中心,如波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可当这金色涟漪触及到徐青周身那浓稠的黑雾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佛光,在太初魔炁的侵蚀下,如同冰雪遇到烈日,迅速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徐青的左眼之中,陡然迸射出紫微星芒,那光芒璀璨夺目,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战场,如同白昼降临。右眼则吞吐着北冥漩涡,无尽的吞噬之力从中散发而出,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逃脱它的吸引。在他的天魔真身背后,浮现出两重魔影。每重魔影都散发着独特而又诡异的气息,且各自结着不同的法印。第一重魔影身形矫健敏捷,化掌为刀,刀光一闪而过,那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只见晨钟的结界在这道刀光之下,瞬间被劈开,结界破碎时的光芒如同绚丽的烟花般绽放,照亮了整片天空。第二重魔影更是惊人,施展出了五雷大手印。掌心雷光闪烁,一道道粗壮的雷光如蛟龙般翻涌。磅礴的雷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将活佛生生按入地底三丈。地面上瞬间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尘土漫天飞扬,久久不散。魔气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暮鼓,暮鼓在这股恐怖力量的压迫下急剧缩小。从原本巍峨的庞然大物,最终化为拳头大小的骨鼓,轻轻地落入了徐青的掌心。在握住骨鼓的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周身的魔气愈发强盛,仿佛要冲破天际。整座古刹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轰隆”一声,轰然塌陷。地底涌出漆黑的冥泉,那泉水翻滚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林天王一直在一旁观察着战局,看到这个绝佳的时机,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周身的肌肉紧绷得如同钢铁,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随时准备出击的小蛇。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撼天弓拉至极限。弓弦被拉得紧紧的,发出“嗡嗡”的颤鸣声,那声音仿佛是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奏响最后的激昂战曲。他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将三支箭精准地钉入活佛周身的大穴。箭簇上,《仙朝律》的篆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瞬间化作一条条锁链,向着那些试图遁走的佛国残魂延伸而去。那些残魂在锁链的束缚下,痛苦地哀号着,声音凄惨无比。最终,它们被尽数封入地脉之中。徐青的天魔真身踏着冥泉的浪头,缓缓远去。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模糊,越来越看不清。然而,风中却传来他那肆意张狂的长笑:“多谢大师馈赠,此鼓当悬于仙朝刑台,镇八方邪祟!”这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第305章 点化武圣,故人重生 大战结束,林天王和徐青都没有在京师逗留,而是在一股强大骇人的恐怖气息降临前,迅速回归数百里外的太室山。……太室山巅,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棵巨大的血菩提树矗立于此,它的根系如同赤色巨蟒,肆意地向四周盘踞蔓延,粗壮的根须深深扎入山石之中,仿佛要将整座山巅都纳入它的掌控。林天王疲惫地倚靠着那皲裂粗糙的树皮,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就在此时,他手中紧握的撼天弓,忽地发出一阵瓷器碎裂般的脆响,声音在寂静的山巅显得格外刺耳。林天王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神兵,只见撼天弓竟齐根而断。断裂的碎片纷纷坠地,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碎片竟化作斑斑铁锈,像是被岁月无情侵蚀了千年。林天王已经与撼天弓融为一体,此刻撼天弓毁去,心中好似缺失了一大块,茫然无措。突然,树冠间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林天王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徐青的虚影正倒悬在那粗壮的血藤之上。徐青的面容依旧平静,他的指尖垂落三滴琥珀色的树汁,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弓毁道存,何必执相?”徐青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同洪钟般在林天王耳边回荡。话音刚落,他屈指轻轻一弹,那三滴树汁便如流星赶月般,没入林天王的眉心。刹那间,万千武道感悟如汹涌的洪流,朝着林天王的脑海疯狂灌顶。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看到了农夫锄地时,腰马合一,每一次锄头落下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那是对土地的敬畏与力量的融合;看到了渔夫撒网时,动作刚柔并济,巧妙地借助水的力量,将渔网挥洒得恰到好处,其中蕴含着对自然力量的理解与运用;还看到了稚童蹴鞠时,那浑然天成的身法,充满了灵动与自由,不受任何拘束。与此同时,血菩提树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突然绽放出一朵朵妖异的红花。每一片花瓣都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武经》的残页,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和图案,此刻却变得清晰易懂,仿佛在向林天王诉说着武道的真谛。林天王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他的脊椎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出阵阵虎豹雷音,那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断裂的弓弦竟从他的掌心钻出,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七十二节龙骨,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他周身的大穴。剧烈的疼痛让林天王的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但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这钻心的痛苦。在这剧痛之中,他瞥见徐青幽邃的眼眸,十万将士正在演练军阵。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枪挑如龙出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刀劈似山崩云裂,充满了毁灭的力量。林天王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他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当最后一块弓身碎片化作飞灰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他终于明悟:所谓武圣,本就不需要神兵利器。真正的力量,源自于内心,源自于对天地万物的理解与感悟。血菩提树仿佛感受到了林天王的蜕变,突然垂下三千气根,每根气根上都缠着一件凡俗器物虚影。有樵夫那略显破旧但却锋利的柴刀,有铁匠用来锤炼钢铁的沉重铁砧,甚至还有乞丐手中那破旧不堪的破碗。这些看似普通的器物,此刻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徐青踏着清晨的露水,缓缓走来,他的步伐轻盈而沉稳,手中握着一节稻穗。他微笑着看向林天王,轻声问道:“大哥可知,真正的撼天弓在此?”说罢,他轻轻挥动手中的稻穗,穗芒如微风般轻扫而过。刹那间,方圆百里的农具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发出共鸣般的鸣响,耕牛的哞叫声也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神秘的武道真言。林天王顿时福至心灵,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他抬起手,并指在空中划出一个“人”字。随着他的动作,万千民气如同受到了无形的牵引,迅速汇聚在一起,凝为一张无形的巨弓。这张巨弓散发着强大的气势,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红发衍空的狂笑自树心传来:“妙哉!以苍生为弦,以山河为箭!”整棵血菩提树突然褪尽血色,原本血红的枝干变得青翠欲滴,那些青翠的枝条迅速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箭囊。林天王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从容。他挽弓虚引,太室山七十二峰的地气像是被他掌控的精灵,纷纷化作箭矢。当他拉动弓弦的瞬间,那声音仿佛是百万黎民齐声呐喊:“射!”箭光如闪电般划过天际,所过之处,云层像是被一把利刃劈开,露出了千里晴空。徐青手中的狼毫,像是被注入了生命的灵物,忽地绽出耀眼的青芒。那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周围的空气,带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笔锋落处,太室山诸峰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同时剧烈震颤起来。山峰上的巨石滚落,尘土飞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笔之下颤抖。血菩提树也像是被惊醒的巨兽,粗壮的根系疯狂破土而出,在半空中迅速缠绕,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十丈宣纸。血菩提树的树汁汩汩流出,化作浓稠的墨汁,在宣纸上缓缓晕染开“孺子牛”三个大字。当这三个字显现的瞬间,林天王只觉眼前一阵恍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里,他清晰地看见田间老农躬身犁地的剪影。那老农的脊梁虽然佝偻,却透着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林天王定睛一看,心中大惊,那佝偻脊梁的姿态竟暗合牛魔大力拳的拳意。“大哥,武圣亦是‘圣’,牛魔大力拳的拳意该更高一些。”徐青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毫泼墨,笔下的字迹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万千耕牛虚影,在半空中奔腾咆哮。“大哥既有魔牛踏地之威,也当有孺子牵牛之仁。”不久前从雪域活佛处抢来的暮鼓敲响,配合徐青的话语如同洪钟般在林天王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天王心中那扇紧闭已久的大门。林天王的牛魔真炁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剧烈沸腾起来。他的脊柱处,缓缓浮现出一个农夫扬鞭的刺青,那刺青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鞭梢轻轻颤动,竟与撼天弓残存的弓弦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共鸣声越来越大,仿佛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奏响了林天王突破的序曲。血菩提树像是感受到了林天王内心的变化,突然开花结果。每一颗果实都像是一面镜子,映着不同的身影:有扛着锄头,脸上带着朴实笑容的佃户;有握着铁锤,肌肉紧绷的匠人;还有捧着书卷,眼神中透着求知欲的学童。林天王望着这些果实,心中突然福至心灵。他的牛魔拳架陡然一变,拳出时,如老农插秧时屈身蓄力,动作沉稳而有力,蕴含着对土地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热爱;收势时,似稚童牵牛时松紧相济,充满了灵动与智慧。太室山地脉龙气像是受到了他的召唤,自发汇聚成弦。当他以拳意拨动这根弦时,竟发出了《击壤歌》的古调。“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那悠扬的旋律在山间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就在这时,红发衍空突然从树身显形。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不羁笑容,手中拿着一串菩提子,用力一抛,大声喊道:“接好了!”众多菩提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地生根。每个菩提子都化作一个持械百姓的虚影,他们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神情,仿佛在为了守护什么而战。林天王看着这些虚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挥动拳锋,所到之处,农夫挥锄,动作刚猛有力,化作“劈山式”;铁匠抡锤,气势磅礴,形成“震岳招”;稚童嬉闹,步伐灵动,竟暗含“灵犀步”。在这一刻,牛魔大力拳的武圣关隘像是纸糊的一般,土崩瓦解。林天王周身毛孔喷涌的真炁里。“原来武圣不在于拳镇山河的镇”林天王突然喃喃自语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而是在于守!”说罢,他缓缓起身,背后现出丈二法相。左半边是青面獠牙的牛魔,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力量,仿佛能撕裂一切阻挡;右半边是弯腰插秧的老农,带着一种朴实无华的气息,却又透着无尽的坚韧。血菩提树像是受到了法相的感召,突然结出稻穗。暮鼓继续敲响,随之山间仿佛响起十万农人同诵《击壤歌》的声音,那声音整齐而洪亮,仿佛是一首赞美生命的赞歌。歌声惊起满谷流萤,它们在空中飞舞,汇聚成一片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徐青含笑收起的狼毫。血菩提树的青翠枝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无风自动。每一根枝条都像是灵动的蛇,在空中肆意舞动,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语言。就在这时,树心缓缓裂开一道金纹,那金纹犹如一道闪电,将血菩提树一分为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天地。衍空老僧从树心缓缓走出,他的脚步沉稳而缓慢,粗布僧鞋轻轻踩过满地碎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令人惊奇的是,他所到之处,地面竟有嫩绿的嫩芽破土而出,仿佛他的脚步带着春天的生机,所经之地都被唤醒。他身上的袈裟,如同褪色的经幡,松松垮垮地披挂在身上,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脖颈处,半截血藤刺青若隐若现,那是红月禅师寄宿时留下的烙印,如今已化作枯藤纹理,像是岁月刻下的沧桑痕迹。林天王见状,下意识轰出一拳。这是他刚突破之后,尚不能圆融无碍,身体本能对突然出现危险存在的防御一击。然后他意识到不对劲,周身气劲猛地一滞。这是当年的“衍空”?老僧掌心托着一颗剔透舍利,舍利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他祥和的面容,分明是佛门大德才有的琉璃骨相。“施主这一拳,远胜当年。”衍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伸出手轻轻抚过树干。随着他的触碰,被抚摸的枝条像是受到了某种神奇力量的驱使,瞬间结出饱满的稻穗,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稻香。“更难得的是施主牛魔踏地时,自发留了七分力护住田埂,善哉。”他微微颔首,佛语玄妙。林天王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拳头,眼神中充满了思索。方才下意识挥拳时,他并未察觉到其中的微妙变化,此刻经衍空提醒,他细细看去,只见拳风扫过的岩壁上,裂缝竟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鸟巢。那些鸟巢安然无恙地挂在岩壁上,巢中的鸟儿甚至没有受到丝毫惊扰,正欢快地叽叽喳喳叫着。再看牛魔虚影收拳时的躬身姿态,与田间老农拾穗的姿势竟浑然相合,这一发现让林天王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徐青倚着树根,脸上带着几分随性与洒脱,顺手将酒葫芦抛向衍空,高声问道:“大师如今可知,天地间最烈的火是何物?”衍空稳稳地接过酒葫芦,仰头饮下一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忽然,他猛地咳出几点金血,那金血滴落在地,竟瞬间燃起青色火焰。焰光中,映出他曾经被红月魔念控制时的癫狂模样,只见他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周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与此刻的祥和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众生烧不尽的执念劫火。”衍空面色平静,伸出手指轻轻一掐,那青色火焰便瞬间熄灭。他的腕间佛珠,忽然有七颗褪成了灰白色,仿佛随着这一指,他将心中的执念也一并掐灭。“好在林施主的拳,有萌发万物的武圣之意,替老衲砸碎了最后一道心障。”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望向林天王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这便是徐青的厉害之处了。让林天王刺杀雪域活佛来突破武圣,只是第一层表象。另一层便是为了强取暮鼓,并且借助林天王突破武圣的意境,来粉碎衍空历劫重生的最后一层心障。可以说是环环相扣,一举多得。唯有徐青身为当世天魔主,才能用出神入化的手段,将两位故人的修行障碍劫数,化为造化。玩弄了这一手,徐青才算是真正积累出仙朝缔造者应有的大势,能够真正有资格和恢复造物主巅峰的黑山老妖一战。……暮鼓的声音,悠扬而深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衍空的袈裟突然鼓荡如帆,猎猎作响,背后浮现出百亩稻田虚影。稻田里,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劳作的竟是雪域活佛佛国幻境里的部分魂灵,此刻他们弯腰插秧的身姿,与林天王拳架里的“老农式”如出一辙。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次弯腰、起身,都带着一种对土地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热爱,仿佛在这片虚幻的稻田里,演绎着真实的生活。在雪域活佛的佛国中,他们只需要享受乐欲,不需要付出什么。但在衍空的佛国幻境中,他们需要劳作,来获得充实的快乐。区别在于,在衍空佛国环境内,他们的灵魂会越来越充实,如此将来才能重新转世投胎。而在雪域活佛的佛国中,则只能永世存在于佛国中,直到再生不出一点欲乐之情,彻底化为虚幻的死物。林天王的牛魔法相突然仰天长哞,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天际。背后浮现出十万铁匠打铁的虚影,只见火光四溅,铁砧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拳风呼啸而过,如同一股强大的风暴,血菩提树三千气根同时结穗。那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衍空合十大笑,笑声爽朗而豪迈,脚下绽开八瓣金莲。莲心处,却是个握拳的童子,那童子面容稚嫩,眼神却透着一股坚定,正是林天王所悟新的牛魔大力拳第一式“稚子牵牛”的拳意显化。而徐青屈指一弹,树冠间垂落出《仙朝律》金文,此刻竟与佛门《金刚经》梵文交织成网,两种古老的文字相互辉映,散发出神秘的光芒,惊起满山鹤唳。鹤群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发出清脆的叫声,仿佛在为这奇妙的景象欢呼喝彩。……寺庙废墟中,雪域活佛的残躯平静坐着,满身绕着宛如天规天条所化的锁链,残存的喇嘛在周围诵念密宗佛经。而锁链上,赫然是一个个此前在佛国幻境中的魂灵。此刻,它们一个个脸上现出欢喜之色,仿佛在享受什么莫大的极乐之事。种种极乐的情绪,竟然化为火焰,点燃它们。火势越来越旺盛。这些魂灵也因此越来越快乐。渐渐地,活佛周身的锁链开始被火焰烧毁,寸寸破碎。然而,这个过程中,魂灵们脸上的喜色渐渐消退,化为平静。而一个个魂灵也在这个过程中死寂。等到最后一寸锁链破碎时。所有魂灵一同死寂。没有痛苦,没有喜悦。没有救世主,也没有永远的极乐净土。但是它们什么都不知道了。雪域活佛轻轻一叹:“凡夫之人,以为有我。”平实的“佛语”一出,周围彻底清净。 第306章 黑莲降世,徐青的考验 忽然间,平静的地底像是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搅动,冥泉毫无征兆地沸腾不止。滚烫的气泡不断从泉底涌起,破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滚滚热气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味,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而粘稠。在那漆黑如墨、汹涌翻涌的水面上,缓缓绽开了一朵三品黑莲。这黑莲的每一片莲瓣都硕大无比,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倒写的《金刚经》梵文。梵文闪烁着诡异的幽光,仿佛在诉说着被扭曲的佛理,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却又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邪异气息。黑山老妖赤着双足,面色冷峻,一步一步缓缓踏莲而来。他的三千银发如瀑布般垂落,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寒光,仿佛是由冰雪凝结而成。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枯萎的曼陀罗花像是被注入了邪异的生命力,瞬间重生。然而,重生后的曼陀罗花却不再是娇艳的模样,而是化作了一盏盏阴森的骷髅佛灯。这些佛灯散发着幽绿的鬼火,在夜风中摇曳闪烁,照亮了黑山老妖那冷酷的面容和他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夜空中,原本安静的荧惑星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骤然变得异常明亮。那刺目的红光,如同鲜血般洒向大地,给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黑山老妖抬头望向荧惑星,缓缓抬起手,那动作仿佛要将整个苍穹都握在手中。随着他的动作,掌心竟缓缓浮现出一座坍圮的古寺虚影。只见那残破的“大雷音寺”匾额斜挂在门楣之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刹那就会掉落。寺内,五百罗汉的金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庄严,皆生满了斑驳的绿锈,显得破败不堪。而在他们的眉心处,竟嵌着由荧惑陨铁铸就的逆卍字钉,散发着冰冷的寒光,象征末法。“此物本该随释迦牟尼道人涅槃寂灭”黑山老妖冷冷地开口。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虚空,每一下叩击都像是在敲响末运的钟声。随着他的动作,寺中突然缓缓升起三品黑莲。这黑莲的莲瓣由荧惑玄铁铸就,坚硬无比,每片莲瓣上都刻着被篡改的《般若经》:“色即是空,空即是恶”。扭曲的经文,在荧惑星的血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诡异。黑莲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迅速坠入活佛的胸口。就在这一瞬间,九天星河仿佛失去了控制,突然倾泻而下。无数星辰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璀璨的光瀑,向着活佛涌来。荧惑星投射出的血光,如同一把把利刃,照在莲瓣上,映出了三幅恐怖的炼狱图景。一品莲上,显化出阿修罗屠戮天众的惨烈场景。阿修罗们身形高大,张牙舞爪,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挥舞着各种奇异的武器,疯狂地冲向天众,将天众杀得片甲不留。佛血四溅,染红了周围的天空,也浸透了莲纹,使得莲纹上的梵文都似乎在痛苦地扭曲。二品莲上,浮现出紧那罗用琴弦勒毙比丘的画面。紧那罗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那琴弦在他手中如同一把夺命的凶器,紧紧地勒住比丘的脖颈。比丘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的双手徒劳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致命的束缚。魔音从琴弦中传出,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蚀刻着梵文,使其变得模糊不清。三品莲上的画面更是令人震惊,竟映着黑山老妖撕裂大雷音寺佛像的画面。只见黑山老妖双手用力地撕扯着佛像的身体,佛像的碎片纷纷掉落。佛指在这剧烈的撕扯中,化作了莲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悲哀。活佛的金身被这汹涌的星火瞬间点燃,火焰熊熊燃烧,将他包裹其中。在这火光之中,他的背后缓缓浮现出三头六臂的异相。左首是忿怒明王,面目凶狠,怒目圆睁,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向敌人发起攻击;右首是黑山妖相,周身散发着邪异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仿佛在嘲笑世间的一切;而正中,却是他自己的少年法相,面容稚嫩,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迷茫与挣扎。黑莲像是一个贪婪的怪物,疯狂地吞噬着荧惑星力,将当年被释迦牟尼道人斩断的“贪嗔痴”三毒重新灌入他的体内。“大师可认得这莲中囚徒?”黑山老妖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猛地捏碎莲台,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三具被铁链贯穿的金刚骸骨跌落尘埃。这三具骸骨正是当年守卫大雷音寺的金刚,他们的身躯曾经是那么的高大威猛,如今却只剩下了这破败的骨架。活佛见状,瞳孔急剧收缩。这些骸骨的脑后都生着尖锐的骨刺,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贪嗔痴三毒进入骸骨,诞生了新的护法金刚。而且是四尊!第一尊嗔怒金刚从滚烫的熔岩中缓缓站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钢叉,这钢叉竟是用罗汉的脊柱熔铸而成。钢叉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鲜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嗔怒金刚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挥舞着钢叉,发出阵阵怒吼,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毁灭。第二尊贪爱金刚脚踏业火红莲,缓缓浮现。每片莲瓣上都嵌着被腐蚀的佛宝,这些佛宝曾经是佛门的象征,如今却在邪异力量的侵蚀下变得黯淡无光。贪爱金刚的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容,他的目光四处搜寻着,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可以掠夺的目标。第三尊痴愚金刚口诵倒错的《金刚经》,缓缓走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经文字符从他口中吐出,竟化作了一面面食人经幡。这些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在召唤着死亡。第四尊傲慢金刚则由三品黑莲直接幻化而成,他的额间竖着一只竖眼,正是荧惑星本体的投影。这只竖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傲慢金刚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脚下。黑山老妖见状,满意地笑了笑。他割破自己的手腕,洒下妖血。那妖血滴落在星火之中,迅速凝成了第四品莲台虚影。“待你炼成四相归一时,这荧惑黑莲自当圆满.”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半月后。活佛端坐在黑莲之上,神色冷峻,他的指尖轻点虚空,动作看似轻柔,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荧惑星投下的血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扫过流民营地。那些饥民们原本憔悴的面容上,突然浮现出倒卍字印记,那印记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仿佛是被邪异力量烙印在灵魂深处。他们的瞳孔逐渐染上暗红色,眼神变得空洞而无神,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他们机械地走向佛国虚影,脚步沉重而缓慢,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都仿佛在颤抖。随着他们的前行,血肉便褪色三分,原本鲜活的生命气息逐渐消散,最终化作半透明的魂灵,跪拜在贪嗔痴三尊金刚脚下。这些魂灵的脸上带着痛苦和恐惧的神情,却无法挣脱那无形的束缚。“此乃大慈悲。”活佛的声音冰冷而空洞,他抚摸着莲台边缘的骷髅佛灯,那佛灯的灯油竟是流民们被抽离的恐惧情绪。这些恐惧情绪在灯油中翻滚涌动,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悲惨的命运。佛国内新建的稻田里,魂灵们弯腰插秧时,秧苗根茎竟扎进他们透明的脚踝。每一根根茎都像是一条贪婪的吸血虫,不断地吸食着他们的魂力。这些受渡者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之力,滋养着荧惑黑莲,而黑莲在这滋养下,愈发显得邪异而强大。……南直隶,应天府。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临时内阁那略显陈旧却不失庄重的桌案上。一封封来自北地的情报,像是一群沉默的使者,静静躺在那里,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内阁首辅霍景,这位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平日里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见惯了世间的风风雨雨,甚至在内心里,他早已将灾民视作无足轻重的存在。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这些情报的内容时,一向沉稳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玉……他疯了?”如今北地推广了高产作物,本应迎来粮荒大为缓解的局面,可没想到,在对待百姓的残酷程度上,北地的老爷们竟如此“出类拔萃”。好好的一条鞭法,推行起来,却成了许多百姓破产卖地的导火索,将无数家庭推向了深渊。换做往年,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必定流民军遍地,天下大乱。可如今,玉亲王竟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请来雪域活佛,与密宗金刚宗的人联手,勾结权贵士绅,再加上北方官府的力量,不断收拢流民。用活佛的佛国将老弱病残渡化,把精壮之人丢进工坊,稍有闹事的,便就地格杀。如此一来,流民的问题竟被他轻松地解决了。“高啊。”霍景半是震惊,半是吐槽,那语气里,既有对玉亲王手段的惊叹,又带着几分嘲讽。就说问题解决没解决嘛!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这玉王爷倒是深谙‘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道理,只不过”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户部尚书陈复,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把人也解决得太彻底了些。”陈复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他抬手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官帽,说道:“元辅,我昨日仔细算过,北地丁册上月起码骤减了八万户。”说着,他弯腰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缓缓画圈,那动作仿佛在描绘着北地人口锐减的惨状,“按这渡化速度,再过三年北直隶怕是要‘千里无人烟’。”南北终究要归于一统,若是北地无人,对于朝廷绝对是极大的负担。在中土王朝,华夏子民和非华夏子民,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这不是好不好用的简单问题,而是关乎能否为朝廷所用的关键所在。抛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传统说辞,仅从教化、收税等方方面面来讲,天朝上国的子民,远远优于任何异族。而且到了大虞朝,底层百姓还有一个独特的优势。许多平民百姓的先祖,都是从权贵士绅豪族这些阶层堕落下来的。真正先秦时代的穷人,到大虞朝,大部分早就绝后了。所以这些底层百姓多少都传承了一定的家学,自幼便耳濡目染中土文化,更容易接受朝廷的教化,培养读书种子也更为容易。可若是其他异族土著,想要教他们种地、读书、认字,那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不可估量,就算历经几百年,都未必能收回成本。而大量的读书人口,能够推动道术机关的进步,筛选出更多适合修行的人,这些都是天朝子民潜在的巨大优势。毫无疑问,北方现在做的事,根本是在掘仙朝的根基。霍景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摘下天工院制作的水晶镜,在黄花梨案几上轻轻叩击着翡翠烟杆,发出清脆的声响。“即刻传谕都察院,着督察院、翰林院、六科给事中联衔上奏,将北地‘佛国渡民’之事写入邸报!”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字字要见血!”次日寅时,京城雕版作坊内灯火通明。翰林院编修坐在案前,手持狼毫笔,神情专注,笔锋游走间,疾书道:“查北疆道御史密报,玉亲王勾结西域番僧,假借赈灾之名行掠民之实”一旁的老刻工眯着眼睛,紧盯着木板,手中刻刀上下翻飞,枣木屑纷纷扬扬地洒落。随着刻刀的舞动,“妖术惑众”四字逐渐在木板上显露出锋芒。五更鼓响,报房小厮怀揣着墨香未散的邸报,飞身上马。那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向着应天府衙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东州书院内,青衫士子们围坐在一起,传阅着加急文书。山长站在讲台上,手抚着白须,气得浑身发抖。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此乃圣贤书中‘苛政猛于虎’之实证!”随着这一声怒吼,桌上的砚台应声而裂,碎成了几瓣。监院见状,赶忙从怀中取出私藏的学院札记。众学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眼神中透着愤怒与坚定。他们歃血为誓,连夜开始誊抄二百份《讨逆檄文》。这些檄文,被悄悄藏进运河粮船的暗舱,随着船只的行驶,向着北疆而去。朱雀大街的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人站在台上,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震得茶碗都轻轻颤动。“列位可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那番僧座下莲台,竟是用童子脊骨镶嵌!”台下,身着团花马褂的盐商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盖碗,手中的鼻烟壶在掌心转得飞快,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早听说北地工坊拿人骨烧瓷,没成想连魂魄都不放过!”一人忍不住高声说道。大明报的报童猫着腰,灵活地钻过街上人潮,手中高举着揭帖,那上面的标题格外骇人:《惊曝北疆十万人丁失踪案》!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投来惊讶的目光。通政司主事捧着塘报,脚步匆匆,碎步进殿。“最新急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北地给流民发了掺香灰的窝头,说是‘食之可登极乐’。”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补充了一句,“结果当日吃死许多人,如今百姓都管这叫‘孟婆馍’。”霍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翡翠扳指,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阴阳怪气道:“糊涂!这叫‘物竞天择’——经不住佛缘的早登极乐,熬过去的正好充作苦力。”他说完后,突然击掌赞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妙哉!当年张太阿若得此法,嘿嘿……”旬日之间,通政司收到了九道监察御史的弹章。保定莲池书院传出了慷慨激昂的《北征赋》,两淮盐商集资刊印了《流民口述录》……一时间,整个南直隶都沸腾了起来。霍景在值房里,悠闲地把玩着和田玉镇纸,转头对如今的南直隶布政使何大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自信与得意:“玉王爷即使能封百姓之口,还能拦住大运河千帆竞渡不成?”……临时内阁的做出的一系列反应都没有上奏老皇帝和徐少保。因为陛下圣明,这种事让陛下知道了,有损陛下的圣明。至于徐少保,突然说要闭关,政务全权交给临时内阁处理。霍景作为人精,岂不明白其中蹊跷。这也是徐青放出俗世政务权力的征兆。临时内阁的表现,将决定日后许多事。这次便是考验! 第307章 不要脸 “玄扈,你跟着为父修行,什么筑基、炼炁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胎息,领悟胎息之要,你往后的修行,自是无往不利。” 天宫在钟山之巅,而钟山又汇聚王气,如今在天宫周遭阵法的影响下,钟山已经成为大虞朝灵气最汇聚之地。 可以说,整个钟山,随便一片田土开荒出来,都是不错的灵田,种出的黄粱米,不会比大禅寺的差多少。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钟山上的灵田品质会越来越出色。 另一方面,经过天工院研究,将采集的灵植的枝叶或者黄粱米的秸秆绞碎铺在灵田上,更有利于疏松灵田,汲取日月精华,还有一点防冻和灵虫害的效果。 除了皇家之外,徐家是钟山的第二大地主。 徐青便带着徐玄扈在自家的灵田里进行开荒,并寻找那些对灵植有害无益的灵虫。 其中筑基炼体的功法,正是林天王突破武圣时重新修撰的“牛魔大力拳”。 里面的老农耕田之意,乃是正得不能再正的修炼功法。 以徐玄扈第四代黑山老妖的绝世天资,没几下便悟透其中精髓,弄得他林伯伯羞惭而去。 好吧,都怪徐青话多,当面嘲讽好兄长。 另一方面,徐青禁止徐玄扈动用吞噬万物精气的神通,因为吞噬的精气太杂,没有彻底“净化”,徐玄扈这样下去,必定容易生出各类心魔来,影响他的性格。 当然,黑山老妖的修行,其实本也是从红尘的纷纷扰扰、各种心魔中杀出来的。这些心魔,也是磨砺。 只是如此修行,不是以人道为本,性格中的人性会越来越淡。 徐青不希望儿子走到那一步。 牛魔大力拳是炼体筑基的顶尖法门,而胎息则是徐青从道藏中悟出的精妙法门。 胎息在于藏,这个过程中,生机自然蕴养。 有了生机,自然不容易性子冰冷寂寞。 徐青更希望徐玄扈懂得什么是守护。 而孕育生机,感受到爱和温暖,自然就会懂得这些。 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不担心徐玄扈变得善良而吃亏,因为徐家有这样的底气,能承受住这些代价。 的确,在残酷的世道里,善良并非一个对生存有利的品质,甚至是奢侈且昂贵的。 正如爱情,也是奢侈的。 但能拥有,能经历,对于人生亦是一种珍贵的体验。 徐青有底气让儿子去经历这些。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观念未必是对的。 可是做了孩子的父母,终归是忍不住让孩子拥有那些美好的东西,希望将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传授给他,让他少走一些弯路。 但现在徐玄扈并不那么理解。 若是平常孩子,即使不理解,如果有父亲陪伴,他也是开心的。 可徐玄扈似乎更喜欢独处,看书,看那些深奥的学问,甚至天工院里许多机关道术的玄理…… 他对这个世界有极为旺盛的求知欲。 徐青的天魔心是能感知到这一切的。 徐青因此是有一些动摇的。 可是,他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所以慢慢尝试吧。 他们父子的生命注定是漫长的,如果犯了什么错,也可以用岁月来纠正。 徐青自认为他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徐青让徐玄扈慢慢感悟胎息的妙谛,另一边,不远处是一个盘膝打坐的僧人,正是衍空。 他斩断了和红月禅师的羁绊,由红发衍空来承继红月的过去,而自己则成为崭新的人。 这一切羁绊的斩断,使衍空断去前尘,领悟真我。 使得他的大威天龙菩萨观终于化为自身修行的资粮,接下来衍空要修炼自己的东西。徐青在旁给出建议,那就是从衍空的本命武学大力金刚掌入手,然后结合佛门三十二金刚法相,悟出真正的降魔大力神通,进入真正的超凡入圣之境。 这门绝学,徐青名之为——大金刚神力。 当然,其中灵感,有来自于他前世看的小说。 但徐青如今的境界,足以让他将小说中的一些虚幻设想,填充玄奥,化为现实。 这对真正的求道者不算什么。 因为求道者有一个很重要的特质,那就是借假修真。 徐青无非是展现了这个特质。 在徐青的帮助下,衍空从大威天龙菩萨中汲取营养,升华自己的本命武学大力金刚掌,然后糅合三十二金刚法相。 这大金刚神力的修炼逐渐完善起来。 如今衍空卡在了关键一步。 三十二金刚相是外相,并非本相。 因此衍空还需要参悟出自身本相,这门绝学才算真正完善。 衍空身上显出幻影。 一会儿是飘逸潇洒的铁脚仙人,正是全真七子的玉阳子,一会儿是红月悬空的禅师,又一会儿是充斥不祥之意的红发头陀。 然而这种种皆不是衍空老和尚的本相。 徐青见状,在旁轻吐雷音, “死中求活,空寂无相。” 衍空福至心灵,浑身气息忽然消失,空空寂寂,宛如虚无。 而座下的岩石忽地粉碎,化为齑粉融入灵田。 自始至终,衍空没有发力的迹象,而大金刚神力却在这刹那间发挥出来,颇有种三界之中,无可匹敌的韵味。 衍空起身,“多谢。” 徐青笑了笑,“大师,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自也有收获,因为衍空创法的全过程,完全反馈在徐青的天魔心中,可以说除了衍空之外,徐青是最了解这门绝学的存在。 而且他通过对大金刚神力的了解,对于佛门修行的妙谛有了更深的理解。 其和天魔之道,不谋而合。 佛法高深,则去相而无相,存留神意。 天魔之法,同样也是无相。 双方之道,看似正邪有分,实则殊途同归。 衍空微微颔首,“叨扰许久了,老衲该回金光寺看看了,若有什么差遣,徐少保知会一声便是。” “好。” 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的客套。 衍空随即作别,直接回金光寺去。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历劫重生之后,他更想念金光寺了。 只是苦了法月,这住持之位还没坐够呢。 不过徐六首是好人,法月师傅只要开口,帮他成立个新金光寺都行。 实在不愿意搞新金光寺,那西湖金山寺听说缺个住持,徐青写个纸条,也能保证法月在这千年古刹上位。 另一方面,衍空的大金刚神力将是日后对付雪域活佛的一大关键。 距离徐青等人和黑山老妖一方再次决战的时间也是越来越近了。 这一次要面对的是全盛的造物主,即使徐青也没有多少胜算。 但他一向是尽人事看天命。除此之外,老皇帝能有多给力,也是这一战的关键。 修行越高,徐青越是清楚,老皇帝修道实是逆天之举,而且在徐青的影响下,老皇帝还真修成了,天罚是必然的。 黑山老妖便是代天行罚的那个存在。 这一战无可避免。 哪怕老皇帝心机深不可测,在这一战,也必定要和徐青全力合作,才有渡过此劫的机会。 如果说此前长白山一战是徐青必须渡过的死劫,那么这一战,便是轮到老皇帝了。 一老一少,都是倒霉蛋。 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 … 回到徐府。 虽然徐青声称闭关,不问俗事,但总有人能破例来见他,这个人便是严山。 严山汇报了北方的种种事,以及内阁的应对之策。 徐青摇了摇头:“玉亲王倒行逆施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了。” 徐青更清楚,摊上万寿皇帝这个爹,玉亲王没得选。 老皇帝知晓自己打压玉亲王太狠,哪怕过不了黑山老妖这一劫,也不可能让玉亲王上位。 天家无父子。 真要是玉亲王继位,老皇帝身后事必定很恶心。 所以老皇帝中意的继承人是皇孙。 这还有一个好处,只要不是玉亲王继位,徐青就不会和皇家彻底撕破脸。以玉亲王的资质,也不是徐青对手。 老皇帝看得很开。 皇孙上位,徐青又是个念旧情的,往后他这一脉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若是玉亲王上位,徐青和皇家的情分就尽了。 当然,能渡过黑山老妖这一劫更好。 只要能从此长生不老,永享盛世,老皇帝不介意和徐青平分天下。 不过若是有机会,老皇帝肯定更愿意一人独治。 总而言之,这位万寿皇帝是极度精明利己的人,做出的选择,不会让自己吃亏,更能审时度势。 严山自也看出玉亲王陷入死局,他回道:“坐馆,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如今玉亲王倒行逆施,之前守京师的声望彻底葬送回去。 哪怕清流言官都不想站他这边了。 但玉亲王的武力,如今也格外强大。 这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是雪域活佛在玉亲王的支持下,佛国比之前更可怕了。 现如今捉妖司已经不能过黄河。 密宗的喇嘛很疯狂,已经和捉妖司在黄河沿岸产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冲突。 而且还有慕容太师帮忙训练的贪狼骑兵相助。 若非讲武堂学员和道院弟子不是吃素的,南方这边甚至占不到什么便宜。 除此之外,这些冲突也是仙门考试内容的一部分。 逐渐地,第一批通过仙门考试的真传弟子已经陆续脱颖而出。 徐青对这一切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他说道:“总而言之,一切外物的损耗都无足轻重,一定要保住人。另外,你让魏国公世子带着军事统计调查司的人,潜入辽东去和吴大人汇合,关键时刻,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这会不会太危险?”辽东很靠近黑山老妖的地盘,无比危险。 吴大人到现在都没出事,不得不说,算是受到天眷了。 当然,根本原因是徐青留了一记暗手。 他一直等老妖上钩。 没想到,老妖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有对徐青身边人动心思。 这大概也是老妖自身的警觉,并勘破天机,在没有恢复造物主巅峰之前,不给徐青任何拖延他恢复造物主巅峰的机会。 徐青和严山商议完这些事之后,径自去了方阁老家。 今日天晴,老人家在躺椅晒太阳。 方阁老脸上的褶皱宛如老树枯死的皮,让人怀疑他随时都可能逝去。 但徐青也摸不准,老人家到底啥时候走,甚至说不定活得比他还久! 徐青现在境界比从前更高,但这次很老实,没有找老方搭搭手。 只要不比较,徐青就觉得自己是一人之下。 除了黑山老妖,天下再无抗手。 反正不给老方毁灭梦想的机会了。 “阁老好。” “嗯。” 老方是真的不问世事,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晒太阳和看书。 看的不是道藏,而是闲书。 用他的话来说,看了一辈子微言大义和道藏,到老了还不能享受享受。 如今南直隶的通俗小说水平发展很快,但金……,咳咳,也就是某本写世情且带点色的小说,依旧是民间毫无疑问的霸主。 什么三国话本或者西游记什么的,都要靠后。 甚至谢泉亲自出来站台,说这是当今世间写人性最深刻的书籍,看似通俗粗鄙,实则满是微言大义。 好吧,老谢也是为了赚外快。 因为有书商花大价钱请他给金某梅作序。 不得不说,世风日下。 现在大虞朝一切都是向钱看。 许多工坊主都抱怨,南方世风狡诈,比不得北方淳朴。 现在进南方工坊做工的工人可奸滑了,要求忒多。 还是北方好,干的时间久,要的工钱少,甚至能不要钱,吃住都在工坊里,比骡子都好使唤。 另一边,徐青和方阁老问候之后,就尬住了。 老方没问他为何来。 徐青也不好开口。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 徐青只好率先打破僵局,“阁老,我这有一枚延寿果。” “人之寿数,自有定数,我不需要,徐青,你把它给想要的人吧。”方阁老微微睁开眼,看着徐青。 徐青:“阁老,我想请你帮个忙。”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老方不上当,徐青就强求了。 “阁老最好别逼我,不然我跪下求你了!” 徐青接着恶狠狠道。 反正给老前辈,给救命恩人磕一个, 不寒碜! “说吧。”方阁老见徐青这无赖劲,深感无奈。 人不要脸,果真是天下无敌! 第308章 战书 “我想知道黑山老妖有什么破绽?”徐青一脸认真地看着方阁老。方阁老:“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说到此,顿了顿,继续开口:“即使见过,也未必能知道。”徐青:“阁老,实不相瞒。我身上中了黑山老妖的先天神火咒。这是一个隐患,不过我暂时不想除掉它,因为这也是一个机会。只是,对于先天神火咒的特性,我已经有点琢磨不透。你帮我瞧瞧?”方阁老闻言沉思一阵,然后起身抬起手搭在徐青的身上。轰!徐青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力量钻进天魔身,与此同时,太初魔炁纷纷退散,天魔身也来到崩溃的边缘。他强忍住反击的念头,任由这股力量在身上一晃而过。方阁老呼吸重了几分,随即收手,“徐青,我真不懂什么道术,也不知道什么叫修行。但……”他犹豫一下,接续道:“你应该不是黑山老妖的对手。”徐青咳嗽一声,说道:“缘由在哪?”方阁老:“你身上的先天神火咒比你的魔炁更难抹除。”徐青心中一震。更难?这意味着,即使不用徐青自身琢磨的弄险手段,老方也能抹去先天神火咒。“看来我猜得没错,即使老妖的道术练到传说中‘法有元灵’的程度,老头子依旧能将其抹去。”徐青暗思道。徐青:“您老咋不顺便帮我抹掉?”“你不是说暂时不想么?”方阁老眼皮跳了跳,一副你莫非老年痴呆的神情。徐青:“看来阁老你可以随意控制您的神通?”方阁老眉头一紧,然后舒展开:“祸莫大于无适,徐青,你要问黑山老妖有什么破绽,这或许是他唯一可能出现的破绽。”他没有回答徐青现在的问题,反而直接回答了徐青原本要问的事。祸莫大于无适,听起来很像道德经的文字。但徐青见过的道德经各版本中,没有这句话,更接近的是“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这句话要结合道德经前面的一段理解,那就是老皇帝常说的“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甘为天下先。”徐青心中流淌道德经文字,解析方阁老话中的含义。无适,尔雅有言,“适,往也”。无适,无往也。往意味着“道”。因为道是一种依循,准则,所以走的路,叫做道路。修行的路,也叫道途。徐青豁然明悟。黑山老妖自诩代表天道,一旦他的行为不符合“天道”,陷入“无适”,便是其丧吾宝的时候。击败黑山老妖,要从他的“道”着手。“谨受教。”徐青心里本来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得到方阁老的回应之后,自是更证实了这一点。方阁老:“那你把延寿果给我吧。”徐青轻咳一声,“您老不是不要么?”“拒绝你,我自然不会要。你逼着我回你,我想了想,还是要了吧。”徐青随即笑了笑,将延寿果留下,然后告辞。他心里清楚,老人家退休是真的退休,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徐青知情识趣,也就不打扰了。等徐青离开,方阁老将延寿果拿在手里,一只雪白的老猫凑过来。方阁老笑了笑,“你想吃,给你吧。”一颗能延长人寿命,使魏国公这等大权贵都趋之若鹜的延寿果,竟被方阁老拿来当做了猫粮。不是他不知道延寿果的珍贵,而是在他看来,这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珍贵的。所以现在的延寿果,和此刻照在身上的阳光一样珍贵。老头子又躺在躺椅上,阳光好似毛毯披在身上。老猫吃了延寿果,打了个嗝,躺在方阁老身上,发出均匀呼吸声。又是被浪费的一天啊。所以被浪费的时间,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方阁老如此想着。……徐青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他到这个世界以来,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考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使到了现在,徐青也不可能松懈。虽然理论上来说,天魔不灭。但释迦牟尼时代,也有天魔主。那时候的天魔主没有天下无敌、统治世界,那么徐青也不一定能做到。何况他也不是青铜镜唯一的主人。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徐青回到家,取出暮鼓。如今的暮鼓只有一半的巴掌大小,全身是骨制的。这应该是释迦牟尼的指骨所化。太初魔炁很容易便掌控了暮鼓。准确说,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暮鼓。因为暮鼓是不设防的。如同释迦牟尼的佛法,乃是面向于芸芸众生,广罗大众。门槛非常低。徐青敲击暮鼓的同时,自然而然从鼓声中感受到了“道”的存在。释迦牟尼确实很有东西,而且不少。徐青用各种鼓点来敲击暮鼓,得到很多反馈。每一种鼓声,都是在诠释“道”。只是他依旧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徐青渐渐地体会到了不对的地方在哪里。那就是不自然。徐青明悟了一件事。无论暮鼓的鼓声如何诠释“道”,始终有一点是没法诠释的。那就是暮鼓的鼓声,始终有一种贯穿不变的规律,能让人体会,并把握住。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暮鼓是有所“住”的。“看来只有晨钟和暮鼓一起使用,才能真正接近释迦牟尼道人的佛法真意。”徐青暗暗寻思。上次他没机会夺走晨钟,因为活佛受伤时,黑山老妖降临了。再留下去,徐青能回来,但林天王是没机会回来的。而且能夺走暮鼓,很难说不是黑山老妖故意抛下的诱饵。这是一种心理博弈。徐青没有畏惧,大不了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沉浸在对暮鼓的研究中,徐青并非毫无收获,他从中对“先天神火咒”的道体悟更深了。毫无疑问,徐青对黑山老妖的修行之道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黑山老妖故意误徐青的道。但不重要。徐青的天魔法本就是要包容一切的。管它好坏,都是徐青的修行资粮。只不过……“爹,我昨晚梦见一个人,他教了我许多修行法门……”徐玄扈的话,令徐青一惊。徐青仔细询问。随即他知道了这个出现在玄扈梦中的人是谁。黑山老妖!这个家伙能在他的地盘潜入儿子的梦境。徐青一向以天魔法来潜入别人的梦境,而且前提还得是别人对他念念不忘。但徐玄扈是没见过黑山老妖的,也没有交集。这一点非常可怕。徐青询问了黑山老妖在梦境里对徐玄扈说的所有话,包括那些修行内容。这些修炼内容,艰深晦涩,却直指大道。毫无疑问,黑山老妖是强行将三代老妖悟出的大道,用文字强行塞给了徐玄扈。他现在不理解不要紧,将来自然会明白。与此同时,这也等于黑山老妖将自己的道,毫无保留展示给了徐青。这是什么?示威?不,这是“战书”。徐青脑海里呈现出一副画面,两名绝世剑客交手前对话。其中一名剑客,对另一名说道,“我死之后,我的剑,便是你的剑。”……讲武堂。伏玄、姬常曦、雄禅、林天王四大武圣汇聚一堂,听着徐青的讲述。“老妖太狂了!”林天王作为新晋武圣,年轻气盛。他不是不知道黑山老妖的厉害。正因为老妖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所以林天王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打死老妖。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要干就干最猛的。他的生命只接受最璀璨的绽放,不接受苟且。这也是林天王能走到今天的原因。伏玄蹙眉:“徐公明,老妖身为天下第一高手,不会不明白此举对他自身的影响,他敢这么做,绝对是有底气的。”“慕容老狗、雪域活佛,也非是泛泛之辈,至少打个断臂武圣绰绰有余,再加上老妖,咱们依旧属于弱势的一方。”姬常曦看了伏玄一眼。伏玄已经对姬常曦的毒舌免疫了。老女人真的是恶毒,太针对他。有本事别死在他前面,不然迟早去她坟头跳一支天狼舞,再撒一泡尿!雄禅:“公明,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徐青:“咱们先不管陛下那里有什么底牌,先做好自己的。天宫的淬炼得加紧了,接下来,我希望四位能配合一下。”徐青拿出一幅阵图。这是他和天灵上人反复研究过,以天宫为阵基布置的四象星宿阵。其中压箱底的底牌便是以四大武圣来催动天宫的四象星宿阵,可以发出灭世一击。也就是“四象灭世剑”。根据徐青和天灵上人的推算,“四象灭世剑”的威力,应该能捅穿“造物主”的防御。这也是理论上。事实上,如何让造物主迎接这一剑,也是极大的难题。但是,毫无疑问,这将是对付老妖的核武器一般的存在。如果伏玄退出,徐青还有魔王护法可以补位。至于大虞双圣的另一位——姜姓武圣,徐青一来是不熟,二来对方考虑到老皇帝这边的影响,没有和徐青走太近。姬常曦不一样,她是上一代玄天升龙道道师的小迷妹,照拂徐青是其本心。没办法,哪怕是武圣,对于白月光也是一辈子忘不掉的。这也可以看成大虞双圣分别下注。接下来合力修炼四象星宿阵是四大武圣如今的重点。对此,四大武圣没有推辞。尤其是雄禅,很轻易悟透了四象星宿之首——东方苍龙星宿的玄妙。他的资质非常可怕。不过林天王也不遑多让,很快参悟了朱雀七宿的妙谛。伏玄对应的是北方玄武,而姬常曦是西方白虎。北水西金。别看姬常曦和伏玄平日里针锋相对,而且姬常曦对伏玄十分刻薄。但两人在功法上,确实符合“金水相生”的玄妙,十分互补。四象星宿阵对于武圣而言,不存在什么难关,即使没有天宫,也能施展出“四象灭世剑”,只不过威力上没有天宫加持之后那么恐怖。徐青自忖,他的天魔身是扛不住“四象灭世剑”的,哪怕没有天宫加持。如果有天宫加持,估计他的内天地都保不住。但最难的还是,如何在和黑山老妖交手时,让四象灭世剑能斩中黑山老妖,这是最大的难题。徐青的袖里乾坤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距离长白山大战之后的第三年越来越近。无论是徐青,还是雄禅等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那是一种“末法”降临的征兆。雄禅甚至心里清楚,这次黑山老妖再出手,一定会打击天下所有武圣级别及以上的力量,无人能幸免。这是一场针对所有顶尖修行者的天罚。缘由或许跟徐青要缔造的仙朝有关。或许是这个世界,根本不容许“仙朝”的诞生。黑山老妖要“代天行罚”。这只是雄禅等人心中的猜测。而这股不祥之感,实是越来越深。与雄禅等人不同的是,徐青这次没有任何死亡危机之感。上次长白大战对他而言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事实上,原本的徐青也算是“死”了。现在存在的是天魔。徐青的感觉很奇妙,虽然没有死亡之感,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仿佛这一战的成败,决定了他和亲朋故旧的羁绊是否还能存在。或许,他作为当世魔主,对于这个世界的天道而言,如同外来入侵的病毒,试图寄生天道。而天道本能生出排异反应,要消灭徐青。黑山老妖更像是一种免疫系统的自然反击。如果徐青成功了,那对于这个世界的天道而言,无异是一场癌变。“又或者,我算第四天灾,第五天魔王?”徐青自嘲一下。他的情绪格外稳定。在研究黑山老妖的修行之道后,徐青的太始魔炁迎来一段新的爆发增长。那种纯粹的唯我修行之道,才是太始魔炁最需要的。“老妖似乎很希望我在大战之前尽可能提升实力,他到底在想什么?”饶是徐青思虑缜密,都有些猜不出老妖的真实意图。在这时候,徐青得到老皇帝的召见。……延年宫。“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文学老青年——万寿皇帝用玉音念了一首前朝大诗人的《竹枝词》。 第309章 再入玄天宝库 在那金碧辉煌却又透着几分庄严肃穆的宫殿之中,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动,映照着老皇帝和徐青的身影。老皇帝目光深邃,凝视着案几上的一本古籍,缓缓开口:“徐青,你可知这首诗的深意?”徐青微微躬身:“臣听出了天道忌满之意。”老皇帝听闻此言,脸上忽然露出无限怅然之色,他微微仰头,望向宫殿的穹顶,似是透过那层层琉璃,看到了无尽的江山与岁月,长叹一声说道:“朕有无限江山,若还求长生,岂非正应了此话。”徐青挺直了身子,沉声道:“陛下,臣一生行事,只知事在人为。”“好一个事在人为。徐青,你是好样的。朕羡慕你的父、祖,他们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幸福。”老皇帝感慨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皇帝身处高位,虽坐拥天下,却也是孤家寡人,没有人伦中应有的舔犊之情。徐青心中暗自寻思,脸上却不动声色,“真让你当我父祖,躺在地下,你指定不乐意了。”对于老皇帝的这番话,他心里明白,听听也就罢了,毕竟这位老皇帝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臣心里,一直视君如父。”徐青老老实实道,脸上的神情真挚而诚恳。老皇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调侃,随后说道:“徐青,朕心里清楚。你啊,看不上朕。”“臣不敢。”徐青立刻恭敬地回应,微微低头。老皇帝缓缓起身,他的步伐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一步一步走到徐青面前。此刻,君臣二人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了天涯海角。老皇帝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徐青的眼睛,开口道:“三代以下,论权谋之术,朕自问不弱于谁。但朕治理不好天下。这是你徐青、张太阿的长处,更是朕的短处。”徐青听闻此话,心中猛地一震,他着实没想到老皇帝心里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清晰,而且还如此坦诚地对他说出来。还好自己是天魔身,不然此刻肯定已经汗流浃背。他心里明白,上位者对你掏心窝子,那都是要你拿命来报答的。就如同吴起在魏国担任将领时,与士兵同甘共苦,常穿粗衣、吃简食,行军时不骑马,亲自背负粮食。有一次,一名士兵背上生了恶性毒疮,吴起不顾自己的身份,俯下身去,用嘴为其吸出脓血。士兵的母亲得知后,当场痛哭流涕。旁人疑惑不解,她哭着解释道:“当年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吸脓,他父亲感恩,最终战死沙场;如今吴将军又为我儿吸脓,我儿必会为其效死力,恐怕也将丧命!”可以说,上位者的温情脉脉,都如同命运的馈赠,在暗地里早已标好了价码。徐青回想起前世,那些职场领导,就喜欢对初入职场的菜鸟来这一套。只是因为用得太频繁、太滥用,后面的年轻人都学聪明了,不再轻易上当。毕竟,命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既然不能保证长生不死,那就该好好珍惜。这世上,“努力就能得到收获”的好事,可不是谁都能幸运地碰上。而徐青自问,自己这一世最大的运气,就是努力了就有收获,这无疑是人世间最大的金手指。“陛下胸有九州万方,才说得出这样的话,臣……”徐青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瞬间泪目。老皇帝见徐青真情流露,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好了,朕现在也没啥能威慑你的东西。道德经说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你我之间,名为君臣,现今其实是修行的道友,你守礼节,朕很高兴。因为朕知道你徐公明做人是有情有义的。你不守,那也是时势使然,没有任何错。”“臣只知晓,非陛下,臣无以有今日。”徐青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他心里清楚,若无老皇帝撑腰,哪怕自己借得大势,前期也过不了魏国公那一关。说白了,老方庇护他,也是看在老皇帝的面子上。没有老方前期的维护,当年罗教、魏国公府等的力量,足以将自己碾碎,自己最好的结局,无非是跟林天王在海外艰难发展,绝无今日掌控天下大权的风光。即使将来会有这样的成就,那也要等上许久,而且还存在许多变数。甚至于,因为黑山老妖那一关,都未必能顺利修成天魔,说不得现在的神魂又被困在青铜镜内,又或者彻底魂飞魄散……所以,只要老皇帝不对自己下杀手,徐青也不会对老皇帝下杀手。毕竟老皇帝纵然对不起天下人,至少对徐青是有知遇之恩的。当然,徐青对老皇帝的报答也不少,不然的话,老皇帝也没有如今的底蕴。另一方面,徐青和老皇帝的关系,也确实到了合伙人的地步。没办法,徐青的业务能力实在是太出色,让老皇帝不得不倚重。“徐青,朕也想说,没有你,朕也难以终天年。现在的形势,你我之间,也不用猜忌。过了黑山老妖这一关,朕也愿意和你共享太平。若是过不去,你活下来的希望比朕高。若皇孙有才,你念着朕的情分,能辅则辅,若是不能,你可自取,但朕希望你最终能战胜黑山老妖。”老皇帝说着,神色凝重,一套陈情表加白帝城托孤的戏码都压了上来。徐青静静地听着,倒是没觉得老皇帝戏太多。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如何,君臣勠力同心,才能在接下来和黑山老妖一战中,抓住那一线胜机。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臣得陛下殊遇之恩,敢不竭诚以报。”徐青单膝跪地,郑重地说道。老皇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这些话,你听进去也好,没听进去也罢。朕说的都是心里话。接下来便是正事了。徐青……”“臣在。”徐青立刻起身,恭敬地回应。老皇帝神色一正,目光坚定地说道:“很快又要过年了,明年七月半之前,我们得回京师。到了这一天,便是咱们和黑山老妖决战的日子。这一次,咱们不能学前宋,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徐青挺直了腰杆,语气坚定地说道:“只要陛下不金牌召回,臣必定在数月内,请陛下圣驾回京。”“朕不是赵构,你也不是岳少保。朕相信你,接下来的事,你去准备吧。”老皇帝白了徐青一眼。这臭小子,给他颜色就上墙。不过徐青敢和他阴阳怪气地开玩笑,倒也说明徐青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算计。哪怕老皇帝,在此事上,也始终以大局为重的。“遵旨。”徐青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告辞,转身走出延年宫。此时,阳光正好,那温暖的阳光洒在宫殿的台阶上,照亮了徐青前行的道路。天高地阔,一片晴朗。他心里清楚,大战的序幕即将拉开。军事上的问题,以他的能力并不难解决,真正的大考在七月半。关键是,上次长白山大战是七月初七,天魔冲七煞,这次是七月半,显然黑山老妖另有谋划。徐青的青铜镜内,寿命一栏已经消失,所以他觉察不到和黑山老妖大战的具体日子,可老皇帝为何如此笃定是七月半呢?从日期来看,七月半是儒门的“秋尝”节日,有祭祖的习俗,亦是道教的中元节以及佛家的盂兰盆节,这是三教合一的特殊日子,时间上确实很特殊,但最根本的缘由,徐青还是参不透。徐青回到家中,书房内茶香袅袅,他将此事和冯芜商议讨论。冯芜聪慧过人,心思细腻,有时候总能给徐青不错的启发。冯芜坐在一旁,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思忖之后,缓缓说道:“夫君莫忘了一件事,你的寿辰是上元节,而陛下的寿辰是下元节。”在道教初始阶段,五斗米教的信仰中,一月十五是上元节,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十月十五是下元节,分别对应天官、地官、水官。常言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徐青听了冯芜的话,顿时意识到,这或许是三种命格的碰撞。难道黑山老妖是地官之命?地官的职责准确说是考较众生善恶,赦免罪责,能判善恶,所以才能赦免罪过,这和黑山老妖代天行罚,自是有相通之处。若非冯芜一直记着徐青的生日,徐青自己都会忽略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何况我自天外来,对应天官也没毛病。黑山老妖,既然是山,对应地官也没啥。老皇帝自诩上善若水,说是水官也没错。”徐青一边踱步,一边暗想。他强行找了一些关联,但隐隐感觉,还差了点什么。不过,这一战到了目前,愈发有点历史必然的命运交汇韵味。而徐青、老皇帝、黑山老妖谁才是真正创造命运史诗的那个人?苍生搭台,英雄唱戏。说英雄,谁是英雄?徐青的思维投注在茫茫天地中,有谁主沉浮的味道。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阿芜,咱们出发吧。”“好。”……冯芜当然知晓徐青说的是什么事。夫妇二人出海,紫微星在星空里,宛如明灯,照耀着夫妻二人的身影。因为和紫微星的联系,徐青即使到了远海,也不会迷失方向。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玄天宝库。准确的说是背着玄天宝库到处跑的那只巨鳌。“夫君,我觉得咱们现在就像是没有被王母娘娘分开的牛郎织女。”“我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偷你衣服呢。”徐青心里暗笑,得亏是古代神话,要是前世,牛郎肯定被网暴。冯芜脸一红,轻哼道:“衣服里面有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徐青笑了笑:“总是看不够的。”冯芜:“哎,总会看厌的。不过我知道,无论如何,夫君都不会抛下我。”徐青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是的。”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情感炽热的诺言。徐青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冯芜无比安心。其实两人之间,确实没有神话里的那种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葬星河,甚至日常相处,还有些平淡乏味。可是冯芜知晓,徐青是很有责任感的人。夫君能对亲朋故旧负责,自然也会对她们母子负责。或许女人这一生,要的都不是爱情,而是安全感。因为爱情更像是捆仙索吧,能把一个男人捆死,自然也就感到安全了。冯芜也很少会想,这样的两人相处,会不会少了浪漫。“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她有父亲、夫君,还有玄扈,这一生已经足够幸福了。天道忌满,再贪多,只会失去更多。”何况她也很清楚,人生到了一定阶段,面临的不是更多拥有,而是不断失去。对此,她最无奈的是“父亲”对生命的态度。冯芜当然是希望父亲修仙的。可是冯西风拒绝了。“青儿,若是人死后有灵,我就更不能苟活人世。因为死了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寻找你的母亲。若是我和你母亲再入轮回,你和徐青就要更努力修行,帮我们团圆。这是父亲对你唯一的期望。”青儿是冯芜的小名。在冯西风接受鬼神之说后,没有畏惧,而是期待。这也是冯芜如今最大的修行动力。她一定要让父亲和母亲,在红尘归来,再度团聚。在海风中,在明月里,在星光下。一阵海雾如同巨大的海兽,将徐青夫妇吞了进去。徐青挥了挥衣袖。袖里乾坤,收尽海雾。而如今,正是破晓时分,海涛阵阵。海客谈瀛洲,烟涛注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徐青抓紧妻子的手,轻飘飘落在了眼前仙山上。晨光熹微,如同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着宛如神仙眷侣的两人。“紫微星,你终于又来了。”语声低沉,悠悠荡荡。 第310章 吕祖 世人都知晓,徐青连中六元,会试文章惊动文曲星,自是文曲星下凡。唯独徐青自己心里明白,他修炼玄天观想法这等顶级的周天星神观,引动的本命星辰是——紫微星。而这背负流波仙山——玄天宝库的巨鳌,则是早已看出徐青的根底。“请问尊驾是……”“千年来,你不是第一个到此的道门大能。”“在我们夫妇之前,还有哪些道门前辈来过?”“王重阳,还有王重阳的弟子玉阳子转世的玄天道人以及你旁边女娃子的祖师……”巨鳌的声音泛起同时,徐青和冯芜面前虚空露出幻象,赫然是重阳真人、玄天道人、灭情道祖师等人来流波山的情景。但影中内容,多是惊鸿一现,徐青也看不出他们在此做了什么具体的事。好在,一股神秘的信息流,以徐青无法理解的方式,进入他的天魔意识中。与此同时,冯芜也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良久之后,徐青和冯芜醒过来,海面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巨鳌和流波山。一切恍如一场大梦。但徐青没有感到意外。他终于明白,为何巨鳌会随着洋流不断移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以大海为丹田经脉,以洋流中的暖流和寒流为阴阳二气,汲取日月精华,修成的“蜃景”。巨鳌和流波山都并非实景,而是前代道门大能用来借假修真的“蜃景”。而这位大能正是全真道的源头之一——吕祖。此时一团青气便在徐青袖中,正是巨鳌和流波山所化。这也是吕祖借助天地大道修成的蜃气。在巨鳌的传承记忆中,吕祖最后也去了荧惑星。这次在巨鳌身上,徐青得到了更深层次的修行奥秘。原来所谓的破碎虚空、白日飞升,最终都是离开天罡大气,横渡星空到荧惑星,然后彻底离开此方世界。曾经有道门大能修成元神法身,横渡星空,不断往外飞去,当远离太阳星到一定程度之后,遇见了一层无法突破的壁障,最终无功而返。后来在历代修行大能的探索下,找到了另一条离开此方世界的途径。那就是荧惑星。荧惑星藏着离开这方世界的出口,或者一条神秘的古路。当然,这条路也可能是无人能通过的绝路。但留在这方世界,即使修成天仙,也会经历天人五衰,一样看不到任何希望。巨鳌所化的蜃景,则是吕祖留给后人的修行传承。徐青能得到这份传承,乃是因为他身上有全真道的诸多因果,并且冯芜作为灭情道的传人,更加深了这份联系。而且徐青也明白了,玄天观想法这份顶级的周天星神观,其源头正是吕祖。紫微星正是玄天观想法的第一核心。巨鳌身为吕祖的法灵,认出徐青是紫微星并不奇怪。吕祖虽然留下玄天观想法的传承,但其本身还有一门更可怕的星宿神通,那就是周天星斗剑法。无论是重阳真人的全真剑法、天罡北斗大阵等,都是是周天星斗剑法的衍生产物。若要修行周天星斗剑法,玄天观想法是最好的根基。而四象灭世剑算是另一条路子。巨鳌身为法灵,在以大海为丹田经脉,炼化阴阳二气的过程中,积攒了难以想象的精气,可以说是一份恐怖的元炁宝藏。徐青得到它之后,内天地能得到极大的滋养。接受到这些信息之后,徐青更加胸怀宇宙了。除此之外,冯芜还得到了牡丹仙子的传承。牡丹仙子是吕祖曾经的道侣。冯芜缓缓睁开眼:“吕祖说过,在不同的世界里,还有不同的你我存在,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徐青对此倒是不奇怪,他前世就有许多平行世界的理论,甚至有些小说里,还提出“他我”的概念。而且他前世的历史中,确实也有关于吕祖的记载。如今吕祖留下的传承记忆,无非是证实了这一点。徐青笑了笑:“可能另外的世界,女尊男卑,那时候,说不定是你养我。”冯芜:“那可太好了,我养着你,让你哪也不去,就陪着我好了。”夫妇两说笑一阵,然后徐青挥了挥衣袖,巨鳌再次背负着流波山出现。其实巨鳌本身更像是一个强大的机关法宝,而不是真实的血肉生灵。因为它太庞大了,精气太恐怖,除非天仙级别的元神,否则根本没法驾驭。所以留下的是一段类程序的指令。它认出徐青是紫微星,更像是一种智能的识别,并非真有独立的自我意识。这其实和徐青没有太始魔炁彻底化身天魔那种结果差不多。哪怕是强大的修炼者,在天地自然的庞大力量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要驾驭这种级别的力量,只有化去自我才行。所以修行中有一个词,叫做“炼虚合道”。那就是将我化去,直接合入道中,如此便能像道一样,驾驭远远超乎修行者想象的力量。可这一来,自然是去除了私心,成为一段规律法则的产物。如果真成了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吕祖他们这些前辈,就想出别的办法,既然驾驭天地力量这么艰难,不如自己开辟天地。这就是内天地的由来。内天地之后便是福地,再往上便是天仙才能拥有的洞天,洞天然后再往上进化蜕变……直到成为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即使吕祖,也只是在修成天仙,走到了洞天这一步。而且一旦遇上天人五衰,无论福地,还是洞天,都会分崩离析,成为天地的养料。别以为不成天仙就不会有天人五衰。这种衰劫的气息,是针对所有修行者的。也就是说,只要人世间有一位天仙存在,引发了天人五衰,所有修炼者都要倒霉,一起跟着进入末法时代。故而吕祖、释迦牟尼道人这些明显取得天仙成就的大能强者不离开,那就是跟天下所有修炼者为敌。因为他是真的倒霉后,能拉着全世界修炼者一起倒霉。徐青隐隐觉得,所谓天人五衰,说不定是世界本身的免疫机制。修炼到天仙这一步之后,对于世界的负担太大,所以要想方设法将其赶走?其实无论什么修行法,最后成仙,都是直指天仙的。哪怕是佛门,其中的成佛,也是天仙。吕祖甚至认为,天仙的神通已经非常可怕,若是后世人有惊才绝艳者,应该将世间神通的威力限制到地仙级别,或者说是鬼仙七次雷劫的水平。那也就是造物主。其实地仙的元神经历雷劫淬炼,彻底化为纯阳,开辟出内天地,便是造物主。无论是鬼仙七次雷劫,还是元神正宗的地仙修炼到这一步都是造物主。殊途同归。佛宗的修炼取了巧,将内天地的开辟用信仰香火所化的佛国幻境代替,等到幻假成真,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到了“造物主”这一步。这也是西方的神灵信仰之道。西洋人所谓上帝天国,便是这个意思。因此所有世间法,最后的出路都是天仙,留在人世间便要经历天人五衰。而造物主就是天仙之前,所有法门修炼途径的交汇点。故而世间各地的神话中,都有造物、造人的传说。不过吕祖说过,人的诞生很独特,甚至其出现,和世间任何一种生灵的出现方式都不一样。吕祖曾经一度以为,人和猿猴是同宗同源,但他经过许多研究之后,发现并非如此。甚至一开始妖族修炼,并没有化形这一步,都是继续用本相修炼。只是后来有妖兽之类,发现人族的形态对于修行很有帮助,才有了后世妖族化形的概念。而且人族形态,有助于妖族混入人类世界,学习人族的修行,汲取人族的智慧。甚至于,一些妖族化形久了之后,也认为自己是人,并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做是妖族。甚至和原本的种族进行切割。上古时代,有些妖族化形,拜在强大修炼者门下之后,还会主动帮助这些大能捕妖,下起手来,比那些前辈大能座下的门人弟子还要狠。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将过去彻底斩断。徐青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法,很有“人性”。有时候,更认可血统论的人,未必是上层,而是底层中出来的新老爷。甚至底层自己也会接受这一套。因为他们也会想着,自己成为王侯将相那一天。人性是善恶交织的复杂体。徐青从不认为天下苍生需要拯救,而是认为,无论如何,一个有上升通道的世界,才会有真正向上的力量推动人族不断前进。在他看来,夫子对中土文明最大的贡献不是那些微言大义,而是推动了私学的发展。让学问不再是贵族的垄断产物。当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夫子的门人弟子,也不是奴隶平民为主流,而是“士”。士的祖辈,其实也是贵族。只是阶层跌落,便成了“士”。时代的发展,离不开时代。用此时的道德,去批判前人的道德没有任何意义。圣贤伟大的地方,更多在于,他们是真心为了人族的进步在努力。君子论迹不论心,但圣贤不一样,需要论心论迹。徐青一开始,只想着独善其身,到了如今的层次,独善其身对他太容易了,需求很容易得到满足。他又不是那种喜欢破坏的人。所以自然希望带着整个国家文明一起进步。他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尝试的。在底层时,他很需要钱,在如今的层次,他需要钱,不是为了钱,而是将钱作为工具,来达到自己目的。……“天人五衰?”雄禅等人,听到徐青的话,都陷入沉思。难怪他们之前有不祥的预感,觉得黑山老妖会针对他们所有人。没想到,还有这一个深层的原因。徐青这段信息的出处也很令人信服,那就是吕祖。至于为何雄禅等人不知晓,很简单。因为大禅寺又没有吕祖这个层次的老怪物。而且真到了天仙级别,肯定是不想透露这个消息的。不然的话,连自己后辈都得提防。毕竟修炼成仙,竟然是这世界最大的不祥,谁受得了?关键是,吕祖留下的信息,也没说天人五衰发作的时间。所以每当世间出现天仙时,对于世间所有修炼者都是随时可能引爆的核武器。要是真有报复世界……“这么看来,过去某些时代,突然出现修炼者断层的事,也说得通了。”“红月禅师染上的不祥,看来就是衰劫的气息。”“但那时候不是所有修炼者都遇上了。”“或许是某些法器或者特殊物品能够容纳衰劫气息,然后被红月禅师接触到了。”雄禅等人进行分析,推测出事情背后的真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历代那些最顶尖的求道者,会突然间消失。很可能就是因为天人五衰的缘故,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原来白日飞升,破碎虚空,不是得道,而是被赶走。一时间,雄禅都有些意趣索然。如果是这样,他修成人仙,再修炼到“粉碎真空”,以武道成就天仙这一步,又有什么意思?好吧,他现在人仙都不是,没必要想太多。此事,也让雄禅等人更加佩服徐青的胸襟。因为除了黑山老妖,徐青应该当今最有可能突破到“天仙”层次的。他居然将这对自身不利的隐秘揭露出来。徐青的想法很简单,真到了那一步,该走就走。世间的缘法,都是有聚有散。也许到了那一天,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了。一段故事的终结,往往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他又不是太监,不存在没有任何希望。无论是写文章,还是做事之类,沉下心做便是嘛。顺其自然,问心无愧。……徐青透露的消息,也是对雄禅他们的鞭策。随后,他开始一边进行北伐的布置,一边分心参悟周天星斗剑法。距离决战的日子,也自然越来越近了。而老皇帝这些日子,不再见任何人。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311章 九曲黄河阵(求保底月票) 应天府——大虞朝开国时的都城。庄严肃穆的皇陵静静矗立。大虞朝太祖长眠于此。一场庄重祭天告祖仪式正在举行。祭祀大殿宏伟壮观,香烟袅袅升腾,缭绕其中。身着华丽祭服的官员们,依照古老礼仪行动。他们献上祭品,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在空旷大殿回荡。伴随祭天告祖仪式按部就班的结束。大军开拨号角声嘹亮响起。整齐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形成雄浑出征乐章。王师浩浩荡荡,向着北方进发。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彰显大虞朝威严气势。在大军出发前,徐青早已精心布局。他将情报网如细密蛛丝,撒向四方。万仙商盟凭借庞大商业网络,承担常规军情传递重任。信使们骑着快马,日夜兼程,穿梭于各个城镇,迅速传递收集到的情报。军事统计调查司负责紧急军情。这些成员皆是魏国公世子严格筛选与训练的精英。他们个个能力不俗,一旦有紧急情况,便会以最快速度传递情报。与此同时,经过仙门考试的真传弟子们,在黄河以北区域不断袭扰,出其不意攻击敌人,为接应王师做准备,搅得敌军后方不得安宁。在与密宗喇嘛和草原高手的交锋中,他们的心灵修行也在不段进步。天工院工坊内,灯火通明,日夜不息。工匠们身影在熊熊炉火映照下忙碌。铁锤敲击金属,发出清脆有力声响,火花四溅。他们全力督造各类军械,精心打磨每一件兵器。借着王师北归契机,天工院大力组织人力物力,修建轨道、开凿驰道。这一战,无疑是对朝廷组织能力的严峻考验。从情报收集传递,到大军调度出征,再到后勤保障与军械供应,每个环节紧密相连,不容差错。各地衙门的新吏员日夜操劳,并通过梧桐树叶构建的魔网协调各方事务,效率可谓是亘古未有!这也是对大虞朝南北交通的大规模翻新。随着轨道与驰道修建,南北联系将更紧密,物资运输、人员往来将更便捷高效。如同练武之人,强壮筋骨气血,并逐渐将劲力渗透脏腑。战争爆发,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南方各大工坊瞬间被激活,焕发生机。朝廷订单如雪片飞来,工坊内机器轰鸣,工人们加班赶制各类物资。权贵豪绅们惊讶发现,战争能带来巨大商机与财富。望着工坊内堆积如山的成品,再看看手中日益丰厚的利润,他们的心态开始转变。有人心中畅想,这次是内战,若将来对外征战,利益又会如何惊人。一些当世大儒们却对此早有预料。他们饱读诗书,深知历史兴衰。昔年盛唐,便是通过对外战争来打通丝绸之路,使得大唐商队畅通无阻,为大唐带来源源不断经济利益,令国力蒸蒸日上。但他们也有隐忧。他们深知“国虽大,好战必亡”。战争中,大虞朝先进技术难免流传,提升对手实力。就像前汉,凭借技术优势“一汉当五胡”,可后来域外诸国获取技术,双方战力差距迅速拉近。这些历史教训,如警钟在大儒们心中回响。尽管大儒们忧心忡忡,却无法阻止朝廷决定。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徐少保,都不是言语能劝动的。徐少保虽然是文曲星,可是刀子非常锋利,即使是士人,如果挡了他的路,也一样保不住项上人头。更可怕的是,徐公明狠在骨子里。若是得罪他狠了,能令反对者的家族,几代人不能参加科举或者新出来的吏员考试,这无疑是掘士族的根。如今的士族可不是中古世代的门阀士族,有自己的庄园坞堡还有私兵。那个时代的生产力没法和现在相比,所以平民百姓必须依靠世家豪族才能生存。现在大虞朝的绝大部分普通人不需要“老爷们”也可以养活自己。哪怕种地,也有天工院造出的先进农具,即使买不起,也可以免费租借。而且是万仙商盟负责担保,哪怕损坏了也有万仙商盟负责代偿。不过一旦发现以此谋利,也会遭到追究。关键是,万仙商盟这么一个听着高高在上的为修炼者服务的商盟居然会关心低贱的农事,一开始让许多权贵豪绅都摸不着头脑。后来,他们发现万仙商盟关心农事,倒不完全是被徐青强令要求,而是要借着触及最底层农夫的机会,寻找适合种植灵田的灵植夫。只要能在千百个农夫中,找到一个适合当灵植夫的苗子,万仙商盟都能赚回这些损耗。开辟和蕴养灵田,才是接下来时代兼并土地的重点。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百年内,谁家的灵田最多,谁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将来的时代,没有灵田,甚至称不上修仙家族。如何上新时代的车,反正徐少保已经将重点划了出来。爱上不上!……风陵渡。黄河浊浪在浓雾中发出闷雷般的轰鸣,水面浮起无数暗红斑纹,像是被铁锈浸透的血管。徐青攥紧火云马的马缰,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舰船——天工院引以为傲的楼船正被无形之力撕扯,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不过楼船里,此刻空无一人,而是由道术傀儡操纵。雄禅的念珠在掌心爆开两粒檀木珠子,他看见渡口石阶上凝结的冰霜正逆流生长,在阳光下开出妖异的霜花。对岸坛城的轮廓在雾中扭曲成九道蛇影,每座黑石垒砌的祭坛都缠着褪色的经幡。“退后!”雄禅扯住正要下马的某位副将,只见三丈外的河滩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漩涡。沙土裹着半截石碑急速下坠,碑上“风陵”二字被血锈蚀得只剩残痕。浓雾深处传来金铁交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虚空中厮杀,却看不见半片甲胄反光。“这是九曲黄河阵。”徐青平静地说道。雄禅等人都是一惊。因为九曲黄河阵声名赫赫,传说中连天仙都在其中栽过跟头。徐青淡淡道:“不用担心,此阵并不完整。”他早已得到情报,此阵是黑山老妖传给雪域活佛的残缺版本。另一边,众人见徐青事先没有警示,又是用的无人楼船试探,且此刻说话胸有成竹,显然有极大的破阵把握,因此都放下心。而姬常曦、伏玄更是得了徐青的延寿果,每人至少得以延寿十载。支撑这次和黑山老妖的决战,倒也足够了。另一方面,因为年纪太大,姬常曦也不怕因为大战受伤严重,不得不坐化。坐化甚至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继续突破了,不如寻求来世。现在的大虞朝也不需要她守护。更重要的是,万一老皇帝和徐青翻脸,她会很为难。徐青顿了顿,接续道:“我打算入阵看看虚实,不知哪位愿意和我同去。”“徐小子,我和你一起去。”老仙姑姬常曦开口。“好,那就姬前辈和我一起吧。”徐青微微一笑。……九曲黄河阵的迷雾之中。此时此刻徐青神气竟然完全内敛,若不是他踏步虚空,姬常曦都要怀疑徐青只是一个普通人,顶多看起来有些精壮。而姬常曦明显感觉到,这些迷雾触及她身体时,她浑身刺痛,积攒百年的气血,正飞速流逝。这九曲黄河阵号称有削人法力神通的末运之能,果真名不虚传。此阵还非是完整体。不然的话,姬常曦自忖,哪怕她身为武圣,都不可能在陷入此阵后,安全退出。甚至会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姬前辈,用不用我帮忙。”徐青好意道。“不用。”姬常曦也是要脸的,结了一个法印,身周飘动出许多五色彩带,宛如烟霞。虽然彩带在迷雾中不断黯淡,但姬常曦明显不再有气血流逝。“这是你们玄天升龙道的法宝太乙五烟罗,若是将来我坐化,会还给你们。”姬常曦解释道。徐青笑了笑:“不必,既然已经是前辈的物品,那就留着好了。”姬常曦看了徐青一眼,不再说话。她不得不承认,越是接触徐青,越是能发现对方心胸广阔。明明有时候,徐青也会用点阴谋诡计,可给人感觉就是,徐青仍是个磊磊落落的人,如日月皎然。甚至会觉得,一个人到底犯了什么滔天罪行,才会让徐公明用上阴谋诡计啊!她稍微分神,忽然间一朵灰白的仙花凭空凝结,落在肩头。霎时间,姬常曦发出一声痛哼。徐青见老仙姑遭了暗算,立刻探出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北冥!眨眼间,沾到姬常曦身上的灰白仙花就被徐青吸走。只是肉眼可见,徐青白皙的手掌变得乌黑。“雕虫小技!”徐青淡笑一声。只见徐青手上魔炁涌动,不多时,乌黑的手掌变回原样。姬常曦松一口气:“这九曲黄河阵的末运仙花果然非同小可,还好没遇见传说中的混元金斗,不然的话,咱们怕是都要栽在里面。”她身为大虞双圣,自然清楚一些古老的隐秘典故。这混元金斗,乃是末运之宝。时下甚至有道门高人写过关于此宝的小说话本。而姬常曦更是清楚,所谓混元金斗,乃是道门中一门极为厉害的功法修炼到天仙境界,得了末运大道的真髓,才能炼出的法宝。事实上,许多赫赫有名的法宝,都是前代厉害的高人掺合道悟炼制出来的,并非天生地养。虽然徐青用北冥强行吸了一朵末运仙花,可是虚空中,逐渐有许多新的末运仙花凝结出来,而且杀机越来越盛。姬常曦心生忌惮,“徐青,咱们得小心一点。”徐青微笑:“姬前辈不必担心,此阵现在看来,更是不过尔尔。”“它杀机明显越来越盛了,怎么你好似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徐青凝目那些杳杳冥冥的迷雾,轻声道:“若是完整的九曲黄河阵,当遵循循环之理,得造化之功,周流复始。阵中杀机越来越强盛,反而说明此阵的残缺,还要出乎我的预计。”他说话间,迷雾更浓了几分。姬常曦虽然见识广博,却对徐青言语中的玄理颇有不解,她道:“为何杀机越来越盛,反而是缺陷?”徐青:“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世间万物无有一直强盛的道理。杀机的强盛绝不会凭空诞生,势必抽取别的东西,来化成此阵的杀机。就像田里的麦子,其涨势越盛,地力就越薄,一旦发生天灾人祸,那些地力耗干的土地,最易被摧毁,从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徐青的比喻并不太精辟,但姬常曦还是听懂了。她明白徐青的意思是找到此阵的根基,将其摧毁,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而且随着阵势杀机愈发炽烈,其根基势必愈发薄弱。事实上,先前的空楼船就是徐青的一记暗手。所以徐青此时不但不急,还好整以暇地盘坐在虚空。那些迷雾不断沾染徐青的身躯,他身上的衣袍倒是没什么,只是颜色变黑了,但裸露出来的皮肤,出现一块块暗斑,显然他这具身躯,正承受着九曲黄河阵的侵蚀。徐青寂然不动,就如老僧般,垂目养神。姬常曦却受不了这种苦楚,她只觉得浑身极痒,恨不得把痒的地方的血肉都抠出来。这九曲黄河阵能使神仙落凡,果然非是虚言。她这等武圣强者,居然都被其折磨得受不了。徐青睁开眼睛,看着她难忍的模样,言语清妙道:“姬前辈,将你手搭在我肩上吧。”老仙姑嘴硬道:“你不用替我分担,我还受得住。”徐青也不再言语了,事实上他承受的压力很大,因为他不但要熬住,还得分心计算阵势的种种变化。九曲黄河阵到底是按天地人三才而来。其立天道,分阴与阳;立地道,有柔与刚;立人道,有仁与义。因此三才中任何一道,都是两两对立。徐青没有被困难吓到,而是耐心地以补天劫手感应阵势,来寻找出此阵的根基。 第312章 破阵(求保底月票) 九曲黄河阵深处,浑浊河水似万马奔腾。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仿若要将天地都震碎。刹那间,一道道金光仿若灵动赤金蛟龙,在浓稠浊流中横冲直撞。它们所经之处,河水被搅得掀起数丈高浑浊浪头。金光于浪涛间夺目闪烁,透着诡异。悬空的雪域活佛,袈裟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他腕间菩提珠,随浊浪剧烈翻涌,明暗闪烁。珠子亮起时,有神秘光晕扩散,转瞬又被黑暗浪涛吞没。慕容太师身着蟒袍,蟒袍下摆金线被呼啸罡风高高卷起。金线在暗流涌动河面,投下细碎光斑,如破碎星子坠入仿若黄泉的黄河水,一闪即逝。浑浊浪涛中,一只青铜鼎毫无征兆破水而出。鼎耳断裂处,暗红锈迹如鲜血缓缓渗出,顺着鼎身流淌。鼎腹饕餮纹,正遭受无形力量啃噬,纹路扭曲变形,似狰狞饕餮在痛苦挣扎。活佛神色凝重,指节有节奏叩在佛珠上。“哒哒”脆响,与河水低沉吼声相互呼应,震得空气微微颤抖。这动静惊起阵中漂浮的残破符纸,朱砂绘就的符咒在金光里疯狂扭动。它们彼此交织、缠绕,逐渐拼凑出残缺不全的八卦图形,散发危险气息。“看来徐公明的天魔炁已浸透阵眼。”慕容太师目光一凛,手中玉笏尖端轻点虚空。这动作优雅,却透着审视意味。随着这一动作,一圈圈波纹荡漾开,一面水光镜缓缓浮现。镜中,徐青盘坐虚空,周身被浓郁魔炁环绕,魔炁如黑色火焰跳跃。“徐公明魔功天成,这残缺的九曲黄河阵怕是奈何不了他。”慕容太师微微摇头,悠然长叹。雪域活佛面色冷峻,沉声道:“破阵不难,难的是敢不敢破。”声音在呼啸风声中清晰可闻。慕容太师闻言,微微挑眉,追问道:“道兄此言何意?”雪域活佛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缓缓说道:“阵破便再无黄河九曲,泛滥十方。”声音低沉,似重锤。慕容太师心中一惊,随即想到,这九曲黄河阵日日夜夜汲取黄河祖炁,疯狂掠夺大虞朝龙脉。若放任不管,凭借其特性,迟早会令天下陷入末运时代,让大虞朝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不过,慕容太师心中一转,倒霉的又不是自己,他自是乐意作壁上观。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微笑,开口赞道:“道兄高明。”“我佛慈悲。”雪域活佛微微颔首,神色平静。迷雾之中,徐青猛地起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一股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如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迷雾如薄纱被轻易撕开。姬常曦瞬间感受到来自九曲黄河阵的压力锐减,甚至隐隐听到整座阵法发出“尖叫哭泣”。“成了?”姬常曦开口询问。徐青没有回应,只是缓缓闭目,周身气息愈发内敛。刹那间,未央剑凭空出现,并贯注海量太初魔炁,剑身光芒大盛。在天地间亮起一道如东方破晓的一线白光,锐利无比,仿若能割裂苍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九曲黄河阵斩去。“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九曲黄河阵剧烈摇晃,仿佛要将天地都震碎。紧接着,黄河堤岸瞬间出现一个巨大豁口,河水如挣脱牢笼的蛟龙,裹挟着泥沙与巨石,汹涌冲出,眼看就要肆虐大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青袍袖一挥,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强大无比的法力。那汹涌的水龙竟好似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乖乖钻进徐青的衣袍中。与此同时,林天王牛魔双蹄踏地,发出沉闷声响,如山崩海啸般的力量从他身上涌出。他每踏出一步,大地都为之震颤。来到豁口处,牛魔大喝一声,双掌猛地拍向地面,配合双蹄发力,将那巨大的豁口强行合拢,随后又重重踏平,动作一气呵成,尽显磅礴力量。雄禅见状,口中念动佛诀,一掌佛光轰然落下。金色的佛光仿若实质,带着慈悲与威严,瞬间遏制住了逸散的河水浪涛。原本汹涌的河水,在佛光的笼罩下,渐渐平息。徐青和姬常曦走出大阵迷雾,来到岸边。徐青神色平静,缓缓开口:“此阵我已有破解之法,不过强行破阵,势必使黄河多处决口,大水泛滥,波及沿岸无数生灵。”众人听闻,皆沉默不语。徐青接续道:“若是不破阵,这九曲黄河阵的阵基也会因为越来越薄弱,迟早爆开,而且那时候,末运之力逸散黄河两岸,对天下也是一场浩劫。”这等浩劫,注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亦正是宗教大行其道的良机。雪域活佛的算计,不可谓不深远。至于末运之下,对于修行者大有弊端的事,于雪域活佛而言,也不是坏事。他可以收集香火,壮大佛国,来抵消此举造成的不利。雄禅:“看来此阵是非破不可,且主动权还得掌握在我们手中。”徐青缓缓点头,“关键不在于阵,而在于人。”雄禅心中一动,“公明有何打算尽管说,我等照做便是。”徐青:“那在下就直说了……”他接着发号施令,做出部属。众人心知事关重大,没有丝毫大意。徐青说的很清楚,灭了雪域活佛、慕容太师以及最大的敌人黑山老妖,仙朝便再无大患。届时众人可以共享仙朝的利益。可以说,在座的武圣都是有仙朝原始股的,往后凭借着仙朝的利益,天仙可期!而且随着天工院的发展,迟早有一日能做出横渡星空的仙舟,届时众人甚至不需要有造物主之能,也可以抵达荧惑星,去往传说中的“仙界”,找寻到离开此界的前代大能,在修行之路上继续前行。徐青的饼够大,且有很大的操作性。加上黑山老妖如果赖着不走,天人五衰爆发,众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倒霉。所以这个尘世间最大的隐患,能去除是最好的。众人商议完毕,开始行动。徐青取出暮鼓,敲动起来。徐青五指扣住暮鼓边缘,指节因发力泛起青白。鼓槌落下的刹那,河面浊浪突然凝滞,连呼啸的狂风都仿佛被无形大手掐住咽喉。第一声鼓点似天雷炸响,震得九曲黄河阵中漂浮的符纸尽数粉碎,朱砂碎屑在金光中燃成猩红火星。大阵深处,雪域活佛佛国中的灵魂,在暮鼓之下,忽然惊醒,个个生出怨恨,冲出佛国,啃食起雪域活佛袈裟上的金线梵文。雪域活佛膝下黑色莲台应声炸开三品花瓣,他反手摘下颈间人骨念珠抛向空中。念珠串当空化作青铜晨钟,钟壁密布的《地藏经》经文泛起血光。晨钟轰鸣时,九曲黄河的多处坛城阵基同时震颤,竟浮现出十万僧众诵经的虚影,梵音与鼓声对撞激起的音波将河岸柳林拦腰斩断。徐青第二道鼓点恰在此时落下,鼓声竟宛如混入佛陀临终前的叹息。紧接着未央剑出现,剑锋亮起的不再是素白寒光,而是裹挟着星屑的璀璨银河。未央剑化作的银河趁势斩向大阵深处的晨钟,在徐青太初魔炁的护佑下,大阵中朵朵末运仙花竟拦截不住。剑光瞬间将佛国虚影冲得支离破碎。雪域活佛七窍同时渗金血,背后八臂明王法相竟被未央剑斩下一臂。旁边慕容太师正要行动。两道黑影自徐青袖中窜出,正是两尊护法魔王,朝着慕容太师袭杀过来。慕容太师见状,立刻转身就走。而徐青暮鼓第三击尚未落下,整条黄河突然掀起百丈高的浊浪。浪头中无数沉船残骸组成遮天屏障,腐朽的桅杆上挂满水草缠绕的骷髅。当浪墙轰然倒塌时,雪域活佛的气息已彻底消失,唯留河心漩涡中漂浮着半截金色蝉蜕。雪域活佛见势不妙,先往北走。他周身佛光陡然内敛,原本熠熠生辉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黑色遁光,朝着北方狂飙而去。遁光所过之处,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尖锐的呼啸,好似撕裂布匹一般,就连空间都泛起丝丝涟漪。然而,他的身形刚至半途,虚空之中陡然金光闪耀,仿若太阳炸裂。一个大和尚如巍峨高山般轰然显现,正是雄禅。只见雄禅宝相庄严,双手合十,周身金色佛光澎湃汹涌,如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尊高达百丈的巨大佛相在他身后缓缓凝形。这佛相面容慈悲,双眸微阖,却又透着无尽威严,脑后佛光普照,将周围的黑暗瞬间驱散,光芒所及之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雄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声若洪钟般响起:“活佛往哪里走。”那声音仿若滚滚雷霆,在天地间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雪域活佛见状,冷哼一声,充满不屑。刹那间,他身后虚空剧烈扭曲,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捏。一尊嗔怒金刚从那扭曲的空间中猛地钻出,凭空显化。这嗔怒金刚身高数十丈,浑身肌肉隆起,宛如一座座小山丘,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手中握着一把钢叉,钢叉通体由荧惑玄铁铸就,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光,叉尖上还流淌着暗红色的鲜血,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嗔怒金刚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好似两团燃烧的火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那吼声仿若能震碎苍穹。紧接着,他挥舞着钢叉,带着万钧之力,划破虚空,朝着雄禅的巨大佛相狠狠刺去。钢叉划过之处,虚空都被撕裂出一道漆黑的痕迹,仿佛被一把利刃划开的布匹,久久无法愈合。雄禅神色平静,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神秘,似在吟诵古老的梵文咒语。随着他的吟诵,巨大佛相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前,一道金色的佛光从掌心喷薄而出。这正是传说中如来神掌的第一式——“佛光初现”。这佛光如同一道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势不可挡,携带着慈悲与威严,迎向嗔怒金刚的钢叉。“轰!”一声巨响,仿若天地初开时的轰鸣,佛光与钢叉碰撞在一起,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刺目,让人无法直视。强大的力量冲击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扭曲变形,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地面上的沙石被卷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风暴,飞沙走石间,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雪域活佛趁着这混乱之际,身形一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南方疾驰而去。他的速度快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可刚至南方,一道倩影早已等候多时。正是姬常曦,她身姿轻盈,宛如风中的柳絮,却又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光晕流转,如梦如幻,好似一层神秘的面纱。姬常曦言笑晏晏:“活佛,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雪域活佛叹了口气:“汝等执迷不悟,该有业报。”话音刚落,他一挥手,刹那间,脚下业火瞬间升腾。一尊贪爱金刚脚踏业火红莲,缓缓浮现。这贪爱金刚面容妩媚,却又透着一股邪异之气,让人不寒而栗。每片莲瓣上都嵌着被腐蚀的佛宝,这些佛宝曾经是佛门的象征,如今却在邪恶力量的侵蚀下变得黯淡无光,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与业火相互交融,更添几分神秘与危险。贪爱金刚娇笑一声,笑声如同一把无形的钩子,直钻人心,让人浑身酥软。随后身形一闪,速度快如鬼魅,朝着姬常曦扑去。她手中舞动着一条由佛光扭曲而成的软鞭,软鞭如灵蛇般灵动,带着丝丝寒气,寒气所及,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朝着姬常曦的咽喉缠去。姬常曦嫣然一笑,使出太乙五烟罗,烟霞漫天,宛如无数五彩剑气,与之缠斗起来。剑鞭相交,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火星四溅,仿佛烟花绽放。雪域活佛则没有驻足,转身朝着西方奔去。他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整个人仿若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幻影,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可刚到西方,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正是伏玄。伏玄身着黑袍,黑袍随风飘动,仿若一片黑色的乌云,将他笼罩其中。他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渊,周身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他单手背负身后,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一座巍峨的高山,阻挡着雪域活佛的去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雪域活佛见状,一言不发。身后虚空一阵扭曲,一尊痴愚金刚显化而出。这痴愚金刚口诵倒错的《金刚经》,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经文字符从他口中吐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光线,光线如利箭般,朝着伏玄射去。这些光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腐蚀。伏玄浑身冒出精气狼烟,与之恶斗。黑色光线撞击在精气狼烟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精气狼烟却始终坚如磐石,没有溃散。雪域活佛趁着双方交手的间隙,再次改变方向,朝着东方狂奔。刚走出没多远,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起。林天王脚踏虚空,缓缓走来。他身材高大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能让大地为之颤抖。浑身肌肉隆起,肌肉紧绷,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气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他手中握着巨大的擎天棍。雪域活佛见此双手快速结印,印法如行云流水,却又透着诡异的气息。黑莲瞬间从他体内飞出,在他身前急速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接着迅速变幻成傲慢金刚。这傲慢金刚额间竖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光芒如同一把利剑,能看穿人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天王,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雪域活佛嗤笑道:“有你四人血祭,我四相归一成矣。”说罢,傲慢金刚身形一闪,速度快到极致,仿佛瞬移一般,朝着林天王扑去。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把巨大的剑芒,如汹涌的波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林天王当头劈下。剑芒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怒潮声。林天王怒吼一声,吼声如雷,震得周围的虚空都嗡嗡作响。“轰!”一声巨响,仿佛天地都为之颤抖,强大的力量冲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风暴,风暴席卷四周,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破阵!”九曲黄河大阵宛如一副巨大的阵图从黄河中剥离。这是一张无比恐怖的画卷。片刻之后,画卷竟贴落在徐青的天魔身,宛如刺青。 第313章 山河图 当九曲黄河阵图化为徐青天魔身的刺青时,徐青的太始魔炁轰然爆发。这种爆发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玄妙衍法。或许刹那,或许千年。徐青心中闪过岁月变迁的山河沧桑,心若草木竹石,翻不起半点波澜。在这死寂的心境中,内天地和九曲黄河阵图相融。终于!徐青的念头再次复苏。他注目体内的阵图,一种豁然的感悟滋生出来。准确的说是,来自玄天宝库的巨鳌的蜃气,成为奇妙绝伦的黏合剂,将徐青的内天地、九曲黄河阵图连接起来。内天地中,北斗封神的禁法与九曲黄河阵图赫然有相通之处。“北斗、紫微、末运……”徐青心中有奇妙的道悟滋生。而深藏于徐青天魔身深处的先天神火轰地一下点燃。此举完成了内天地和九曲黄河阵图最后一点火候。一张恐怖的画卷法宝由此诞生。山河图!徐青终于明白黑山老妖借雪域活佛之手摆下残缺九曲黄河阵的深沉用意。便是要借徐青的力量,来练成这张——山河图。一件属于神话中的恐怖法宝。山河图诞生的同时,徐青油然生出血肉相连的感觉。因为山河图的另一半是徐青的内天地。可是徐青明显察觉到,在先天神火和九曲黄河阵图的那一部分影响下,徐青对山河图的控制权在飞速流逝。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念降临图中,即将夺走山河图的控制权。黑山老妖!徐青的唇角挂上一丝不可觉察的微笑。仿佛他早已在等待这一刻。“陛下,可以动手了!”徐青低声自语。突然之间金光大盛,照亮了半边天际。此时已经入夜,正是素月分辉,明河共影的时候。金光如煌煌大日,黯淡星河,月色也更加迷蒙。在金光中,万寿皇帝手持一枚玉玺,乍然出现在虚空中。这枚玉玺,正是传国玉玺。当然,这也早不是传自始皇帝的玉玺,而是大虞太祖重新打造的玉玺,但传国玉玺在于人道气运,而不在于玉玺本身。在老皇帝手中,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传国玉玺,哪怕只是一块普通玉石雕刻,经过老皇帝的权力背书,大虞朝上下的认可,那它便是!这也可以说是人王玺。老皇帝作为一代人王,手持人王玺出现在黄河之上。自是受命于天,执掌黄河祖脉。滚滚无边的人道气运加持下,自有一股滔天气势席卷而落。山河图被金光包裹。其中,黑山老妖纵横无敌的意念,在侵蚀入山河图的金光下,如冰消雪融。说到底,这也只是一道意念。面对苍茫浩大的人道金光,终究是没法匹敌。倏地一下。来自黑山老妖的意念消散一空。但来自老皇帝的人道金光在山河图中,依旧无比强横。只需要再继续发力。这山河图中徐青的意念也能跟着一并抹去。金光出现了凝滞和停顿。此时此刻,一个呼吸,就好似一百年那样漫长。一息、两息、三息……十息过后。金光悄然退去。天空中,明月在天,在水,清辉无处不在!徐青终于完全掌握了山河图。刚才的十息,乃是大虞朝有史以来最漫长重要的十息。若是老皇帝与徐青反目,夺走山河图。固然能一世称雄。却也是徐青退出这场大劫的时候。徐青一向是争取我命由我不由天,唯独这一次,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老皇帝。如果老皇帝夺走山河图,徐青再无任何心理负担,会直接返回南直隶,带走所有亲朋古旧,等到这场大劫过去,坐看老皇帝和黑山老妖的成败,再找机会卷土重来。而他和老皇帝的恩怨因果,也会在这一次,一笔勾销,谁也不欠。他甚至内心里隐隐希望老皇帝做出一个合格帝王应有的选择,杀伐果断,拿捏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毕竟,天无二日。老皇帝作为帝王,怎么能容忍另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可以超越他的存在。黑山老妖不可以,徐青更不可以。但是老皇帝居然在这一刻放下了对权力的执着。徐青能感知到老皇帝的内心想法。他对长生更执着,为此,可以放弃权力的排他性。若能得长生,大虞朝甚至将来仙朝至高无上的权力,老皇帝也能放弃,视若脱履。坚守本心,坚持道路。老皇帝本就不是为天下苍生计,为永掌山河计的人。他只爱自己!这一步退让,又将山河重担压在了徐青身上。徐青有些失落,却更多是振奋。因为是他自己一步步将大虞朝担在身上的,他在一步步改变这个世界。这是他毕生的事业,是他存在的意义。在老皇帝退让之后,徐青更坚定了这一点。太始魔炁再度上升一个台阶。徐青几乎瞬息间,彻底掌控了山河图。这已经成了他的本命法宝。与此同时,山河图化为衣袍,披在徐青的天魔身上。黑山老妖刚才意念的一退,本以为会让老皇帝和徐青彻底反目,却没想到老皇帝压制住了权欲,坚定了自身的道欲。命运来自于选择。在这场争斗中,老皇帝、徐青、黑山老妖都做出了自身的选择。……雪域活佛的四大护法金刚分别被四大武圣镇压。他见势不妙,试图逃走。但是忽然间,周围空间被禁锢住。一朵朵末运仙花缠绕他的佛身。只见远处,徐青挥了挥衣袖,雪域活佛身不由己地钻进了徐青的袖袍里。山河图彻底弥补了徐青袖里乾坤的缺陷。以前他很难用袖里乾坤收拾强大的存在。但山河图有九曲黄河阵的特性,能削弱对方的法力神通。因此徐青通过山河图来施展袖里乾坤,加上雪域活佛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强弩之末,面对徐青的袖里乾坤,根本无法抵抗。等他被徐青以袖里乾坤收进山河图之后,早有梧桐老树为阵基的北斗封神激发出来,将雪域活佛封印。一口黄金箱子出现在山河图中的梧桐老树下。黄金箱子不断扭曲,里面的雪域活佛试图冲破封印。但一片片梧桐树叶宛如符纸落下,贴在黄金箱子的表面,黄金箱子的动静逐渐平息。徐青自然也因为封印雪域活佛,使得山河图的威能被削弱了一部分。可是在外人看来,徐青一挥手,便封印了一位当世绝顶的高手。这种震撼性,对任何一个强者的心灵都有无比可怕的冲击力。在此刻众人心中,徐青已经有了挑战黑山老妖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资格。 第314章 老皇帝到底慈爱 京师。雪域活佛被徐青镇压的消息,早已传遍。关键是,徐青大军渡过黄河之后,没有急着赶往京师,而是慢慢分兵前进。每支军队接管城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当地排名前三的豪绅。这好像是耕种之前的松土。徐青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将北地再犁一遍。至于罪名都是现成的。那就是造反!其实许多北地州府的豪绅并没有造反,多是中立。关于此事,有许多朝廷官员求情,希望徐青能认真鉴别,哪些是真正造反的。徐青没有采纳意见。他选择了独断专行。这和徐青一向做事的风格不太符合。他许多时候,还是愿意和大臣们商量来的。可徐六首到底是徐六首,一旦决定了的事,旁人再劝都没用。一些士绅私下里都说徐青是“矫枉过正”。徐青对此,没有任何辩驳,反而放出话,矫枉必须过正。虽则分兵多路,但大军的主力还是径自朝着京师前进。压迫感无与伦比。与其说是北伐,不如说是回师。因为哪怕徐青摆明了拿北地各州府豪绅开刀,也没有哪个州府的官军为这些豪绅卖命。不值得啊。道院的弟子以及仙门的真传弟子们,还有军事统计调查司等各种徐青手底下的力量,或是道术,或是其他手段,早在各州府传遍消息,以及各类小纸条。一旦附庸这些要被清算的豪绅,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和吏员考试,也不能修行,还要被没收土地。虽说考虑到执行问题,总有漏洞,但不是谁都能保证自己能置身事外的。一些见机不妙的豪绅,早已带着兑换好的万寿银币分散跑路,或是海外,或是西域、扶桑等地。这时候,也体现出万寿银币的好处来。若是以往,如果跑到中土之外,很难带走大量家产。现在简单多了。大虞朝的万寿银币,在周边诸国现在都是通用的,更是紧俏货,而且携带相对方便很多。现在许多官员都只收银币了,方便致仕之后带回家。以前官员致仕,要销赃是很麻烦的。有了银币之后,中间商的差价要小许多。而且工商业兴起,只要有银币,什么都好买。不过徐青的命令归命令,真执行起来,还是有许多非豪绅的小门小户跟着一起遭殃。哪怕徐青训练的大军,论纪律也就那样。官军如匪,那不是说说而已。反正目前北地的秩序是遭到极大的破坏。当然,以前只是平民百姓被权贵豪绅、官府胥吏、密宗喇嘛这些人祸害,现在是大家一起遭殃。许多老百姓的怨气反而没之前那么大。而且有军事统计调查司在,真闹得过分,也会被军法处置。况且平民百姓没几个钱。真正挨大头的还是富户。不过这些军队,纪律下滑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徐青暂时没有管这些。一定程度的破坏,乃是为了后面建立更好的秩序。他是越来越冷血了。这个过程,说实话有许多无辜的人被牵连。论恶业,他不见得比玉亲王、雪域活佛少。即使有天下大义在,徐青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在这个位置,他更理解了黑山老妖的角度。天地不仁。不仁,才是大仁。权力者绝情,其实也是对自我的保护。否则,良心会过不去。……“戴先生,你走吧。”玉亲王好几日没去上朝了。也没必要。因为京师的官员,能跑的早跑了,没跑的,也等着开城迎接老皇帝和徐青。现在玉亲王没被抓起来,那是因为老皇帝那边没有将玉亲王定罪。而且皇孙很受老皇帝宠爱。除此之外,徐青还是皇孙名义上的老师。所以大家想捞功,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戴先生:“王爷,你是有功的。只要今后安心呆在王府里,哪也不去,不会有性命之忧。”“本王……本王懦弱了一辈子,这次想勇敢一点。”玉亲王惨然一笑。其实他是恨。他就是要等到老皇帝回来,然后自杀,让天下人看看,这个千古圣君,怎么逼死自己亲儿子的。到了现在,玉亲王不恨徐青,只恨老皇帝。为什么要这样逼他。戴先生明白玉亲王的心思。他也清楚,玉亲王在北地那些改革措施,为徐青和陛下省了许多麻烦。陛下是拿玉亲王在打窝啊。无情最是帝王。竟舍得用亲儿子来打窝钓鱼,将那些反对变法的权贵豪绅钓出来,然后清算。天下大治已经是不可扭转的大势。无论是黑山老妖胜,还是败。因为现在变法派已经吃到太多好处,而且看到了许多大饼。哪怕黑山老妖赢了,只要他不接管这个天下,那么南北的变法力量就会坚定执行徐青留下的策略。戴先生明显能看出来,在如今工商业大兴,且农作物高产的情况下,在大虞朝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戴先生懂人。黑山老妖号称顺应天道。那么如今工商大兴,便是接下来的天道大势。这也是注定的大势,只不过由徐青推动并缩短了这个过程。如此更是注定,黑山老妖也不会干涉这条轨迹。戴先生不得不承认徐青的能耐。张太阿的变法不过是小修小补,徐青才是真正找到了症结的人。甚至在戴先生看来,徐青的宏图大业,更是对天道画了一个大饼,并且得到了天道认可。往后的时代,会是物质极为丰盛的时代,这也会导致物欲横流,人心的魔念会更容易诞生。众生入魔是迟早的事。“徐公明,你究竟要将天下带到什么方向。”戴先生不信徐青看不到这些。他了然一切,却没有离开玉亲王身边,而是打算留下来,看看往后会如何,若是死,也和玉亲王一起死,全了这段君臣之义。戴先生没有继续劝玉亲王。倒是王府里的侧妃风采,容光焕发。她又怀上了。宫中的太医说这次是龙凤胎。说来也奇怪,王府里不是没有其他妾室生过孩子,但都出生没多久就去了。而皇孙是肉眼可见的健壮。非但如此,凤氏这次怀上孩子之后,比上次状态还好,连王府里的老稳婆都说,这次凤氏生的小主子,肯定也是身体十分健康的。这让王妃陈氏很嫉妒,却也无可奈何。因为风采让她父亲凤倾天来了,守在王府里。谁都知道,凤倾天不但是剑仙,还是徐青的人。如今更是捉妖司的客卿长老。有了老父亲看护,凤氏现在连玉亲王都不怕。当然,明面上的规矩,她还是遵守的。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作不闹,至少儿子能稳稳当上皇太孙。无论如何,这一辈子的富贵是有了。所以她更信命了。她的儿子有天子之命。只是有时候,凤氏也会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玉亲王心里清楚凤氏身份的重要性。他是不打算活了,却也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坐上皇位。若是皇位被徐青篡走,他也能含笑九泉。让父皇后悔去吧!他和戴先生聊完之后,来见凤氏,拿出一块令牌,还有亲笔所书的手谕,以及自己的私章。“这些信物能调动贪狼军。我已经派他们去边镇了。等到父皇他们回京,你就拿着它们去见父皇和……徐青吧。”玉亲王嘱咐之后。凤氏惊喜莫名。但她脸上还是十分悲伤,泪水说滚就滚,“王爷,奴家和你一起……”玉亲王虽然清楚凤氏未必心诚,可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还是欣慰的。最重要的是,凤氏为他生了儿子,如今还怀着孕。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了后代,死亡其实不是那么令人畏惧的事。他内心里是鄙夷父皇的。因为老皇帝太怕死。父皇一点都不像汉文帝啊。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瞧瞧人家的遗诏怎么说,再看看父皇。玉亲王哪怕这次一败涂地,内心里对自己的父亲也多是鄙夷。……很快,朝廷的大军到了京师。准确的说是回师入京。一切的发生,好像就跟老皇帝只是一场普通的南巡回归一样。但是底下的暗流,不知道会如何涌动。京师的权贵豪绅家家户户都心惊胆颤。他们已经听说过其他州府那些豪绅的下场。但徐青的公文里,没有提及京师的权贵豪绅。他们还抱有侥幸。当然,狡兔三窟,他们确实有一部分族人带着家产逃走。不过大部分还是留下了。实在是京爷当久了,吃不下跑路的苦。而且他们中不少人是皇室的姻亲,又或者和其他徐青阵营的士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还是徐青生意上的合伙人……这回大势已去。按以往的规矩,认个怂应该不至于要被大开杀戒吧。只要能花钱免灾,那都不算事。何况黑山老妖还没出手,徐青不至于在京师乱来,万一伤了龙脉,说不定还会降低和黑山老妖大战的胜算。当然,他们也暗地里希望黑山老妖能带走老皇帝和徐青。最好是同归于尽。不过这点心思,在此刻是万万不敢表露的。这一次,他们也彻底认清了和徐青手底下力量的差距。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能说他们毫无反抗力,但事实表现来看,确实是毫无反抗力。边镇的将门世家个个口号震天响,真王师北归后,到现在屁都没放一个。当然,他们也听说是玉亲王派了贪狼军监管边镇将门。这一手说实话,出乎所有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这天下到底是皇室的。玉亲王怨恨归怨恨,心中还是藏着天下大局。而且贪狼军目前在云州附近,云州是徐青老丈人的地盘。若是徐青对玉亲王府下狠手,说不得会闹出什么大事。不过,这事发生的可能性不高。……万寿宫。老皇帝回到阔别已久的宫殿,居然有些不适应。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陈忠,“叫那个逆子来。”陈忠正欲行动,殿外有小太监传来急报,“玉王爷薨了。”“什么?”老皇帝猛地起身,然后走到小太监面前,指着他道:“你再……说一遍……”“玉王爷他……羽化……登仙了……”报信的小太监正是张鲲。“滚!”老皇帝踢了小太监一脚。他又指着陈忠:“你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忠知道张鲲是徐青的人,所以有心拉他一把,轻声道:“皇爷,我带他下去,先询问一番可好?”“嗯……”老皇帝一下子恢复镇定。陈忠拉着小太监出去,良久之后,带着一封信回来,上面的火漆很完整。他恭恭敬敬呈给老皇帝,老皇帝没有看,说道:“人呢?”陈忠顿时跪在地上,“皇爷,我见玉王爷他确实没了气,因为情况紧急,私下做了主,将人送到朝天观了,希望国师能有回天之术。”老皇帝一巴掌拍到陈忠脸上,“谁让你做的主。”陈忠忙磕头:“臣罪该万死。”(大虞朝,像陈忠这样的内廷巨宦,也是外朝一样,在皇帝面前自称“臣”的。)老皇帝又踢了他一脚,似乎觉得还不解恨,又踢了一脚。挨了老皇帝一顿揍,陈忠面色悲痛,心里却清楚,他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大家都知道皇爷薄凉,但不能真让人觉得皇爷薄凉。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老皇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冷笑道:“小畜……这小子以为他一死,朕就要后悔吗。他若是有储君的样子,就该在朕面前和朕理论,而不是这么懦弱。徐青说得好啊,死是容易的事,活着才叫难。没想到朕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孬种。”陈忠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附和。“你传旨给徐青,让他把那小子救活。”老皇帝接着又平静道。陈忠不寒而栗。这就是陛下啊。他让你死,你才能死。只是徐公明,真有办法救活玉亲王?他心思电转,随即领命去传旨。 第315章 徐六首的慈悲 徐青现在很忙,但也不算毫无空暇。如今时间已经来到七月。这是收获的季节。但黑山老妖依旧还没露出真身。根据徐青的估计,大抵是要等到七月十五。今天是初八,算算时间,还有七日。七日之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徐青希望时间能快一点,又罕有地有一点担心,若是结果不好,那该如何。其实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山河图固然厉害,连黑山老妖都想要夺走,可是黑山老妖在争夺山河图时,没有使出全力。这也是徐青顾忌的一个地方。如果山河图能左右最后的胜负,老妖当初不会那么轻易退走。当然,徐青也没有在黄河风陵渡露出所有的底牌。同理,陛下也是。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审阅卷宗。卷宗都是京师里那些权贵豪绅乱七八糟的事。哪些人可以留下,哪些人应该剪除,都需要斟酌一番。不过,最终的审判,还是要等中元节过去。他忽地心中一动。徐府的大门敞开,徐青亲自出迎,见到了陈忠。随即,他知道了陈忠的来意。“徐少保,你有把握吗?”陈忠询问。“我试一试。”陈忠闻言,有点失望。老徐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试一试算怎么回事。陈忠其实很清楚,玉亲王死了,大家都安生。活着大家都膈应。但徐青要是连死人都能救活,陈忠就不那么怕死了,将来还能指望徐青在鬼门关前捞他一把。“咱们先去朝天观。”徐青淡然地又补了一句。“好。”……朝天观在前不久还是寺庙。不过因为雪域活佛被徐青镇压,京师那些好道的权贵,又连夜把朝天观改回原来的样子。大虞朝搞工程,一向进度不是很快。可这次,进度直接拉满。观主自然也回到了忠实的朝天观内。他现在犯了老大难。救不救?这不止是能力问题,还有别的考量……好在,徐青来了。“玉亲王是喝的毒酒,生前没有挣扎的迹象。”观主先给玉亲王的死因定了性。事实也是如此。“王爷饮鸩酒时,我就在他身旁。”戴先生开口。他没有急着和玉亲王一起赴死。因为他觉得事情可能还有转机。徐青微微颔首,手掌按住玉亲王的胸口。玉亲王的胸口衣服破开,只见一股无形的气息涌入徐青的手掌。但见得徐青的白玉似的手掌变得乌黑。片刻后,徐青手掌拿开,乌黑的手掌又恢复原样。玉亲王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没有中毒的乌黑肿胀,甚至有了轻微的呼吸声。陈忠在旁边看得骇然。徐公明还真能“生死人,活白骨”?此刻,徐青在他眼里,不再只是大虞朝的擎天柱、架海紫金梁,而是掌控生死的阎君。戴先生眼中亦露出喜色。倒是观主,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或者他也可以做到这一步。“玉王爷能醒来了吗?”陈忠压抑住心中的震惊,小声问道。“不能,我只是暂时复苏了王爷的肉身,王爷的魂魄已经离体,如果不能回来,大抵也只能做个活死人。”徐青平淡道。陈忠心想:“这是好事啊。”朝天观主:“活人难,活魂魄更难。接下来的招魂,公明可有把握?”徐青:“试一试吧。”陈忠暗思,这还试什么。不死不活多好啊。但徐青显然不这么想。他开始念动咒语,绕着玉亲王身周,步罡踏斗。可是,很快玉亲王的身上散发出一层金光,抵消了徐青的咒语。朝天观主毫无意外。这是玉亲王身上的王朝气运。从前,这些气运能保护他免受道术的侵害。现在,却也成了招魂咒生效的阻碍。所以徐青必须找到办法,将这一层阻碍破解。而刚才他吸走玉亲王身上的毒素,用的是武道手段,所以没受什么影响。但徐青仿佛对这层阻碍,视若无睹。他不断在玉亲王身边游走,渐渐地,众人见到一件无比令人惊悚的事。玉亲王的身边多了一条影子。逐渐地,这个影子饱满充实,赫然成了玉亲王的模样,只是少了生气。像是雕像一般的死物。徐青的眉头越来越紧蹙。要在王朝气运的干扰下,施展天魔功的他化自在,难度非常大。这不是力量的问题,而是十分考验徐青的微操能力。好比用一把巨斧,在一粒米上雕刻出一篇会试文章。难点不是在于文章的内容啊。不知过了多久。影子变幻的玉亲王越来越逼真,栩栩如生。而徐青身旁漂浮着两件宝物。暮鼓晨钟。晨钟是黄河风陵渡一战从雪域活佛手里夺来的。暮鼓其实也是从雪域活佛手中夺来的。但归根结底是黑山老妖“有意”为之。徐青没有因为顾忌老妖,就不用。天魔之法,法用万物。无可无不可。何况他要是不敢用,那就是气势上输了老妖。在暮鼓晨钟的作用下。招魂咒的威力大增,与此同时,徐青用补天劫手抽丝剥茧一样破解了王朝气运的阻碍之力。不知不觉间,七个时辰过去。“归!”徐青的眼神露出一丝疲惫。而玉亲王的影子,走到玉亲王的肉身前,倏地一下,钻进玉亲王体内。“成了?”朝天观主有一点激动。老实说,徐青这一系列操作,可谓令人叹为观止。其对道法神通的运用,每一处细节都精妙绝伦,令朝天观主这位老行家看得如痴如醉。而且许多地方,看似寻常,经过徐青的处理,都显得韵味深长,发前人所未有的玄理。这便是徐青继承吕祖传承记忆的好处。在道术上,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和徐青这位天魔主较量了。好吧,黑山老妖得先排除。……“徐青,你也死了?”玉亲王幽幽醒转,看到徐青。“王爷。”戴先生忍不住打断。玉亲王看到戴先生,又是一阵欣慰,戴先生果然忠心。不过很快戴先生将事情真相告诉他。玉亲王听完之后,神色极为复杂。因为竟然是徐青救了他,而且这是老皇帝的旨意。而且死过一次之后,他心中的怨气虽然还在,却似乎看得更开了。“王爷,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徐青飘然远去。众人目送他离开。虽然徐青还是那个徐青。可是刚才的操作,令陈忠等人,心里涌出莫名的滋味。以前他们对徐青的厉害是有了解的,但那种猜想,跟玉亲王复活这件事的冲击力完全没法比。原来徐公明已经到了能操纵“生死”的地步。能让人死是权力者能做到的事。能让人“活”,这才是真正的至高存在啊。能令任何逃不出生死轮回的大人物都深深畏惧。这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在去万寿宫见老皇帝的路上,玉亲王忽然开口:“戴先生,徐青为什么要救我?”“或许是因为慈悲。”戴先生略作沉吟道。“慈悲。”玉亲王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即使徐青真“慈悲”,他这种人也不配吧。无论如何,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算是欠了徐青一条命。这辈子,他最不想欠的人就是“徐青”。偏偏他还欠了人家一条命。这拿什么去还?玉亲王深深意识到,这就是父皇对他的惩戒。可是,他心里竟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丝解脱和欣喜。因为父亲也不想他“死”。戴先生说完之后,沉默地跟在玉亲王身边。……万寿宫。父子相见。从相貌来说,这对君臣父子是有相似的,但气质截然不同,所以给人的感觉,两个人完全不像。戴先生默默地跟着玉亲王跪在大殿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其实他内心里,觉得徐青才像万寿皇帝。不只是容貌有相近之处,更在于那种“智谋”感。老皇帝和徐青都是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人。若论手段,徐青肯定更高明。可要是徐青一开始处在至尊之位上,也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其实世间父子,抛开血脉,终其一生,多也只是长得像而已。所以权谋者或者政治家,往往更喜欢能真正继承自己志向和事业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他们的功业才是他们自己真正的生命。肉身无非是实现功业的工具。血脉传承,无非是让他们功业的延续变得稳定的手段。在千秋历史的视角下,若使祖龙复生,也会认为汉高才是他事业真正的继承者。“活着容易,还是死了容易?”老皇帝淡淡道。“死。”玉亲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为什么要当懦夫?你是朕的太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下吗?”“太子?”玉亲王心中一震。他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名位,竟会在死而复生后,从父皇嘴里获得。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在父皇嘴里听到这个词。老皇帝:“难道你认为自己不是储君,不是太子吗?”“臣,并未受到陛下的册封。”玉亲王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江山,名为江山,而非实指江山。满朝文武,谁不认你是储君,连你自己都这么认为,你怎么就不是。”玉亲王一怔。老皇帝:“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太子’了。”玉亲王自杀时不痛苦,活了之后,知道是徐青救他,也没现在痛苦。而现在,绝对是他此生最痛苦的时候。这是极致的痛。因为老皇帝现在等于告诉他,他失败的人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他自己当不起这个太子。“朕十几岁时来到京师,做了这个皇帝。但那时候,朕知道,朕不是皇帝。直到大礼议之后,朕才清楚,朕真正当上了皇帝。”老皇帝今天和玉亲王说的话,仿佛比过去许多年加起来都多。毕竟二龙不相见。他们相见了,所以玉亲王不再是“龙”。老皇帝说了很多话,玉亲王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可又字字清晰。原来父皇记得他小时候喜欢什么,记得他的生辰八字,记得他小时候因为调皮受了什么伤,记得他努力背书到很晚,记得他什么时候成亲……父皇不见他,却又一直在关注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万寿宫。这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来万寿宫。因为他“病故”了。“戴先生,以后你只能跟在我身边做个普通人了。”玉亲王表示抱歉。戴先生微笑:“王爷,今后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玉亲王默然点头。老皇帝让玉亲王从今往后做个普通人,因为玉亲王已经“病故”,而且有完整的入葬仪式,昭告天下。从法理上来说,天下以后出现的任何玉亲王都不是真的玉亲王。因为这件事老皇帝已经定性。并且,玉亲王以后只能在天工院当个普通小吏。戴先生也“死了”,以长随的身份,陪在玉亲王身边。……徐青得到陈忠传来的消息,知道了这一切。他没有在意。正如老皇帝所言,“江山,其名江山,非实指江山。”到了如今,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徐青在大虞朝的地位,包括老皇帝在内。……玉亲王的葬礼仪式十足。而七日之后,正是玉亲王的头七。这是中元节。京师中,对于玉亲王的事,确实有许多消息流传,但盛大的仪式,代表这件事已经被定死,没有翻案的余地。而皇孙也正式册封为皇太孙。徐青是皇太孙的老师。他乡试的座师沈墨是玉亲王的老师,现在徐青又成了皇太孙的老师,不得不说,老皇帝的安排很妙。当然,如今的朝堂,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此举无非是多钉一颗钉子。徐青对于朝廷的事,更多是惯性的掌控。真正的大麻烦,要来了!……七月十五,无有天光。浓重的黑云逼近皇城,飞沙走石,宛如末日。皇宫中,早有金甲卫士守着,影卫集结,气血冲天。但黑云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哪怕大虞朝所有的武圣,如今都集中在皇城,依旧无法用气血冲散黑云。令人绝望的气息,不断蔓延。 第316章 谁才是天下第一? 黑云之中,一名年轻道人走出,俊秀英眉,自有一股无可匹敌的锋锐,竟令皇城的万千金鳞甲光失了颜色。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徐青缓步踏上虚空,悠悠吟着。他清晰感知到,眼前的黑山老妖又练成了一门绝世剑术,使他天魔心都感到颤栗。雄禅等四位武圣跟上,布成四象灭世剑阵,四股冲霄罡流发出雷鸣轰响,灭世天威显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黑山老妖并不看四位武圣布置的大阵,只是瞧了徐青一眼,淡然道:“徐公明,你阻止不了我。”徐青:“你我之间,无须言语试探,手上见吧。”他面对这位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不退反进,在虚空欺身上前,离黑山老妖又近了许多。眼看到咫尺之遥时,徐青一手挥出,赫然是玄天升龙道的三阴戮妖刀。时至今日,徐青的三阴戮妖刀已经不逊色于上代玄天升龙道的道师,直追张邋遢当年。见得凶猛绝伦的三阴戮妖刀杀来,黑山老妖眉头微微一皱,登即探出天妖骨爪,纵横捭阖间,与徐青的三阴戮妖刀斗了起来。这一斗,漫天黑云往皇城落下,无数妖兵魔将冲出。原来黑云之中,藏匿着千山万水的妖魔。雄禅等人没有管这些妖兵魔将,而是不断壮大四象灭世剑阵的气机,寻找最合适的出手机会。他们清楚,以黑山老妖之能,不会给他们第二剑的机会。与此同时,皇城深处,一条金龙虚影若隐若现,气势不断累积,左右是一轮大日和一轮明月。赫然是姜武圣和皇宫的太监老祖。两者一阴一阳,如日月二圣,护佑在老皇帝的左右。……徐青没有关心他们何时动手,因为唯有他正面抗住黑山老妖的绝世凶威,其他人才有真正出手的机会。即使徐青如今前所未有的强大,可是真正面对造物主时,依旧感觉到压力无穷无尽涌来。幸好他得了吕祖的传承记忆,加上补天劫手实是天地间一门遇强愈强的绝顶神通,此刻更是将这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三阴戮妖刀的刀法愈发精妙。哪怕徐青本身的法力不及黑山老妖,补天劫手操纵的三阴戮妖刀,亦能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黑山老妖的薄弱处。徐青刀刀都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其实高手相争,这种打法几近无赖。但黑山老妖若是生受徐青一记三阴戮妖刀,等待他的便是老皇帝和四象灭世剑阵的围剿。即使将徐青重伤,也会陷入极度不利的局面中。这正是徐青以身为饵,强行引老妖入局。而且徐青清楚,他身上有老妖势在必得之物。在雄禅等武圣级数存在眼里,此时的徐青,施展的刀法,已经是当今世间刀法的绝巅。“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庄子养生主的一篇《庖丁解牛》成为徐青此时刀法最好的注脚。哪怕黑山老妖的天妖骨爪,已经是世间魔道神通的顶级破坏法门,其散发出的破坏之劲,能在顷刻间将一名武圣肢解。面对徐青以补天劫手施展的三阴戮妖刀,依旧生出些许忌惮。“好刀法。”黑山老妖言语清淡,似赞赏,也似不屑。挥手之间,天妖骨爪消失。轰!徐青眼前陷入黑白世界。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黑白磨盘中,阴阳二气流转,生生不息,没有任何间隙可以利用。哪怕他补天劫手,察知一切气机,此刻都无济于事。因为对方没有破绽!黑白二气形成的大磨盘,也非是三阴戮妖刀可以克制。“镇你五十年,再回人间。”黑山老妖平淡说道。他似乎早清楚自己无法彻底磨灭徐青,所以选择了封印这种方式。阴阳二气的流转下,黑白磨盘甚至强过北斗封神的封禁。其山呼海啸的强绝压力,令徐青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徐青面对这阴阳二气的恐怖碾压,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千磨万击还坚劲,如岩石缝中的青竹,愈发坚韧,并肆意生长起来。三阴戮妖刀的光芒愈发强盛,竟硬生生凿空阴阳磨盘,引动星斗天河。与此同时,一张画卷铺开虚空。江山如画,波涛如怒!徐青沿着画卷铺开的道路,走出黑山老妖的阴阳磨盘。夜幕扯开,星空灿然。紫微星在天,灼灼其华!黑山老妖微微眯着眼,“徐青,你安坐五十年,人间再无抗手,何必与我为敌。”“大魔软弱了。”徐青淡然一笑。黑山老妖不答。徐青的话,实是直指本质。若是动手能解决,黑山老妖何须逼逼。足见事态发展到这一步,黑山老妖也无把握能真正一战定乾坤。黑山老妖朝着山河图一指。轰!图中封镇雪域活佛的黄金箱子瞬息间爆炸,一朵黑莲涌出,紧接着有汹汹业火燃烧。梧桐老树在山河图中发出扭曲的惨叫。业火!世间任何修行者,都有业力。而业火能点燃业力。徐青明显感觉到无论是山河图,还是梧桐老树,都处在近乎崩溃的边缘。黑山老妖到底是天下第一高手,布局深远。这一朵黑莲,更是大雷音寺中释迦牟尼尊者留下的恶念所化。论本质,甚至要超越造物主。徐青面对恐怖的黑莲和业火,竟没有丝毫畏惧,居然伸手一探。北冥!他竟然硬生生将黑莲和业火吸入体内。黑山老妖都想不到徐青有这么大的胆量,眼中闪过一缕异光。“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轰轰轰!黑山老妖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他明白徐青要干什么了。可是要阻止。再也来不及。以天魔功催动金光咒——接天雷!不知何时,地面铺满符咒和机关,赫然是龙虎山接天雷大阵的放大版。而徐青以至阴的太初魔炁,作为天雷引。一场堪比造物主雷劫的可怕天雷,瞬息间汇聚。煌煌天威,以身引之! 第317章 这一击名为天人五衰! 黑山老妖面对徐青这一招,也不得不赞叹徐青的厉害。接天雷不止是为了对付他,更是徐青要利用天雷的浩大阳刚,来解决山河图中的黑莲和业火。徐青的算计太厉害了。关键是,他有这个气度。换做旁人,绝对是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这一局。黑山老妖不等天雷落下,自头顶处,立时冒出一股三尸元神庆云。森然间三生万物,如万千弓弦一弹,化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剑气,若秋风扫落叶一般,轰然间向徐青的天魔身攻去。徐青的天魔身容纳黑莲和业火,以金光咒接引天雷。面对黑山老妖的森罗万象剑气,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淡然一笑。一笑之间。徐青的天魔身豁然化身一片星空。三垣二十八宿历历在目。黑山老妖三尸元神所化的森罗万象剑气,化入星空中。就这一下子的凝滞。堪比造物主雷劫的天雷如天河灌入人间。雷光如水,响声如潮,淹没了徐青和黑山老妖的身影。……雷霆亦是毁灭道!雄禅等人,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徐青接天雷一击,四象灭世剑阵极致催发。四大武圣的气血,几乎瞬息间抽空,凝练出无比深沉恐怖的四象灭世剑。这一剑遮天蔽日,诀别浮云。在雷光潮水退去的刹那,四象灭世剑轰然斩向潮水中孑然立着的黑山老妖。此时黑山老妖已经浑身狼狈,衣袍多有破烂,来不及用法力复原。见到四象灭世剑的刹那。黑山老妖眼神淡漠,仿佛在说,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他袍袖鼓荡,孤身于天地间,又仿佛归藏万物,有五行之力流转,有风雷之声迸发,虚空轰鸣。四象灭世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到了黑山老妖近前,如陷入无形的泥淖中,寸寸溃散。雄禅等人悚然无比。他们尽管已经预料到造物主的强大,此刻黑山老妖的表现,依旧超出他们的认知。一股绝望感从心底里止不住蔓延。徐青在哪?他们绝望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希望便是徐青了。但徐青在接天雷之后,还没有出现。黑山老妖即使遭遇创伤,此刻表现出的战力,也非是四象灭世剑能够盖过。眼看四象灭世剑即将溃散殆尽。皇城中,金色的老龙冲出,龙角悬挂日月,带着大虞朝的王朝气运朝着黑山老妖所在撞去。饶是以黑山老妖的强大,此刻面对四象灭世剑,也非毫无触动。他的神形出现些许凝滞。而金龙杀来的时机把握得极为微妙。正是黑山老妖被四象灭世剑羁绊住的刹那,龙角悬挂的日月,带着人道气运,轰杀老妖。其中的人道信念亘古不灭,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贯穿古今。而龙角刺穿黑山老妖的道身实是极为缓慢。在四象灭世剑将将溃散,龙角悬挂日月刺入黑山老妖道身的刹那,一切动静俱都消弭。恍惚间,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或者异动都仿佛被这一击带走。虚空发出颤音。一片片涟漪气浪,如同莲花盛开。爆爆爆!恐怖的爆炸声,令下方厮杀的妖兵魔将和皇城甲士个个七窍流血,有些甚至被当场震死。京师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劫。这一刻,生灵涂炭。一些体弱的权贵子弟,甚至当场被震死。因为他们住得离皇城很近。极致的爆炸过后。皇城玄武门彻底崩溃,其中的北斗封神禁制,消散无踪。城墙化为齑粉。可怕的力量,令雄禅等死里逃生的武圣,都动容且绝望。而虚空中,涟漪平息。金龙的龙角贯穿黑山老妖的天妖道身。宛如画面定格。没有鲜血流出。而老妖的衣袍被震碎了大半。他凝立虚空,似有惘然。又回过神来,缓慢地伸出手,抓向金色老龙的龙首,天妖的利爪宛如绝世神剑,要贯穿龙脑。可是,一道猩红的剑光突然出现。万物都萧瑟,如秋风吹过大地,肃杀一切。恐怖的杀机,令黑山老妖微微分神。金色老龙趁机摆尾,将龙角抽出,退避到百丈之外。然而其龙角悬挂的日月比刚才已经黯淡许多。黑山老妖的腹部露出一个窟窿,有泊泊道血流出,伤口竟在人道气运的影响下,无法愈合。黑山老妖显然受到了真正的重创,身上的伤势,甚至不可磨灭。这仿佛百年前的旧事重演,他似乎又可能从造物主境界跌落。只不过这一次,可能都没有重证造物主的机会了!猩红的剑光是徐青手持未央剑发出。他浑身衣袍深黑,有汹汹业火燃烧,红光甚至侵染了未央剑。业火燃烧下,徐青的太初魔炁飞速流逝,与此同时,太始魔炁却好似被不断提纯。他的补天劫手宛如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与此同时,徐青的心境无比自在。哪怕他此刻的力量,依旧不及黑山老妖,可是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了。这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滋味。黑山老妖没有管金龙,也没有管自己的伤势。他身形一动,竟然消失了!不对!哪怕雄禅等人,此刻也很难扑捉到黑山老妖的身影。对方速度太快了。快到武圣都看不清楚。但是虚空中,层层气浪的爆发,依旧将黑山老妖的轨迹显化出来,只是无比模糊。哪怕雄禅等人倾尽全力感知,也没法得到即时反馈。而徐青的身影没有多快。雄禅等人甚至能清楚看见徐青的身法。可是徐青竟能躲开黑山老妖抓向自身要害的种种杀招。“不是徐公明够快,而是他预判到了……”伏玄喃喃自语。“至诚之道,可以前知。”雄禅沉声道。“不,没这么简单。”姬常曦凝神道。林天王却看入了迷,没有说话。徐青的身法已经没有任何道理和玄妙可言。甚至在场没有人说得出,徐青是如何躲开黑山老妖造物主级别的身法杀招。徐青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就是闪开了。“自在之意?”黑山老妖显然察觉到不对劲。他接着声音一变,“纵然虚空魔主,也逃不过我这一击……”“天……人……五……衰”低沉悠长的天妖之音,似乎要埋葬如今在场的所有修炼者。雄禅等人,心底里无端升起不可抗拒的绝望。 第318章 劫后余波 天人五衰的出现,没有任何征兆,亦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姬常曦惊恐地发现,她如霜雪的皓腕肉眼可见地干瘪,皮肤发皱,好似干枯的老树皮。其实武圣坐化,如果不想拖到最后,完全可以避免露出这样的丑态。因此姬常曦完全意料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这比死了还难受。“啊。”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姬常曦,你哭什么哭。”旁边伏玄亦变得白发苍苍,眼神浑浊,然后一把抓住姬常曦的手臂的。姬常曦得伏玄的气血相助,瞬息间衰老的势头止住,皮肤恢复了不少。她当机立断,直接坐化,免得死相太丑。耳边似乎还听到伏玄骂咧咧带着得意的笑声:“老虔婆,你到底死在我前面。”这也是伏玄最后的声音。天人五衰,饶是伏玄等人身为武圣,也难以抵挡。另一边,雄禅和林天王到底年轻力壮,能够苦苦支撑。饶是如此,也肉眼可见地气色衰败。他们已经用尽任何手段,都无法阻止肉身的衰老。更可怕的是,连他们的意识念头,都转动得越来越缓慢。“大哥,撼天弓!”林天王脑海里泛起徐青的声音。撼天弓已经毁去。但撼天弓依旧存在。因为真正的撼天弓是“林天王”这个武圣。以身为弓,以炁为弦。雄禅则是在一旁合十,口吐佛音,泛起恐怖的金色佛光,无数金色的卍字符号,如流沙一般旋转周身。这是大禅寺至高武学奥义——“因果转业诀”。亦是金刚不坏神功的最高境界体现。在因果转业诀下,天人五衰侵蚀的速度明显变缓。另一边,老皇帝变缓的金色老龙受到的影响显然比其他武圣小许多,它依旧留有余力,此刻化为长索,绑住了黑山老妖。王朝气运爆发,天子龙气加持。黑山老妖出现刹那间的凝滞。与此同时,一只苍老的手出现在天穹,缓缓抹向黑山老妖,衰劫的气息,出现刹那的消散。徐青终于得到机会,他出现在林天王变幻的撼天弓前。拉弓上弦。一支黑色的利箭缓缓出现。这是太始魔炁所化,更是徐青的性命根本。利箭穿透黑山老妖的身体。只见老妖的身体,肉眼可见化为飞灰。可是,星空中,荧惑星的光芒大盛,其旁边的虚空仿佛被撕开了一个裂口。强大的吸力,从地面吸走一个黑点。赫然是……“玄扈。”冯芜凄厉的叫了一声,冲了上去。可是裂口一闪而逝。冯芜一头银发地摔落向地面。徐青凭空乍现,接住妻子。……十日后。应天府,乌衣巷,徐宅。冯芜醒转。徐青亦是一头白发。“夫君,玄扈呢……”“他被黑山老妖带去了荧惑星。”这一战,惨烈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最关键的时候,方阁老出手,恐怕所有人都会陨落在天人五衰中,包括徐青的天魔身。即便如此,也陨落了三位武圣。伏玄、姬常曦、还有姜姓武圣。雄禅、林天王靠着年轻力壮活了下来,却也陷入衰老中,不得不进入深层次的闭关,想办法驱除体内残余的衰劫之力。这是劫数,也是他们将来冲击更高境界的机缘。徐青见妻子醒来,放了下心。他安慰一番之后,去了方宅。……“多谢阁老施以援手,否则我们这次怕是要全军覆没。”“你是不会死的,只是他们就惨了。”方阁老缓缓道。徐青:“这具天魔身得来不易,再凝聚恢复需要很长时间。”方阁老轻轻点头:“现在你是什么感觉?”徐青一时间说不出来。因为没有黑山老妖,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他突然间,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做事动力了。“我接下来会继续做事。”徐青想了想,说出答案。他没说是什么感觉,但做事就是他的态度。方阁老:“没有对手,你自己便是最大的对手,希望你撑得住。”“这不是还有阁老你么。”“我和你不一样。”徐青默然。确实不一样。因为方阁老是洒脱的,不会和他为敌。经过与黑山老妖一战,徐青更是深刻明白了一点。方阁老连天人五衰似乎都不畏惧。这是什么情况。就仿佛是,这个老人,已经掌握了这世间“道”最大的隐秘,有一把钥匙,已经摸不到他的上限了。但岁月的痕迹,依旧在老人身上真实且深刻的体现。方阁老接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阻止黑山老妖,只是试了试,没想到真成功了。”这是他的心里话。徐青也明白老头子没说谎。譬如,现在方阁老也不会移山倒海这些大神通,也没法呼风唤雨。但他最厉害的地方是,他不会这些神通道术,也可以让别人的神通道术失效。到如今,也没真正翻过车。不知道找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对着老头子拳打脚踢有没有效果。徐青心里泛起一阵恶趣味。打住!“黑山老妖是一种称号,即使三代老妖在荧惑星坐化,我儿也会接替他的位置。”徐青说出另一件事。他能清楚感应到玄扈在荧惑星的大雷音寺,却没法进入儿子的梦境。那里有释迦牟尼的禁法,他这个天魔根本进去不了。“如果你儿子回来,继续黑山老妖的志向,你当如何?”“我会阻止这种事发生。”徐青沉默了片刻,回道。“父子相残,哎……”方阁老有些怜悯地看着徐青。这似乎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者的宿命。老皇帝如此,很可能徐青将来也会如此。徐青:“阁老,在下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搅了。”“嗯,去吧。”徐青除了来致谢外,也是想看看方阁老的态度,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方阁老依旧对世俗的事没兴趣。这也使得徐青的天魔法无法对方阁老造成影响。他确实小人之心了。这也是徐青对于当今世间唯一能威胁自身的存在,本能地进行试探。……“以后仙凡要隔开,三山五岳还有其他的名山,这些地方可以作为各大修仙势力的宗门,至于仙庭的总部在黄山,如今陛下在那里清修。还有,仙庭的真传弟子都要到黄山轮值一段时间……”徐青对严山嘱咐接下来的事。没有黑山老妖的威胁,整合大虞朝的力量就成了十分容易的事。凡人有大虞朝律令约束,修仙者有仙朝律约束。不过严山依旧感到十分头疼。因为修仙者也是人,照样有七情六欲,其实此前就有一些地方,已经出现有修仙者仗着神通道术,灭人满门的事发生,还被下方的衙门包庇。哪怕最后被揪出来,明正典刑,也无济于事。很显然,修仙者成了大虞朝新的特权阶级,并且他们还有一部分受不了约束,逃到海外或者西域等地方。在这些地方,他们更加无法无天。同时,也带走了一些大虞朝研究出的修行成果。没有仙朝律的约束,这些人更极端,什么吸人精血或者抽取魂魄的法门都用上了。其中包括一些密宗的喇嘛,在海外、西域诸国中开始渗透。诚然,大虞朝有徐青镇压,不会再有明显的敌对势力,可是无论内部,还是外部,都有不妙的事出现。拥有力量,拥有七情六欲,作恶仿佛是更大可能性的事。道德似乎是一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当然,也有修行者是好人,但修行者作恶的成本太低,比权贵豪绅更隐蔽。现如今,大虞朝的普通人生活水平无疑是越来越好的,但随机碰上的恶事,概率也在增加。没有黑山老妖,但世道也没有真正的清平,甚至更加混乱。严山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隐忧。他不希望坐馆为天下人做了这么多,最后却只能换来一个更加混乱的世道。“惟中,你觉得以杀止杀,严刑峻法,会好一点吗?”徐青询问道。严山:“不知道,要不试试?”徐青沉吟一阵,“还不到时候。”严刑峻法不难,最难的是如何执行。哪怕那些得了梧桐叶的吏员,如今也有一些变质了。释迦牟尼没有成功,将世间化为向善的佛土,天魔也没成功统治世界,不然的话,大虞朝还轮不到徐青这个魔主。徐青更明白吕祖这些前辈高人为何要飞升了。神通再大,也只能渡自己,渡不了世人。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而且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不同维度的生命。正如人不会为蝼蚁的命运感到揪心。若是徐青并非天魔,自然也不用操心这些。偏偏天魔之道的修行,关键就在于红尘。或者说,他这是红尘仙的法门,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矛盾是始终存在的,但不断发展,总能稀释矛盾。徐青不想世道变得无比混乱和邪恶,那不是他的初衷。他和严山商议之后,回到徐府。至于再过一段时间,他还得去见老皇帝一面。现在老皇帝的状态很差,不会见徐青。……“夫君,我要努力修炼,然后去荧惑星。”“嗯,我会和你一起去的。”“如果你能去,也不用等我。”“好。”冯芜很焦急,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徐青没有指出来,而是不断安慰她。他清楚,现在妻子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她的情绪,需要安抚。冯芜在徐青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孩子不养在我们身边,我真怕将来他走错路。”冯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徐青:“你放心,无论这个孩子将来做错什么事,我都不会杀他。”他自然明白冯芜内心最恐惧的事。冯芜:“要是赔命的事,我替他抵。”徐青叹了口气:“我也不会让你死。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糕。即使是第四代黑山老妖,也是咱们儿子。”冯芜:“我明白,都怪这个天道,它是故意的。”第四代黑山老妖竟是徐青的儿子,这无疑是天命对徐青的惩戒。这也是命运对徐青的嘲讽。徐青淡然一笑:“说明你夫君有本事,连天道也畏惧。”冯芜:“你这时候,还开玩笑。”徐青:“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我们既然开始修行,本就是逆天者呢,没什么好担忧畏惧的,继续往前走。”冯芜点头:“对,继续向前走。”……倏忽,半年过去。黄山,行宫之中,大殿空荡。老皇帝比过去老了许多,气色也暗黄,老态尽显。“徐青,你接下来想当皇帝吗?”“臣不愿。”“那就让皇孙继位吧,你来做帝师。”“臣,谢过天恩。”“朕十几岁当了皇帝,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杨首辅,我整倒了他,后来又发现最大的敌人是清流,朕斗垮了清流,后来朕发现朕的敌人是文官、是权贵、是各地的豪族……朕和他们斗啊,有胜有败,但大虞朝的国势也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朕想通了,随他们去吧,直到遇见张太阿,遇见你……”老皇帝说了许多事。徐青默默听着。“现在朕明白了,权力富贵都是身外之物,唯自身才是根本。朕接下来只想安安静静修行,希望你能看在咱们君臣的情分上帮朕。”“臣,必定竭力相助。”徐青心里清楚,这是老皇帝和他开诚布公。这局棋老皇帝没赢到最后,也没输。而且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舍去皇权。这确然是惊人的决断。用道家的说法,老皇帝已经破去虚妄,得道归真。有这样的心境,老皇帝即使原本的修为散去大半,也迟早修回来,并更进一步。徐青内心里甚至有些羡慕。他似乎击败了所有对手,可并不因此感到快乐。……荧惑星,大雷音寺。黑山老妖雄踞莲台,座前是一个神情冷淡的小孩。“你父亲是天纵之才,可惜耽于世俗,误了一身道性,你不要学他。”黑山老妖轻声道。“你错了,父亲一直告诉我,不要学他,也不用学任何人。”黑山老妖绿幽幽鬼火一样的双眸,盯了徐玄扈半响,见他神情不变,冷幽幽道:“好,不愧是黑山老妖。”两只天妖利爪探出,深深刺进徐玄扈的骨肉里。这孩子竟一声不吭。 第319章 青铜镜的新变化紫微帝君 不知过了多久,徐玄扈从黑暗中醒来。 仍旧是大雷音寺,雄踞莲台的黑山老妖此刻干瘦得吓人,眼眶深深凹陷,只有零星的绿色鬼火忽隐忽现。 “你……”徐玄扈明明知道此人是天下第一高手,见到他现在的样子,竟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悯。 其实他生下来是不知善恶的。但父亲教会了他,做人要有同理心。 “没想到,黑山老妖也会出一个善人。天道无善恶,你这样是不对的。”黑山老妖幽幽地说道。 “天道难道不是包容一切吗,连善都包容不了,那也不是天道。”徐玄扈反驳。 黑山老妖忍不住笑道:“这股脾气是黑山老妖,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跟我走吧。” “你真的快死了?” “引动了天人五衰,岂能不死。”黑山老妖浑不在意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也想和天道碰一碰。”黑山老妖平静道。 徐玄扈眼中疑惑,他不理解黑山老妖的心思。 黑山老妖的目光在他身上凝聚,然后打了个响指,徐玄扈惨叫一声,然后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长出一对骨翼,宛如多了两只手。 血肉相连的感觉油然滋生,背后的骨翼轻轻拍动,居然将他带离地面。 “这对风雷翅尚未炼全,不过也足够你在那边生存了。” 黑山老妖用利爪在莲台划开一条口子,恐怖的吸力出现,将两人一并吸进去。 很快,裂缝闭合,莲台上除了一条裂痕,什么都没有留下。 … … 等徐玄扈再次见到光明时,他出现在一处悬崖峭壁上,脚下是万丈深谷,随处可见参天巨木和巨大猛禽,更可怕的是,天上居然有两颗太阳。 黑山老妖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这是哪里?” “看见那两颗太阳了吗?” “嗯。” “我会是第三颗。” 徐玄扈还欲再问,却被黑山老妖一脚踢下了深谷。 第七天之后,这个陌生的世界,有第三颗太阳升起。 而徐玄扈也知道了,这里是由一个强大的蛮族部落统治的天地,这个部落叫做——九黎。 他们征战天地,也会入侵其他世界。 如今徐玄扈便在一个依附九黎的小部落,当上了这个部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巫师。 因为每个部落都必须要有会仙术的巫师坐镇,好巧不巧,上一任巫师临死前,通过占星术,在附近找到了徐玄扈来继承的位置。 至于部落里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人能学会仙术,继承上一任巫师的位置。 … … “玄扈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徐青出关之后,发现了此事,然后没有对冯芜隐瞒。 “所以他……” “或许没有死,但肯定不在荧惑星了。这个答案,只有等我们上了荧惑星才会知晓。”徐青冷静地分析。 冯芜默然不语。 徐青轻轻一叹。 他担心的不止是儿子消失的事。 在他近日修炼玄天观想法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东方苍龙七宿中,赫然多出一颗星官穴位。 他很确定,此前从未有过这个星官穴位。 除此之外,这颗星官穴位是虚幻不真实的,明明存在,却对苍龙七宿的神魂隐脉不造成任何影响。 就像是镜中的幻影。徐青隐隐觉得此事和玄扈的消失有关。 不过,眼下他得先处理皇孙的继位大典,让大虞朝的权力平稳过渡。 大虞朝目前是不适宜迁都的,因为如果重新迁都回应天府,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南北差距会越来越大。 当然,其中也有许多别的原因,无论如何,徐青都需要将北方彻底稳定。 因此他接下来会坐镇京师,至于南方有冯芜在家坐镇,并且他已经和魏国公府进行了深度利益绑定。 除此之外,他和冯芜又要了二胎。 其实徐青本身已经得了长生,不存在需要继承人的问题,但有个儿子,肯定是利于内部稳定的。 不然的话,在徐玄扈失踪的情况下,很容易动摇冯芜的地位,并且给其他有心人靠拢东溟公主的机会。 没有强大外部矛盾的情况下,内部矛盾自然就突出起来。 好在,这一切都可以缓缓图之。 徐青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镇压天下,使内部的矛盾不要剧烈地爆发出来。 跟随徐青入京的有梁阁老和严山这对卧龙凤雏。 老梁是老卧龙,严山是小凤雏。 严山对于继承坐馆从前的一个称号,颇是与有荣焉,就是不太吉利。 老梁则是满面红光,焕发了第二春。 他这次是要起复了。 要不是徐青在身边,他都准备绕道去拜访一下前首辅张太阿。 无他意,只是取取经而已。 至于徐青的岳父冯西风接任了应天巡抚,而何大人则是顺理成章升任了布政使,另外,南直隶总督的位置则是被废除。 因为总督权力太大,加上南方现在实力雄厚,不宜再给太高的名位。 老吴则是升任右都御史,属于督察院二把手,距离六部尚书级别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督察院向来是和吏部、礼部、户部这三巨头分庭抗礼,可以说,老吴再熬一熬,将来当个六部尚书肯定没问题,甚至还能入阁。 徐青还给老大人们留了后门,往后六部尚书及以上的级别,如果面临致仕,若是功勋卓著,能得到一枚升仙令,直接进入仙门,得到紫府金丹的真传,无须参加考试。 至于怎么才算功勋卓著,那就得徐六首说了算。 其实这也是用升仙令来削弱地方的手段。 这些老家伙在凡俗影响力太大,不如用升仙令来交换利益,换取他们在地方上的让步,并且缓和地方的阶级矛盾。 当然,这些想法具体效果如何,还得经过长期摸索和试验才能得出结论。 好在如今大虞朝的容错率很高,徐青也不担心养出不可弥补的大患。 如果发现苗头不对,再纠正就好了。 对徐青而言,最大的隐患是将来有后起之秀,修为通天,能挑战徐青的权威。 可徐青深知,这种事是没法从源头阻止的。 阻止后人进步,那也是让这个世界原地踏步或者倒退。 万一有一天,从天外有强大势力入侵,徐青更加找不到帮手。 闭关锁国,愚昧众生,属实不可取。 徐青等人是走运河北上。 “公明似乎对运河往来的舟船十分关注,莫非有什么问题?”梁阁老还是喜欢参与政事的。 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有权力在手,就仿佛能长生不老似的,有用不完的精力。如果彻底退下来,很快便会退化,衰老得很厉害。 “梁阁老,你瞧,这些运船相比往年,越来越大了。” “嗯,天工院的技艺愈发精湛,造的船也越来越大。这是好事。” “不,老大人,运河的水位高度有限,若是太大,很容易路上出现问题,比如搁浅之类……”严山在旁提醒道。 梁阁老:“我听说,若是有机关道术,将来的大船甚至可以飞天遁地……” 严山叹了口气:“使用机关道术,耗费不小。实用价值远远不如利用天然的水道。” 现在大虞朝已经利用机关道术建设了一些轨道,但便利性和成本,依旧远不及水运。 严山继续道:“其实本朝最大的水道是长江,咱们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将长江水道全部梳理一遍,这需要机关道术和许多修炼者配合,仅靠凡人之力,无法完成。” 梳理大虞朝境内各处大大小小的水道是接下来的重点,这也可以便利各类货物的运输,加强大虞朝对凡俗的统治。许多地方的水利施工,可以说是要改天换地的。 因此离不开天工院和许多修炼者的帮助。 可以说,如果没有徐青坐镇,根本使唤不动那些高贵的修炼者为凡人做这些事。 当然,也不能白做。 相应的修炼资源奖励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凡俗的奖励,可以用银币,但修炼者,只有用实打实的修炼资源来诱惑。 说白了,现如今能当上修炼者,根本不会缺钱,有的是豪绅权贵送上供奉。 现在地方豪族如果不供奉一个修炼者,很容易落后于人。 众所周知,落后就要挨打。 而且伴随大虞朝向仙朝进化,王朝气运的性质也出现转变,过去王朝气运对妖魔以及各类道术神通有强大的压制力,现如今,这种压制在飞快消失。 可以说,徐青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中土王朝的大环境。 其实上古圣皇治理天下,本就是人神妖魔混居的。 一些蛮族身上,甚至还留有妖魔的血脉特征。 也有传说,那是异世界的强大种族留下的血脉。 譬如禹王镇压的上古水魔,传闻便是来自于异界。 … … 经历过完整的传位大典之后,皇孙终于登上帝王的宝座。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大虞朝实质的统治者,已经变成了徐六首。而老皇帝则是选择在黄山颐养天年,不再过问世俗之事。 徐青尊奉皇孙的生母风采为慈圣皇太后,至于皇孙的嫡母陈氏,则是仁圣皇太后。 这一点出乎所有人意料外。 因为凤氏和徐家关系紧密,按理说,徐青应该会废除陈氏的封号,将其打入冷宫,没想到徐青会手下留情,将其和凤氏并立为皇太后。 当然,按理说,陈氏不被废,尊位应该在凤氏之上。 徐青将两后并尊,确实也是给了凤氏面子。 至于徐青没有自己当皇帝,也让大部分人松了口气,并有些失落。 因为徐青要上位,成为人间至尊,肯定要让渡许多利益出来,现在徐青来这一出,搞得大家都没法趁机捞好处。 当然,徐青此举,也无疑让手下人心有不甘,没法跟着更进一步。 只是徐青威望如日中天,手下人心里不甘心,也不好表露出来。 徐青不当皇帝,也是思虑之后的结果。 现在可以用小皇帝的名义来进行许多尝试性的政策,如果效果不好,也能及时纠正,如果他直接做皇帝,来进行多种尝试,难免朝令夕改,反而有诸多不便。 只能说,好坏都有。 他要做的是,在合适时间,做合适的事。 等到一切流程走完,徐青的青铜镜,蓦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变化。 … … “宿主:(域外天魔、紫微帝君)” “大虞仙朝(甲子之劫初段)。”…… 一连串的信息出现。 徐青多了一个域外天魔之外的新身份,紫微帝君。 根据青铜镜的信息,这是一个称号。 徐青还以为是地仙之祖呢,不过他的本命星辰是紫微星,这个称号倒也不奇怪。 至于世人,多是误以为徐青是文曲星,所以现在许多文昌帝君的画像都是照着徐青来的。 没办法,衙门的官吏要进步的嘛! 别人都这么搞,你不这么搞,会不会被小人举报是对徐六首有意见? 经常送礼的都知道,送礼的人未必会被记住,但不送,铁定要被记住。另一方面,徐青的关注点主要在大虞仙朝的信息。 “甲子之劫,意思是一甲子之后,大虞仙朝会迎来一次仙朝劫数?” 徐青实在是想不出现今这个世界还有能大虞仙朝的势力。 总不能是黑山老妖再度杀回来吧。 这放小说里,读者都能看腻了,要骂人的! 不过,徐青能清楚感觉到,正如黑山老妖是一种称号,紫微帝君也是一个称号。 徐青能不能成为完整的紫微帝君,除开自身的努力之外,与大虞仙朝的仙运也息息相关。 气运修仙? 多少有一点这意思,但徐青明显觉察到,这条路并非如此简单。 根据青铜镜的信息,仙朝气运的升阶能帮他突破瓶颈,增加顿悟的可能性,若是仙朝消失,则一系列的好处都会没有。 至于有什么致命的反噬,青铜镜内倒是没有给出确凿的答案。 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变数,那就是域外天魔。 徐青作为域外天魔,完全可以斩断和这个世界的因果。 因果一断,自然能消去和仙朝的羁绊。 只是没有了仙朝的羁绊,单纯作为域外天魔,又会面临什么未知的风险,这也是徐青现今无法知晓的。 有意思! 徐青才不会怕什么劫数和挑战。 当然,他也担心甲子之劫和徐玄扈有关。 只是…… 他相信这个孩子! 说不定,将来还是父子同台,一起拯救世界。 徐青现今还是更愿意往好处想的。 … … “小祭司,你在看星星么?难道你要施展占星术?” “不,我在找哪一条是回家的路。” 徐玄扈低语一声,用着旁边部落武士听不懂的语言。 而逝去的老巫师,在传巫师之位时,利用仙术,令他直接得到了许多这个世界的知识。 正如父亲曾经提过的醍醐灌顶。 这个九黎世界的诸多部落,都是用类似的方式来进行巫师之间的传承。 巫是沟通天地的灵者。 其实他们的法术应该叫巫术,不知为何,他们更愿意称之为“仙术”。 这里的文化看起来很落后和野蛮,可有些方面,亦是想象不到的强大。 不知不觉,又是破晓。 等到第三颗太阳升起,徐玄扈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黑山老妖的注视。 而对于突然出现的第三颗太阳,部落的人,竟然习以为常,因为九黎世界不同的地域会有不同的太阳,若是没有太阳,那么便会成为遗弃之地。 拥有的太阳数量越大,这片地方的潜力就会越强大。 也有可能会招来其他部落的觊觎,兴起战争。 但再强大的部落,也得听命于九黎。 在这个世界,无人能挑战九黎的霸主地位。 所有试图反抗这个观点的部落,最后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当然,这个世界除了九黎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势力,唤作——太上道。 不过,太上道属于传说中的传说,他们的人,行走天下,几乎不会和任何势力冲突。 徐玄扈从老巫师传授的知识里,对于太上道的判断是——观察者。 这也是父亲教给他的一个名词。 第320章 改元天启与魔网铺设 皇孙顺利继位,接下来就是商议年号的事。今年仍是沿用“万寿”作为年号。不过接下来内阁重新洗牌,才是重点。按理说,梁阁老起复,霍景自觉没脸,大抵是要致仕的。但新朝之后,大虞朝盛世不可避免地到来,这时候要是退下去,岂不是等于徐青前世四十九年加入国军。霍阁老自然没这么蠢。而且他真要是致仕,族人都能把他老家的房子给掀了。位置到了一定高度,想退是不可能滴!霍景于是舔着脸留在了内阁,居于次辅的位置。搞得老梁都有些膈应。但没办法,他要是力主把霍景搞下台,别人会觉得老梁没容人之量。毕竟老梁的政治人设是老好人。你搞这么绝,是不是原来是装的啊。政治信誉这玩意儿,一旦丢掉,再捡回去,可是要比从前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了,甚至还捡不回来。另一边,王巩因为早早投靠了徐青,所以暂时保住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而且朝廷文武百官,见到徐青连王巩都没清算,自然便安定下来,朝局过渡得很丝滑。相比起万寿皇帝,大家还是更愿意为徐六首卖命。因为徐六首出手大方,而且总能带着大家一起搞钱。老皇帝只会搞大家的钱!徐青不喜欢务虚,但有时候务虚是必要的,有利于团结人心。所以新内阁组成之后,第一件事是定下明年的年号。“以是始赏,天启之矣。”霍景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左都御史,乃是清流的头头,所以理论知识十分丰富。他引经据典,提出年号为“天启”。既有启天下之盛世的含义,也有革新政治,整顿朝纲的含义。这些都是徐青的政治旗帜。不得不说,马屁拍得很到位。霍景的小儿子,因为是最爱的妾室所生,十分得他宠爱。但庶子将来是没啥地位的。所以最近爱妾一直吹枕头风,让老登多努力,争取搞一块升仙令给小儿将来做个保障。老登熬不过爱妾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下来。当然,他自己也找人看过小儿的根骨,很适合修炼。不过霍景自己不知道,他找到的朝天观道士,早收了爱妾的大额打赏。朝天观的小道爷也很明白,豪门修仙又不缺资源,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到时候进了仙门,将来必定是个人物。如果他说小少爷资质平平,岂不是平白得罪人。毕竟霍家的夫人早就死了,现在正室的位置空着呢。这种情况,如夫人就是夫人!老霍绞尽脑汁想出的年号,令梁首辅很不喜,因为这马屁拍得太到位。老梁自己都想不出这么好寓意的年号。关键是,老霍私下里不跟他这个首辅通过气。是不是当过首辅,就不把老首辅放在眼里啊。老梁丝毫不记得,自己也不怎么把张太阿放在眼里的事。人嘛,记自己吃的亏就够了,记别人的干嘛?何况老梁自认是徐六首的肱股之臣,要是再心里尊着张太阿,把徐六首放在何处?别说张太阿,老梁现在连太上皇都不放在心里!徐青听见“天启”这个年号,嘴角一抽。因为这年号,前世大明用过。别到时候,小皇帝喜欢上木匠活了,大家还以为是他徐某人故意的。届时不想做曹贼,都说不清。而且最近两宫太后,都有事没事,想找他入宫聊聊。徐青自然是拒绝了。不然指定传出去,将来会是后世黄文的主角。可怜徐六首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坊间小报写他和两宫太后的风流韵事了。没辙,读者们爱看这个!都是为了生活。天启作为年号来说,肯定是不错的。唯一让徐青膈应的,就是和前世撞车,但这理由拿不到台面上。另一方面,要是他拒绝了,霍景肯定以为徐青对他有意见,而且外朝也会觉得霍景失势了。这不利于团结。现在跟着徐青打天下的元老派很飘。所以徐青从平衡来考虑,也得起用老霍、王巩这些人,不然这些元老派迟早会惹出大祸。徐青以前读史,很讨厌开国皇帝清算功臣。但等他真到了这位置,这么搞,还是有道理的。当然,徐青不至于干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可不得不防微杜渐。而且内部有竞争才有活力。另一方面,徐青是很有底线的,决不能允许自己手下人搞出什么抓妙龄少男少女做鼎炉的事。但人欲只能疏通,不能堵。所以心月狐的极乐楼徐青没有铲除。总得给这些权贵豪绅发泄欲望的地方,全堵死了,鬼知道这些人会玩出什么花样。世界破破烂烂,即使缝缝补补,也总是要留一些碍眼的地方。因此徐青思忖之后,还是同意了老霍的提议。大事情,开小会定。天大的事,徐青一个人决定。扛不住的事,找方阁老。这是徐青治理天下的准则。新的年号很快公布,接下来就是各地衙门执行力的问题。国朝的衙门,搞实务不行,务虚的话,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在徐青定下年号之后,各地衙门,可以说是鸡飞狗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向徐六首表忠心。……徐青在内阁的值房,单独接见了吴恩师。吴恩师现在是右都御史,准六部尚书级数的存在,至于他上司左都御史是他同乡兼拜把子兄弟,原本吏部侍郎张大人。现在张大人对吴大人老客气了,平日里都是一口一口贤兄叫着。没办法,张大人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想进步,他想入阁。要不是吴大人升迁速度太快,张大人恨不得举荐老吴当左都御史,然后请老吴帮他进步一下,好给老吴腾位置。老吴对此,倒是不热衷。他学生是徐青,已经不需要努力了。躺赢就行!师生之间,一番寒暄。徐青随即说起正事。他打算进一步构建魔网。当然,对外宣传是仙网。其实就是利用梧桐树叶的特殊能力,再有天魔法的加持,使各地心向徐青的官吏能通过梧桐叶进行沟通。督察院掌管天下御史。徐青打算将御史中,那些适合使用梧桐树叶的人收拢过来。因为魔网的承载力是有限的,所以人选徐青都是慎重考虑过。他已经备好名单。老吴负责把这些东西,私下派发出去即可。徐青也没说,他可以通过魔网,监管众人在魔网的交流。而且魔网信息越来越多,徐青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要是想对此全知全能,除非放弃自我,完全化为天魔。当然,伴随徐青的太始魔炁提升,这种弊端会越来越小。总而言之,魔网的杂念冲击,既是对徐青太始魔炁的伤损,也是一种淬炼。这等于时时刻刻在去妄归真。……吴大人和徐青商议之后,离开内阁。出门时,照见昨夜留下的积水。虽然岁月的痕迹难免,但精神头和当初做知县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少年,竟然会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掌握了整个大虞朝的江山。恍然如梦啊。不过历史上的那些开挂的大人物,往往也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夺得了天下最高的权力。唯一的区别是,徐青不是在乱世得到的。他是将乱世的苗头彻底终结那个。放眼历史长河,他这个学生,也会是一颗极为特殊的明珠,熠熠生辉,照耀古今。回到家,跨过高高的门槛。门槛太高,出门就是不方便,但这是地位的象征。高门大户,门槛不高,能叫高门?梁阁老一到家中,就听说老张前来拜访。他将人请到书房。“我听说江宁公召见了贤兄,不知有什么大事吩咐?若是有难处,小弟当鼎力相助。”左都御史张大人热切道。这督察院是霍景的地盘,哪怕张大人做了左都御史,因为霍景没倒台,加上老吴现在一心躺赢,搞得张大人现在的权力变现远不如当吏部左侍郎的时候。而且督察院属实没多少油水可捞。所以张大人现在急需要立功来展现自身的价值。不然混着混着,人家徐六首就把他忘了。吴大人起初听到“江宁公”三个字,还没反应过来好在他脑子还没废掉,所以还是知道了张大人说的谁。这时代的人,希望对那些大人物用籍贯来称呼。徐青籍贯江宁府,可不就是江宁公。虽然徐青才二十出头。出来混,称不称“公”,看的是实力。就像徐青前世,不是所有三四十的老登都能被妙龄少女喊大叔的。吴大人想着,自己在内阁值房,还一口一个“公明”的喊着,会不会太冒失了。不过太正式的话,似乎又显得疏远。先喊着吧。主要是心里爽!至于张大人打听的事,这也瞒不住。毕竟老张是左都御史。底下御史得了老吴分发的梧桐树叶,肯定会被张大人知晓。而且徐青也没说严禁泄露。吴大人就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张大人到底是做过吏部左侍郎的人,在官场上消息十分灵通。他是听说过南直隶有部分通过吏员考试上来的新吏得过梧桐树叶,其中一个叫李修文的吏员很得徐青重用,如今已经调到吏部某个司当主事。别看人家出身低,简在徐心,迟早一飞冲天。说白了,在官场上,地位和权力,看的是你跟谁混。比如说吴大人,哪怕现在就是个知县,人家额头上也是刻着通天纹的!张大人惯是会钻营的。听说梧桐树叶的妙用之后,发现了一件事,许多朝廷的大佬都没有这个啊。这玩意儿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如果他有了,别的侍郎及以上的大官没有,那说明什么?别管这玩意儿小吏都有。那人家也是徐六首的嫡系,能一样吗?虽然不知道,这些即将得到梧桐树叶的御史是如何得到徐青赏识的。但这件事太关键了!张大人当机立断,说明利害。“张贤弟意思是如果我们身为左右都御史拿不到梧桐树叶,底下得到梧桐树叶的御史,容易不受我们管教?”“不错。这对于督察院上下尊卑的秩序绝对是一大破坏……”“贤兄也不想,往后督察院从咱们手里成一团乱麻吧。”张大人补了一句。吴大人心想,这关他什么事。可张大人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长此以往,督察院肯定会出现麻烦。不说别的,南直隶那些得到梧桐树叶的吏员,在衙门里有没有因此目无尊卑,趾高气昂呢?吴大人得了张大人提醒,心里不踏实。第二天,他又去见徐青,说了此事。徐青闻言微笑:“老师一向是老成持重于大事,细枝末节的事,向来不关心。这次能注意到这些细节,莫非有什么高人在旁指点?”老吴闻言,倒也没瞒着,说了张大人的提醒。他这是为老张着想,没第一时间说,而是等徐青问,这一下子,显得老张没那么功利。不然的话,一开口就提老张,岂不是会让徐青以为是老张撺掇他来的,降低张大人在徐六首心里的印象分。人家老张想进步,吴老哥再怎么,也不能给把兄弟拖后腿嘛。其实这件事早在徐青考虑之中。梧桐树叶的作用如此特殊,又是徐青亲自发下去的,早晚会被人当做特殊标识。这玩意儿有没有用不重要,但对许多人来说,有没有很重要。但随便给出去,无疑违背徐青的初衷。而且这玩意儿主要是给底层吏员和言官御史的,因为他们这些人,更接触底层,徐青才好通过他们,了解天下的变化,做到针对性的治理弊病。当然,徐青的消息渠道是多方面的,不依赖于单一渠道。何况他现在更多考虑的是大方向,小问题主要是作为素材,更深入体会人道。并不会当成微服私访那样,去人前显圣,显示天恩浩荡。老张的觉悟很高。这种主动靠拢,要求进步的官员,徐青是记在心里的。徐青微微一笑:“老师,你回去跟张大人说一下,让他就此事,写一份条陈。”“好。”吴大人心里为老兄弟高兴,上面人看重你,才给你安排事做。老张稳了!……徐青送走吴大人,等到傍晚,径自去了朝天观。里面有一位故人要见他。 第321章 认亲 朝天观,三清大殿。徐青入殿,没有看见观主,而是见到一位清秀的少年道士。“天师?”徐青一眼认出对方。他虽然知晓,自己要来见的故人是老天师,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少年模样。因为老天师尸解转世才几年而已。不过徐青转念一想,对方是鬼仙,又破了胎中之迷,有秘法和丹药的加持,生长发育加速也不是没法理解。而且这种能够控制的生长发育,还能主动加强某些天赋并弥补先天母胎中的一些短板。只是如此,不太符合道法自然的妙旨。“贫道是等不及了,所以才有此举。”“嗯,天师寻我来有什么事?”徐青心知,对方是急着修炼金丹正法。紫府金丹之法,第一步便是肉身筑基。让老人家苦等十几年,确实也是折磨。所以用一点手段,也是情理之中。“咳咳,有点东西,需要公明帮我取一下。”老天师露出尴尬的笑容。随后,他解释来龙去脉。原来老天师转世之后,由羽玄寻到转世身,请回龙虎山天师府。他身体刚发育到少年阶段,便着手筑基的事。要取的正是一枚仙丹。准确的说是,以老天师前世肉身炼制的仙丹。要说老天师还是狠,连自己的肉身都能拿来炼丹。正因如此,这颗丹药比玄天升龙丹还厉害,由于还是老天师前世肉身炼制,天然不存在消化的难题。只是仙丹在龙虎山的炼丹井。那地方的封印,只有绝世强者才能打开。而当今世间,能打开这个封印,且不起贪念的人,除了徐青,老天师也信不过别人。徐青笑道:“您老还真是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动心?”“若连你徐公明都不值得信任,这世间高手,就没一个值得相信的了。”老天师悠然道。他之所以信任徐青,除开过去的经历外,也和徐青没有篡位有关。虽然徐青实际上的权力跟皇帝没区别,可徐青居然忍住了,没有篡位,足见这个人的人品有多过硬。人品是一件件事体现出来的。毫无疑问,徐青的政治信誉在当今世间是拉满了的。连徐青的敌人都不得不承认,只要徐公明答应了的事,哪怕办不到,人家也会给你更大的好处。何况黑山老妖一去,徐公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高手,更不可能为了一枚丹药,破坏自己的人设。而且老天师也是想借此事,拉近龙虎山和徐青的关系。有时候,要加深两方的交情,并不意味着要一味的送礼或者让人家欠自己人情,反而是让对方帮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小忙,更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人家帮了你一次,就很可能会帮你第二次……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还人情,双方的交流会越来越多。这也是老天师为了龙虎山的千年传承着想。……徐青上龙虎山走了一趟,轻轻松松解决了老天师的事,不过回到京师之后,又遇见一个小麻烦。“张鲲,这件事除了赵保,还有别人知晓吗?”“回禀少保,因为兹事体大,小人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亲自把人抓来,全程没让任何人接触他们,至于他之前有没有告诉别人,小人目前还没查出来。”如今张鲲开始执掌内厂的事务。他和徐青关系不浅,所以徐青信得过他。赵保就是赵豹,乃是徐青起家时的对头。不过当初林天王做了担保,徐青就饶了他一命。以徐青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至于小气得让人赶尽杀绝。不过这赵保突然冒出来,倒不是为了报仇。他这人已经成了太监,赵家又被灭门,活在世上,唯一的追求就是权势。这次出来,乃是因为此人掌握了徐青身世的线索。徐青来到天牢。屏退左右之后,只留下张鲲在身边,然后面前是做了阶下囚的赵保。“赵豹,咱们也算是同乡。我当初看在林天王面子上,放了你一马。也说过,你要是再敢动报复之念,定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多年来,你没来找我,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你这次拿我身世的事做文章,是嫌活够了?”“徐公明,以你的谨慎,我若有半分对你不利的举动,你早就把我杀了,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这次的事,你也应该清楚,我绝无恶意。”“我要查自己的身世,易如反掌,轮不到你来。”徐青摇了摇头。赵豹叹息道:“我就是想借此事跟你邀个功,不然的话,一辈子都只能在冷宫扫地,我不甘心。”他本来被发配去了玉亲王府,结果玉亲王病故了,所以莫名其妙被发配到冷宫去。赵豹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拿出了这张底牌,企图获得徐青的注意。这张底牌,关乎徐青真正的身世。因为徐青的爷爷,十有八九是武宗皇帝。也就是太上皇的皇兄。他甚至还找到了徐青祖母那边的娘家人。徐青摇了摇头,“无事生非。”随后,赵豹晕了过去。徐青难得用了魔道搜魂的手段,弄清楚这件事之后,对张鲲道:“他醒来后,会丢掉过去的记忆。这人也是我老乡,虽然有些恩怨过节,但他们已经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了。他既然不想住冷宫,就让去守皇陵吧。”“唯。”徐青缓步走出天牢。他的身世已经在赵豹身上弄清楚了。武宗皇帝曾和一个民间女子有过一段风流,然后生了他父亲,被武宗皇帝的一个心腹送到了江宁徐氏抚养。真正让徐青感到意外的事是,灭江宁徐氏的神秘势力,竟然是来自于长白山。不过徐青还是没从赵豹的记忆里,找到那个叔父说的神秘瞎子。其实徐青之前一直没查这个事,乃是因为他有些猜测,觉得派人灭江宁徐氏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老皇帝。若是如此,他有些难以面对。因为徐青不是原本的“徐青”,而且天魔身和原来的身体,已经截然不同。真要算血亲复仇,也够勉强。而且老皇帝待他确实不薄。在与黑山老妖最后一战的关口,老皇帝依旧没和徐青反目,甚至将天下托付给了徐青。故而对于此事,徐青一直有些逃避。但如今得到结果,也让他松了口气。只是为何黑山老妖要灭徐氏满门。徐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因为青铜镜,或者还包括徐青。黑山老妖很可能算出天机,所以想要提前解决徐青这个麻烦,并取回青铜镜。只是黑山老妖估计也想不到,徐青会在多年后才真正出现。至于青铜镜,很可能是武宗皇帝给徐青祖母的定情信物。因为当初黑山老妖被打落造物主,青铜镜丢失,说不定是被皇室收藏了。徐青经过分析,得到一份完整的线索。赵豹能得到这些消息,也是因为玉亲王此前让血滴子去查徐青的身世。而赵豹正是血滴子的人,负责调查此事。他查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禀报。徐青的祖母姓李,那家人原本在南直隶生活。恰巧,徐青看重的那个小吏李修文,便是她祖母兄弟的后人。徐青不打算认下这门亲事,也不打算公布自己的身世。他要取天下,易如反掌,用不着给自己打上皇室血脉的标签。不过该有的照拂,还是要有。徐青思忖之后,找来叔父李公圤。“青哥儿,你是让我认下李修文这人做亲戚?”“反正都姓李,早几百年前,说不得是一家人。”徐青笑了笑。李公圤:“青哥儿方便告诉我原因么?我主要是怕你婶婶误会。”老李不由咳了咳。徐青略作沉吟,然后道:“我查出来一件事,李修文是我祖母兄长的孙子。”“怎么可能?”李公圤摇头。徐家的事,他最清楚不过。徐青的祖母根本不姓李。徐青:“叔父,我没骗你,这件事你也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对李修文讲。认亲的事,无非是找个由头,往后此人,我还有大用。”“好吧,连你婶婶也不能说?”“婶婶那边,我去说。”“行。”李公圤答应下来,随即又想起一事,“石头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给他拜个师父,你意下如何?”石头就是叔父和婶婶的儿子,如今也到了要读书认字的年纪。说起来,这个表弟年纪还比玄扈大一点。徐青想起可怜的儿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来他打算让玄扈将来多和李石头相处的。“此事我一直记着,即使叔父不提,等到明年,我也会提。就让石头拜法月师父为师,将来可以修习衍空大师的大金刚神力,这是当世首屈一指的炼体筑基法门。”徐青回道。“嗯,还有,该给石头取个正式的名儿了。”“就叫无锋,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无锋。”“这名字听着不错。”徐青笑了笑,“二弟将来练成大金刚神力,我亲自出手,给他量身打造一把重剑。”他视李家人为至亲,所以李石头虽然是表弟,在徐青这里,也依旧按排行,当亲兄弟一样。……处理了身世的事,徐青心里忽然有种圆满无碍的感觉。他这一世,算是谁也不欠了。有种身心得到解脱的自在之感。徐青在院中漫步。忽然间,周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但是没有一滴雨水落在他身上。他又进入到当初黑山老妖大战的神秘境界中。徐青名之为——自在极意。这是致敬他前世很喜欢的一部动漫。在这种状态下,徐青有种万法不沾身的感觉。仿佛没有任何攻击神通能加诸他的身上。当然,徐青也不知道,这种状态的上限在哪里。总而言之,一般的造物主神通,应该伤不到他。想到造物主,徐青深深明白,他距离黑山老妖当初的实力还差了一大截。想起黑山老妖的压迫感,徐青如今依旧有些不寒而栗。只是他有一件事没想到,黑山老妖为何要强行催动天人五衰?他总觉得,黑山老妖催动天人五衰,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这明显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最后方阁老出手,黑山老妖因为天人五衰的缘故,不得不退走。等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这件事看来,黑山老妖有点像是,故意要赶着完成天道给他的使命,实际上另有所图。比如,将玄扈这个钦定的第四代黑山老妖带走。问题是,现在玄扈不在荧惑星,彻底和徐青断了联系。这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在这个世界,师徒的关系,甚至胜过亲生父子。徐青很明白,既然玄扈是第四代黑山老妖,老妖就不会拿玄扈怎么样。因为黑山老妖的宗旨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他们这种人,追求大道胜过爱护自己的生命。徐青心里不免猜测,玄扈很可能是被黑山老妖带走,去了荧惑星勾连的那个世界,也就是释迦牟尼、吕祖、重阳真人他们这些存在曾经去往的地方。可惜徐青如今的实力不足以横渡星空,抵达荧惑。而且当初黑山老妖也是通过某种手段,遁入太虚之中,进入荧惑星的大雷音寺。若是元神横渡星空,时间会很长的。……不知不觉间,五年过去。五年的时间里,魔网进行了升级。一个是外网,也就是给一部分中下层官吏使用,另一边是暗网,只有朝廷的大佬才能使用。这也是徐青听取了张大人的建议。而且并非每个够格的大人物都能得到徐青精制的梧桐树叶。张大人的建议下,这种特殊的高级梧桐树叶,需要大人物有一定贡献度才能获得,至于贡献度的解释权归徐六首所有,除此之外,获得之后,要开启梧桐树叶的特殊功能,还得焚香沐浴,日夜诚心参拜徐六首的画像。当然,解锁高级梧桐树叶之后,能得到兑换延寿仙药的资格。这才是最让诸多朝廷大佬疯狂的权益。另一边,天工院还根据魔网,研发出了一种叫“传音符”的事物,这也是大虞朝修仙界的一项重要成果。 第322章 踏足荧惑星 山河图内,梧桐老树愈发高大。如今内天地的空间,比当初已经扩展许多,至于上下四方的边界,则是虚无。徐青尝试过靠近边界,很快会感觉到天魔身被瓦解,天魔意识变得模糊。这些虚无,在吕祖的传承记忆里,称之为“虚界”。在吕祖的观点里,世界由虚实构成。遁入虚界,再有真实界自身标记的锚点,便可以从虚界中,直接抵达任何锚点。不过,起码要有造物主的境界,才能施展这样的手段。譬如黑山老妖先前带着玄扈抵达荧惑星,正是用了类似的法门。当然,徐青对任何锚点有疑问,如果这样的话,按理说吕祖他们也可以随时回归才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总不能离开之后,都不舍得回来看一眼吧。得益于太初魔器的不断增长,加上徐青通过梧桐树叶,太始魔炁不断受到冲击,冲击的过程中,得到淬炼。徐青现在的天魔功自然增长到了一个瓶颈阶段。若是过了这一关,他的天魔功或许能达到真正“造物主”的层次。当然,徐青对此不是十分热衷。因为突不突破,他都是天下第一高手。在搞排行方面,徐青也下意识忽略过方阁老。老方现在越来越不喜欢动弹了,每天都在小院子里,溜猫都很少。简直宅到了极致。而且日渐苍老。总给人感觉,随时要羽化登仙。不过,哪怕老方只剩下一口气,徐青也怀疑老人家这一口气,能吊个十年八载。真是看不透他!另一方面,山河图由于是徐青的本命法宝,伴随天魔功的成长,山河图也跟着水涨船高。隐然间,这件法宝,有了横渡星空的能力。徐青只是感觉,还需要具体尝试一番。在尝试之前,徐青先安排了手里的事。有天魔入梦存在,所以即使有急事,徐青也能感知到,能做出抉择。好在天启朝现在进入盛世阶段,各方面都在蓬勃发展,又有俞震和孟宇轩这样的名将开疆扩土。国势是肉眼可见的蒸蒸日上。大虞朝的实控疆域已经来到了历朝前列。另一方面,徐青没有对草原金帐赶尽杀绝,而是有意识逼迫边镇将门,去驱赶草原金帐,将其赶到极西之地去。为了保留草原金帐的实力,徐青都没对慕容太师下死手。这样一来,草原人祸害了极西之地,也能缓解南洋的压力。这些事能推行,完全依赖于徐青的绝对实力。而且不断扩张疆域,也很好缓解了天启朝内部的矛盾。在徐青看来,只需要三十年,天启朝就会有改天换地的变化。因为他清楚机关技术的发展大方向,再配合朝廷中枢定下的五年计划,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秦制下,许多大方向的技术突破会变得很容易。何况天工院不乏有修炼者存在,他们搞这些东西,比凡人更容易。在尝试用山河图横渡星空之前,徐青还要办一件事。……“魏博,这是最新的一条仙朝律,今后你不用再负责别的事,专心负责这一条天律,记住,无论是谁,违律者斩!”“修炼者不得伤害凡人。”魏博见到这一条仙律,颇有些不可思议。“你可能不理解,但不要紧,执行便是。”“唯。”魏博没有追根问底,他很清楚,越是听从徐青的吩咐,他越有机会进入仙朝的核心决策层。别说让他负责执行这条仙朝律,便是让他杀自己老子,也照杀不误。这也肯定是他爹的问题。当然,魏博对政治上的事,还是有许多不解之处,直接回去之后,用传音符问了他爹。魏国公得知后,在书房沉吟踱步良久,终于让他参透其中玄机。他随即向儿子解释了徐青的真正用意。凡人是修炼者的基础,如果修炼者肆意打压伤害凡人,一来会加重双方的对立,二来也会减少修炼者的诞生。如果凡人的基础数目够大,就有庞大数量的修炼者,在这些人中,再诞生金丹、紫府甚至元神级数的存在,那就容易多了。用徐六首的话,那就是量变产生质变。另一方面,只是说修炼者不能伤害凡人,但修炼者本身地位很高,如果真有凡人得罪了他,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徐青的用意还是为了防止修炼者滥杀无辜。或者有些人修炼魔道功法,视凡人为耗材,这也是不利于仙朝的可持续发展的。在他们这些老牌贵族眼中,治理天下的核心在于“牧”。既然是牧,那么牛马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而且修炼者的武力不能滥用之后,不得不更依赖于世俗豪族,如此才能体现出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变现各种特权。说白了,徐青是要制定完善约束修炼者的规则。这个规则能成立的前提就在于徐青。如果没有徐青,天下修炼者是很难遵守这些苛刻仙律的。可是魏国公这些大家族,肯定是希望有稳定秩序的。徐青制定的仙律,既是限制,也是对各大家族权力的保障。秩序的根基在于徐青。所以让他们反徐青,更加不现实。这是更深层次的绑定。魏国公不得不承认,徐公明仍然还是那个徐公明。他们这些人在徐公明设计的道路上,不断获取好处,对徐公明的依赖,也日益加深。一旦徐青出事,倒霉的是所有人。偏偏他们对此毫无办法。毕竟别的家族跟着徐青混,越来越强,你要是不跟着走,只有家族没落一条路。但徐青不是没有隐患,如果以后出现比他更惊才绝艳的天骄,势必会挑战徐青的地位,届时徐青该如何面对呢?这样的事,历史上也是有的。如舜代尧,禹代舜。……这五年里,由于徐青和冯芜生了嫡次子天齐。有了天齐的陪伴,冯芜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但内心仍是牵挂玄扈的。似乎徐青和冯芜生的孩子都会天赋异禀。徐天齐也和徐玄扈一样,乃是个绝世天才,而且天齐的天赋更多表现在对机关道术的研究方面。天灵上人在去年,便收了天齐当衣钵传人,除了对政治的考量外,更多是发自真心喜爱天齐。在天灵上人看来,徐天齐注定要成为炼器大宗师,甚至在阵法之道,也会有很高的造诣。而且炼器和阵法是相辅相成的。徐青打算用山河图横渡虚空,但也考虑到如果遇上意外,该怎么应对。他不但留下了通过天灵上人他化自在的魔王护法守护冯芜母子,还让冯芜最近住进了朝天观。由观主看护。除此之外,还请了衍空暗中守护。如果遇到大事,直接走金阳府出海,前往东岛。那里有林天王在。这些力量,足够庇护冯芜母子一世了。“我这次先尝试横渡星空抵达荧惑星,因为首次尝试,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所以你暂时不跟我去。你放心,如果有了玄扈下落的线索,我肯定带着你。”冯芜点头:“你也要小心,如果我会拖累你,我不会跟你去的。”她虽然牵挂长子,却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揪心了,所以更加冷静。她不能因为关心长子,便丧失理智。徐青:“嗯,我会注意的。”冯芜明白徐青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所以没有过多嘱咐。徐青安排好这些事之后,开始尝试用山河图突破天罡大气。他不是打算一鼓作气横渡星空抵达荧惑星。而是做了很多次尝试,不断地突破天罡大气,再返回地面。不得不说,天罡大气之外的虚空是很危险的,山河图内,有各种来自虚空的莫名的星力、元炁渗透进来,没有天罡大气的庇护后,这些异力的破坏性极大。幸好徐青是天魔身,再加上梧桐老树居然能吸收这些异力,徐青总算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难怪横渡星空,至少都得造物主级别,甚至要天仙才安稳。”徐青暗自心想。这也让他对梧桐老树有了新的认知。居然能直接吸收虚空宇宙的各种异力。梧桐老树究竟是什么天地异种灵根?山河图化为遁光,在星空中飞行。荧惑星距离大虞朝是除开太阴星外,最近的一颗星辰。饶是如此,徐青要飞到荧惑星,也要起码一年的时光。茫茫宇宙,其他星辰的距离,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若无跨越空间的法子,仍是修为通天,恐怕也走不出自身所在的星域。而且徐青还知道,在这片星域的边界,有强大的天仙都难以跨过的屏障。想要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找到荧惑星上那条通往外界的古路是必须的。徐青也是未雨绸缪。因为大虞朝这片天地的资源是有限的。想要发展壮大,迟早要踏足其他世界。徐青也清楚,既然外面有其他世界,如果仙朝不够强大,将来说不定会面临其他世界的入侵。落后就要挨打。他总不能对此坐以待毙。万一别的强大世界,对他这个天魔主感兴趣,徐青更难想象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再加上青铜镜提醒的“甲子之劫”。徐青思前想后,觉得肯定和异界有关。因为大虞仙朝所在的天地,绝不可能再有威胁到仙朝的敌对势力存在。……荧惑星的天罡大气极为稀薄。当徐青驾驭山河图降临时,看到的是无尽的荒芜。比大虞朝边疆的沙漠还要荒芜,且充满死寂。他的神念在迅速扩张,很快确定了大雷音寺所在的方位。将山河图重新化为道袍,徐青在荧惑星飞行绝迹。他的遁光快得不可思议,与此同时,太初魔炁也在迅速消耗。“没想到荧惑星内,隐藏着这么多强大的妖魔。”徐青都忍不住心惊胆颤。他的天魔神念极为强大,扫视到许多沉睡的强大妖魔。这些妖魔之所以陷入沉睡,完全是因为大雷音寺的存在。这座释迦牟尼留下的古寺,竟然镇压了整个荧惑星的妖魔。徐青对释迦牟尼的强大,不禁有了更深刻的认知。饶是以他如今的见识,也难以理解释迦牟尼的伟力有多么恐怖。实在高得没边。哪怕作为释迦牟尼隔了不知多少世的传人雄禅大和尚,比起释迦牟尼,其差距说不定比萤火和皓月还大。徐青降落在一个山头,面前便是大雷音寺。幸好有山河图隔绝古寺澎湃的佛力,否则徐青肯定会被古寺强大的佛力冲击。饶是如此,徐青也不敢贸然进入古寺。天魔和佛法是相克的。徐青挥了挥手!一匹高大的异种火云马出现。正是当年的火云马。如今在徐青的培育下,已经蜕变成强大无比的妖兽。马首已经完全进化成龙首。“进去瞧瞧!”火云马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随即踏蹄生出火云,进入古寺。一进入古寺中,火云马的神通便大打折扣。因为它有龙族血脉,所以大雷音寺似乎对它不排斥,而且寺内还有不少天龙的雕刻存在。徐青的天魔念头寄存在火云马的意识深处。似乎大雷音寺对于这小小的魔念根本不在意,或者没有发现。徐青得以通过火云马观察到大雷音寺内部的结构。终于,火云马来到大雷音寺的大雄宝殿,中央的莲台,仿佛在不断诠释佛法的妙谛,火云马竟好似被渡化一般,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轰!火云马突然气血奔腾爆炸,一条火龙虚影从它体内出现。它的身上,竟无端长出许多猩红的鳞甲。“龙鳞?”徐青暗自惊讶。他明显感觉到,大雷音寺有一股力量正在淬炼火云马。这马儿还真走运,居然在里面进行了一场血脉蜕变。徐青暗中观察,没有进行干扰。不知过了多久,火龙虚影回归火云马体内。徐青明显感觉到,火云马的力量更加强大了,并且周身的龙鳞长出,防御力比从前强了许多。与此同时,寺内有一股强大佛力冲出。目标赫然是徐青。徐青似乎早有防备,蓦然间,一声鼓响,一声钟响。澎湃的佛力,注入了晨钟暮鼓之内。徐青心里放松下来。果然暮鼓和晨钟能应对大雷音寺的禁法。他略作思忖,在暮鼓和晨钟的护佑下,踏步进入了大雷音寺。 第323章 来自释迦牟尼的威压 来到大雄宝殿,莲台之前。火云马欢呼雀跃地来到主人身边,宛如一条火龙。徐青招了招手,将坐骑收进山河图中。火云马的火焰,令图中的梧桐老树愈发生机旺盛。莲台之上,出现一个男子的虚影,朝徐青露出微笑,口中是四十颗整齐的牙齿,象征圆满。在徐青眼中,眼前的虚影已然活了过来,并非留下的影像之类。他心中一惊。身边暮鼓和晨钟坠落,大殿内一时安静异常。徐青微微欠身,“中土徐青,见过悉达多王子。”悉达多是释迦牟尼原来的名字,全名“悉达多·乔达摩”,意为“一切义成就者”。“看来又是枯等了一段岁月。”释迦牟尼的虚影轻叹一口气,朝着徐青轻轻拍了一掌。他似乎对徐青的到来很失望。更没有和徐青聊天的兴趣。徐青见到这轻轻一掌,瞬息间有种再次面对黑山老妖的绝望感觉。不,比当初见到黑山老妖更恐怖。这一掌之下,几乎封锁了徐青所有的变化。这是真正的如来神掌。只见对方的手掌缓缓而至,由虚变实,照耀一切。徐青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全力催动天魔功,黑发千丝万缕,不住飞扬,精神力也不住往四面八方如蛛网般扩张。这时候周围的虚空,在太初魔炁的编织下,仿佛幻化出无穷无尽的异物。人心能想到的任何事物,都可以在这些东西中间找到。若是大虞朝任何一位高手陷入此境,一定会被拉进这些幻象之中,如坠入无间道,永世不得翻身。这位释迦牟尼尊者,淡淡一笑,在无尽金光中,身子自莲台冉冉升起,离地有丈余。金光凝聚,逐渐凝实为一尊高大的人像,正是他自己的面容。一种‘参透生死,超凡脱俗’的气息从这尊虚像传递出来,将徐青天魔功演化的一切异物,都驱逐散开,犹如阳春雪融,不留半分痕迹。终于,对方拍出的一掌落在了徐青身上。轰!徐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甩出寺门外。……徐青满身尘土地从寺门外爬起来。许久!许久没有如此狼狈了。差距便这么大么?他调匀了天魔身内气息的躁动。同时感到一股佛力封镇他的魔躯。这荧惑星上,其他沉睡的妖魔,便是被释迦牟尼的佛力如此镇压的。区别在于,徐青的山河图吸走了大部分佛力。内天地中,四象星宿涌动,不断瓦解佛力,然后归于尘土。四象星宿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只差一个“土”,便集结了五行之道。并且通过这一次试探,徐青察觉到莲台上的虚影,对他没有强烈杀意,而是以镇压为主。他都做好牺牲这具天魔身的准备了。大不了回大虞朝再花一段岁月重塑天魔身。但结局远比他预计得好。目前看来,要掌握大雷音寺的秘密,首先得过莲台上释迦牟尼虚影这一关。对方显然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还对徐青的到来很是失望。看不起谁呢!徐青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在大雷音寺碰壁,多少有些没面子。只是对方怎么不弄黑山老妖呢?老妖还顺利从大雷音寺内取走了晨钟暮鼓,到了徐青这里,就重拳出击!徐青自然是不服气的。他运转天魔功,开始揣摩刚才交手的所有过程。与此同时,大雷音寺内,由于晨钟暮鼓重新回来,散发出了比先前更恐怖的威压。徐青倒是还好,那些沉睡中的妖魔,可就倒霉了。徐青明显感觉到,整个荧惑星中,有一些沉睡太久的妖魔,出现了溃散的迹象。徐青心知,一个人解决释迦牟尼的虚影,太不现实。还是得找帮手。……大禅寺,血菩提树下,正在打坐,驱散天人五衰气息的雄禅忽地来了一阵睡意。“开会!”雄禅看见梦境里,都是老熟人。林天王、天灵上人、转世的老天师、衍空……大虞朝如今顶尖的存在,几乎都来了。全都是徐青的铁杆。“徐公明,你不是去荧惑星了么,施展神通,把我们招入梦境做什么?”雄禅禁不住吐槽,接着又道:“而且还是我的梦境。”徐青:“得罪了,下次一定换别人!”林天王忍俊不禁。看见雄禅也这么倒霉,林天王舒坦了。一阵说说笑笑。徐青随后说了这次开梦境法会的内容。众人这才了然,原来是徐青在荧惑星遇上麻烦,回来搬救兵。雄禅心中一动,“左右去荧惑星也就是一年的功夫,你回来接我一起去。我是佛祖的徒子徒孙,说不定有办法。”林天王翻了翻白眼,大和尚算盘珠子都崩脸上了。衍空连忙道:“我也是佛祖传人!”林天王腹诽:“老和尚忒不要脸!”那可是大雷音寺啊,佛门至高无上的圣地,哪个当和尚的不想去朝圣。徐青见到两个秃子这么热情,有些受不了。他咳嗽一声,说了自己的想法。“用五行之力来瓦解大雷音寺的佛法?”众人听到之后,陷入沉思。徐青也没藏私,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其实是想到了前世小说里的五色神光。正好他练了四象星宿的神通,再凑一个土行,便是五行神通。借着这次机会,集合众人的智慧,看能不能搞个简略版的五色神光出来。在座的诸位,都是实打实的修行奇才,一心搞事业,都是妥妥的好手。而且先前雄禅、林天王也有修炼四象灭世剑的经验。徐青这几年,也在找姬常曦姑姑和伏玄的转世。伏玄相对好找,姬常曦的话,要麻烦许多。因为伏玄身上有徐青的天魔气息。不过只要是转世在大虞朝,总能找到的。只是武圣转世,会有胎中之迷,要点醒两人的宿慧,自然得依靠晨钟暮鼓。因此徐青无论如何,也得把晨钟暮鼓取回来。反正大雷音寺这一关,他是必须过。众人开玩笑归开玩笑。认真参悟五行之妙后,自然灵感迸发。而且徐青的金光咒本就是五雷法的根基。老天师更是此道的大行家。在众人分别阐释自身见解之后。一门五行神通逐渐成形。“五行之道,合乎生灭。贫道修炼的金丹法,看来能圆满了。”老天师是除开徐青收获最大的一位。他不在乎五行,在乎生灭。生灭两道融为一体,他的雷法将会取得远超龙虎山历代天师的成就,甚至有望造物主之境。到了这一步,开辟的内天地达到阶段圆满,自然就是天仙的洞天了,当然也能水到渠成的进阶天仙境。其实修行人,抵达造物主之境,成就天仙是几乎水到渠成的事。无非是要经历一些劫数磨难。在道家而言,天仙几乎是修行的最高成就了。再往上的区别无非是太乙和大罗。三清门下称大罗,三清之外称太乙,如此而已。至于三清,也只是一种称号,并非实指的具体神,当然,在后世还是不免神化了。而佛门所谓成佛,证如来,对比道门,其实也是天仙境。只不过,即使天仙,也不是永恒不灭,而是要经历天人五衰。能渡过天人五衰,才称得上无灾无劫的逍遥神仙。徐青通过吕祖的记忆里,得知神仙并非一定要渡天人五衰,世间也有神通或者奇物能够避免衰劫。只是,这种奇物,并不存在于大虞朝所在的世界。众人虽然不是天仙,却也是陆地神仙之流。有徐青命题,加上提供资料,大家的灵感简直源源不绝。这一次和上次推演金丹正法还不一样。因为命题范围更小,众人的灵感也更有针对性。何况天下万法,不出阴阳五行的藩篱。渐渐地,五色神光的雏形也被众人推演出来。只不过……“五行相生相克,要掌握其中的微妙平衡,谈何容易。而且大家限于自身的功法以及先天根骨,总会侧重于其中一行,若是修炼五行神通,必然不会平衡,反而会出现法力冲突,伤及自身……”雄禅禁不住叹口气。自来有修仙根骨的人,都是某一种或者两三种属性极为突出,若是五行属性兼备且平衡,反而容易平平无奇。因为要等于同时修炼五行元炁。同样的境界,得用五份努力才有机会突破。而且突破之时,一旦五行平衡被打破,后果实是不堪设想。哪怕是金光咒这样的五雷法根基,也是从心火开始。世间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便是,明明有一门顶级神通摆在面前,却没法修炼。但雄禅还是忍不住想试试。众人结束天魔梦境,偷偷尝试。各自发现,不但修炼起来很麻烦,而且修炼之时,有平常五倍的心魔出现,扰得灵台根本不清明。练了一会儿,便即烦闷异常。……徐青不一样,他是以天魔法为根基,演化万法。他先用太初魔炁演化五行之力,简直是如鱼得水。唯一不好的是,确实有五倍心魔滋生。可他是谁?天魔主!太始魔炁稍稍发动,这些心魔便即好似老鼠见了猫,个个都成了喂养太初魔炁的修行资粮。他以太始魔炁镇压五行心魔,以太初魔炁修炼五行神通,渐渐摸索出其中妙谛。一时间,有千百种滋味萦绕心头。逐渐地,太始魔炁在镇压五行心魔的过程,也有了奇妙的变法。他心中宛如有一张太极图流转。道,可道也;非,恒道也。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文字在心头流淌过去。他心中太极图显化,似乎更诠释了太始魔炁的真谛。“原来太始魔炁的本质是阴阳?若非镇压五行心魔,我还察觉不到这一点。”徐青心中油然滋生一股明悟。他身上渐渐也泛起五彩神光,整个人有种莫名的神采。不远处,大雷音寺内,晨钟过去了许久,暮鼓声悄然涌动,如初潮泛起。徐青缓缓起身。“我来了!”这一次徐青充满自信。他大踏步走进大雷音寺,周围五彩神光泛起,根本不惧寺中佛力,至于暮鼓的鼓声,也好似虎豹雷音,来给他松动筋骨。再次来到大雄宝殿,莲台之下。莲台上虚影再度显化。“释迦牟尼,我来了!”徐青缓声道。一股笃定的非凡自信力,由内及外。徐青负手而立,劲风在身边狂乱不已,黑发飞扬,似妖魔又似天仙。“你比之前有点进步了。”释迦牟尼虚影略微惊讶,似乎徐青的进步速度,在他意料之外。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他平静的拍出一掌。徐青身上的五彩光芒大盛,五行之力流转,似乎要瓦解万法。释迦牟尼轻轻一笑。这一掌落下。轰!……大雷音寺外,尘土飞扬。徐青再次从尘土中起身。这确定只是释迦牟尼留下的一道虚影。在徐青看来,这跟一道禁法没啥区别,只不过因为释迦牟尼有法有元灵的境界,让这一道虚影有了意识,如同有释迦牟尼本尊的记忆和意识。但也不能强得如此离谱吧。“不对,还是我的五行神光破绽太多、太明显。”徐青回味刚才的交锋。显然这一次的结果,不全是力量的差距,更多在于,他的五行神光虽然练成了,却远远称不上圆融无碍。但这一次,他还是没受严重伤势。好,非常好!除了此处,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这么恰到好处的修行磨砺呢!徐青一点都不失落。与此同时,他的好友们也有福了!……血菩提树下,雄禅再度泛起困意。“还来?”雄禅现在已经对五行神通失去兴趣了,除非徐青回来带他去荧惑星,可显然不可能。“道友助我!”雄禅连忙招呼血菩提树的红发衍空。猩红根须,宛如银针穿透雄禅的体内,强烈的刺痛感,驱散了困意。远在荧惑星的徐青老脸一黑。大和尚,机会可是给你了!你咋就不珍惜!……东岛,林天王。这东海神蛟,正在日常打磨身体,突然犯困,他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放弃。“大哥,还是你好。”徐青有些感动。“有什么事就来吧。”林天王已经躺平。 第324章 突破造物主与探索九黎世界 有了陪练之后,效率果然大大提高。尤其是在一位的武圣梦境里。武圣,天然就有强大的战斗直觉和天赋,经过林天王在旁的陪练,徐青找到了一些自己容易忽略的小细节。而且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兄弟俩合力推演下,将五行神光流转得更加顺畅。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推演。徐青自觉大有收获。……“释迦牟尼,我来了!”徐青也不装了,反正释迦牟尼常说众生平等。他轻蔑还是崇敬,没啥区别。何况只是一道虚影。依旧是金色佛光,依旧是如来神掌。轰!徐青这次的五行神光没有一触即散。是两触!大雷音寺外,徐青抖落周身的尘土。这次他神采奕奕,比前几次状态好许多。“原来如此,五行生生不息,才是五行神光的根基所在。”他已经觉察到这次自己进步的重点。在面临佛光时,五行生生不息的特点,佛光在毁灭五行神光的同时,也有新的五行神光诞生,只是诞生的五行神光终归太少了。生生不息!“如果五行生生不息是生,那么佛光代表的就是寂灭的灭。生灭如阴阳一体,如果能在瞬息间将生灭转化,那么佛光带来的五行寂灭,也可以在瞬息间转为五行之力。一生一灭,一灭一生,这才是生生不息的本意。”徐青又想到了老天师感悟的雷法生灭一体之道。他的雷法不比老天师差。徐青进一步琢磨。这次他没逮着林天王一个人使劲薅,而是入梦老天师。半年后,老天师的少年肉身一脸憔悴。整整半年,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远在荧惑星上的徐青倒是神完气足。再次踏入大雷音寺!再次被轰出去。一次,两次……徐青锲而不舍。算上所有进入大雷音寺的次数,刚好是八十一次时。徐青的五行神光终于抗住了莲台虚影的佛掌。这一次,他没有被轰出去。而是等到了佛光消散。“生克制化四境,你已经掌握了生之境,这速度比我预计得要早一点。看来你资质也不是那么差。在这太虚三千界里,也算一号人物了。”释迦牟尼的虚影微微一笑。“敢问道友,何谓太虚三千界?”徐青自觉已经脱离了小友境,下意识给自己抬了一个辈分,和释迦牟尼虚影称呼道友起来。“你当下所处世界便是从太虚中衍生出来,太虚演化大道三千,一道一界。是以,共有太虚三千界。”释迦牟尼虚影又道:“此界为纯阳界,乃是纯阳道人证道之地,我化身在此,履行约定。你既然过了考验,那我自当去了。”莲台上,释迦牟尼道人露出解脱般的笑容,挥了挥手。只见整个荧惑星,各处皆有沉睡妖魔冲出地底,化为三千罗汉,涌入大雷音寺中,跟随释迦牟尼的虚影遁入虚空。最后,连大雷音寺也消失不见。还好徐青眼疾手快,用五行神光强行收走晨钟暮鼓,才没赔了夫人又折兵。徐青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废墟,这里算是大雷音寺的遗址。原来莲台所在,乃是一个五色祭坛,上面有一条条沾染岁月气息的伤痕。如今荧惑星内,还残留有一些妖魔,但比起释迦牟尼带走的那些妖魔,自然差远了。如果说这些妖魔是一锅肉汤,显然释迦牟尼只给徐青留了一些汤渣。不过徐青现在的注意力在五色祭坛上。徐青略作沉吟,然后施展五行神光注入祭坛,奇妙的事发生了。准确的说是青铜镜生出一段信息。这五色祭坛乃是开启一段星空古路的门户,而这条星空古路对应的世界道标唤作“九黎世界”。“九黎世界,难道也是释迦牟尼所谓的太虚三千界之一。”徐青不住思考,看来即使能遁入太虚,要去往其他世界,也得有对应的星空古路和道标,才能去往其他世界。这也是黑山老妖以及吕祖他们去往的世界?释迦牟尼口中的纯阳道人,莫非便是吕祖的本体?徐青心想,他所得的修炼传承,绝大部分都和全真道脱不开干系,而全真道的源头直指吕祖。可以说,整个大虞朝如今修炼的源头,都和全真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玄天观想法、紫府元宗、北斗封神、玄天升龙道……,这些无一不和全真道息息相关。徐青甚至想到,这个祭坛通往的九黎世界,或许就是玄扈如今所在的地方。试一试?徐青体内的太初魔炁疯狂涌动,不多时,变出一个少年道人。正是通过老天师的转世身,以天魔功他化自在出来的魔王护法。少年道人虽然是魔王护法,可实际上是纯纯的正道气息,有道家羽士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即使到了九黎世界,也不会被当成邪魔外道被喊打喊杀。徐青做足准备,然后本体留在荧惑星。他也有正事。那就是重新洗练一身修为,正式进阶造物主。有了五行神光生生不息的境界,他进阶造物主,可以说是水到渠成。迈过这一关,他再遇上黑山老妖,也能凭实力与其单挑了。“不知道太虚三千界中,其他世界的天花板在哪,在这一方世界,显然天仙就是极限了。”徐青心里寻思。不过,天仙号称“天地同寿,日月齐辉”,放在其他世界,肯定也不可能是小喽啰,再差应该也是一方霸主。徐青本体在五色祭坛前修行,也是为了防止进入那边的魔王护法出事之后,有人顺着杀过来。他呆在这里,完全可以在魔王护法出事时,及时切断五色祭坛,阻止那边的人顺着来路,入侵过来。做好准备之后。徐青根据从青铜镜得到的信息,打开祭坛。一条裂缝打开,少年道人钻入裂缝,倏忽间,消失不见。……九黎世界。少年道人落在一片石崖上,抬头看见天穹,惊讶不已。“这里的天空,竟然是星图。”少年道人有老天师的记忆和见识,直接认出这里的天空乃是用星图演化的,根本不是真实星辰。而且星图上,赫然有三颗太阳。“好强大的气息。”三颗太阳的气息,赫然是天仙级别的。少年道人只看了一眼,就差点道心留下阴影。他不敢再多看,然后注意周围的山水。“倒是一片广大的灵地,适合道家修行。”少年道人用经验做出判断。这里的山水灵机极为适合道家人修行,称呼一声仙境都不为过。看来这地方,也是正道汇聚的场所。少年道人又发现周围这一片,实是人迹罕至。“即使大虞朝,如果在荒郊野外,也是人迹罕至的。”少年道人对此倒是不以为奇。他心知,只有找到河流,才容易寻到城镇,而这些地方,才容易见到人。如果见到人,就能打听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了。可惜他只是一尊魔王护法,所以感应不到玄扈的气息。少年道人先是在高空中寻找河流,然后顺着河流开始寻找城镇村落。果然,在不久之后,他寻到一个集市。只是进入集市之后,少年道人发现这里的人,虽然都有些奇异的灵力气息,但实力很普通,而且个个都是蛮族打扮。“用魔主的说法,就是这里的生产力很落后,文明等级很低。”少年道人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而且这些人看见他的穿着打扮之后,惊讶之余,神色也有些奇怪。少年道人隐隐感觉不对。难道这个世界没什么正道?不应该啊。莫非重阳真人他们这些道门前辈来的不是此处,或者没在这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基业。没过多久,这集市里,出现一个管事,找到少年道人,居然用出了大虞朝的语言,虽然口音很怪,但少年道人还是听懂了,对方说:“请问道人,是从何处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少年道人摸不清对方路数,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不是太上道的仙长,大家别让这妖人走脱了!”那管事神色一变,他这句话用的是蛮族语言。少年道人虽然听不懂,却也看出情况不对劲。风紧,扯呼!少年道人化为一阵清风,赶紧溜走。对方没想到少年道人跑这么快,忍不住一阵懊恼。似乎一桩大功劳从手中溜走了。等到夜里,少年道人摸回来,抓住管事,进行了一番审问,终于弄清楚一些情况。“原来如此。”少年道人得知此处是九黎世界的黑水州。九黎世界,有大大小小的州域。州域的等级是看所在州域的太阳来划分的,最高等级的州域是九阳级,那里有九颗太阳,乃是九黎世界的绝对霸主九黎部落所在。而且这些星图上的太阳不是永恒不落的,恰恰相反,因为九黎世界的各个部落,也会互相征战,在征战的过程中,各州的太阳也可能会出现陨落。总而言之,一旦所有的太阳陨落,这片州域便会彻底陷入死寂。而太阳越多,意味着这片州域的潜力越大,灵机也越浓厚。即使九黎世界的所有部落奉九黎部落为共主,但相互之间,依旧是常年厮杀。除此之外,这个世界是存在过道门的。但最终的结局,除了一个叫太上道的宗门得以存续,其他所有的道门包括佛门在内,都被蛮族部落敌视,视之为邪魔外道。简直倒反天罡!少年道人愤愤不平。他这个道门正宗,来到这蛮夷之地,居然成了邪魔外道。这算怎么一回事!岂有此理。关键是,这些蛮族的修炼,反而更像邪魔。在这个世界的蛮族部落里,用血肉祭祀之类的方法修炼,反而视之为正道。甚至他们会主动融合强大的妖魔血脉,或者抓捕远古荒兽的后代,提纯其中的荒古兽血……九黎世界的部落修炼,主要是炼体和仙术两个大类。炼体类似于武道,仙术是以咒术为主。似乎这个世界的蛮族人,魂魄都不是很强大,哪怕再强大的武士,对于魂魄的修炼也是不到位的。这也是咒术能发挥威力的关键。而九黎部落的人更加特殊,他们的魂魄直接炼入肉身里,反而不害怕咒术对魂魄的伤害。九黎部落和太上道的关系很紧密。他们部族的圣兽的毛发是黑白交织的,跟太上道的“知白守黑”之妙旨相通。听说,那圣兽是以精铁为食物,乃是天地间第一等凶兽。少年道人饶是有老天师的见识,也想象不出,什么凶兽居然是以精铁为食的,也太可怕了!另一边,少年道人作为魔王护法,他的经历也自然被徐青这位魔主洞悉。……“道门在九黎世界,居然只剩下一个太上道?”徐青得到这些信息之后,不由面露古怪。重阳真人这些前辈,莫非太不中用了?不过一想到那么多前辈都没在九黎世界打开局面,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大。徐青还得知,九黎世界共有十九个州,每个州的地盘,都和大虞朝差不多大小,而且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存在。只是那些星图的存在,以及星图上的太阳,始终透着一股子诡异。一颗太阳就代表一个天仙级数的存在,有九颗太阳的九黎部落所在州域,岂不是相当于天上挂着九个天仙级别的存在。这也太强大了吧。而能掌控这样州域的九黎部落,怕不是有天仙之上的强者坐镇。当然,徐青也知道,这也是九黎世界的底蕴,因为在少年道人传来的消息中,九黎部落已经统治世界不知多少万年。这么悠长的历史,有如此底蕴也不奇怪。给大虞仙朝发展一万年,徐青都不觉得会比九黎部落差,但这需要时间和资源。只是那边的蛮族,看样子生活水平还是很低。也是,他前世有些地方,还处于刀耕火种呢。文明的发展,跟岁月没有绝对的关系。徐青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九黎世界会主动入侵别的世界! 第325章 徐青讲道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徐青隐隐感觉九黎世界会和青铜镜提到的仙朝“甲子之劫”有关,而且他通过魔王护法,了解到九黎世界的修行资源之丰盛,远超他现在所处的纯阳界。何况魔王护法到的地方,还仅仅只是三阳级别的黑水州域。传说中,九黎部落掌握的九阳级别的九黎州域,才是真正物华天宝之地,堪比传说中的仙界。他一边命令魔王护法潜入黑水州域中,扮作蛮族,了解黑水州域的蛮族习俗、文化。另一边,徐青打算先回大虞朝。他打算通过魔王护法收集情报,然后通过这些情报培养出一批探索九黎世界的仙门弟子。能进入仙门的真传弟子,其忠诚度自是不用多言的。……京师,西山某处。一批经过仙门考试的真传弟子来到此地。他们个个脸上都掩不住喜色。因为这次到西山,乃是为了听徐六首的讲道。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当世第一人。而且他们早已听说了徐六首横渡星空,抵达荧惑星的壮举。这件事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碍于政治正确,在大虞朝没有宣传黑山老妖横渡星空到荧惑星的事。如今官方的表态是,徐六首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登上荧惑星的存在。什么?佛门说荧惑星有大雷音寺?释迦牟尼早已踏上荧惑。大家都知道,佛门最喜欢吹牛。如果还要继续抬杠,肯定会有人怀疑你别有用心了!总而言之,大虞朝的人不管是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喜欢造神。而且对某些人来说,徐六首在神龛上当“神”是挺好的事。徐青不喜欢这样,却也无法阻止。因为这种事,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盲从。你拒绝,人家还以为你谦虚。就像某些兵头被属下披上黄袍,临了还要来一句“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徐青很清楚,这就是人性,只能因势利导。改变人性,比改天换地还难千百倍。底层构造就是这样,还能咋滴,凑合着过呗。等仙门弟子到齐。徐青没有废话,开宗明义。他说了讲道的内容,令弟子们大失所望。因为徐青不是讲修炼,而是讲一个不知名的蛮族习俗,要求他们学习融入。哪怕有天魔法演绎,声影教学。这些弟子内心里,多少还是没什么兴趣。好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学习这些玩意儿,根本花费不了多少精力。徐青也清楚,所以只管教。真一点都学不进去。呵呵,老师不知道班上谁学习好,但谁要是拖后腿,哼哼!徐青的教学内容,也是随着魔王护法那边不断更新的。他讲的内容越来越深入具体。自然有弟子发现,这个蛮族,显然不是他们身处世界的蛮族。九黎世界的世界观,也开始在众人脑海里展开。既强大,又野蛮。道门在那边居然还被当成邪魔外道喊打喊杀,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修炼的都是金丹正法,自然内心里是偏向道门的。好在大虞朝有老皇帝几十年来打下的崇道基础,所以仙朝的金丹正法是很有群众基础的。其实佛门能融入大虞朝,也是主动降低姿态,抄了道门儒家不少东西,将其中土化了。没办法,大虞朝的学派竞争非常激烈。各家都是逮着别家的学术精华薅羊毛,然后换成自己的东西。在这片土地搞什么原教旨主义是没市场的。要成功,得走大虞朝特色路线。“我讲完这些,大家有什么感悟?”一名弟子回道:“徐师所言之地,虽有强大武力,却人物粗鄙,举止野蛮,不受王化。弟子猜想,徐师是想行圣德之事,教化他们。”旁边的弟子们不得不感慨,师兄弟之间有高人啊。这马屁!徐青不禁微笑,这是个人才。他深以为然地点头,“你叫什么?”“弟子姓王,单名一个焕。”“哪个焕?”“焕然一新的焕。”“好,我记住你了。”其实这些弟子的资料,徐青了然于心,甚至还知道他是王巩的族侄。至于为何要问,这就是为了给其他人看的。他表示记住王焕,说明是认可了王焕的话。底下的弟子们但凡懂事,都该知道徐六首的用意了。咱们就算要入侵九黎世界,也得打着文明的旗号,大家是去解救九黎世界的蛮族百姓,行的是圣德教化之道。这就是正道和魔道的区别。正道好歹干什么事都得装一下人,魔道直接不当人!说白了,也是立规矩。盗亦有道!没有规矩,大家都随便抢,不等抢劫外敌,自己人都会斗起来。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要将有限的时光,用在星辰大海上。徐青一边培训,另一边则是和天灵上人、顾道人等研究如何从九黎世界打开星路回来。这就要涉及五色祭坛的本质运行原理。徐青没有悟出五行神光之前,肯定是弄不懂这些。五行神光的根本乃是五行流转。五行流转有“生克制化”四境,徐青目前掌握了生境。达到这个层次,便能真正参透五色祭坛的玄妙。释迦牟尼对徐青的考验,大约就在于此。徐青仔细分析过,释迦牟尼虚影的用意,似乎是想借徐青之手对九黎世界做些什么,还有一件事,释迦牟尼虚影和大雷音寺带着那些化为罗汉的妖魔,究竟又去了哪个世界呢?在他看来,既然有太虚三千界,像九黎世界这样喜欢征战的世界,肯定不在少数。释迦牟尼虚影指不定是带着那些妖魔去跟别的世界干架了。不过这些事暂时不用考虑,有青铜镜的警示,甲子之劫肯定是会发生的,而源头多半在九黎世界。徐青目前的计划,都是围绕九黎世界展开。他可不想傻傻地等着九黎世界入侵过来。在徐青看来,这是仙朝立国之战,最好是御敌于国门之外。除此之外,徐青也调集仙朝的大儒们,通过他得到的情报,给即将去往九黎世界的弟子们,安排一个身份。准确的说是编撰出一个曾经存在过,但又消失了的九黎蛮族部落。这种事,大儒们肯定是专业的。他们最会编! 第326章 太阴 清水氏便是如今徐玄扈所在的部落。他现在已经是宛如芝兰玉树的少年郎,若不是因为有祭司的身份,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姑娘投怀送抱。当然,徐玄扈虽然长成少年,对男女之事,也不是很感冒。他清楚这个世界的危险,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按着前代祭司传承规划的线路走着。哪怕他现在已经到了,一施展风雷翅,黑水州域都没几个人能追上的地步,依旧没有贸然去探索黑水州域那些危险的地方,或者强大的部落。清水氏很弱小,恰好也是因为弱小,所以躲藏在黑水州域很偏僻的地方,徐玄扈能得以在这穷山恶水中生长。之所以是穷山恶水,实在是因为附近的猛禽妖兽过于多了。往往部落出去打猎,都需要成群结队,才能有所斩获,饶是如此,也经常付出死伤的代价。至于祭司,则是负责看病、疗伤,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将妇女们采集的野果野菜进行辨别分类。部落采集之后的辨别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一开始部落的人,还以为小祭司没法胜任这样的职责。没想到,徐玄扈做得很好。另外,徐玄扈的医术也不比老祭司差。能辨别食物,能救死扶伤,徐玄扈在清水氏的地位自然就很容易稳固下来。但徐玄扈对此没有什么自得。他父亲,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他甚至在想,如果是父亲在这,清水氏已经成为此地最强大的部落了。“小祭司,我发现了你说的稻种。”部落的武士星曜高兴地来到徐玄扈住的石洞。清水氏的居住方式是穴居和树居混杂的。在树上有更好的视线,能提前预警妖兽、猛禽的袭击。穴居则利于抵抗外敌。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清水氏躲在地底。因为他们被一个强大部落攻击过。那一战,死伤惨重。九黎世界的部落,互相攻伐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理由。如果非要说理由,那大概就是因为你“弱小”。徐玄扈当然知晓,弱小就是天地间最大的错。可他依旧不喜欢这样。明明身为第四代黑山老妖,可是他渐渐有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他还特别容易哭。看到别人受伤,或者痛苦死亡,都会掉眼泪。明明他小时候还因为修炼北冥,胡乱害过人。可是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起初,他以为死亡是永远不会再见面。可是聪慧的玄扈,如何不知道,这世上大部分人见过一次都不会再见了。人的一生,能再见的人,其实很有限,能再见的次数,更是有限。他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母。但在这个异界,他也不是极为孤单。每当寂寞的时候,他会注目黑水州域的第三颗太阳。那是他的师父,第三代黑山老妖。明明是仇人,却是他在异界的唯一心灵寄托。太阳的光辉是普照大地的,可是每次第三颗太阳跃出地平线时,徐玄扈都能感受到它目光的注视。没有情感的注视。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可徐玄扈依旧能因此消散了内心的孤独。三代老妖没有告诉徐玄扈该如何修行,该做什么。徐玄扈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大概就是“活着”。在清水氏的岁月里,徐玄扈发现,活着是一个很有力量的词汇。所有人都在为“活着”而努力,所有生灵也都在为“活着”而努力。这是天地的规则,这是天道。他第一次,对“天地不仁”有了深刻的理解。他没有因此怨天怨地,因为天地对所有生灵都是一视同仁的。那就好好“活着”吧。寻找稻种,乃是徐玄扈为了清水氏更好活着迈出的重要一步。对于一个蛮族部落而言,进入刀耕火种时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得到了“稻种”,玄扈发现,这不是简单的野稻,而是灵稻,虽然稻谷的产量很低,但的的确确是灵稻。他根据星曜提供的线索,尝试找到更多的灵稻,然后蒸了一下。徐玄扈尝了一小口就哭了。这让他怀念起小时候吃过的黄粱米。其实这里的稻米灵机更足,对身体更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产量。如何提高灵稻的产量呢?徐玄扈有自己的思考。得益于小时候在父亲身边读过很多书,其中有关于农学的。除此之外,他还记得一门道术,对于培育灵植有好处。“太阴玄光。”九黎世界不同的州域,有不同数目的太阳,可是月亮只有一颗。那就是太阴星。传说太阴星是一位强大存在的内天地所化。白天,各州域的太阳精华被太阴星吞入,夜晚化为太阴精华洒落九黎世界各处州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徐玄扈在开荒的一小片灵田上,低声呢喃。只是……他和父亲、母亲并不在同一轮明月之下。徐玄扈开始修炼太阴玄光,渐渐地周围月华汇聚,在太阴玄光的行功路线下,月华凝练为太阴月华。别小看这太阴月华,它既是修炼太阴玄光的根基,也能滋润灵植,使其快速生长,并且提高产量。徐玄扈一天能凝聚一道太阴月华,一道太阴月华能使一亩灵稻一天生长速度,抵得上平日里一个月。数日后,徐玄扈收获了满满当当的一亩灵稻。……“这就是稻米?”吃过灵稻的稻米饭之后,星曜差点哭了出来。太好吃了!他从没想过,这世上有如此好吃的食物。传说中,九黎部落的蛮王,日常享用的美味,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徐玄扈觉得灵稻的滋味虽然不差,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只是清水氏部落的人,没吃过好的罢了。他开始教授部落的人种植灵稻。还好清水氏的人不多,所需要开辟的灵田,自然也不多。徐玄扈又通过自己的摸索,引来一条灵泉。有了灵泉的滋润,加上太阴月华,灵稻的生长又快又好。但新的问题出来了,地力很快被消耗掉。灵田地力的恢复,需要时间。……大黑山。这里也是清水氏所在的山脉。但是此山绵延万里,存在大大小小的部落,如果没有意外,山里的部民,终其一生,也很难碰见其他部落的人。当然,青冈氏这样的大部族除外。他们有自己掌握的河流,有青冈氏组织的集市,还有许多位强大的祭司。他们是大黑山毫无疑问的霸主。“族里的月光轮监测到大黑山内,月华的流动出现了异常。”青冈氏一位族中祭司说道。日精月华是他们修炼的重要资粮。尤其是月华,相对于太阳精华更平和,炼化起来相对容易。但各家炼化月华的法门各不相同。在九黎世界,最珍贵的月华是太阴月华,这种法门,传说中只有太上道的忘情天书才有记载。此书在千年前已经失窃,连如今太上道都没有留存。不过太上道家大业大,早些年间积攒了一池子太阴月华,根本用不完,还能拿出来交易。但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青冈氏这样的边荒部落。不错,哪怕黑水州域有了第三颗太阳,在九黎世界,依旧属于边荒地带,上不得台面。另一边,虽然青冈氏的长老用月光轮监测到月华流动异常,却也找不到具体地方。因为大黑山的历史很复杂,气机杂乱,甚至还有前代高手留下的洞府……这种异常,偶尔会频发,也会好多年都遇不上。这位长老只是如实记录下来,并不十分在意。近来黑水州域,传闻有一个妖道到处流窜,此事引来青冈氏等黑水州域的大部落重视。道门,曾经是九黎世界蛮族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曾经,他们这些强大的蛮族,许多会被道门豢养成为道兵。名为道兵,实则是奴隶。那些道门宗派,居然想让他们不要随便杀生捕猎,而是让他们圈养牲口,还种地什么的……甚至还要将大家所有的食物收集起来,然后给普通蛮民无偿发放食物。简直荒谬。幸好有九黎部落拨乱反正,蛮族才没被道门奴役。蛮族获得食物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去抢。与天地自然争抢,或者去抢其他部落……强者是不需要进行生产这样低贱的活动。只要有实力,天地之物自可随意享用。青冈氏部落所要做的,那就是不断维持自身的强大实力即可。因此大黑山中,那些月华充沛之地,也会被他们霸占,即使自己用不上,也不会给别人用。道门异端的出现,无疑是一个挑战青冈氏在大黑山霸权的隐患。由于青冈氏将力量用在了找寻妖道这件事上,反而忽略了一件事。在大黑山中,一个名为“清水氏”的部落正在悄然崛起。徐玄扈没有贸然教授清水氏的部族修仙,这种事也看资质和对道门典籍的理解,清水氏是没有这个基础的。他根据蛮族的特点,整理出适合他们修炼的炼体术。说是炼体术,其实也是武学。这门武学叫做形意拳,乃是以混元桩为根基。得益于小时候看过太多杂书,徐玄扈随着修为提升,将小时候那些囫囵吞枣学过的知识实际运用出来。他就是这样的天才。毕竟很小的时候,徐玄扈就能自行创造出北冥这样的神通了。第四代黑山老妖的天资,似乎还在前面三代之上。黑山老妖,一代更比一代强!这句话在他身上慢慢得以应验。徐玄扈照常给灵稻浇灌太阴月华。回到部落时,看到星曜正用鞭子鞭打他的弟弟星蚀。“怎么了?”“小祭司,这个家伙偷偷去了青岗集市。”“嗯,这又怎么了?”青岗集市作为大黑山最大的集市,许多部落的高层都知道,他们也是集市的常客。但徐玄扈考虑到自身来历的问题,从没有去过。因为集市里有青冈氏的强者坐镇。他担心会遇到麻烦。星曜解释了一番。原来星蚀用一袋灵米换了首饰回来。他想将首饰拿来给星曜做给未来嫂子的聘礼。徐玄扈忍不住腹诽,你哥哥成亲,你对嫂子献什么殷勤。但有一个想着自己终身大事的弟弟,即使很愚蠢,也让徐玄扈不由感到羡慕。不过他也意识到,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灵米这种食物落在青冈氏手里,他们一旦认识到其中的好处,很可能会来找咱们部落麻烦。”“我没暴露身份,而且咱们清水氏的地盘很偏僻,他们大概是找不到的。”被鞭打的星蚀嘀咕一声。星曜又是一鞭子挥下,“混蛋,你知道什么,一旦让青冈氏发现咱们部落,他们不会留着咱们的。”星曜很清楚,现在清水氏比以往强大许多,青冈氏对这种正在崛起的部落,一向手段极为狠辣。他听自己爷爷说过,他的爷爷,也就是上一代祭司。在他爷爷小时候,清水氏的实力并不弱,正因如此,招来了青冈氏的打击。那一战,清水氏死伤惨重,只留下了一堆躲在地底的老弱病残。时隔多年,星曜依旧记得爷爷描述那一战的恐惧神情。徐玄扈:“事已至此,你杀了星蚀也没用,这样吧,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不要离开部落。”徐玄扈很清楚,自己很可能要面临在这个世界上最重大的一次生死危机。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但一切要以最坏的准备做打算。他很头疼。因为徐玄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危机。如果父亲在就好了。徐玄扈心里幽幽想着。在他心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哪怕再大的劫难,在父亲眼里,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有父亲在,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害怕。可是,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他禁不住抬头看着即将落去的第三颗太阳。他恍惚间,看到了太阳中三代老妖的面孔,仿佛在说,“小子,我等着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可不要给黑山老妖丢人!”渐渐地,徐玄扈握紧拳头。风雷翅微微煽动,一声激荡。这也是多年来,徐玄扈第一次离开部落。 第327章 道门前辈 撑天峰,青岗集市。九黎世界的蛮族巫师是共有一到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这种分级,还是九黎世界曾经的道门定下的。在此之前,巫师们没有确切的等级划分。在一品之上,便是大巫。大巫对应道门的天仙。当然,也只是大致对比,实际上双方的战斗方式是不一样的。破坏力的形式,也不一样。一品巫师便是鬼仙造物主级别,当然在九黎世界的道门中,更乐意称之为“阳神”。青冈氏作为黑水州域有数的大部落,有三品巫师坐镇,传说中还有闭死关的二品巫师级别的老祖。哪怕在一些强大的州域,也不算弱小势力了。而且由于黑水州域出现了第三颗太阳,潜力自然水涨船高。青冈氏再发展下去,出现一品巫师是迟早的事。不过,在九黎世界,只有出现大巫的部落,才能真正长盛不衰,有资格成为九黎部落联盟的话事人之一。否则的话,也只能随着部落之间的攻伐进行兴亡更替。但是每一个大巫的出现,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丝毫经验可以寻找。许多一品巫师,直到肉身衰竭,都找不到成就大巫的门路。相比之下,道门的阳神,只要不出意外,便可以在功行圆满之后,水到渠成地进阶天仙。这也是九黎世界中,道门曾经兴盛一时的原因。相比起虚无缥缈的大巫,道门的天仙,路子更清晰。许多蛮族惊才绝艳之辈便在那个时代拜入道门,炼炁服药。只是最终引来九黎部落的残酷攻伐清算。在长达百万年岁月中,一个个道门天仙,化为了九黎世界不同州域的骄阳,有些蛮族认为,这像是将一个个道门天仙的头颅悬挂在天上,显示出九黎部落作为绝对霸主的赫赫武功。但徐玄扈觉得事情没如此简单,因为每个州域天空,都是一副星图,对应周天星辰。这分明更像是道门的法禁。不过这层面的事,徐玄扈目前的实力,远远没法掺合。他起码要到三代老妖的层次,才有资格去了解其中的奥妙。他也想知道,黑水州域其余两颗太阳是一代和二代老妖么。为什么三代老妖会来九黎世界的黑水州域化为太阳?这些都是重大的谜团。他暂时抛开这些疑虑,注重于当下发生的事。徐玄扈穿了一身看不出部落标志的黑袍,走在青岗集市里。他暗自感应星蚀卖出那一袋灵米的气息。可惜的是,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这时,一个胖乎乎的老巫师迎面走来,“尊驾有些面生,莫非不是大黑山的巫师?”“前辈猜的不错,我是从扶风部落出来游历的。”徐玄扈没有乱编,他这个身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上,巫师之间,大都冷漠。似胖巫师这样主动和陌生巫师搭讪的人,并不常见。徐玄扈内心有些警惕。但没有表现出来。“我瞧你在青岗集市转了一圈,难道这大黑山最物品丰盛的集市,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小子年轻学浅,出来一趟是为了开阔眼界的,并非要买什么。”徐玄扈不卑不吭道。胖巫师微微一笑:“我这倒是淘到一件好东西。”他从袖袍里掏出一个兽皮小袋。一股熟悉的气息传出来。徐玄扈忙低下头,眼神里出现一丝波动。灵米!他心中千思百转。这人什么来历?“怎么样?”胖巫师露出口子。“前辈,这里面是什么?”徐玄扈佯装不知。胖巫师微笑:“这是灵米,我相信小友肯定认得出来。”徐玄扈眼神一冷,他从胖巫师的口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前辈说的东西,我根本不懂。”徐玄扈否认。他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离开青岗集市了。风雷翅随时处于激发的状态。“帮我一个忙,我将这袋子还给你。不然的话,你知道有什么后果。”胖巫师传音道。徐玄扈蓦地冷静下来,他心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方肯定知晓他真实身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不过,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拆穿他的伪装,足见是发现他很有利用价值。徐玄扈决定暂时虚以委蛇,毕竟灵米的事,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清水氏得立刻举族逃亡。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前辈有什么事说就是,没必要吓唬晚辈。”徐玄扈没承认,也没否认。“青岗集市东南处的阵基已经破损,我需要小友帮忙,帮我将这一张雷符用在那里。”阵法之道也是道门传下来的,许多巫师都在用。因为巫师本身就能沟通天地,所以其中的天地玄理是能领悟的。而且修行阵法,也有利于巫师的修炼。“大家都是道门的同道,我相信小友应该乐意帮我这个忙。”胖巫师后面的话,令徐玄扈内心震动。对方居然是道门的人。他真是意想不到。不过徐玄扈自己也修炼了父亲传授的金丹正法,只是他很小心翼翼地掩盖着。由于有老祭司留下的传承,他在外的表现,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巫师。而且金丹正法本就有内敛气息的法门。原来对方是道门的高人,所以察知到他身上同类的气息?徐玄扈内心猜想。但他没有马上答应。胖道人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一张雷符塞入他的手里,然后隐在人潮中。刚才两人后面的对话都是用的传音。因此徐玄扈不担心周围有人听到。他只是在权衡此事的利弊。用了雷符,立刻逃跑,以风雷翅的速度,正常来说,只有青冈氏那个闭死关的老祖才能追上他。如果在青冈氏制造巨大的骚乱,那么灵米的事,即使暴露出来,也会被掩盖住。父亲说过,解决问题,未必需要解决问题本身,也可以通过制造一个更大的问题来解决原本的问题。难道他真要按着这个道门前辈的说法去做?首先,对方是道门的人,自然不会和蛮族勾结。从立场来说,这就不是青冈氏布下的局。莫非这个世界的道门,还在暗中谋划反攻?徐玄扈一时间思考了许多。但他很快做出决定。因为他听到了传音。“日落之前,如果小友不使用雷符,或许青冈氏会知道小友所在部落掌握灵田的事。”他很讨厌这种威胁。但如今是没时间思考了。距离日落,只有不到一刻钟。徐玄扈来到青岗集市的东南角。以他的见识,当然能找出阵基究竟在何处。这里还有专门的人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守卫见到徐玄扈这个陌生巫师靠拢,露出警惕,“这位朋友,此地不是你该来的,还请速速退去。”徐玄扈没有说话,直接掏出雷符,真炁注入其中。一道雷芒亮起。他吐气开声,“敕!”这是为了配合真炁的运转,也是为了让外人知晓,是道门的修士在动手。雷符化作一道流光砸中阵基。两个守卫连忙闪开。阵基的禁法,没有抵抗住这一道强大的雷符。而此刻,徐玄扈已经运转风雷翅,风驰电掣地逃走。他半空中,回头瞥了一眼。雷符的威力还在他想象之上。一朵微型的蘑菇云在青冈集市东南角升起。而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徐玄扈逃走的方向,与清水氏部落的方向完全相反。他飞出几百里,才停下来。并非真炁耗尽。他在一处悬崖调匀气息,然后朝着不远处的虚空,“前辈,你吩咐的事,我已经完成,请把这一袋灵米给我。”虚空泛起一阵涟漪,一个胖巫师出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猜的。”“你还挺聪明。”胖巫师随手丢出一个兽皮小袋。徐玄扈接住之后,看都没看,手里燃起一团火,将其烧为灰烬。胖巫师赞赏地看了一眼,悠然道:“贫道张自然,你如果有事想找我,可以仙鹤岩留字,届时我就会知晓。”他说话间,化为一阵清风,消失在徐玄扈的视线里。徐玄扈暗中记下这句话。仙鹤岩在清水氏附近。这也是清水氏取的名字。对方果然对他的来历一清二楚,可他对张自然的来历,除了知晓对方是道门前辈外,竟是一无所知。不过徐玄扈怀疑,对方就是近年来在黑水州域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道门修士。这人传闻中是少年模样,和眼前的胖巫师面孔对不上。但徐玄扈怀疑是对方的伪装。徐玄扈绕了很大的圈子才回到清水氏。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吩咐部落的人不要随便外出,并吩咐星曜去悄悄打听外面的消息。果然,因为青岗集市的事,青冈氏无暇他顾,精力都花在此事上了。而且青冈氏还借此事,对大黑山里,有几个实力不弱的部落动手。因为他们不认为这是道门干的,怀疑是这几个部落。在九黎世界,弱小便是最大的原罪。即使没有这件事,青冈氏显然也要对他们下手。这几个部落显然很明白这一点,在青冈氏动手时,便反击了。他们显然清楚,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徐玄扈清楚,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同样的事会落在清水氏身上。他只能不断地积蓄实力。……一处僻静的山谷内。徐玄扈遇见的胖巫师,此刻正被一团火球追杀。事实上,这团火球已经追杀了他很久。隐隐约约中,可以从火球中看到一只三足金乌的虚影。“黑山老妖,你别以为一道法有元灵的太阳神火便能奈何我。”胖巫师一挥袖,有雷光将火球击中。但是火球没有消散。“徐公明,收起你天魔法的小把戏,我知道是你。”火球中,出现低沉的声音。胖巫师冷笑一声,化为一个少年道人的模样。这是老天师如今的肉身形象,却也是徐青的魔王护法。魔王护法是徐青以他化自在天出来的,故而和徐青算是一体同人。“你要是想继续斗下去,我奉陪到底。”少年道人淡声道。“看来你终于突破至造物主,说话都这么有底气了。”“总比道友堂堂天仙,被囚禁在牢笼要好。”“哼,如果你不想困死在纯阳界,迟早也得来。”“如果我没猜错,你身边两个老家伙,已经磨灭了自我。你还有多久时间?”少年道人毫不客气地说道。火球中,低沉的声音回道:“化道的过程必然如此,你以为你将来逃得过去?”“看来你知道的东西,确实比我多。如果你愿意说出这些秘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少年道人话锋一转。“告诉你也无妨。太虚三千界的三千大道道道有主,成就天仙之后,无论是冲击太乙,还是晋升大罗,最终的结果都是化道,而不是‘炼虚合道’。除非有一道之主陨落,才有你我的机会。”“那吕祖、释迦牟尼、重阳真人他们是?”“他们不过是那些太乙、大罗的应身罢了。”火球中,黑山老妖的语气透出嘲讽。徐青当然知道应身是什么,这是神话级别的存在,用来解决人世间因果的化身。事了则消散。“怎么才能让他们陨落?”少年道人直接问道。火球中,黑山老妖一声冷笑,没有回应。“你的太清钟呢?”少年道人忽然说了一件其他的事。“你有镜子,就不必问钟了。可惜,我要是能使用那镜子,你早已万劫不复。”黑山老妖的话,令徐青吃惊。原来老妖根本没法使用青铜镜。“如此说,太清钟还不如这镜子?”“你不用试探了,镜子的事,我知道的还未必有你多。呵呵,这也无关紧要。等你到了我现在的境界,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绝望。”“前面已经没有路了。”……纯阳界,大虞朝。徐青耳边响起黑山老妖最后的低语。“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像是一道绝望的诅咒。 第328章 涂山氏 第328章 涂山氏 天工院。 一众仙门真传弟子云集。 在大儒们的精心编织下,众人在九黎世界的来历终于得以编织完整。为了增强可靠性,徐青还让这群人去西南土司的地盘体验了生活,顺道清理一下大虞仙朝西南边疆的隐患。 对于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众人心中只有少许忐忑,更多是激动和兴奋。 那可是传说中仙人飞升去往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又这么年轻,能去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不激动不兴奋? 这种事,等到晚年,能对玄孙子吹嘘。 比去往大虞朝的天涯海角更值得一生铭记。 除了仙门众人之外,里面还多了一个客卿。 对方是一个妖娆的女子——心月狐! 心月狐现在已经被徐青收编,它个人的能力十分突出,徐青希望它在九黎世界能建立一起真正的仙坊。 以徐青目前的观察,九黎世界修炼者之间的商业活动还是过于粗糙。 是时候,让九黎世界的土著,见识一下大虞仙朝作为高等文明,特制的糖衣炮弹了。 战争只是文明之间碰撞的一种形式,而不是唯一形式。 我堂堂大虞仙朝,只是暂时武力不强,但在修仙文明的等级,绝对是高于九黎世界的。 这也是徐青给众仙门弟子灌输的思想。 是时候让异世界的蛮族,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异术。 “记住,这一去,诸位都是涂山氏的子民了。” “唯!” 徐青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弟子们。 他们之中,不乏有南直隶朱、陆、王三家的子弟。不得不说,老牌世家确实有优势,通过仙门考试的人着实不少。 尤其是陆家子弟,在这方面天然有优势。 这次弟子们的头领,乃是陆家的陆云,虽然只是旁支的陆氏子弟,却天赋出类拔萃。目前已经是金丹巅峰的修为,进阶紫府指日可待。 一旦开辟紫府,成就元神,将是仙朝自老天师转世身之后,第一个证就金丹正法元神境的修炼者。 他的修炼速度非常快,满打满算,现在才不过修炼十五年。 当然,这也和徐青的天魔法有关系。 徐青利用山河图和天魔法,特意开辟了幻境,再加上他收缴密宗秘术,得到一门精神大法,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经历三生三世。 因此徐青着意培养的真传弟子,可以在他的山河图中,于幻境内,经历类似轮回的体验。 陆云看似才修炼十几年,实际上已经有了几世的轮回经历。 当然,这种天魔幻境的开启,颇为损耗太初魔炁和太始魔炁,徐青也不能多用。 只能重点培养自己看得上的天才。 而大虞朝人口众多,修炼基础普及之下,踊跃出的天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是故,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对于这些天才而言,只要心境到位,再辅以相应的丹药和修炼资源,修炼起来,自是勇猛精进,一日千里。 可是,他们由于是在天魔幻镜中提升的心灵修为,自然道心中不免有天魔烙印,将来的成就,会受限于徐青自身的境界。 一旦他们提升到接近徐青的水平,就会发现这一点。 届时为了继续突破,徐青便是他们最大的道敌。 徐青很清楚,大道之争,不死不休。 一旦他成了这些天才的阻道石,将来会出现什么结果,都不稀奇。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徐青现在顾虑不到。有甲子之劫存在,目前就是大虞朝发展的窗口期,一旦错过,绝对会影响很大。 徐青当然是要抓紧时间,抱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心态来发展仙朝。 徐青展开山河图,化作一座仙舟,将众人吸进仙舟。 接下来,众人要进行为期一年的星空航行,才能抵达荧惑星,再从荧惑星的五色祭坛出发,进军九黎世界。 “徐公明,没想到真实的星空竟如此浩瀚,连我等这样的人物,在星空中,都显得如此微渺不足道。”心月狐发出诚心实意的感慨。 如果没有徐青出力,它一辈子都不可能横渡星空,去往传说中飞升之后的世界。 虽然徐青的讲学之下,众人已经对飞升之后的世界祛魅。 但那到底是一个比纯阳界更神秘强大的地方。 这就好比从大虞朝偏远的州府,到了应天府、京师这样的大都。 “道友可知星空到底有多么广大无边?” “不知。” 徐青轻声道:“假如我们一息之间,能纵横来去百万里,或许要上百万万年才能到达虚空宇宙的边缘。” “啊……”心月狐震惊不已。 它自是不怀疑徐青的学问,只是没想到,星空竟浩瀚到了这样的程度。 只是徐青也是用前世假设。 这里是太虚三千界,多半是不一样的。 反正是吹牛聊天嘛。 徐青其实现在都没搞清楚,五色祭坛星空古路开启的原理。 但基本的运行之理,已经摸索得大差不差。 心月狐和陆云身上,各有一张五色符箓,可以通过符箓,在九黎世界开启星空古路,回到五色祭坛。 至于徐青,则随时在五色祭坛守着。 他现在的任务,类似于之前的释迦牟尼虚影,镇守荧惑星的五色祭坛,防止出现意外。 事实上,徐青依旧对释迦牟尼虚影对黑山老妖开后门有些耿耿于怀。 他觉得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老妖和释迦牟尼之间,肯定有他不知晓的交易。 不然的话,老妖凭什么进入大雷音寺开启祭坛,去往九黎世界? … … 九黎世界,黑水州域。 “记住了,大家现在的身份是涂山氏。” 在路上,陆云已经强调了多次。 这次经过星空古路,传送到九黎世界之后,陆云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继续强调。 在另一边,早有徐青化身的魔王护法来接应。 地盘已经选好,乃是大黑山脉的一处分支。 这里灵机稀薄,却也胜过大虞朝平均水平不少。 众人见到胖巫师打扮的模样护法,也早得到提醒,知晓对方是徐六首的化身之一。故而十分尊重。 抵达部落驻地,第一时间是进行做旧和造假。 这些都有大儒们经过考证之后的专业指导意见。 加上心月狐也是此道的行家。 除此之外,心月狐还要建立坊市,用在将来取代青岗集市的地位。 黑水州域的资源比大虞朝都要好。许多蛮族部落不事生产,照样能供出许多巫师。 说白了,在九黎世界进行生产活动是很没必要的事,直接抢更方便简单。 而且各州域天上的太阳,虽然不是真实的太阳,可除了带来光热之外,还有浓郁的灵机,十分有利于修行。 这里无论人族,还是其他种族,平均的体质,都远胜过大虞朝。 经过刚到来,见到各类异兽的新鲜,众人很快沉下心。 他们都是大虞朝的精英。 不但能很好执行徐青的计划,还能在面临实际问题中,互相讨论思考,随机应变。 而且有徐青的魔王护法在,他们还能隔一段时间收到家书,聊以慰藉自身的思乡之情。 “这里没有二十四节气,四季相近,所以物产丰饶。难怪此地的蛮族不思进取。”陆云对身边人发出感慨。 要是大虞朝有这样的环境,什么学术流派都发展不起来,大家一起躺平完事。 论环境气候,黑水州域已经是陆云见过最好的地方了。 而且这里还只是黑水州域偏僻之处。 若是九黎部落占据的九阳级别州域,真是不敢想象。 怕是处处皆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了。 众人就地取材,砍伐的林木,都是大虞朝罕见的木材。 在这里,只能被普通蛮族拿来当柴火烧。 一座座神秘古拙的建筑拔地而起。 经过心月狐的指点,渐渐染上岁月痕迹。 “这里是涂山城,旁边是青丘仙坊。”心月狐指点江山,神情雀跃。 它作为女妖,十分追求新鲜刺激的感觉。 现在干的事,让它仿佛焕发了第二春。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人开始扩张自己的活动范围。 与此同时,青冈氏开启了新一轮的战争。 … … 一只只巨大无比的苍鹰在大黑山四处巡视,上面坐着青冈氏派出的使者。 原来经过上一轮的战争,青冈氏有所损失。 而另外一只黑水州域的强大部落——拓跋氏虎视眈眈,试图染指大黑山。 青冈氏决定征召大黑山所有的部落,对拓跋氏进行讨伐。 其用意也是进一步削弱大黑山其他部落的实力。 这是强大部落惯有的手段。 如果有部落进行反抗,那就直接就地讨伐。 从而在这过程中,加强青冈氏在大黑山的霸权地位。 不得不说,哪怕是蛮族,对于权势和地位的稳固,天然就知道该如何做。 青冈氏的使者,踏着苍鹰,来到清水氏的地盘。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 他见到了这个部落年轻的祭司,传达了族长的命令。 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 没想到他刚说完,自己的头颅就被面前的年轻祭司抓住,只觉得浑身精气不住外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随他过来的苍鹰,在一瞬间,被数十根锋利的骨矛穿透,当场毙命。 时隔多年,徐玄扈再度用北冥吞噬精气。他没有丝毫不适。 他现在已经懂得,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祭司,我们要对青冈氏开战了吗?”星蚀已经从哥哥那里知晓了清水氏和青冈氏之间的深仇大恨。 事实上,族内所有人都知晓了。 因此大家对青冈氏同仇敌忾。 徐玄扈点头:“如果我们置身于青冈氏的部落联军中,无疑会将自己的命运把握在别人手中,这一次,我们要自己抓住命运。” 他很清楚,一旦进入青冈氏的部落联军中,一切都不可控了。 不如当机立断,杀死青冈氏的使者。 如果这时候青冈氏发动进攻,只要清水氏能抗住第一波攻击,对方计较得失之下,未必会穷追猛打。 因为青冈氏旁边还有大黑山外的拓跋氏虎视眈眈。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清水氏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法再低调隐忍下去。 事实上,青冈氏的使者能找到清水氏,说明清水氏已经进入青冈氏的视线内。 不过徐玄扈没有孤注一掷,而是让老弱病残进入地底洞穴,那里有藏好的粮食,足够他们在地底生活许久。 现在,是时候展露清水氏男儿的血气。 而且他还记得胖巫师说的话,有难可以去仙鹤岩留字找他。 这是一股潜在的助力。 距离那次破坏青冈集市,已经过去了一些年头。 徐玄扈相信这些年,对方的势力肯定也有所增长的。 如果要在黑水州域站稳脚跟,青冈氏这一关始终是要迈过去的。 由于前些年青冈氏对几个强大部落进行战争,青冈氏的霸道,自然引来大黑山许多小部落的惶恐不安。 与此同时,青冈氏的实力也有所削弱。否则拓跋氏不会在这时候蠢蠢欲动。 徐玄扈相信,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 … 见到仙鹤岩的留字,徐青的魔王护法化身将消息传给荧惑星的徐青。 徐青对此,露出一抹微笑。 吾家有子初长成。 玄扈到底是长大了。 徐青通过魔王护法,对黑水州域的局势当然有自己的判断。 如果换成是他,也会在这时候对青冈氏的征召进行反抗。 最好的防御,永远是进攻。 玄扈选择的时机很好。 也是时候让涂山氏介入九黎世界的局势中了。 徐青心中有些振奋。 那是一种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的感觉。 九黎世界这庞大无比的棋盘,会不会因为这次边荒的部落战争,在将来发生局势上的深刻改变呢? 无论如何,徐青以自家儿子入局,已经开始了对九黎部落这个庞然大物,进行挑战。 只是对方还不知道罢了。 伴随徐青做出决定,一道道命令开始在涂山氏紧锣密鼓的执行起来。 而青冈氏闻听清水氏斩杀使者的举动,勃然大怒。 没有集结联军。 青冈氏的族长直接下达命令,要在三日内,让清水氏在大黑山消失! (本章完) 第329章 弹指 第329章 弹指 攻伐清水氏的事,根本没有青冈氏想象的那样顺利。 青冈氏的族长很快得到消息,族中的大军刚到清水氏附近,便遭遇埋伏,中了敌人的火融阵,死伤惨重。 “怎么可能,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部落,居然会布置如此厉害的阵法?”青冈氏族长从逃回来的手下人中,得知战事的始末,皱起眉头。 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一名长老:“奚长老,先前你说这清水氏曾经被我们青冈氏击败过,它全盛之时,能有如此实力吗?” “不清楚,但是强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奚长老回道。 他是族中老人,熟知许多典故。 这一次对清水氏发动战争,族长也提前和奚长老咨议过,认为清水氏无足轻重。没想到,居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族长沉吟道:“自来各大部落的发迹都是有迹可循,绝无凭空蹿起的道理。莫非这清水氏背后另有玄机?” 奚长老:“族长的考虑不无道理。” 族长冷笑一声:“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看来都是冲着咱们青冈氏来的。接下来一战,咱们得拿出真本事了。” 青冈氏在大黑山的霸权建立在战无不胜的威望上,一旦连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清水氏都收拾不了。 那立刻就是内忧外患。 底下那些顺从的部落,肯定会起异心,旁边的拓跋氏也会虎视眈眈。 届时青冈氏虽然是庞然大物,能挺过这一关,也必然元气大伤,再也维持不住大黑山霸主的地位,从此沦为黑水州域二三流的部落。 而且自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旦青冈氏每况愈下,能不能保住部落血食都成问题。 青冈族长脑海里不断思索,他很快做出决定,接下来一战必须全力以赴,不然的话,再失利会动摇青冈一族的存亡。 他做出决定之后,立刻召来族中的中上层进行总动员,并耐着性子解释接下来这一战的必要性。 青冈族长很清楚,在九黎世界任何一次在战争上的轻慢,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他已经错了一次,绝不能错第二次。 虽然青冈氏在大黑山称霸已久,众人早已生出高高在上的傲慢之心。 但青冈族长有理有据的解释,也使众人对清水氏的轻视消失,来到重视的层面。 何况族长也提醒了众人,清水氏背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不知名强大力量在支持。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这一战中显示出对大黑山的绝对统治力,若是这一战陷入苦战,对于青冈氏是极为不利的。 做好战前动员的准备之后,青冈族长依旧不十分放心。 他来到族中老祖闭关的场所。 老祖目前是二品巫师,正在冲击一品巫师的境界。 后山的石洞泛起幽玄的光芒,有苍老幽远的声音泛出,“少晨,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冈族长于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包括对清水氏部落背后力量的疑虑也一并说出来。甚至他还敏锐察觉到,数年前青岗集市发生的骚乱,或许和清水氏有关。 青冈老祖闻言沉默一会,说道:“你想我怎么做?” 他是族内的擎天柱,但不意味着对于族中内外事务的处理和判断比族长厉害,因为他要将全部的精力放在突破境界上,这才是青冈氏立足于黑水州域的根本。 青冈族长:“希望老祖暂时出关,在关键时刻出手,镇压住清水氏背后的力量。” “嗯,我知道了。” 请出老祖之后,青冈族长终于松一口气。 … … 一战就击退青冈氏讨伐的大军,令清水氏众人十分振奋。 原来大黑山的霸主竟不过如此,他们清水氏的力量竟也如此强大了! 与星曜等人的振奋不同,徐玄扈显得忧心忡忡。 他对星曜道:“现在还远不是高兴的时候,咱们虽然布下大阵,暂时击退青冈氏,可他们接下来的报复,绝对会比这一次强烈许多,咱们未必顶得住。” 星曜:“祭司不是说青冈氏还有别的敌人,一旦失利,大概率会退去,不再找咱们的麻烦。”徐玄扈叹了口气:“我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而且这一战咱们表现出的实力太过于亮眼,我猜想青冈氏的族长,现在必定是要将咱们除之而后快。” 他说出了自己关于此事的种种担忧。 事情未必真会走到那一步,可大家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在徐玄扈已经求助于那位道门前辈。 接下来一战,才是真正考验清水氏的生死劫数。 徐玄扈开始吩咐众人继续修补大阵。 有了前次作战的经验,这一次众人携着胜利的余威,将大阵布置的更加精妙,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也是徐玄扈做事细致周到的结果。 而且他总是能不厌其烦地纠正身边人的错误得失。 因为徐玄扈自己立身很正,所以旁人对他的严谨,并无多少怨言。 这大概就是徐玄扈听父亲说过的其身正,不令而行。 清水氏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另一边青冈氏的大军也逐渐压迫过来。 到了这一日傍晚,西边的金气大盛。 三颗太阳落下,却又仿佛又有一轮烈日从西边升起,肃杀之气,漫山遍野。 清水氏的众人在大阵中,竟然不由自主内心发颤。 这就是青冈氏的底蕴,称霸大黑山,绝非运气。 眼见天边锋锐绝伦的金气越发靠拢,清水氏众人方知祭司的担忧绝非虚言。 金气化为万千金剑落下,宛如下了一场金色的流星雨。 火融阵的火光冲天,生出深红屏障,可在金气锐利的冲击下,也变得摇摇欲坠。 青冈氏大军里,长老们松了口气。 族长说的这么严重,结果清水氏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 他们也十分谨慎,没有一下子冲入清水氏的大阵中,而是打算用绝对的实力将对方磨死。 清水氏众人意识到和青冈氏的实力相差巨大,现在他们落败无非是时间问题。 但他们没想过后退。 部落的众人自小就清楚,一旦在战争中失败,沦为奴隶已经是最好的下场。 自己的头颅被敌人割下来炮制成酒杯,才是常态。 蛮族部落之间的征伐就是如此残酷。 赢家通吃所有! 众人抵抗的意志无比坚决。 可是依旧没法撼动青冈氏的力量。 此消彼长下,清水氏的火融阵崩溃只是一时三刻后的事。 徐玄扈深深感到无力。 他的修为还是不够强大。 他见救兵迟迟不来,做了一个决定。 徐玄扈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催动风雷翅,冲出大阵,化为一道雷光,冲向青冈氏的大阵。 霎时间,尖啸声大作于天地之间。 这仿佛一个号角。 远处浮云散。 另一批不知来历的人马赶到,喊杀声震天。 青冈氏众长老终于变了颜色。他们这才明白,族长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 清水氏背后果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 … … 来救援的自然是仙门众弟子所化的涂山氏部落,他们也清楚徐玄扈的身份。只是众人没想到,少主居然如此果敢,为了一批没有血缘关系的蛮族,悍然向青冈氏发动冲击。 这令仙门众弟子对徐玄扈心生好感。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类的事,在大虞朝是令人尊崇的。 仙门大军很快和青冈氏厮杀在一起,虽然仙门人少,但是个个精锐。 局势很快朝着仙门有利的方向发展。 徐玄扈仗着风雷翅,在青冈氏中左突右冲,根本没人能追上他的衣角。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风雷翅的厉害之处。 在战斗中,徐玄扈对风雷翅的掌控愈发入微。 方寸之间的腾挪躲闪,也越来越熟练。 青冈氏不乏有厉害高手,却没法沾他一片衣角。 在仙门弟子的帮助下,青冈氏的形势急转直下。 而徐玄扈也认出了仙门弟子的来历。 大虞朝! 父亲来找他了。 徐玄扈按捺住心中激动,全心全意投入战场中。 而心月狐和魔王护法都在旁边掠阵,没有参与进来。 不过,他们依旧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潜伏在附近。 在青冈氏逐渐落入下风的时候。 天边一股恐怖的威压出现。 青冈氏众人立刻士气大振。 “老祖!” … … 只见天边黑压压一片,在极度的压抑中,有金色的光芒闪烁,宛如浓郁的金色汁液,让人一望之下,就有种身体四分五裂的感觉。 “这是接近一品巫师才能产生的天地异象。”附近过来观战的蛮族高手看到这一幕,生出震撼。 他们很清楚,这怕不是青冈氏的老祖出手了。 他们没想到,大黑山还隐藏着清水氏这样可怕的部落,不但能和青冈氏争雄,还将对方闭死关的老祖逼出。 伴随黑云靠拢,金光闪烁间,众人竟感觉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陷入绝对的黑夜和寂静中。 明明天地间还有金气肆虐,巫术横行,喊杀声冲天。 这一刻,却全然消失在陷入战争中的众人和观战的诸位蛮族高手的感知里。 恐怖,难以言喻的恐怖! 直到此刻,仙门弟子才意识到,这个落后的蛮族世界里,其中真正的强者,依旧可怕得吓人。 他们一下子失去了傲慢之心,心中生出不安和恐惧。 徐玄扈同样意识到这股强大气息的降临,而且对方的目标赫然是他。哪怕他身具风雷翅,竟也有种天地虽大,无处容身的感觉。 二品巫师巅峰就如此恐怖了,真不知道传说中一品巫师之上的大巫会是何等强大,怕是父亲和师父都未必能胜过。 徐玄扈脑海中生出一抹难言的沉重。 “走,还是不走?” 他心中不免纠结。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发现风雷翅已经无法煽动了。 绝望瞬息间蔓延全身。 徐玄扈第一次体会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近。 难道他错了,遇见危险应该第一时间逃跑才对。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徐玄扈身子凝固在虚空,风雷翅仿佛有万钧之重。 天地间无端生出一股悲凉。 而黑云中,一个苍老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 他宛如沟通天地的神灵,掌控着众生难以想象的力量。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的威压震慑。 如同飞禽走兽面对天雷时那样无助和颤栗。 蛮巫对天地法则的理解和掌控,与道门截然不同,他们似乎更懂得沟通天地,掌握大自然的威能。 狂风骤然而起,金气越发旺盛,似乎要摧毁地面的一切。 青冈氏众人都匍匐着,口中呢喃着蛮族特有的赞颂之词。 天地间再无比这个老巫师更伟大强横的存在了。 在天地异象加持下,老巫师的轮廓越发清晰,高贵、冷漠,仿佛要惩戒一切不顺从自己的敌人。 “清水氏的小娃,你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追忆。 在许多年前,他还是壮年时,曾经也见过一位清水氏的祭司。 他是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倔强。 可惜,他不是青冈氏一族的人。 所以,老巫师只能抱歉。 如同当年一样,老巫师举起手中的权杖,无数金气汇聚。 权杖是青冈氏传承的残损大巫圣器,那是传说中,夸父氏用过的拐杖,虽然已经无比残损,却也让老巫师在短时间内,拥有了一品巫师的力量。 金气汇聚成一把斩破天地的金剑,朝着徐玄扈无情刺过去。 这一刺,连空间都似乎扭曲。 可怕的金气,似乎要毁灭眼前一切。 饶是心月狐都意识到这一剑的威能,在造物主之下,几乎无人能接住。 它下意识想要救出徐玄扈。 却在突然间,止住动作。 无边恐怖的威压中,忽然不知从何处吹起一抹清风。 徐玄扈在生死威压下,几乎连念头都无法动弹。 而清水氏众人,包括仙门弟子,都陷入可怕无边的绝望。 这一抹清风,宛如春日暖风,吹来生机,吹来希望。 虚空泛起涟漪。 一根手指慢慢悠悠地出现,朝着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金剑轻轻一弹。 (本章完) 第330章 侵入 第330章 侵入 清水氏。 残损的夸父权杖落在不远处的战场上,金气四溢,却无人敢捡走这件在九黎世界都算珍贵的大巫圣器。 徐青随意地披了一身道服,行走在清水氏中。 此时部落众人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一指镇压青冈氏老祖的强大男子,赫然是祭司的父亲。 他看着比祭司的年纪还要小一点呢。 真是不可思议。 回想起刚才对方出现的那一幕,那一根手指…… 众人心潮依旧澎湃不已,没法平静下来。 如此强大的存在,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巫才能比肩。 虽然徐青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清水氏众人,尤其是星曜,心里隐隐有猜测。 祭司的父亲绝对不是巫师。 那是什么? “道门的仙人。” 这个念头一经滋生,再不能熄灭。 星曜明明洞悉了真相,却不敢吐露一个字。 道门固然在九黎世界式微,可是强大到能和大巫比肩的存在,绝对不是他这种级别能冒犯的。 人家碾死一个拥有残损大巫圣器的二品巅峰巫师都不过是弹指的事。 要灭整个清水氏,无非是吹一口气罢了。 黑水州域未必还能寻出一位这样级别的存在。 毕竟黑水州域也不过是刚刚晋升三阳级别的州域。 与此同时,星曜也想到,对方是祭司的父亲,岂不是也成了他们的后台。 有一位堪比大巫的道门仙门成为他们的后台,哪怕道门现在式微,也足以令清水氏脱胎换骨了。 只是他暂时也不清楚对方的想法。 万一要将祭司带走,岂不是…… 星曜想得越明白,心里越忐忑。 他清楚,接下来清水氏的命运,便有对方几句话来决定了。 希望结果不要太…… 他此刻的忧心,却不被大部分清水氏的战士理解,他们还沉浸在击败青冈氏的喜悦中。 “拜见徐千户。” 到了清水氏内里,涂山氏等仙门弟子将清水氏诸人隔开,在里面拜见徐玄扈。 千户是天启皇帝对徐氏的恩荫。 这是一个世职。 自然由徐氏的嫡长子来继承。 称呼徐玄扈在大虞朝的官职,在这种场合,再合适不过。 并不会让对方觉得生疏。 徐玄扈回了众人一礼,然后看着父亲。 他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 “玄扈,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看着的,你做得很好。” “还不够好,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那也是为父没保护好你,让你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苦。” “孩儿不苦,就是有时候会想你们。”徐青看着自己的长子,深邃的眼眸,掩盖不住坚毅。 与次子徐天齐的跳脱或者庶长子徐虎头的蛮横不同,徐玄扈明显比自己两个弟弟成熟许多。 而徐青也清楚明白,他终于又添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好帮手。 “再等两年,为父就让你母亲来见你,在此之前,咱们先谈正事。” 徐青很快进入状态。 他的时间不多。 首次进入九黎世界,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仿佛随时要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同化。 他强忍着不适,来安排一切。 看来强到造物主级别及以上,会引起这个世界天道的关注。 他停留的时间,注定不能太久。 除非像黑山老妖那样,化为州域的太阳。 既然他的本尊不能在这个世界呆太久,那么寻找代理人就很有必要了。 恰好,玄扈是最合适的。 徐青交代的很急很快,不过他亲自为徐玄扈站台,加上徐玄扈又是徐青的嫡长子,化身涂山氏的仙门弟子们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甚至感到庆幸。 这趟出公差,还能抱紧徐氏少主的大腿,对于他们将来在仙朝的地位稳固,其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徐青定下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尽快地称霸黑水州域。 这也是大虞朝进入九黎世界的跳板。 哪怕只是一个黑水州域,其蕴藏的修炼资源,也比整个大虞朝还要多了,而且品质更好。 只要能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迅速开发黑水州域的修炼资源,大虞朝的实力必然迎来飞速的膨胀,届时仙朝的甲子之劫,想必能顺利渡过去。 徐青安排完这些事之后,便很快打开星空古路回到荧惑星的五色祭坛。 这时候,他看到自己身上多了许多红色绒毛。 此是异世界天道施加的不祥诅咒。 徐青以太始魔炁将其祛除。 接下来,便是天工院那边的仙舟试验了。 如今天工院打造的仙舟,已经能离开天罡大气层,目前来说,可以横渡星空,但还不够稳定。 徐青打算等涂山氏、清水氏清点完青冈氏的积蓄之后,再让陆云用储物囊运一批珍稀物资回来。 有了这批物资,天工院那边开发仙舟的速度会进一步加快。 … … 大黑山外,拓跋氏。 “什么,青冈氏被大黑山的两个不知名部落给灭了?” “青冈老祖呢?” 报信的人,向拓跋氏族长说了打听到的消息。 拓跋氏族长包括众长老都难以置信。 强盛一时的青冈氏,居然就这样说灭就灭了。 连青冈老祖都被神秘的强大存在镇压,生死不知。 “传说出手的人,疑似是道门仙人。” “此事不要再提。”拓跋氏一位资深长老开口。 他一说话,大家均自点头。 毕竟是不是道门仙人,目前不好说,就算是,你能拿人家如何? 要是宣扬出去,不等九黎部落那边动作,拓跋氏就会步青冈氏的后尘。这种事,装聋作哑最好。 当然,他们还得看清水氏、涂山氏接下来的动作,如果对方比青冈氏还蛮横凶狠,那就不用说了,族里的长老和精英弟子肯定先跑路,然后去九黎部落那里求一个公道。 明知打不过还要打,那不是蛮族,那是傻子! 而且拓跋氏本就不是黑水州域的本土蛮族,他们也是外来的,打不过要跑路,也是拓跋氏的传统。 否则拓跋氏存活不到现在。 而清水氏和涂山氏的名声很快传遍黑水州域,连许多其他州域的商队都听说了。 但两个突然冒出的部落,都是有史可查的。 渐渐地清水氏、涂山氏的来历也为人熟知。 最重要的是,涂山氏开了一座仙坊。 这间坊市比青岗集市强许多,不但有许多修炼物资,还有不少大家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不得不说,这些新鲜玩意儿引起了各大部落上层的好奇心。 他们可不缺修炼物资,缺的就是稀罕玩意儿。 来自大虞朝的奇技淫巧,比万寿太上皇炼制的丹药,还要受蛮族上层的追捧。 没办法,丹药效果再好又怎么样,大家多吃几根灵参,一样效果好,还管饱呢! 这是九黎世界的常态。 对于部落上层,根本不缺灵药。 说句不客气的话,人家部族随便采摘的有年份的草药,放在大虞朝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九黎世界的蛮族修炼,其实很粗糙,耐不住灵机浓郁,灵药众多。蛮族上层资源富集,根本不需要炼丹这种活儿。 炼丹这种技艺,也确实是灵机贫瘠的世界,才能发展出来。 一开始涂山氏的仙门弟子对九黎世界的蛮族还有所敬畏,时间一长,滤镜直接破碎一地。 其实也正常。 都是人,能有什么不同。 他们发现,这些蛮族首领和纯阳界的草原人相比,无非是力量更强大,甚至大多还不如西南的土司精明。 因为修仙还讲究磨砺心境。 蛮族人根本不讲究这些。 所以他们其实更追求享乐。 不止活着要享受好,死后的陪葬品数目之多之珍稀,更是惊人。 蛮族人讲究事死如生。 而且不成大巫,寿命始终有限。 所以许多蛮族的贵族,都会在活着时候,修建墓地,甚至还有活人殉葬的传统。 一些厉害的巫师,甚至在死后会化为尸王,继续在九黎世界肆虐。 不过尸王没有生前的记忆,等于换了一个人,所以其生前的部族,也不会承认对方的地位。 但尸王有自我意识,一样可以修炼,其中不乏有强大的存在,进入了九黎部落的联盟中。 九黎联盟跟大虞朝体制不一样,它们相对松散很多,约束性不强,只是会共同奉九黎蛮王为共主。 这个共主,也是九黎世界如今的最强者。 反正寻常大巫绝对不是九黎蛮王的对手,有传闻,对方已经是堪比道门太乙、大罗一般的存在。 当然,九黎蛮王在上次驱散道门的大战中,受了伤,已经闭关许久。 而且如今九黎世界,也不需要蛮王有操心的地方。 族中的大巫自然就能解决九黎世界的任何麻烦。 九黎部落的大巫,足足有三十二个。 这是一个无比恐怖的数字。 不过这也是九黎部落上百万年才积攒出的底蕴。对于大巫而言,已经没有了寿命的限制。 而且他们各自掌握了一道九黎世界的天地法则,成为九黎世界天道的代言人,一旦遇到生死之劫,甚至还能将自身的大巫精血传承下去。 如果继承者天赋不错,也能顺利进阶。 只不过从此之后,修为也会止步于此,难以寸进。 另一方面,三十二个大巫听着很多,相比起广大的九黎世界,实际上还是很稀少了,而且大巫们很少离开九黎部族所在的州域。 因为九黎部族的州域是九阳级别,灵机浓郁得骇人,根本不是其他州域可以相比的。 大巫们到黑水州域,估计和贵族到了乡下茅厕是差不多的感觉。 其实这类的存在,多是以享受为主。 他们漫长的生命,并不存在所谓的麻木,而是会主动地不停寻找乐子,譬如入侵异世界,也是他们漫长生命的乐子之一。 这也是神的战争。 漫长、悠远且复杂。 有时候九黎世界的大巫入侵异界,都未必是为了要什么好处,纯粹是单纯地发泄杀戮欲望。 不过,大巫之间,有默契的潜规则,除非理由很充分,否则绝不对九黎世界内部的蛮族部落出手。 因为这些蛮族部落是九黎世界的基础。 由于九黎部族有绝对的统治力,故而对管理九黎世界并不上心,反正有需要的时候喊人便是,不来的,直接灭掉。 这也导致了,九黎世界中下层蛮族部落互相之间的征伐格外激烈。 战争带来的不只是伤痛,还有交流。 各大部落之间征伐归征伐,贸易是从来不断的。 涂山氏的货物畅销,很快到了一些别的州域。 一时间,在黑水州域及相邻州域,涂山氏的奇珍异宝,成为上流蛮族的代名词。 谁家要是没涂山氏的摆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贵族。 … … “不打仗,也能得到这么多修炼资源?”星曜的弟弟星蚀目瞪口呆。 由于涂山不是原汁原味的地道蛮族,所以坊市的货物销售,多交给清水氏代理。 好比涂山氏是总商,而清水氏则是分发渠道。 有徐玄扈的关系在,涂山氏也很容易和清水氏建立起信任,而共同利益绑定在一起之后,清水氏反叛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这世上,男女之情可能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但共同利益绝不会。 徐玄扈看着眼前一切发生,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到底是父亲,手段比他高明太多。 他以为称霸黑水州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没想到,过程居然如此简单,而且出乎意料。 根本不用打仗。 但陆云没有放松,他心知,目前贸易能顺利进行,全在于徐六首的强大武力威慑下,别人知晓涂山氏、清水氏背后有一位强大存在,所以不敢贸然试探。 可是这种背景,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并不好说。 仅仅进行贸易,而不拉拢更多的本土势力进来,迟早会出现新的战争。 届时会不会引出徐六首暂时没法对付的存在,真的不好说。 他心中计较良久之后,向徐玄扈表达了自己的隐忧。 徐玄扈自然不会固执己见,他听明白了陆云的意思,于是问:“陆师兄,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我认为,咱们需要再在黑水州域找一个合作伙伴。” “可有人选?” “拓跋氏。”陆云说出心中的答案。 (本章完) 第331章 巫尸 第331章 巫尸 徐青留了一尊魔王护法看守祭坛,本尊带着青冈老祖的尸体和权杖以及搜刮到的物资回到大虞朝。 这一趟异界出行,收获颇丰,而且打开了大虞仙朝的异界商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赢麻了的典范。 唯一的隐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来九黎部落联盟的大巫注视。 好在,从青铜镜的反馈来看,大虞仙朝的甲子之劫,没有异动,时间也没有变化。 从这方面的反应来看,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若是甲子之劫提前,徐青只能做紧急撤离,并摧毁五色祭坛了。 只是不清楚这一招能不能断绝九黎世界入侵的可能。 不管怎样,真到那一步时,唯有如此。 … … 天工院。 天灵上人、顾老道还有徐青的嫡次子徐天齐等人,看着徐青从荧惑星带回来的青冈老祖尸首。 这具尸体已经四分五裂,奇妙的是,竟然有一股异力在不断拉扯,想要将四分五裂的尸体重新拼凑回来。 尸体的伤口处,还有神秘的巫文扭动如同蝌蚪。 “九黎世界的蛮族修炼的是巫师道,他们的肉身很奇妙,即使大卸八块之后,还能在各个部位保留意识,试图拼凑复原,然后复活。”徐青不禁感慨一声。 这类似于人仙武道的血肉重生。 事实上,徐青感觉,人仙武道说不定是借鉴了“巫”的特点。 这个蛮族老巫的生命力比徐青想象的还要顽强,如果徐青放任不管,指不定哪天他就真的将肢体冲破封印,重新复活了。 一个接近一品的巫师尚且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徐青很难想象,那些九黎世界顶端的大巫,究竟有多么难以杀死。 传说中,这些大巫的真身能够担山赶月。 听起来很像道门的法天象地。 徐青其实也怀疑,道门的法天象地和大巫真身也是有关系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抄谁。 天灵上人见多识广,说道:“这巫尸的血肉有金系法则之力,很值得咱们研究。” 徐青紧接着丢出残损的夸父权杖,“还有这个。” 天灵上人看见之后,眼睛更亮。 他也是吃过见过,却从没碰到如此厉害的宝物。哪怕权杖是残损的,通体也有种说不出的完美圆融之感。 这种感觉很矛盾复杂。 而且他注视权杖时,仿佛看见了一个活着的生灵。 要不是徐青还在旁边,天灵上人恨不得立刻拉着顾老道对其进行分析和研究。 徐青倒是知情识趣,没有多说废话,叫上徐天齐打算回家。然后留着顾老道和天灵上人研究巫尸和权杖。 好吧,徐天齐见到父亲回来,佯装惊喜一下,眼珠子却不停在权杖上打转。 儿大不由爹。 徐青只好把次子留在这里。 果然养孩子,只有小时候人家才会本能地依赖你,长大了哪里会有那么依赖。哪怕玄扈,也更喜欢留在清水氏做自己的事。 所以徐青很想奉劝那些想生孩子养老的人,你想这事的时候,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样,有没有那么孝顺你爹娘。 … …徐青回到徐府,关于玄扈的事,他早和冯芜在梦境里交流了,所以回家也不用说此事。 冯芜知晓下一次徐青回荧惑星,就能带着她去见玄扈,故而也没有着急地过问此事。 反倒是取出东溟公主的信件。 内容大概是徐青的庶长子徐虎头如今已经长大,东溟公主想让徐青这个爹出一下力,帮孩子讨回扶桑的基业。 如今东夷剑圣虽然已经坐化,可他的弟子成为了新的剑圣,实力不在林天王之下。 而且出云很会做人,这几年和林天王交好,还让林天王收了徐虎头当徒弟。 当然,这事也是先报给了徐青。 徐青不同意也没办法。 林天王基业在海外,与东溟帮天然有利益勾连。 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 东溟公主联手林天王,不是没实力夺回扶桑岛,关键是想要徐青直接站台背书。 “阿芜,这件事你想要怎么办?”徐青没说自己的意见,先问了冯芜。 冯芜:“总归是你欠人家的,我觉得该帮忙。” 徐青笑了笑:“那这事我决定了。我写信给兄长,让他用心教虎头修炼,等他自己有实力,自己去将扶桑岛夺回来。” 冯芜不禁惊讶地看着徐青。 徐青轻声道:“他自己拿得住,才守得下来。若没这个本事,拿下来也迟早守不住。还不如做个富贵闲人。” 徐青只能给自己的血脉后裔提供很高的容错率,却没法让他们直接成功。 因为不是自己能拿住的东西,怎么来的,将来也会怎么失去。 诚然,徐青已经是大虞朝的第一人,可是放眼太虚三千界,他也算不得什么。 光是九黎世界那些大巫,一旦注意到徐青,然后出手,也足够将他这具天魔躯碾为微尘了。 更遑论,这些大巫之上,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九黎蛮王。 那可是能和道门的太乙、大罗比肩的存在。 徐青如今距离天仙还差了一截,而天仙之上的太乙、大罗,根本是他目前无法揣测的境界。 不过他是天魔道,将来即使仙魔合一,也算不得三清门下吧,证的应该是太乙。 可他身上背负了全真道统,这又是纯阳道人传下来的。从这方面来看,也算三清体系,若证大罗,也不奇怪。 在徐青看来,太乙虽然也是道门,却是自研;大罗的核心却是依赖于三清体系。 前一条路更难,却有很强的独立性。 其实到了这一步,徐青很清楚,仙魔佛都是一种称呼,本质上的修炼,实是异曲同工的。 修炼太始魔炁保持自我,放在道门是破妄归真,放在佛门是见如来。 道路不同,结果相似。 最终都是要用这一点“我”来合道。 若是不成功,便是化道。 合道是股东,化道是散户? 这是徐青目前的粗浅理解,或许不太形象。 … … 拓跋氏的本部是一座蛮城,不但高大,还有数不尽的巫法禁制。 其实要是青冈氏守在本部,没有主动出击,徐青因为能停留的时间很短,还真未必能攻破青冈氏。 到了拓跋氏修筑的蛮城,饶是陆云也不禁被城中禁法的气息震撼到。城墙的岁月斑驳,丝毫掩盖不住其中那种深沉强悍的巫法气息。 巫师术法的奥妙在于,能通过巫师自身的血肉,直接沟通天地法则,比道门的神通法术对天地异力的影响更直接,威力也更大。 道门的修炼在于“神”,巫师的修炼在于“身”。 而炼体只是巫师修炼的一部分,更强大的肉身,是为了方便于巫师更好地沟通天地,驱动天地自然的力量。 拓跋氏的族长见到眼前涂山氏的后辈陆云,不由眯起眼睛。 他猜想的没错,哪怕陆云收敛气息,拓跋族长也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子道门的味道。 看来涂山氏背后确实站着一位强大的道门仙人。 跟底层的蛮族不同,拓跋氏传承久远,作为族长的他,实际上对道门的事,了解得更多,更深入。 当初道门的衰微,不单单是因为九黎部落的打压,更准确的说,乃是一种“撤离”。 太上道的留存,乃是大巫和道门仙人的默契平衡。 不过,当初道门战死了不少人也确有其事。 总而言之,道门绝对不弱,他们还有其他世界。 如今道门借助涂山氏,在黑水州域重现,难道意味着什么吗? 拓跋族长细思极恐。 他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个天大的局里。 “不知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能不能顶得住。”拓跋氏暗自叹息,更是全神贯注起来。 接着,他听闻陆云的来意之后,不断思索。 沉吟半响,拓跋族长开口:“不知道阁下还找了其他部落合作没有?” 陆云微笑:“说实话,本人看不上其他部族,只想和拓跋氏合作。” 拓跋族长非但没有因为对方露出底牌而感到高兴,反而更加忧心。 这些大人物怕是要下一盘大棋,他们拓跋氏看来硬是要被推上棋盘当棋子了。 显然,对方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拓跋族长看着陆云深邃的目光,心中微颤。 他修炼过瞳术,从目前的感知来看,陆云的气机不如他,可一想到对方背后站着一位深不可测的道门仙人,甚至很可能是接近天仙的存在,拓跋族长就无比头疼。 若是拒绝,对方会怎么做? 拓跋族长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就很清楚。 这一局,他没得选。 除非他能直接和九黎联盟的大巫对话。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估计他还没找到路子,拓跋氏就被对方背后的强大仙人抹去了。 陆云见拓跋氏依旧犹豫不定,轻轻比了个三字。 拓跋氏族长见状,沉声道:“那就我们拓跋氏占三成利润。” 陆云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本来还以为有一番拉扯。但他转念就明白拓跋氏的顾虑在哪。 作为世家子弟的他,这种心机的较量,以及扯虎皮的事,从来都是驾轻就熟。他猜出拓跋氏的想法之后,没有继续拉扯,微笑道:“族长日后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拓跋族长无奈叹口气:“但愿吧。” 陆云轻声道:“与贵族交易的直接对象并非我们涂山氏,而是清水氏……” 拓跋族长眼前一亮。 他对清水氏的来历可比涂山氏清楚许多。 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往后即使扯出麻烦,说破天,拓跋氏也是和正儿八经的蛮族部落交易。 其实对接交易很简单,让清水氏出个人,占个名义即可。 在货物上,可以给拓跋氏一些独占的奢侈品。 另一方面,陆云说了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比如拓跋氏如果能在其他州域开拓渠道,这个渠道算拓跋氏单独的下线,涂山氏还可以给拓跋氏额外的分成。 拓跋族长很快体会到此举的妙处。 如果他拉了更多的部族进入这个贸易体系,以后面临风险时,风险便是大家一起承担了。 而且还能单独得一份好处。 他的心思活泛起来。 涂山氏的奇货对于蛮族贵族的吸引力是不容置疑的。 尤其是那些蛮族贵女,对于涂山氏的饰品,现如今更是疯狂追捧。 只要涂山氏不倒,这些奇货带来的利益绝对是源源不断。 拓跋族长道:“阁下说的好处,可以单独对接么?” 陆云闻言,哪里不知道这老家伙想私吞好处。 不过他考虑到大局,如果渠道下线的利益,被老家伙私吞,很容易引起拓跋氏内部的矛盾,届时容易出现不受控制的麻烦。 陆云仔细分析过后,私下里做主,和拓跋族长商量了一番。 族长的好处可以单独给一份,然后再算对公的账。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抢占九黎世界的市场,扩展渠道,至于利益,哪怕只拿一成,他们都是血赚的。 拓跋族长也是考虑到对方的后台,心知只要不引起那些大巫们的注意,这买卖做一年说不得比灭掉一个黑水州域的小部落还赚。 发展下去,他收集齐备冲击一品巫师的珍稀资源都是有望的。 一念及此,他也顾不得会冒很大的风险了。 拓跋族长看陆云的目光愈发亲切,甚至叫来族中最美的年轻姑娘来招待。 不过陆云可不敢留下来过夜,最后还是用强大意志力推辞了。 拓跋族长倒也没强留,只是让人将姑娘的家好好保护着,不许其他男子接触这个蛮族姑娘。 … … 搞定这件事之后,陆云回到清水氏向徐玄扈说了事情始末。 徐玄扈不禁感慨:“还是陆师兄能耐大,换作我,肯定想不到这么细。” 陆云笑道:“我这都是向令尊学来的,他老人家才是此道的圣手。大公子将来迟早也能掌握到其中秘要的。” 徐玄扈拱手:“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就仰仗陆师兄了,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擅长的事,那就请擅长的人去做。 至于权力在谁手里,他倒是不在乎,只要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也是徐玄扈的初衷。 而在陆云看来,大公子雍容大度,实是有王者之风。 … … 大虞朝,徐府。 徐青心灵中蓦地炸起一声宛如天雷的大响。 随即睁开眼看向天工院方向。 老家伙们研究巫尸出事了? 他微微一惊。 (本章完) 第332章 化虹 第332章 化虹 天工院。 点点金光升起,形成一道特殊的屏障。 徐青很快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原来天灵上人等人研究残损的夸父权杖时,居然打开了一道门户,被吸了进去。 而门户便是眼前的屏障。 他和冯芜的次子徐天齐也在里面。 儿子遭难,当爹的只能去救了。 徐青吩咐天工院的守卫看守屏障之后,天魔身无声无息渗透进入金光之中。 他有天魔意识可以潜入相熟之人的梦境,所以即使天魔身遭遇危险,也能将天魔意识潜回来。 实在搞不定,大不了将老方叫过来。 这是残损的大巫圣器,而大巫的层次高于造物主,但也不过是和天仙平起平坐。 徐青现在是造物主层次,距离天仙有差距,却也不至于遥不可及。 他抵达天仙层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事实上,所有造物主的存在,都已经能开辟内天地,故而修成天仙,无非是要等内天地的法则成熟进阶为洞天而已,不存在本质的困难。 徐青虽然是天魔,可本质还是道门的路子。 故而也差不多。 因此徐青是不怎么担心这权杖开启的门户会有多么危险。 而且他现在这个层次,对天机十分敏锐,真有危险,自然会心血来潮,提前预警。 可惜的是,青铜镜已经不显示徐青的气运,不然的话,徐青还可以通过气运预警。 其中玄机,徐青也不十分清楚,他只有听之任之。 徐青穿越过金色的屏障,入目处赫然是一片宛如仙境的桃林。 天灵上人、顾老道、徐天齐以及一众天工院资深方士,都在里面。 看见徐青进来,众人大松一口气。 顾老道对着徐天齐道:“我就说你爹会来的。” 徐青翻了翻白眼:“没天齐,我也会来。” 顾老道嘿嘿一笑,随即说道:“这是一个洞天秘境,主要是金系和火系法则构成,应该是九黎世界夸父氏大巫所开辟。” 徐青微微颔首,“没办法出去么?” “你可以试试。”天灵上人开口。 徐青尝试了一下,忽然间,整个秘境开始颤栗,居然有毁灭的迹象,而且他出去的时候,犹如陷入泥淖中,没有进来是那么容易。 搞不好他还没出去,这个洞天秘境便即崩塌,将他放逐于太虚中。 徐青:“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天灵道友可看出什么玄机?” 天灵上人:“我们进来之后,发现天上的太阳居然一直在往西边下落。” “这何足为奇?” “但它无论怎么下落,距离地平线的位置始终不变。” 徐青神色一凛。 他开始注视洞天秘境的太阳,果然发现了玄机。 这太阳似乎有点像九黎世界那些州域的太阳,但是更红更巨大,热量反而没多少。 肉眼可见地,红日在坠落,偏偏距离地平线的位置始终不变。徐青注目良久,忽然道:“我去看看。” 眼前的虚空如生台阶,徐青一步步走上去。 秘境洞天的大小约有百里方圆。 以徐青的修为,这不过是呼吸即到的距离,偏偏他花了很长时间,都不能靠近空中的红日。 “这是咫尺天涯的法阵。”徐青重新回到地面,天灵上人沉声道。 徐青:“我来破阵。” 他随即使出补天劫手,摸索法阵的气机流转,过了良久,目光落在一株矮小的桃树上。 他一指点过去。 轰! 众人只见眼前一片朦胧,然后看见空中的太阳,隐约间轰出一声钟响。 嗡嗡嗡! 无声的空间涟漪,宛如潮汐朝众人奔涌过来。 徐青挥了挥袖袍,众人一下子消失不见,进入了他的山河图里。 面对空间涟漪泛起的潮汐,徐青神色凝重,身后一片漆黑中,有北斗七星点亮,化为一片神秘禁法,将眼前的空间潮汐抵消。 北斗封神! 平复了潮汐之后。 徐青再次看向红日,赫然已经碎为一行行小篆文字。 宛如周天星辰齐齐而动,徐青浑身颤栗,天魔身出现一道道裂纹。 “这是太乙级别的力量?”徐青心神一震。 而这一行行小篆文字化入心中。 与此同时,青铜镜自然解析了小篆文字的内容。 “竟然是化虹之术,练到高深处,可以一纵数十万里。” 徐青从青铜镜解析的小篆文字了解到,这个化虹术是某位名为“六道”的恐怖存在留下的。 “若是我练成这化虹术,去荧惑星就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在真实世界里,有这样的遁法,恐怕大巫都追不上。” 徐青清楚,这遁术比西游里猴子的筋斗云还厉害。 虽然五色祭坛的星空古路能去往九黎世界,从距离来说,不是化虹术能比的,可那是特殊的法阵,有条件限制,跟随时随地能施展的化虹术完全不一样。 随后徐青心神一紧,不假思索地闯过进来时那一道门户。 这次他很轻松穿过门户,没有先前那种凝滞之感。 似乎随着里面太阳周围的法阵破去,以及徐青得到那一段小篆文字之后,这处洞天秘境一下子就正常了。 不过这秘境洞天以金系和火系法则为主,并非五行齐备,虽然是洞天,但只适合金系、火系的修炼者修炼。 至于那一片桃林,乃是阵法,并非实物。 徐青出来之后,将众人放出山河图。 他大致解释了一番,倒是没说化虹术的事。 此术显然来历非同小可,不适宜泄露出去。 接下来便是让天灵上人他们继续研究洞天,看看怎么开发利用这个洞天秘境。 徐青为了防止意外,在旁边镇守,并且借机会参悟“化虹”。 此术无比高深,若非徐青如今境界高远,根本参悟不透。 “以身化虹,由实转虚,这和我的天魔之道,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徐青参悟之余,感受到化虹术的妙处。 …… 九黎世界。 黑水州域旁边是天河州。 天河州乃是九黎世界此前道门的大本营,曾经一度七日横空,壮阔无比,不过如今只有四轮大日,论级别依旧高于黑水州域。 桑南氏是如今天河州最大的部族,族中木桑老祖已经迈入一品巫师境界多年,曾经去九黎部落游历过,甚至见过蛮王。 他资历老,实力强大,在天河州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因为有木桑老祖坐镇,所以桑南氏在天河州根本没有对手,整个天河州都唯桑南氏马首是瞻。 不过木桑老祖是个谨慎的人,没有因为自身实力强大,就胡乱染指周边州域,反而会主动约束桑南氏,甚至可以扶持一些小部落。 这种做法在九黎世界很罕见,却也让桑南氏变得十分繁荣。 在整个天河州,桑南氏足足建了十二座蛮城,聚集了数以千万计的蛮族,这个体量,哪怕在一些更高级别的州域,都是格外稀少的。 黑水州域的奇货流通进天河州之后,很快得到桑南氏及麾下诸多部落的追捧。 桑南氏也算是擅长制造奇物的部族,可是他们制造的奇物,论精美,远远没法和黑水州域流出的奇货相比。 这件事引起了桑南氏的注意。 桑南氏的族长和长老们觉得事情很蹊跷,在打听到大概消息之后,便离开去见木桑老祖说了此事。 木桑老祖不止活了几千年还是上万年,但外表依旧是年轻人模样。 据说他年轻时有过奇遇,进入过道门留下的仙迹。 在一些蛮族高层中,暗中流传着一种说法。 每个得到道门仙迹奇遇的蛮族巫师,都更有希望冲击大巫境界。而且这些人对自己的奇遇内容,从来都是保密得很。 而桑南氏的族长更是清楚,老祖每隔几十年就会和一些其他得到仙迹奇遇的巫师进行秘密聚会。 道门虽然明面上在九黎世界式微了,可是其高深玄妙的修行理念以及遗留的诸多修炼资源,依旧被厉害的巫师们十分看重。 木桑老祖接过桑南氏族长找来的一件瓷器。 这是天工院的新工艺,跟徐青前世的骨瓷类似,但这件骨瓷,用的是某位道家高人的遗蜕。 桑南氏族长用了一株化形的灵参才将此物换来。 饶是九黎世界天材地宝数之不尽,但一株化形的灵参,依旧是无比罕见的。 木桑老祖仔细端详骨瓷的纹理,不禁悠悠地发出感慨,“果真是浑然天成,巧夺造化。” “老祖觉得这涂山氏的技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小子不是心里有答案了。” 桑南氏族长心中一凛,他其实已经猜到,这种技艺,绝不是蛮族部落能弄出来的,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何况他还打听到,涂山氏背后有疑似接近大巫层次的存在,甚至很可能是大巫级别。 他随即说出自己的猜想。 木桑老祖缓缓点头:“你打算怎么办,是横跨十几个州域去揭发涂山氏?” 黑水州域对于九黎部落的州域可以说是九黎世界的天涯海角了。 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 别看桑南氏族长在天河州威风凛凛,可是跑去九黎部落,人家蛮王家的门子都未必搭理他。 而且九黎世界地域广大,类似道门余孽的事,不说每天都有,但十天半月来一次是很正常的。 人家蛮王和大巫们未必有这个闲心来管。 说白了,真去告密揭发,不见得有好处,还可能直接得罪旁边的恶邻。 总不能真等大巫们过来救援吧。 现在大巫们是什么德行,底层蛮族不清楚,桑南氏族长这些部落高层还是略知一二的。蛮王都不太能使唤动他们。 真请来,大家铁定大出血,人家还不见得满意。 桑南氏族长说道:“但黑水州域的货物对咱们桑南氏的发展也很有影响,现在咱们族里制造的那些精美物品都跌价了。” 不光是跌价,而且还没市场。 这是最要命的。 桑南氏本来凭借高超的技艺,能够不通过战争就达到削弱其他部族,搜刮资源的目的。 如今有了黑水州域涂山氏这样的强力竞争对手,直接被击中软肋。 在涂山氏的商品倾销下,桑南氏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要不是传闻对方背后有强大的存在撑腰,战争是必然的途径了。 最好抢到对方的技艺。 木桑老祖:“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又道:“你等我一个月,到时候再做决定。” … … 木桑老祖让自己当族长的侄孙退下之后,来到闭关的石洞,然后进入一间深处的密室,里面赫然有神龛和画像。 画中人是一个仙人,大腹便便,手持羽扇,扎着道髻。 他焚香祷告,只觉得眉心祖窍开启,一点真灵飘然离体,隐入香烟之中。 耳中有哗哗水声,飘荡太虚,终于来到一座建在天汉之间的仙门。 “弟子木桑,前来拜见宗主。” 那仙门,赫然写着“天河道宗”四字。 守门的是两名黄巾力士,身形犹如小山,见到木桑的真灵,微微颔首,其中一人,径自进去通报,等了好一会儿,黄巾力士回来,带着木桑老祖穿庭过户。 周围星汉灿烂。 哪怕木桑不是第一次来,每次也被其中的景观震撼到。 这天河道宗乃是太虚三千界四大道宗之一,强大得不可思议。 木桑也是机缘巧合,才成了天河道宗的外门长老。 而想要进入内门,转修天河真法,则需要绝世机缘方可。 饶是如此,也让他一个普通蛮族,成为九黎世界的一品巫师,有希望突破至大巫的境界。 当然,如果他能突破至大巫,便有机会天河道宗的内门真传,虽然要转世重修,却能真正有望无上大道。 即使期间陨落,也有宗门的大能从轮回中将其捞出。 出来混,不止讲修为,也讲靠山。 不然的话,成了大巫又如何,一旦遇到无法抵御的大劫,那就只能陨落了。 许多年前木桑老祖就知道了,做大巫是没前途的。 木桑到了大殿内,先拜了拜天河祖师,然后见到宗主。 宗主姓苏,见到木桑的真灵,笑道:“木桑师弟,不知有何要事,寻到天河来。” 木桑随即说了黑水州域涂山氏的事。 苏宗主闻言,不禁沉吟片刻,然后道:“这事听着蹊跷,我得查一查。” 他这宗主并非是因为修为高才当了宗主,反而是因为修为突破无望,才不得不担任宗主之位,处理俗务。 九黎世界的事,涉及面广,十分复杂,苏宗主不得不谨慎处理。 (本章完) 第333章 天河道宗 苏宗主说完之后,捻了个法诀,旋即化为一道白花花的水浪,卷着木桑老祖的真灵飞走。木桑老祖知晓这是宗主施展天河真法要前往天河宗深处的禁地。这天河真法,练到大罗境界,便是一道横贯星汉的天河,能连通太虚三千界,随处可去。如今天河道宗便有一位大罗化身天河,故而天河道宗能凭此贯通太虚三千界,在诸多世界布局,甚至留下道统。不知过了多久,苏宗主带着木桑老祖浮现在一座大殿内。殿内有五个蒲团,只有一个坐着人,乃是个须发半白的道人,见到苏宗主面上带笑,挥了挥袍袖,殿内登时生出异香。木桑老祖虽然是真灵形态,此刻也觉得精神振奋,好似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这道人是天河五老之一,传说中已经窥见大罗门径,寻常天仙在他面前,都宛如三岁小孩似的。“弟子苏清河拜见钟老。”苏宗主先来见礼。钟姓老道点点头,“我正炼了一炉丹,倒是让你赶上了,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乃是九黎世界的事。”钟姓老道一奇:“自九黎世界蛮王修成蚩尤真身以来,击退咱们天河、纯阳两宗,咱们就在九黎世界由明转暗,不惹是非。如今还能有什么事牵扯到咱们身上?”纯阳道宗虽然不是太虚四大道宗之一,却也是声名赫赫,论实力并不输四大道宗多少,而且其祖师和天河道宗的祖师乃是师徒关系,故而两宗之间,向来是同气连枝。苏清河更知,那九黎世界的蛮王应杀劫而生,修成的蚩尤真身,更是近乎不死不灭,大罗也奈何不得。除非将其真身引入太古杀阵中,否则便是四大道宗的顶尖存在,也难以将其杀死。而且蛮王不但应了杀运,背后还有太上道宗支持,当年天河、纯阳两宗在九黎世界受挫之后,便没有继续在九黎世界中浪费精力,只是留了暗子,以备不时之需。苏清河随即说了木桑发现的事。钟姓老道闻言陷入沉思。因为太上道在九黎世界暗中影响,所以九黎世界百万年下来,大部分蛮族依旧是过着刀耕火种甚至茹毛饮血的生活。木桑说的事,必然是有不属于太上道、九黎部落的势力在幕后进行影响。而且根据木桑得来的信息,多半是道门的人。问题在于,这道门的人,肯定不是太上道,若是天河、纯阳两家的人,钟姓老道自然是知晓的。如此看来,这股势力,竟也不是天河、纯阳两家。“此事蹊跷,不如这样,你持我符种去见一见对方。”钟姓老道瞥了木桑一眼,随即袖子里飞出一张符纸,贴在木桑脑门上。木桑只觉轻飘飘的真灵猛地一沉,等他回过神,俨然已经在自家密室里,只是脑门凉飕飕的,他一摸,正是一张符纸。……天河宗,大殿内。待得木桑离去,钟姓老道对着苏清河轻声一叹:“太上道扶持九黎蛮族,试图摸索出先天神魔变化,此举是福是祸,尚不好说。现今又多了一股神秘势力掺合进九黎世界,真不知要引起什么劫数来。”“先天神魔变?”苏清河一惊。先天神魔,乃是太古年间的霸主,与太虚三千界一并诞生,个个天生就是太乙、大罗级别的存在。若非道门的先辈用出太古杀阵来,这些先天神魔至今还统治着太虚宇宙。甚至天河道宗内,都有从先天神魔血脉里流传出的锻体之法。而所谓的先天神魔变,便是从利用先天神魔残存的血脉,重新变化出先天神魔来,此法若成,其威力之大,不言而喻。钟姓老道嘿嘿冷笑:“太上道一向自诩世间玄宗,连我等都被他们认为是其麾下的道门旁支,若非太上道人丁稀薄,又被人窃取走太清钟,太虚宇宙哪里还有什么四大道宗……”苏清河明白钟老的意思,一旦太上道宗拼凑出完整的先天神魔变,他们天河道宗决计讨不了好处。而且九黎世界的蛮族,皆有先天神魔的血脉。一旦太上道谋划成功,九黎世界中再出几个先天神魔都是正常的。届时这些先天神魔如果皆奉太上道宗为主,哪里还有其他道宗的活路。苏清河:“钟老的意思是,咱们或许能和这个神秘势力合作?”钟姓老道:“嗯,咱们天河和纯阳两家,受限于誓言,不能明面上干涉九黎世界的事,若有其他家来捣乱,阻止太上道的计划,往后咱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那纯阳道宗那边?”“如今纯阳七仙皆有冲击太乙的希望,他们也想跻身四大道宗之列,只是太上道宗一直阻拦此事。如果太上道宗受挫,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苏清河:“可惜这七仙不知怎么想的,现成的大罗之路不走,非要走太乙旁门。”四大道宗皆是三清门下,走的当然是玄门正宗的大罗之路。道门旁支,即使证就太乙,那也不过是散仙,怎比得上三清正统。上清、玉清、太清等三清境,乃是道门一切修行之路,三个最终成就,亦是明明白白走通的道路。世间生灵,只要任何一人修炼到三清境任何一境,便是名副其实的道祖,跳出一切生灭,永恒自在。不过,三清之外,玄门还有一境,能和三清境相提并论,便是所谓的昊天境。但那是走统御诸天的仙朝之路,与道门修炼的路子完全不一样。而道门旁支,即使证就太乙,也是散仙,一旦再次坠入轮回,很难会有前辈大能将其捞出来。至于他们三清门下,哪怕寻常天仙,如果积累的功果足够,有长辈提携,纵然遭劫,也不会永坠轮回中,时间一到,自然能脱劫而出。譬如纯阳道宗的祖师,便是遭劫重修,再开辟的纯阳道统。这一世,纯阳道宗的祖师是天河道宗祖师的弟子,而上一世,纯阳道宗的祖师却是天河道宗祖师的师父。世间因果,实是玄妙得紧。(本章完) 第334章 徐氏女 大虞朝,徐府。“清竹,你既然过了仙门道试,便可以修习金丹正法了。”徐青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有些感慨。徐青昔年答应过,如果西南土司助他平定禾山道,便可以在土司贵女身上留下他的血脉。徐六首自不食言。不过,他天魔法已经入化境,生男生女都是一念之间。而安氏贵女宛如做了一场春梦,怀上了徐青的血脉。徐青不打算生男孩子,免得再起无谓的争端。本来,他对这个庶女是放任不管的。毕竟身份在那里,既是西南土司安氏的贵女,又是徐青的血脉,在西南的地位,实是类似于前汉的无忧公主,天生的贵种,一世无忧无虑。只是徐青没想到,这个姑娘竟对富贵不屑一顾,历经艰辛地考过仙门道试,成为毫无争议的仙门真传弟子。他甚至有些惭愧。“我可以叫你爹么?”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那不然你想叫我什么。”徐青笑了笑。他其实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可是红尘的事,是是非非,哪能说得清。总不能对西南土司食言吧。虽然以徐青的地位,当初确实可以食言。既然生了就该养,只是他觉得这孩子在西南生活,已然贵不可言,实是不缺他这一点父爱。这时候,徐青突然很理解方阁老为何万事不关心了。身在红尘,总是免不了各种羁绊。可惜,他这天魔自红尘中证道,如何逃得开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他到底不是仙。这一路修行,有今日成就,八成都是侥幸啊。徐青自省之余,目光柔和地看着少女。他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其实徐青内心里,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因为前世的经历,他对女人多少有些偏见。他爱冯芜,从根本来说是因为合适。这算是“爱”么?总归是他太喜欢算计了。徐清竹:“爹,我想你和打个赌。”“什么赌?”“若有朝一日,我修为胜过你,你便娶了我娘,然后我让我娘休了你。”少女目光仍是清清冷冷,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让这世上的人都知道,是我们娘俩不要你。”徐青不由一怔,随即失笑道:“你学我的法,怎么可能胜过我。”听着少女荒唐的赌约,徐青竟有种失落。他内心深处,本以为这个女儿历经千难万险拜入仙门,只是为了见到他,没想到,人家是这个意思。“这么久以来,别人都是捧着我,现在自己女儿不捧着我,我反倒是不高兴了。”徐青不禁内心自嘲。他再是天魔主,底色也仍是一个俗人。“爹是答应这个赌约了吗?”“我答应你。”徐清竹点了点头,然后告辞。徐青目送她离开,竟有些失落。他可是天魔主,魅力无限,怎么就失灵了。随后徐青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他冷哼一声,补天劫手一动,随后手上像拎鸡崽一样,多出一个人。正是徐天齐。“爹,你干嘛抓我。”徐天齐愤愤道。徐青:“三郎,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仙门考试时,你暗中去找了考官。”徐天齐:“娘让我去的嘛,而且清竹是我妹妹。”徐青:“人家可未必认你这个三哥。”徐天齐嘻嘻一笑:“爹,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和四妹关系挺好的。我还约了她去吃涮羊肉。娘也喜欢她。”徐青:“意思是她只不认我这老子?”“是的。”徐天齐憋笑道。徐青:“滚吧。”徐天齐脱离魔爪,嬉笑离开。见到他爹吃瘪,怎么就这么高兴呢。……“四妹,你见到老头子不用不开心,我平日里也没见过他几次,往后你多见他几次,我不见老头儿,这样咱们就扯平了。”徐天齐一边吃着涮羊肉,一边安慰自己的妹妹。血缘这个东西真奇妙,明明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在知道血缘关系之后,很快就拉近了关系。徐清竹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三哥,这里的羊肉没我们那边好吃,下次别带我来了。”“啊,这不挺地道的么?”徐天齐又塞了一口,硬是没觉得哪里难吃。徐清竹:“那可能是我没吃出家的味道吧。”徐天齐一怔,不知该如何说话。当然,他很快就知道,认识徐清竹不是什么好事。天工院里,从此以后经常听到徐家二公子的惨叫。虽然徐天齐自认是家里老三,可外人只认徐家嫡子,所以徐天齐一直被称作二公子。而他之所以惨叫,只因为徐清竹觉得他修为太低,所以需要督促。徐清竹虽然修为不高,可一身蛊术,已然出神入化。……桑南氏的木桑老祖在拓跋氏的穿针引线下,见到了徐青的魔王护法,此时魔王护法还是胖巫师的模样。木桑老祖修炼瞳术,看出对方修为比自己都还差一些,心知此人肯定不是涂山氏背后那个存在。不过既然涂山氏保证对方可以做主,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反正木桑老祖也是递话来的。而且一见到魔王护法,木桑老祖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天河宗钟姓老道的符纸生出玄妙,一个老道虚影浮现在魔王护法面前,只瞧了魔王护法一眼,“好玄妙的化身法,只是不像是天罡地煞的变化。”“尊驾是?”魔王护法心中涌动出一股强烈的不安,眼前的虚影,给他的危险之感,于生平所见人物中,竟然仅次于释迦牟尼的虚影。当然,主要是老方对他没啥威胁。至于黑山老妖,论危险的等级,确实不如眼前的老道虚影。“贫道来自天河宗,道号松涛。”“原来是松涛真人当面,不知有何见教?”魔王护法自是想起,先前九黎世界的道门,便有所谓的天河宗,而且声势不小。不过他没想到,这位松涛真人,居然是来找他合作的。但对方提了一个条件,希望徐青送一个自家的血脉后裔,拜入天河道宗。“本宗的天河真法,乃是太虚宇宙第一等的玄门正法,绝不会辱没道友的后人。”钟姓老道的化身虚影悠然说道。(本章完) 第335章 昊天 第335章 昊天 “道友若是有意,三月之后,将人送到桑南氏即可。” 这是钟姓老道最后对徐青留下的话。 “我去吧。”徐玄扈主动请缨。 天河道宗深不可测,如果是弟弟妹妹们去,肯定非常危险。徐玄扈不想他们冒险。 “你是七杀魔宫第四代主人,即使我答应你去,有人也是不愿的。”魔王护法悠悠道。 “那怎么办?” “这件事不需要你管。” … … 大虞朝,京师,徐府书房。 “所以你打算让我拜入天河道宗?”徐清竹听完徐青说了天河道宗的事,十分平静地问道。 “如果你想在将来打败我,这是最好的机会。”徐青轻声道。 “你想让我去么?” 徐青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你两个哥哥修行的资质不如你,他们去了,会浪费这个机会。” “大哥呢?” “他得先战胜自己的命运。”徐青轻声一叹。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想不想我去。” 徐青:“想。” “那我就去。”徐清竹展颜一笑。“你不怕么?” “我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父亲你也有把握不住的事。”徐清竹幽幽道。 徐青:“我就算是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徐清竹:“那您老得努力修炼,不然的话,你女儿将来在天河道宗的安全可没什么保障。” “好,我努力。”徐青心想,他和清竹,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一对父女。 徐青很清楚天河道宗的强大,看似钟姓老道给了他选择,实则没得选。 他摆弄的这点伎俩,糊弄桑南氏还行,却绝对糊弄不了钟姓老道。 而且徐青敏锐察知到,与天河道宗合作是他们能在九黎世界立足的最好机会。 哎,还是太弱小了。 徐青很明白,即使他修炼到天仙境,面对九黎部落这样的庞然大物,依旧不堪一击。 所以暂时寻找一座靠山是很有必要的。 … … 天河道宗。 “钟老,对方是什么来路?” “只见了对方一个化身,不过我用洞玄神解算过,此人竟和纯阳道宗有大因果。”钟姓老道颇是惊讶。 纯阳道宗什么时候布的局,他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更让他惊骇的是,此人身上竟然有浓郁的劫运气息。 自古以来,劫运浓厚的人,都是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多数都能成道。 这不得不让钟姓老道动心。而且以天河道宗和纯阳道宗的渊源,落下这一枚闲子是很有必要的。若是对方拒绝,钟姓老道就不得不动用一点别的手段。 “可惜没见到对方真身,不然能算出更多东西。”钟姓老道暗自遗憾。 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纯阳道宗自上一次太虚劫,便想要跻身四大道宗之列,此人或许是纯阳道宗破局的关键棋子。上次纯阳道宗在九黎世界折戟,这一次怕是想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苏清河点头:“四大道宗中,以太上道最不可撼动。太虚道宗最为神秘,而本宗最为人才济济,纯阳道宗要挤下的目标,只有菩提道宗。” 菩提道宗名为道宗,实则是一座道院,理念是释道儒三教合一。 这方面和纯阳道宗的祖师很类似,不过纯阳祖师偏重道门,菩提道宗偏向佛门。尤其是菩提道宗的那一盏菩提心灯,号称能让人在刹那间渡过百世轮回,明心见性,立地成道。 实是天地间罕见能直接助人提升心灵境界的奇宝。 当然,菩提心灯的效果是模拟了太虚宇宙的根本造化至宝——太虚镜。太虚宇宙的一切,都是从太虚镜衍生出来,而太虚宇宙开辟之后,三千大道能迅速稳定则是太清钟的功劳。 一个是虚无中开辟宇宙的至宝,一个是定天地清浊阴阳的至宝。 而太虚镜早已破碎消散,因为它此前的主人,正是一位试图冲击昊天境的至强者。 在突破的过程中,遭遇大劫,连太虚镜一起遭殃。 提升修炼者的心灵境界,只不过是太虚镜的一个功能。 钟姓老道:“五百多年前,有个叫释迦牟尼的苦行道人在菩提道宗挂单,自这人在五百年前离开之后,菩提道宗封山了足足五百年。近来我才打听到,菩提道宗在此人离开之后,一共坐化了十八名长老。至于释迦牟尼的下落,如今更是无人知晓。” “难怪纯阳道宗一心想要挤下菩提道宗,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苏清河恍然。 他更是暗自凛然,这释迦牟尼什么来路,居然能让太虚宇宙四大道宗之一的菩提道宗遭受重创。 要知道菩提道宗的长老,最差也是天仙级别的修为。 更遑论菩提道宗内,常年有大罗坐镇。 可是他从没听过,这太虚宇宙中,竟有一位叫释迦牟尼的大罗。 “你肯定奇怪这释迦牟尼是何人?其实我也奇怪,不过纯阳道宗那边似乎知晓来历。”“那他们可告诉了您老?” 钟姓老道摇头:“对方说这是个绝世凶人,最好莫要打听。” 苏清河忍不住点头,确实如此。 连菩提道宗都被此人祸害,换成他们天河道宗也未必能讨好。 太虚宇宙果然是藏龙卧虎,依旧存在着连四大道宗都忌惮的存在。 他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涂山氏背后的人,会不会和释迦牟尼有关系?” 钟姓老道:“这也是我的顾虑。不过只要他和咱们天河道宗沾上关系,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纯阳道宗显然是知晓释迦牟尼来头的。 涂山氏背后那人本就和纯阳道宗有大因果,与释迦牟尼有关系,并不意外。 而且钟姓老道怀疑释迦牟尼对菩提道宗下狠手的事,纯阳道宗也有参与。只是不知道纯阳道宗开了什么条件,才能打动这么一位绝世凶人。 … … “大哥。” 徐玄扈在清水氏部落见到了自己的妹妹,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不得不承认,妹妹的长相很像父亲。 至于他自己的长相,随母亲较多。 当然,徐玄扈也不知道妹妹的母亲,他的姨娘长什么样。 在异世界,见到亲人总是十分高兴的事,可一想到接下来要离别,徐玄扈又有些难过。 倒是冯芜和徐清竹似乎相处的很好,在清水氏里说说笑笑,冲淡了离愁。 (本章完) 第336章 青铜镜的洞天投影与纯阳符诏 第336章 青铜镜的洞天投影与纯阳符诏 徐清竹在清水氏住了几日,便由徐玄扈亲自送到桑南氏。 “清竹,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大哥,你一路上都说了好多次啦,真的很唠叨呢。” “额。” 即将孤身去深不可测的天河道宗,徐清竹竟无一点忐忑。 徐玄扈看在眼里,心中担忧去了不少,又有些欣慰,到底是他们徐家的人。 到了桑南氏,徐玄扈主要是和桑南氏商议贸易以及在桑南氏组建仙坊的事,而徐清竹则是去见木桑老祖。 … … 数日后,徐清竹跟着木桑老祖进入一座地宫,里面有一条暗河。木桑老祖取出一枚无底舟法宝,只有巴掌大,落在水面上,随潮泛涨,很快成为可以载人的扁舟。 徐清竹也不害怕,上了无底仙舟。 木桑老祖抚须笑道:“清竹,老夫算是借了你的福分,终于能真身去天河道宗一次。” 徐清竹好奇:“木桑前辈从来没去过天河道宗么?” 木桑老祖摇头:“我一向都是真灵离体去的,这种状态下进入天河道宗有颇多忌讳,都来不及观赏仙门内部的情况。” 徐清竹嫣然道:“那这次前辈可以饱览一番。” 木桑老祖笑了笑,他撑起无底舟,随暗潮前行,不知何时,仙舟泛起微光,穿过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时候,徐清竹往四处一看,两人已经遨游星汉之间,此身微渺,一种意兴索然的萧寂之感随即滋生出来。 木桑老祖禁不住唱起歌。 他是用的蛮族语言,声音质朴,抒发情感。 徐清竹虽然此前恶补了一番蛮族语言,却也不太理解歌词的意思,只觉得曲子很好听。 幽幽而来,冥冥中去。 很符合此时此刻的意境。 她禁不住想起自家那不着调的老爹。 “清竹,你也不用怕死,有朝一日,你爹成道,还是能将你从轮回中捞出来的。” 哪有这么当爹的啊。 徐清竹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高兴。 当然,她也希望自己能成道,将来老爹遭劫,给他从轮回捞出来…… 不过徐清竹最记得的是徐青的另一句话。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此生不需要为得到别人的认同而活着。”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直白简单的美好期许。 这个道理是徐青用了整个前世才明白的道理。人生许多烦恼,都来源于此。 来自家人的认同,来自亲朋的认同,来自社会的认同,甚至于要来自仇人的认同。 这样活着,真累啊。 … … “清竹,这里便是重水峰,天河三十六峰之一。” 重水峰通体由一元重水构造,虽然只是一座屹立在天河中的山峰,但整体比荧惑星还大,上面居住着数之不尽的生灵。 这些生灵,多以水族为主。 太虚宇宙中,对于普通生灵而言,能生长在天河道宗内,已经是了不起的造化。而这许多生灵看到乘坐无底仙舟进入重水峰的徐清竹,大都羡艳不已。 因为宗门早有传闻,马上要进来一位内门真传弟子。 须知,许多天河道宗长老的后人,都终其一生只能在道院里打转。 徐清竹感受到的目光,不只有羡艳,还有嫉妒、恼怒…… “见过崇山真人。”木桑老祖拉着徐清竹向一个年轻道人行礼。 这是来接引徐清竹入门的真人,亦是重水峰的首席大弟子。 他神色冷峻,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作为天河道宗真传弟子,就得担当起这份荣誉,如果在各峰真传的甲子大比中,你拖了咱们重水峰的后腿,别怪贫道不留情面。” 关于徐清竹的来历,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宗主苏清河强行摊派的任务,据说还有钟老打了招呼。 天河五老,在天河道宗地位超然。崇山自然不敢违逆钟老的意思,只是入了天河道宗,就得守天河道宗的规矩。 一旦让他发现徐清竹根本担当不起天河真传的荣耀,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其赶出门墙。 徐清竹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在做出成绩之前,任何言语的反驳都是无力的。 老爹说她不需要为别人的认同而努力付出,徐清竹则认为,她也不想被别人瞧不起,认为她不配做徐青的女儿。 … … “青铜镜!” 徐青看着眼前浮现的青铜古镜,除了他之外,谁也瞧不见。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如今青铜镜中,赫然多出一个洞天来。 正是上次进入过的夸父权杖连通的大巫洞天。 问题是…… 这个洞天没有人。 不对劲。 青铜镜之所以出现这一丝异变,在于一股莫名的气运注入。 徐青算了算时间,气运来的时候,大约和清竹拜入天河道宗的时间差不多。 两者肯定有关联。 因为徐青自身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气运了,却可以凭借天魔眼,看到其他气运。这是天魔望气之术。 他稍作沉吟,随即施展天魔法进入青铜镜里的洞天中。 “这里面……” 徐青发现里面的情况,果然和上次探索夸父洞天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么说…… 徐青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然后出了镜中洞天来到天工院。 而这时候,天灵上人等正用一些奇特的机关法宝探索夸父洞天,并反馈出里面的景象。 可是徐青刚才,根本没有在青铜镜的洞天里,看见这些东西。 青铜镜居然复制了夸父洞天? 徐青蓦地生出一个荒谬,却很可能接近真相的念头。 气运、洞天? 一时间,徐青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但青铜镜也没有就此事做出任何解释。 徐青忽然生出一股极度的虚弱感。 “不好。”他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这青铜镜的洞天能出现,除了那股气运之外,还吸收了徐青天魔身的元炁。 而徐青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这件事真正让徐青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青铜镜到底想干什么? 从理论上来说,青铜镜才是徐青的本体,而徐青现在的天魔意识实际上是青铜镜的镜灵,偏偏徐青现在摸不清楚青铜镜的所有奥秘。 而青铜镜复刻洞天,更像是一种本能。 难不成,气运和元炁足够,它还能把大虞朝复刻进去? 莫非复刻外界的一切事物,才是青铜镜真正的用途? 徐青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天魔法最高深出便是以无相化众生相,可以说是能以太初魔炁,他化自在出众生出来。 而他化自在,何尝不是一种复刻? 青铜镜复制洞天世界,徐青可以用天魔法演化生灵。 两者结合,岂不就成了一个无限接近真实的世界? 但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此刻,徐青恨不得再见一次释迦牟尼虚影。 可惜,对方已经带着大雷音寺离开荧惑星。 徐青一念及此,干脆施展化虹,直接到了应天府去见方阁老。 “有事就说吧,我困了。”方阁老打着哈欠道。 徐青不禁腹诽,你天天睡那么久,能困什么? 难不成老方睡觉时,还神游太虚去了不成? 徐青心中吐槽两下,随后讲了一个比较奇幻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就是青铜镜和天魔化演绎世界的事。 “这故事听着倒是有点佛法的味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方阁老悠悠道。 “您老觉得,我们身处的世界,会不会也是别的世界的投影之类?”徐青想到大虞朝此前的历史和他前世差不多。 许多名人也是一一对照的。 方阁老:“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们世界投影了别的世界?” 徐青一怔。 他自然是下意识以为前世为真。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方阁老微微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徐青很想吐槽,这联是他抄出来的,您老倒是不客气,直接用上了。 可是徐青对上方阁老眼睛时,忽然觉得,老方的眼睛,此刻竟如此的年轻、深邃。 年轻和深邃能搭上边吗? 偏偏老方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总觉得自从黑山老妖一走之后,老方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不是那种给人很强的感觉,而是一到老方身前,就让人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这也是徐青不太喜欢找方阁老的原因。 现今的他,也不懂方阁老到底修出了什么鬼东西。 不过,大虞朝有方阁老在,徐青觉得心安,太上皇也觉得心安。 有时候能啃老也是一种幸福。 徐青还欲再说话,老方已经闭上眼打起瞌睡,均匀的呼吸声,苍老的面容,枯瘦的身体,无一不在努力证明,这是个老头儿,没啥好怕的。 可是,徐青明白,假象,一切都是假象。 然后他离开了方宅。 “我这一趟,岂不是等于什么都没问到?”徐青走出方宅,才发现他被忽悠了。 老方说了吗?是说了。 说什么了? 那确实是什么都没说。 哄小孩呢! 徐青有些愤愤,却毫无办法。 但他心里安定下来。 不管青铜镜有什么变化,他努力变强就是了。 … … 徐青不知道,一艘仙舟,正在星汉中遨游,然后不断布置空间阵法,启动空间阵法,在星汉中闪现。 仙舟上,只有两个道人,皆有天仙级别的气息。 “尹师弟,咱们这次奉掌教之命,发放纯阳符诏,却是倒霉的捞了一个最远的地方。” “再远,也是本宗祖庭所在,赵师兄莫要抱怨了。” “听说纯阳界现在灵机稀薄,道统衰微,看样子也不会出证就元神地仙的人,我看这一次,咱们是要白跑一趟。”赵师兄禁不住吐槽。 他们这些道宗真人,并非在纯阳界生长,所以对本宗的祖庭,没有什么感情。 其实说是祖庭,那也只是纯阳祖师的本命洞天罢了,而且中间被太清钟的宙光涟漪干扰,里面一天,外面一年。 直到近些年,那宙光涟漪才消散,纯阳界的时间流速,方才和外界保持一致。 所以外面的纯阳道宗都发展不知多少万年了,纯阳界也才不过数千年时光过去。 因此即使纯阳界的道统不衰微,也远没法和现今的纯阳道宗相比。 而且此前由于宙光涟漪存在,一旦纯阳界的人进阶天仙境界,会很容易引发天人五衰。所以即使里面有人得到纯阳道统,成就天仙,如果不能迅速离开,也大概率会引发天人五衰,一身修为,沦为画饼。 “掌教说了,如果那里没有咱们纯阳道统的天仙,也要咱们想办法培养一位出来。” “掌教说过此事?” “嗯,在符诏里有,赵师兄你自己没看。” “那岂不是咱们更倒霉了。” 赵真人虽然是天仙修为,却根基不算牢固,真让他在灵机稀薄的纯阳界呆久了,肯定对修行不利,到时候万一沾染纯阳界的晦气,指不定他天人五衰会比别人来早好些年,届时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尹真人暗自一叹,他和赵真人等,都是纯阳道宗为了应付四大道宗的论道灭神法会强行培养出来的。 可以说,他们能天仙,并非他们资质如何厉害,而是服用了纯阳道宗化大代价请太上道宗炼制的九转金丹。 这九转金丹,能让人直接立地成仙,最极品的九转金丹,服用一颗,甚至能直接证就大罗。 不过极品九转金丹,现如今的太上道也没人能炼制出来。 哪怕是现今这些九转金丹,所需的资源,甚至远比正常培养出一个天仙还要多。 但纯阳道宗家大业大,为了赶时间,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论道灭神法会开始之后,一旦纯阳道宗能借机击败菩提道宗,跻身四大道宗之列,这些资源很快就能收回来。 在太虚宇宙,四大道宗不只是名位那么简单。 尹真人更知道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太虚宇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场大劫,四大道宗的人和非四大道宗的人,在大劫中的下场区别很大。 如果是四大道宗出身,即使遭劫陨落,最差也能当个香火神。 如果不是四大道宗出身,届时直接飞灰湮灭都可能,连来世的机会都没有。 据说这一切和太虚宇宙的根本造化灵宝——太虚镜有关。 太虚镜不但是太虚宇宙诞生的根基,还囚禁了掌控芸芸众生的“命运”。 (本章完) 第337章 教训 第337章 教训 茫茫虚空。 纯阳道宗两位道人被拦阻在一层浓郁的土黄气息外。 “这里就是纯阳界的地膜了。”尹真人凝重道。 太虚三千界,若论地膜之厚,纯阳界绝对能排在前列。这也导致,没有特殊入口的情况下,界外生灵几乎不可能侵入其中。 哪怕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域外天魔。 赵真人:“还好咱们带了纯阳符诏。” 眼前的地膜,即使太乙、大罗都难以闯过去,遑论他们两人。 尹真人点点头,取出符诏,生出光芒,眼前的地膜,好似海水般分开。两真人这才得以催动仙舟,进入纯阳界内。 他们进入地膜中,还能看到地膜上刻画的星图。 实际上,太虚三千界的星图,大都差不多。 不过纯阳界最特殊的地方是,它里面有不止一颗真实的星辰,甚至还有完整的太阴太阳。 这些星辰都是纯阳祖师用伟力造化出来的。 正因为要缔造这些星辰,所以纯阳界耗费了许多元炁在里面,因此纯阳祖庭所在的大地,灵机格外稀薄。 尹真人他们都是通过宗门典籍了解到这些。 在纯阳道宗的记载里,大罗的极限应该是自成宇宙。因此能造化出太虚宇宙的太虚镜,从本质上来说,便是一位大罗极限般的存在。 而大罗修行一共有三步。 每一步的差距,在神通的表现比天堑还大。 但好处是,一旦到了大罗境界,除非将其身合的大道毁灭或者赶出这一方宇宙,不然的话,大罗几乎没有陨落的风险。 除非有人在本方宇宙突破至三清境,重新造化三千大道,那么其他大罗也会被归于三清自身大道之中。 而太乙则没有这个风险。 现如今的太虚宇宙自然是没有三清的。 纯阳祖师甚至直接了当地说过,世间并无三清,只是道门需要有三清。 此言玄之又玄。 即使纯阳道宗那些顶尖的存在,也无法理解。 而说出此话的纯阳祖师与天河祖师等,已经消失了几百年。 准确的说,大约在五百年前,四大道宗的祖师以及纯阳祖师等顶尖存在,都神秘地失踪。 虽然这种人物,一闭关就是千百年甚至上万年过去。 消失几百年,也不奇怪。 所以外界对此并不关注。 可纯阳道宗不同。 尤其是尹真人,隐约知道一点内幕。 这些祖师的消失,都和一个人有关。 那人叫做释迦牟尼,据说是从纯阳界走出来的。 而菩提道宗和释迦牟尼有大因果,双方打了一场恶战,这一战,菩提道宗直接封山五百年。 连同菩提道宗的祖师,都在一战之后,再无踪影。 可以说,菩提道宗的祖师是被释迦牟尼强行打失踪的。 而纯阳祖师则是见了释迦牟尼之后,主动失踪。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现如今纯阳道宗的七位真君也不清楚。 两人进了纯阳界,也是毫不遮掩。 尤其是赵真人,驾驭仙舟,径自往大虞朝所在的纯阳地星而去。 而这次,他们没有再进行空间跃迁。 饶是如此,仙舟化为遁光,速度也非常快,不过要抵达纯阳地星,起码还要一个月。 这不是两人不想快一点,而是在纯阳界内想要施展空间阵法,几乎不可能。 因为纯阳界的空间太坚固了。 当然,如果有特殊法门,可以做到。 但两人是没有的。 … … 与此同时。 大虞朝。黄山闭关修炼的万寿太上皇、大禅寺的雄禅、海外的林天王、龙虎山转世重修的少年天师、江宁府金光寺的衍空老和尚…… 一众武圣级数的存在,都感应到了两股强大至极的气息在不断临近。 那是来自天穹之外的气息。 “好强大的气息,竟比当初的黑山老妖都不遑多让了。” 时隔多年,雄禅依旧清楚记得黑山老妖带来的压迫感。 “老妖的气息更纯粹坚定,但这两股气息,实在是太强大了……”雄禅旁边的血菩提树开口。 当年光是一个黑山老妖,就让大虞朝的顶级存在差点被一网打尽。 现如今直接来了两个。 雄禅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还好他不是那个最高的个子。 雄禅暗自庆幸,还好有徐青在。 在感应到两股强大气息迫近的时候,众强者很有默契地赶往京师汇合。 这种来历不明的存在,一旦降临,绝对不是他们个人的力量能够抵抗的。 必须抱团! 还好大虞朝现在有徐青这个主心骨,不然的话,真就是天崩了。 “公明,想必你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众位武圣到达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他们汇聚在徐府,个个神色凝重。 徐青先观察了青铜镜,反应不是很明显。 显然这次两股强大气息的临近,根本不是仙朝的甲子之劫,时间也没到。 看来是意外。 从方向来看,不是荧惑星的方位。 徐青首先排除九黎世界。 而且对方也不是大巫气息。 纯正的道家仙人之气。 徐青天魔望气下,笃定的做出判断。 难道是天河道宗。 徐青一想,也不对。 天河道宗没必要做这个不速之客。 徐青想了很多可能,始终想不清楚。 好在根据他的观察,对方降临大虞朝的时间,应该还有一段日子。 这种级别的气息,只有武圣级数及以上的存在能感应到。 对于其他修炼者而言,感触并不深。 这几年天工院得到了许多九黎世界的资源加持,火炮的威力已经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还有道术符箓加持。 徐青在不知对方来意的情况下,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冷静地调动着大虞仙朝的资源。 … … 一个月之后,大虞朝京师格外的安静。 但徐青等人的气息,毫不遮掩地释放出来。 京师的诸多凡人和权贵则暂时进行了撤离。 比如徐青的山河图、天工院的夸父洞天,都安置了不少人。 而仙朝的弟子们,都在原地待命。 这一天夜晚,明月当空。 只见星河里,一艘仙舟飞来,两个道人出现在仙舟之上。 “尹师弟,这里似乎有点奇怪。”赵真人神念扫射之下,自然发现了徐青等人,不过他更在意的事,那些暗中的奇怪机关以及法器。 看灵力波动,似乎不怎么强大。 但作为天仙,心里隐隐约约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明明都是他眼中的破铜烂铁。 “看来这里不欢迎咱们。”赵真人随即一声冷笑,目光接着锁定了朝天观主。 这是他们纯阳道统的传人?太弱了吧。 朝天观主感受到上空强大存在的目光,一阵哆嗦。 雄禅等人腹诽,“感情是为你个老牛鼻子来的?” 要不是老观主事徐青的亲戚,又是长辈,大家伙儿指定把观主卖了。 现在嘛! 走一步看一步。 天塌了,很慌张。 目标不是自己,大松一口气! 这就是人间真实。 众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紧张了。 尹真人露出一丝怜悯的眼神。 朝天观主这么弱,要是带走他去参加法会大比,岂不是让他送死。 忽然间,赵真人露出一丝惊喜。 “有天魔!”他的目光落在徐青身上。 徐青几乎不假思索,“开炮!” 千百道火龙,骤然从漆黑的炮管里钻出。 数以万计附着了道术符箓的子弹,从枪口射出。 一时间,宛如火树银花不夜天! 赵真人和尹真人完全想不到,他们眼中的破铜烂铁,竟能发出如此可怕的威能。 关键是,操纵它们的人,修为也很低啊。 不可思议。 一层层强大的灵力涟漪泛起。 阻绝火龙和道术子弹的气息。 徐青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算集群重炮轰杀仙人了么?” 可惜,大虞仙朝的潜力还未完全释放,再给他几十年,修仙者使用道术加持的火器,威力会更可怕许多。 众多武圣级数的强者,都暗自一惊。 这玩意儿要是对付他们,他们肯定活不了。 “找死!” 火树银花消散。 两位真人显然有些灰头土脸。 可是仙舟没有损坏,两个道人也没死。 但是等不及他们再说话,第二轮来自道术火器的进攻又开始了。 一共五轮。 已经是短时间大虞仙朝的火力爆发极限。 等两个道人挺过这一轮轮火力之后,他们赫然发现,周围的虚空陡然漆黑,随即一颗颗星辰亮起。 “真武!”赵真人露出一丝惊恐。 神道的极致是昊天道,而神道中,昊天道之下,真武道几乎是最强的。 真武还是昊天道之外,罕有仙神兼修的道统。 这正是徐青的北斗封神禁术。 而且这是北斗封神的法阵,比徐青自身施展,威力还要强大。 火力攻击只是掩护。 北斗封神的禁阵才是徐青真正的杀招。 赵真人不禁后悔。 他为了尝试这些火器的威力,掉入了对方的陷阱中。 “我等并无恶意。”尹真人急了。 他们只是来传符诏,没想到在如今孱弱的纯阳界,会遇见这样一场劫数。 果然修行之路,处处是劫。 往后,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敢出门了。 前提是这次能平安无事。 徐青才不会相信。 除非对方被他抓住。这一次,他要捕仙! 整个大虞仙朝发力,众多强者在徐青的指挥下,合力一处。 连老皇帝都出力了。 不过捕仙的壮举,令所有人都很兴奋。 原来仙朝的实力居然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 徐青既兴奋,又冷静。 他清楚,这次是占了对方大意的便宜。 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哪有这门容易捕仙。 天灵上人激动无比。 他亲手制造的一张张符箓用在两个天仙身上,完全是不要钱地招呼。 两个道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尤其是赵真人,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将对方千刀万剐。尤其是这个天魔,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天魔都要狡诈。 这太不对劲了。以往虚空天魔,都是他们这些道门仙人的猎物。 如果能捕获一头天仙级别的天魔,直接可以用来炼制仙兵。而且镇压天魔还有玄黄功德。 太上道有一座仙塔,便是炼化了无数天魔成就的,一旦祭起,连大罗都攻不破其防御。 … … 山河图中。 里面的人已经被徐青送走。 而徐青亲自用山河图关押两个道人。 唯有如此,他才放心。 高大的梧桐树,洞天内的北斗封神大阵在梧桐树的主持下,不断生出禁制之力,将两个道人最后的逃生希望都湮灭掉。 “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闭嘴。” 徐青对眼前的道人呵斥。 然后他看向另一个道人,“道友的面相不错,我希望咱们能好好交流。” 这个道人正是尹真人。 他连忙点头,然后老老实实说了他们俩的目的。 徐青听闻之后,没想到这两货色居然是纯阳道宗的。 他自然从九黎世界那边了解到一些事。 纯阳道宗和天河道宗关系不错,可以说是同气连枝。 姓尹的应该没撒谎,但姓赵的,可不像是好东西。 徐青心里清楚,一旦放了姓赵的,对方在有准备的情况,他想再抓住对方,几乎不可能了。 而且对方见到自己是天魔后,那眼神太过贪婪。 “天魔对你们的修行有什么好处?”徐青问道。 尹真人犹豫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这么说,四大道宗都有抓捕天魔?” “那也不是,天河道宗和太虚道宗一向是有教无类,尤其是天河道宗,连妖族都收,至于我们纯阳道宗,在这方面,确实要激进一点。”尹真人轻咳一声。 徐青心想,难怪天河道宗那老道愿意收他女儿入天河道宗,原来是天河道宗本身就没啥特殊禁忌。 不过天魔居然是道门用来炼制仙兵的材料,还能拿来赚功德。 此事,徐青是第一次听说。 幸好他没出纯阳界乱跑,否则…… 修行之路,步步凶险,还是得稳健。 徐青接着道:“我可不是什么天魔,你们认错了。” “啊……” 赵真人反应过来,“不错,你不是。” 他虽然脾气不好,可不傻。 这要是真认对方是天魔,两人岂不是没命。 但徐青这种天魔,他还是第一回遇见。 以前这种级别的天魔,根本不存在脑子,都是被杀戮、凶厉的本能驱使。 (本章完) 第338章 纯阳道宗 第338章 纯阳道宗 徐青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之后,对着两人微笑道:“两位道友,接下来你们可能有点痛,你们忍一忍。” 两道人还不知徐青是什么意思。 忽然之间,徐青补天劫手快速结印,山河图内,赫然多出一座迷雾大阵,一朵朵仙花飘荡。 “九曲黄河阵,末运仙花……”尹真人失声道。 本来徐青布置的九曲黄河阵,威力尚不足以对付天仙,谁叫两个道人是嗑药上来的,空有天仙法力,境界却没跟上,所以根基虚浮。 而且两人现在还是徐青的阶下之囚。 徐青仗着北斗封神,镇压了两人,然后施展九曲黄河阵,用末运仙花,硬生生将两人的法力削落至地仙境界。 两道人如丧考妣。 不过是来传个符诏,没想到会被直接打落境界。 徐青将两道人境界打落之后,便开始施展天魔功的他化自在。 这需要两人配合。 好在两人心境不行,徐青软硬兼施下,到底破了他们的心防,得以在两人道心里布下魔种。 有了魔种,徐青在两人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接下来用天魔法他化自在便顺理成章。 由于徐青本身就得了纯阳祖师的道统,他化自在之下,化身出的两尊魔王护法,与尹、赵两真人面对面,连他们自己都恍惚不已。 “你这是要干什么?”赵真人惊恐道。 徐青微笑道:“当然是帮两位道友完成任务。” 他随手一指,山河图内多出一个老道士,正是朝天观主。 当然,眼前的朝天观主也是徐青他化自在出来的。 徐青这一出好戏安排起来,犹如六耳猕猴带着假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 “本宗有太乙坐镇,道友此举怕不是要被本宗的前辈识破,届时……”尹真人一副勿谓言之不预的样子。 徐青:“总归要试一试,不然的话,难道我还要将二位恭送回去不成?” 徐青心知,这纯阳道宗还是得去一趟,否则会很麻烦。 若是能蒙混过去最好。 蒙混不过去,他还有释迦牟尼留下的晨钟暮鼓,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震慑作用。 最不济,去求求天河道宗的钟老道,实在不行,只能看老方给不给力了…… 若是最后还不行,那就直接用山河图带着亲信,逃进九黎世界里。 反正他方案是一套一套的。 … … 徐青化身出朝天观主,与“尹”“赵”两人驾驭仙舟,返回纯阳道宗。 一路上,十分顺利。 这也不奇怪,纯阳道宗在太虚宇宙赫赫有名,除了一些强横世界的霸主,如九黎部落等,便只有四大道宗之流惹得起。路上,徐青也通过仙舟认识到,太虚宇宙比他前世的宇宙其实小许多,虚空中虽然也有星辰,但数量和前世宇宙根本无法相比,倒像是用镜子随便照出一片虚空星辰似的。 而太虚三千界主要是由三千大道衍生出来的。 其中有大罗、太乙级数的存在,以自身大道衍生,也有天然生成。 九黎世界便属于天然生成的。 若论灵机之浓郁,在三千界中,都算前列。 徐青越是了解,越觉得整个太虚宇宙都像是一个模型,如同他的山河图放大版本一样。 而且他也从两尊新魔王护法这里,得知了太虚镜的事。 太虚镜的传说非虚的话,那他的猜测没错。 整个太虚宇宙的人造痕迹十分严重。 甚至徐青还怀疑,自己的青铜镜,很可能是太虚镜的残体。 若真如此,那他身上的因果也太大了。 水太深,不好把握啊。 到了纯阳道宗,徐青便被带去玉阳洞天。 全真七子的本体便是纯阳七仙。 这七人都是天仙极致的修为。 说起来,他们走的不是大罗之路,而是自证自悟的太乙。若是走大罗道途,估计其中一大半都已经是大罗了。 而纯阳道宗目前唯一一位太乙,乃是重阳祖师的师弟周伯清。 不过徐青已经从尹、赵两人身上得知,自从纯阳祖师、重阳祖师失踪之后,周伯清就常年在外寻找纯阳祖师、重阳祖师等人的踪迹。 如果没找到纯阳祖师他们,那他在四大道宗论道灭神法会开启之前,根本不会回来。 没有周伯清在,徐青觉得自己的潜伏难度没那么大。 而现在,他首先要过玉阳真君这一关。 不是什么天仙都能称真君的,如玉阳子这种已经有合道太乙或者大罗潜质的存在,才有资格称真君。 若是合道成功,那就是道君。 这也是太乙、大罗的另一种称呼。 当然,在太乙、大罗中,也是比较厉害的强者才会自称道君,一般的太乙、大罗多数还是要谦虚一下。 若是底下人吹捧,倒也不会拒绝。 徐青化身朝天观主,拿着纯阳符诏,见到了玉阳真君。 徐青手里还有玉阳子的手札呢。 里面有不少对方在纯阳界历劫的黑历史。 而玉阳真君正好是管授箓的,故而纯阳符诏的事也一并归他管。 在纯阳七仙中,排名第一的,毫无疑问是长春真君。这老道已经深得纯阳祖师的衣钵,论战力能和一般大罗抗衡。 而玉阳子排名在第三位。 在太虚宇宙中,亦是赫赫有名的赤脚大仙。放在九黎世界,也只有练成蚩尤真身的蛮王才压得住对方。 玉阳真君见到徐青化身出来的朝天观主,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如今纯阳界内,我宗道统这般凋零。” 徐青:“晚辈修为低浅,让前辈失望了。” 玉阳真君抚须道:“也怪不得你。许久之前,贫道也有应身随重阳祖师在纯阳界历劫,那里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修行。而且我那应身修为,其实和你也差不多。” 徐青:“不知前辈那应身回归没有?” 玉阳真君闻言嘴角一抽搐,然后道:“凡尘俗事,最是扰人清修,我已经斩断和它的因果了。” 其实是不知怎么回事,那应身沾了衰劫气息,玉阳真君担心应身收回,引发他的天人五衰,干脆一狠心,将和应身的因果斩断。 这也是他们用应身了结劫数的基本操作。 应身最大的作用,就是拿来挡灾的。 而有些神仙没操作好,应身独立出来,便成了一尊新神仙。由于这种事很丢人,所以一些前辈美其名曰是斩三尸。 相比尹、赵二人,玉阳真君显然好说话许多。 大抵也是因为其认可了徐青这个晚辈的身份。 玉阳真君和徐青聊了一会,又道:“听说尹、赵两个小儿在纯阳界遇到九曲黄河阵,境界跌落。这劫数在纯阳界,亦算是因你而起。不过也是他两人不修道德,应有此劫。你也不用担心长春掌教那里怪罪,往后便在我这边修行好了,等论道灭神法会召开,就随我去参加便是。” “前辈,我这修为,参加法会怕是……” 玉阳真君笑了笑:“届时贫道自有安排,你且去吧。” 徐青见道人不再说话,只好告辞。 出去之后,有道童给他安排住处。只是活动范围,仅限于玉阳洞天。 徐青见事情蒙混过去,便让化身在纯阳道宗呆着。 目前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损失三具魔王护法的化身。 而且现在看来,他像是蒙混过去了。 但徐青心知,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反正他暂时借此机会,看看纯阳道宗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 … “师兄,那小道士,我已经命人将其安顿下来了。” 一座大殿内,玉阳真君的身影凭空浮现。 另一边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正是长春真君。 他说道:“祖师失踪之前,特意叮嘱过,要在本次论道灭神法会之前,带一人从纯阳界出来参加法会。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吧。倒是尹正和赵靖两人,进了九曲黄河阵之后,怎么身上还沾了一点魔气。” “那纯阳界,本来就是是从一处魔穴开辟,后来真武化身于此。荡魔十方,也不能清除。两小儿遭劫之后,染了魔气,倒也不奇怪。”玉阳真君说道。 长春真君轻轻颔首:“如今的真武已经证就大罗,真武道统又是太虚道宗的支脉,他的话在太虚道宗很有份量。还好我和他有一段交情,真武已经答应我,愿意在论道灭神法会上支持咱们。” 玉阳真君喜道:“若有这一代真武支持,咱们大事就有望了。” 长春真君:“咱们生在太虚之中,实是大不幸。若不能使本宗跻身四大道宗之列,将来大劫之下,下场难免不好。这一次论道灭世法会便是咱们的机会。不过那菩提道宗知晓咱们的心思,所以早早和九黎蛮王勾结在一起。这次论道灭神法会,咱们的形势,依旧没到稳操胜券的地步。” 玉阳真君:“我实是没想到菩提道宗的八九玄功居然能助九黎蛮王修成蚩尤真身,以至于咱们在九黎世界的布局功亏一篑。”长春真君:“那八九玄功也是先天神魔变的衍生功法,太上道一直盯着。” “师兄,菩提道宗有没有可能拿八九玄功和太上道争取合作的机会?” 长春真君摇头:“那八九玄功是菩提道宗的根本,若是交出去,往后菩提道宗在太上道宗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不过菩提道宗也没想到,八九玄功居然会被那释迦牟尼的丈六金身克制。” 一提起释迦牟尼,玉阳真君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他说道:“此人深不可测,我听师叔说,释迦牟尼甚至是如今太虚宇宙毫无争议的第一人,比当年那位差点冲击昊天境成功的存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春真君:“传说此人见过太虚镜,而不留影,超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真不知是什么来历。” 玉阳真君:“太虚镜内囚禁了命运,一切芸芸众生,皆在命运的掌控中。此人能照太虚镜而不留影,岂不是摆脱了命运?” 长春真君:“自是此理。” 玉阳真君不禁露出羡慕之色,“若能超脱三界五行,不在命运之中,便是太乙、大罗,也不足为道。” 长春真君摇头:“祖师说过,若见自性,此命由己。到了这一步,能不能摆脱命运,根本不重要。” 玉阳真君:“当初师尊说性命双修,可得永寿。我跟着学了,结果呢,得成天仙之道,又要我们参悟大道,将本性融入其中……” 长春真君笑道:“修行本就是一关又一关,没完没了。你再是不耐烦,又有什么用。” 玉阳真君:“哎,就是活太久,劫数又没完没了,心累得很。” 长春真君倒是没反驳玉阳真君。 起初,他们得道时,那真是春风得意,只觉得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可是时间一长,长生带来的孤独寂寥便挥之不散,而且漫长的生命里,劫数不断,想象的长生逍遥根本不存在。 甚至对他们来说,长生是一个看不见的囚笼,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长春真人偶尔还会想起师尊的话。 “你们虽然会厌恶劫数,可是有一天,一旦无灾无劫,就会无比怀念了。” 他虽然知道师尊的意思,但身处如今的境地,依旧对劫数感到厌烦和无奈。 修行真是如镜花水月,看着很美好,但也只能看着才觉得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谁要是想把他打落凡尘,他肯定毫不留情,一剑斩过去。 … … 徐青化身留在纯阳道宗,而本尊则带着两个道士去给太上皇上课。 纯阳道宗的炼丹术,尹正、赵靖也是略知一二的。 其实通过魔王护法,两人的修行经验,徐青一清二楚,不过总归是要给太上皇一点仪式感。 而太上皇对纯阳道宗的事也很感兴趣。 尹、赵二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办法,只好去给太上皇上课。他们也由此意识到,这个纯阳界的情况,跟他们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此处竟然发展出了一个仙朝。 他们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搞个新天庭出来? 天庭可是比四大道宗还可怕的存在。 而此前搞出天庭的那位,已经陨落了! (本章完) 第339章 青木长生功 不知不觉间,徐青的化身已经偷入纯阳道宗三年。这三年,他在玉阳洞天可以到处闲逛,但玉阳真君从没指点过他修行的事。徐青根本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发现了他的秘密,还是有别的打算。其实徐青觉得,发现他的秘密是很大概率的事。徐青做此事,主要是试探纯阳道宗的态度,如果能蒙混过去,说明纯阳道宗根本没打算对纯阳界以及大虞仙朝做什么,甚至根本不在意他们的事。目前看来,结果还是往好的方面发展。另一方面,若是这具化身在纯阳道宗出事,徐青铁定是要准备跑路的。徐青本以为,化身要混到四大道宗的论道灭神法会召开。没想到,三年一过去,玉阳真君又再次召见他。“李青,你到本座这里也有三年了,感觉怎么样?”玉阳真君对徐青的化身李青发问。李青也是徐青用的假名。在修仙界,出来混谁不是用马甲啊。敢露真名的,都是了不得的存在,才不怕被人下咒之类……好吧,大人物其实也喜欢用马甲。甚至有的大佬为了拉信仰,完成业绩,还用女马甲呢。比如太乙救苦天尊和观自在菩萨,都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太乙救苦天尊在徐青前世时,知名度就比不上观自在。要是性别一换……徐青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对着玉阳真君老老实实回道:“此处比纯阳界好过千百倍。”玉阳真君哈哈大笑:“过了,过了。”他随即微微一顿,又道:“这三年时间,本座也不是故意要冷落你,而是另有要事。如今本座的事了,当传你宗门的心法了。因为你原本的路子偏向魂道,所以这门心法乃是弥补你本身之不足,你且认真听讲……”玉阳真君诵念大道玄妙之音。徐青的化身自然用心倾听。这门心法乃是一门锻体筑基的功法,名为青木长生功。……朝天观。“观主,你到底行不行啊。”徐青在给老观主恶补青木长生功的修炼诀窍。毕竟潜入纯阳道宗的化身,乃是以老观主他化自在而来,所以是没有自我修行能力的。化身要弄出修炼青木长生功的效果,得在老观主这个源头身上用功。“大概行吧。”老观主支支吾吾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么大概……”徐青忍不住吐槽。老观主咳嗽一声:“公明,我年纪大,悟性又不及你,你催我做什么?”徐青见老头儿理不直气还壮,忍不住蹙眉:“观主,那小子只好助你修行了,你忍着点。”老观主刚要回话,徐青的补天劫手已经点出先天指。这先天指和青木长生功一脉相承,都是修行先天一炁为主,从而强化肉身。但是以先天指辅助修炼,打通关窍,要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本来徐青是不打算这么做的,谁叫老观主不争气。在徐青的帮助下,老观主修炼进度大大加快。半年时间不到,已经在青木长生功上登堂入室,身体出现脱胎换骨的变化,仿佛铸就了道体一般。而老观主也成功由鬼仙蜕变为元神地仙。“青木长生功果然厉害。”徐青不得不承认,纯阳道宗真是有干货的。他和雄禅等人合力创作的紫府金丹妙法,虽然也是玄门正宗,可是精妙程度,比起青木长生功还是差了不少。毕竟紫府金丹法是基于紫府元宗而来,紫府元宗等于金丹正法的开源码,而青木长生功等于在金丹正法的基础上,重新缔造了一个无比精细、且功能实用的系统。通过对青木长生功的参悟,徐青对于紫府金丹法有了更深的理解。“修炼青木长生功,除非有我这样的人在旁边不计得失的付出,助其打通玄关,那就得有极为厉害的灵丹妙药辅助才行。不然的话,修行进度会非常缓慢。但这门功法胜在稳健,按部就班修行下去,修为自然就能提升……”徐青又想到,这青木长生功弥补根基有余,可明显不是战斗类型的法诀,对于论道灭神法会应该没啥用。玉阳真君传他这门功法的用意是什么?好在徐青的化身很快又得到玉阳真君的召见。玉阳真君瞧了徐青化身一眼,微微吃惊,“你的进度这么快?”“晚辈也是稀里糊涂的。”“既然你已经借青木长生功将阴神修成元神,便可以学习咱们纯阳道宗的剑术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请示一下师兄。”……长春真君坐镇的纯阳大殿内,玉阳真君说了纯阳界来的小道士李青的事。“师兄,此事你怎么看?”“师弟的意思是?”玉阳真君微微叹息:“要不是祖师有言在先,这么古怪的人物,我可不放心留在宗门里。”长春真君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玉阳真君:“师兄的意思是,由他去?”长春真君轻轻点头:“咱们眼力虽好,可对天机的参悟怎么能和祖师相比。既然此人是祖师交代过的人,咱们何必自寻烦恼地妄加揣测。”玉阳真君闻言不免腹诽,老道士说得好听,还不是让他代劳,传了青木长生功试探对方,结果现在更摸不清情况,反倒是说起一套空话了。但谁叫人家是师兄兼掌教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玉阳真君:“师兄高见。”长春真君又道:“不过什么都不管也容易教人家疑神疑鬼,你还是让他来见我一面。”玉阳真君嘴角一抽,老道士现在变脸真的快。不过他现在对李青也非常好奇,所以直接神念投影在玉阳洞天里,将李青唤来。人很快就来了。这时候长春真君又让玉阳真君回避。玉阳真君不免有些尴尬。可是看到师兄凝重的目光,还是悻悻而退。“弟子李青,拜见掌教。”徐青隐隐约约猜到要发生什么事。长春真君深深看了徐青一眼,随即笑道:“李青,你是纯阳界来的,在咱们纯阳道宗里,也算根行深厚,老道对你甚至看好。你在仙门内,也不用拘谨,权当还在纯阳界便是。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向玉阳子提,若是他满足不了你,你也可以来找老道。”徐青连忙感激涕零,又说玉阳真君待他和亲传弟子没有区别,自己没有别的需求。领导跟你客气,你不能真就客气上了。徐青和长春真君又没血缘关系,素昧平生,突然对他掏心窝子,徐青还真怕人家是来掏心窝子的。长春真君自是人老成精,又随口指点了徐青几句青木长生功。徐青的修为见识哪能和长春真君相比,闻言之后,着实颇有收获。果然闭门造车要不得。他通过化身在纯阳道宗得到高人指点,后面再借此参悟大道,绝对比一个人在纯阳界琢磨修炼之事要好许多。一番交谈下来,徐青心里放松不少。以长春真君的身份,要收拾他这具化身,甚至徐青本尊,根本不需要这么客套。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徐青心里还是笃定他在纯阳道宗站住脚了。真不容易。毕竟现在的他,和这样的庞然大物接触,确实需要顾虑太多事。“李青,老道虽然年纪大,可眼睛还没花,尹正、赵靖两个小子,确实不成器,又在纯阳界染了魔气。老道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魔气,还是你帮他们除掉吧。”长春真君话锋一转。还好徐青是化身,若是真身在此,肯定汗流浃背。饶是如此,他也清楚,自己的把戏早给人家看穿了。但也不奇怪。看不穿才是怪事。如今话说开,反倒是好事,将徐青在纯阳道宗里,心头最大的隐忧去除。他连忙作揖:“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让掌教见笑了。掌教吩咐的事,弟子马上去办。”长春真君含笑道:“你也不必紧张。他们吃了这一劫,才能真正历劫成仙。这番遭遇,他们不能怪你,还得谢谢你才是。”“弟子愧不敢当。”长春真君洒然一笑,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仙舟,丢给徐青,说道:“去吧。”“唯。”……徐青化身刚出大殿,没有走开,而是原地等待。没过多久,便看到两个魔王护法被一名道人领了过来。两个魔王护法,正是徐青他化自在尹、赵两道士而化身出来。他没说什么,拿出仙舟,两个魔王护法上了仙舟,随即跨越星汉而去。……“尹真人、赵真人,此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尹正、赵靖两人,没想到他们还能有回纯阳道宗的一天,一时间百感交集。不过他们也清楚,这是掌教和徐青做了约定。尹正作揖道:“此番历劫明心,全赖徐道友之功,多谢了。”赵靖脸还黑着,旁边尹正拉了拉他,他才不情不愿地拱手:“多谢。”徐青浑不在意,说道:“两位道友,一路顺风。”等到两道士离去,雄禅从暗处出现,蹙眉道:“公明,咱们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我就怕这两人往后会报复你。”徐青:“纯阳道宗那边已经识破我的伎俩,咱们招惹不起他们。”雄禅叹口气:“这天地太广大,哪怕修炼到咱们这地步,也还是井底之蛙,不能真正逍遥自在。”徐青:“这太虚宇宙哪有真正的逍遥自在。不过大师不用丧气,佛宗之祖释迦牟尼前辈,在太虚宇宙听说很有实力,干了不少大事,名气很大。”雄禅眼前一亮:“当真?不知道佛祖都干了哪些大事?”“我听说是将四大道宗等仙门巨擘全都得罪了一遍。”徐青言简意赅。雄禅面上笑容僵住,随即咳嗽一声,“其实本寺佛法,自达摩祖师以来,已经和道门、儒教合流,与天竺佛法相去甚远。”他本来还有出去闯荡一番的心思,一听此事,立刻就淡了。佛家最讲因果,佛祖做的因,但佛祖又不沾因果,到头来,恶果还不是他们这些佛子佛孙吃了。他随即岔开话题道:“我看这尹道人还不错,而赵道人怕是个不好相与的,公明要小心他。”徐青:“大师之言确实有理,不过,如果要找人合作,赵道人比尹道人合适。”雄禅不由大奇:“为何?”徐青:“赵道人有野心,不怕事,尹道人则相反。”雄禅闻言,不由点头,“还是公明看得明白。”徐青心想:“你个秃驴点我呢,还看不明白?”他清楚,这是雄禅借此事来跟徐青表明心意。雄禅也是个有野心的,希望徐青别忘了他。不过徐青也有计划。论道灭神法会时,纯阳道宗要向菩提道宗发难。而菩提道宗又偏向佛们,且和释迦牟尼有天大因果。若是纯阳道宗顺利将菩提道宗从四大道宗挤下去,菩提道宗势必元气大伤,甚至分崩离析,那时候,雄禅的身份,就大有文章可做。而且徐青还从纯阳道宗听说,释迦牟尼在菩提道宗施展过完整的如来神掌,那里至今有如来神掌的法意留存。如来神掌号称超迈三界,不在五行,乃是太虚宇宙最顶级的神通之一。徐青对此,自是多有兴趣的。尤其是他此前被释迦牟尼虚影用如来神掌狠狠教训过,最是知晓这门掌法的厉害。这年头出来混事讲实力的。如今太虚宇宙还是四大道宗以及纯阳道宗等仙门巨头的天下。徐青一开始没杀尹、赵两道人,便是有此顾虑。妖、魔甚至九黎世界的大巫都能杀,可这些仙门弟子,一定不能随便杀、看人家西游记,猴子都齐天大圣了,西天取经时,硬是没杀一个神仙坐骑。要不咋说猴精猴精。猴子就是精啊。徐青更清楚,他往后即使要搞天庭,四大道宗也是不能排除在外的。而且凭目前徐青收集到的情报,太虚宇宙之中,那些四大道宗之外的势力,依旧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却缺乏人来统合。若是能将这股力量整合,哪怕只有一部分,徐青也能借此拥有四大道宗级数的话语权。(本章完) 第340章 九凤部落 九黎世界,天河州,桑南氏。木桑老祖正在招待一位客人,这人的身份非同凡响,乃是九凤部落的大祭司。在整个九黎世界的蛮族部落中,九凤部落的实力能进前五。而这位大祭司,已经修成大巫,并且窥视到九凤真身的门径。九凤是传说中九头鸟的一种。当年,传说中的九头鸟有很多种,譬如鬼车、姑获鸟……有的是同一种九头鸟的不同称呼,有的是不同的九头鸟。传说道家的三头六臂神通就有借鉴九头鸟。眼前的大巫唤作五凤,盖因他的九凤真身目前是五头身。五头身,意味着他有五条命。这五条命不止是能被砍下五次头,而是实实在在的五条命。哪怕被大能打得神魂俱灭,依旧能复活过来,只是会少一条命而已。因此在太虚宇宙初期,第一代九凤大巫很是可怕,一度纵横太虚宇宙,无人敢惹。毕竟人家打起架来,真不要命。后来道门崛起,蛮巫才逐渐消停,退出太虚宇宙的大舞台,只剩下九黎世界保留着日后崛起的火种。普通的大巫能和天仙抗衡,而有特殊称号的大巫,如蚩尤、九凤等,便是太乙、大罗级数。如今太虚宇宙,公认的是,有特殊称号的大巫,战力甚至强过普通太乙、大罗,但道门的太乙、大罗有一点是这类大巫比不上的,那就是太乙、大罗能通晓天机。道门有言,神通不敌天数。对于天机的参悟,决定了大罗、太乙的强弱。如今道门将这种能力,又称之为道行。道行越高的太乙、大罗,其实力自然越可怕。不过也有道门高人仿造巫族,走以力破道的路子。比如四大道宗便有功法,号称只要能积攒一个量劫的法力,怎么都能踏入大罗第二步。若是能积累无量量劫的法力,直接可以力破道,成就三清境。一个无量量劫,便是太虚宇宙从生到灭的过程。讲道理,真能活这么久,不修炼这法门,照样大概率修炼到太虚宇宙的至高境界——“三清境”。或者说,只有能修炼到“三清境”,才能逃出太虚宇宙的自然生灭。对于太虚宇宙,所有的修行生灵来说,太虚宇宙的生灭是必然的,犹如凡人的生死轮回。死亡的过程并不平等,可是死亡的结局,对于所有生灵,几乎都一样。除非臻至“三清”、“昊天”的层次。这种境界,又称之为“大天尊”或者天帝。昊天的位格在太虚宇宙甚至是至高的,因为昊天也可以称之为“大天尊”,但三清的位格,不能称之为天帝。自太虚宇宙诞生以来,尚无人进入过“昊天”境。而昊天之路,前人的极致便是“紫微”,但上一代“紫微”已经在冲击昊天的道路陨落。如今世间,这条路的极致是“真武”。真武既是昊天道的代表,亦是太虚道宗的分支,与九黎世界的九黎部落也有密切关系。由于真武的潜在盟友众多,所以太虚宇宙,公认这一代真武能取得超过“紫微”的成就,有望踏入“昊天境”。前提是,世间再无紫微出现。因为昊天神道之中,真武本就是紫微的麾下。紫微不在世间,真武才能接管紫微的一切。若是紫微归来,这一笔账怎么算?而且紫微虽然在世时,仇敌众多,可朋友也不少。不过,上一代紫微帝君是被太虚镜和太清钟联手击杀,所以归来的可能性很小。正是因为紫微帝君窥视太虚镜和太清钟,才导致了两件奇宝的破损,并且在众人争夺中,渺然无踪。原本太虚镜囚禁命运,太清钟平定阴阳。故而太虚宇宙的芸芸众生,皆有定数。太虚镜破碎失踪之后,命运不显,所以一切定数,都有了存在变数的可能。当然,命运的惯性太大,绝大部分生灵的命运,还是照着原本的定数流动。对于太乙、大罗甚至厉害的天仙而言,很容易算出天机,甚至窥视到比自己层次低的生灵的部分命运,而大巫们便做不到。哪怕九凤、蚩尤,甚至是巫的终极境界——祖巫都做不到这一点。但巫又是天生能沟通天地,使唤自然伟力的存在。这就显得很奇怪。五凤大巫其实对“巫”的缺陷意见很大,可惜,他已经修成大巫,没法再转世走上玄门正宗的道路。即使有机会,他也未必舍得。他虽然看不清未来,却一直有危机感。这也是五凤大巫一个特殊的地方。明明有五条命,他比任何大巫都要惜命。九凤州距离天河州其实很遥远,但一些来自天河州的特殊货物出现在九凤州,还是引起了五凤大巫的警惕。他跟其他喜欢躺平偷懒的大巫不同,其志向远大,还在修成蚩尤真身的蛮王之上。其实他内心里对蛮王颇有鄙夷,若不是蛮王抱上太上道的大腿,怎么可能将蚩尤真身修炼大成。若非如此,统治九黎世界的该当是他们九凤部落才对。论资历,九凤部落比九黎部落更老!一念及此,五凤大巫想起自己年轻时,还吃了太上道的闭门羹。对方一句天数不在他身上,就将他打发了。五凤不服。他五凤的命,就是不信命!轻轻抿了一口木桑老祖用来招待自己的美酒,五凤说道:“木桑,咱们有许久没见面了。”“回禀五凤大人,一共是三千两百二十三年九个月零五天。”木桑恭敬回答。五凤忍不住一笑,“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木桑连忙道:“大人是木桑平生最敬重的人,木桑无一日敢忘。”五凤微微叹息:“咱们巫师之中,像木桑你这样的厚道人不多了。”木桑赔笑道:“九黎世界,人杰地灵。小人别无长处,只有厚道二字可以拿出来一说。”五凤:“木桑,我知道你为人厚道,我对你也不藏着捏着了。此番我的来意是想和你身后的人合作。”“啊……”木桑老祖一脸茫然。他和天河道宗的关系,已经被五凤察知了?五凤开口一笑,然后指出木桑的破绽。这下给木桑老祖整不会了。合着五凤误会了那些货物的事。这些玩意儿可不是天河道宗搞出来的。但五凤似乎认定木桑背后有强力仙门支持。木桑霎时间,心念千回百转,然后小心翼翼试探道:“大人知道多少?”五凤神色笃定道:“那年你和几个祭司探索天河道宗留下的地宫,后面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我就猜到此事不简单。你背后是天河道宗,对不对?”木桑只能无语,五凤猜的倒是不错,就是过程有点偏差。他道:“大人对这些奇货有兴趣?”五凤淡然一笑:“蝇头小利,不值一提。我想和你背后的人物见一见。”木桑暗自苦笑,这天河道宗受限于誓言,怎么可能和蛮族大巫碰面。对于道门中人,誓言的约束力很大的。好比大虞朝指着洛水发誓,它是真的会显灵。木桑心念一转,此事好似也不那么麻烦。他想起了徐青。不过此事肯定得先禀报宗门。木桑先打了个太极,然后真灵出窍去请示苏清河。苏清河又询问钟老,最终果然是要徐青来出面。徐青这边得了消息,又因为他的天魔身不适宜在九黎世界降临,所以天河道宗提供了场地。……一片星汉之中。徐青和五凤大巫得以见面。“尊驾便是天河道宗的上仙?”五凤惊疑不定。他虽然不晓天机,也不通瞳术,更无道家望气的法门,却有自己的识人之术。徐青给他的感觉很年轻。这种年轻不是说肉身什么的,而是一种气质。准确的说,在五凤的直觉中,徐青受岁月的洗礼不多。那些修炼时间很长的仙人,哪怕平日里嬉笑怒骂,身上的人味也是淡薄的,其实大巫也是如此。故而修仙界,老登的老人味儿是瞒不住同级别的存在。但徐青不一样。他身上“人味”很浓。这是年轻的特征。关键是,徐青修为可不弱。对方给他的感觉,实力和一般大巫相去不远了。即使不是道门天仙,也无比接近。“贫道徐长卿,见过五凤道友。”徐青随口胡诌一个名字。他也不否认自己是天河道宗的。毕竟他女儿是!五凤大巫:“天河道宗果真名不虚传,咱们蛮族在你这个年纪,哪怕是蛮王,都未必有你现在一分的本事。”他倒不是恭维,而且心里对道门的忌惮和敬畏又深了几分。徐青这种成就,绝不是天分那么简单,肯定和道门的仙法有关。徐青:“道友过誉了,不知此番道友有何贵干?”五凤大巫:“咱们蛮族一好酒,二好奇珍异宝,这两样都是贵宗的长处。如今九黎部落,奢侈之风日盛,我想和阁下合作一番。”他其实也是试探,如果天河道宗能与他合作,那他也不用畏惧蛮王背后的太上道。其实九黎部落虽然无比强大,蛮王更是本界第一人,却也并非统治力无懈可击。许多大巫,都是被迫听命于蛮王。五凤私下里,已经和几位大巫抱团,如果有机会,他们也想独立出来。因为蛮王对大巫们的统治,十分粗暴,比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抽取大巫体内的祖巫精血。这也导致了,许多大巫没法更进一步。正因如此,大巫们多数是躺平的。五凤自然不甘心于此。而且由于五凤真身的特殊性,他并不会因为丢失祖巫精血,便拖慢修行的进度,当然他并不敢表现出来,免得引来蛮王的忌惮。如果能用奇珍异宝和美酒作为媒介,这会帮他更容易联络其他大巫。尤其是别小看“酒”的魅力。许多事,都是酒桌上商量出来的。五凤半遮半掩地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徐青自然听得明白。他没想到,这蛮族大巫里,还真有二五仔。不过蛮族内部的矛盾,由于没有外界的压力,现在肯定是十分尖锐的。即使没有五凤,肯定也有其他大巫对蛮王不满。这是生灵的天性。徐青思量片刻之后,意识到这是一个渗透进九黎联盟的好机会。问题是,五凤这人靠不靠谱。所以他还是显得很犹豫。五凤:“我知道阁下顾忌的地方,所以阁下只需要给我提供高级的仙酿和奇珍异宝即可,其他事,我自己可以搞定。”其实他是隐约知晓一点太上道和天河道宗等的契约。一旦他和天河道宗达成合作,五凤便觉得自己能拿捏住天河道宗的把柄,将来真出了事,天河道宗肯定要保他。如果最后事败,他只能以命相抵。拿一条命,赌一次击败命运的机会,虽然代价极大,却并非无法承受。五凤一向惜命无比,可该下注时,他绝不含糊。何况他心里永远无法忘记太上道的老东西当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扑火的飞蛾似的。对方认定他落不得好下场。五凤不想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但他一定想把太上道踩在脚下,让对方看清楚,谁才是该被嘲笑的那个。当然,他要是能修成九凤真身,即使不呆在九黎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九凤真身,太虚宇宙,总有他和九凤部落容身之处。他心里清楚,这些仙酿和奇珍异宝,肯定能从其他大巫身上刮下一层皮,得到这些好处之后,五凤大巫相信自己绝对能成功冲击九凤真身圆满之境,胜天半子!徐青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下来。不过他现在的资源,还另有去处。并且提供给五凤大巫的好东西,目前天工院的实力还不够用。但他并非没有办法。纯阳道宗有一座纯阳鼎专门是用来炼丹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春仙葫,用此葫收集丹气,酿造美酒,乃是世间奇绝之物。徐青决定利用好分身在纯阳道宗修行的机会。他心中也有合适的人选帮他完成此事。……“李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咱们之间的过节还没了。”赵靖见徐青的化身来找他,气不打一处来。“事成之后,我给道友一成仙酿。”“不行,我要两成。”赵靖见徐青开了一个天价,心一下子就软了。(本章完) 第341章 突破天仙,再会黑山老妖 “赵师兄,你怎么敢偷掌教的长春仙葫来给自己酿酒。”赵靖和尹正都是长春掌教的入室弟子。其实两人资质平平,为何能做长春掌教的入室弟子,也是有缘由的。长春掌教当初拜入纯阳道宗时,出身一般,得了修仙家族尹家的资助,才扶摇直上。而赵靖前世正是长春真君最早收下的弟子,转世之后,又被长春真君渡回纯阳道宗。当初长春真君收这个弟子时,自身条件一般,师徒两人是共患难过的。虽然转世之后,情分淡了,却也不同寻常。尹正因为出身较好,所以行事一向端正。至于赵靖,被长春真君渡回前,在红尘里也吃足了苦头,更深知凡事利益为先的道理。哪怕徐青和他有过节,在天大的利益面前,往昔那点恩怨也不值一提。而且和徐青合作之后,由于有共同利益捆绑,他反而不怕徐青再找他麻烦,等于平白去掉一个隐患。这一点他是想透了的,所以才答应和徐青合作。不过他最终也没拿到两成利益,好在徐青送了他一些别的玩意儿。私自动用长春仙葫,对于赵靖而言,并非难事。因为赵靖本就是看管纯阳道宗宝库的守卫之一。这种活,本来也就是掌教亲信能干。而且看守宝库是肥差,不吃拿卡要,怎么算是肥差?尹正过来找茬,在赵靖看来,根本是无理取闹。赵靖当即冷着脸嘲讽了尹正一番。尹正见状,说道:“赵师兄,你执迷不悟,将来惹出事,可别连累我。”“不连累,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尹正闻言,随即离去。赵靖露出一丝讥嘲。尹正真是胆小。其实他动用仙葫,起初几次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他听了徐青的话,将仙酿分出一部分,送给纯阳七仙的心腹道童之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风险,大家还主动帮他打掩护。另一方面,这仙酿用来修炼效果一般,可经过徐青的秘法调和之后,口味非常独特。哪怕在纯阳道宗内部,也是赞口不绝。赵靖还发现,掌握仙酿之后,他在纯阳道宗的人缘肉眼可见变好。他突然意识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徐青对于仙酿的效果并不意外,毕竟他在里面加了一点天魔法催生的魔果,譬如血菩提树的菩提子之类……若论愉悦身心,天魔在这方面是专业的。秃驴都得跟着学。其实这类仙酿,在太虚宇宙都是硬通货。越是修为高的人,越是需要。因为能对他们产生刺激的享乐物品实在太少了。另外,在九黎世界,这类仙酿更是爆款。毕竟蛮族是出了名的好酒。其实若是徐青自己来搞,仙酿产业肯定是捏不住的。但五凤大巫不一样,他到底是大巫,即使和九黎部落有点摩擦,人家也是九黎世界的统治阶层。说到底,大巫之间,哪怕出身部落不同,矛盾重重,那也是人家内部矛盾。徐青没有五凤大巫帮忙,这仙酿也卖不到九黎世界的高层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徐青借着九黎世界的资源,大虞仙朝的发展更是越来越迅速。而徐青更是顺风顺水地突破到了“天仙境”。山河图中的洞天,空间变得更加凝实,五行也更加稳定。梧桐老树好似变成洞天的先天祖根,与整个洞天完美融合在一起,而且洞天的范围更是直接扩大到数百里。这哪里是洞天,分明是一个小世界。当然,徐青拿自己的洞天和玉阳洞天做对比,发现仍是有差距。不过徐青也不奇怪,因为纯阳七仙的洞天,都是漫长岁月中,收集吞噬了许多前人的洞天或者碎片形成。而且他们要不是执意走太乙的路子,起码长春真君、玉阳真君这几个排名靠前的真君,已经证就大罗了。太虚宇宙中,除非证就终结大道的太乙、大罗,否则基本不可能令其他太乙、大罗陨落。但太乙、大罗合道时间太长,也可能自身会丧失所有情感,斩去自我。这种情况,甚至几乎是必然的。所以即使合道,最终也可能会是和化道一样的结果,无非时间早晚。徐青暂时没考虑这些,因为要走到合道、化道这一步,会经过很漫长的一段岁月,真经历了无比漫长的岁月,情感本身或许就是最大的痛苦。天魔法突破到天仙层次,伴随洞天蜕变,天魔身也发生了变化。到了这一步,太始魔炁和太初魔炁,宛如阴阳对立,而且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魔气的特征。如果从本质来讲,太初魔炁代表了“一阳初动,万物萌发”乃是一切变化,属于三生万物。而太始魔炁则是道生一。太初魔炁是变,太始魔炁是不变。徐青突破天仙,出关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出现很大的变化。他有种整个人很踏实的感觉,就是那么不畏惧死亡了。哪怕身死道消,也在心中不足为道。很奇妙。他现在颇有种万事万物不萦怀的感觉,但不意味着,亲朋好友,大虞仙朝,这一切种种不重要。反而他依旧要为这些人和事负责,只是不会因为做得不好,或者得到什么坏的结果而耿耿于怀。换句话,整个人通透了。这时候,徐青想到方阁老。似乎和老方,他现在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也能体会到方老的一点心境。但他们始终是不同的人。“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徐青悠悠吟道。……九黎世界,黑水州,大黑山!徐青的天魔身出现在此处,看着天空中的烈日。他现在的气息很隐蔽,已经能在短时间内瞒过九黎世界的天道。但时间一长,九黎世界的五行大道的道性就会往他身上汇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五行神光的缘故,徐青进阶天仙之后,直接确定了一件事。他将来要合的大道,必然是五行大道。可徐青还有一点觉得蹊跷的地方。那就是,这些五行道性,也会受青铜镜的吸引往他身上汇聚。很奇妙,青铜镜明明没有展现出任何五行大道的特质,却天然能吸引汇聚五行大道的道性。若非徐青现在进阶天仙,根本感受不到这一点。青铜镜显然伴随徐青的成长,生出更多的迷雾。它似乎在遮掩什么,也似乎在做什么事。徐青明明感觉到,他和青铜镜的命运是绑在一块的,却内心里有种不安。在他弱小时,根本感受不到这一点。徐青希望能从黑山老妖身上,得到一点启示。他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灼热,草木迅速化为灰烬。一轮黑色的大日,逼近到徐青身前。徐青还看到大日的背后,有两轮死寂的大日跟随,宛如厉鬼一样恐怖。徐青悚然意识到一件事。前两代黑山老妖,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三代老妖的护法。这就是黑山道统的最终归宿?上一代为下一代做铺垫,一代代下去,最终触及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境界。他看得出,前面两代老妖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说是化道,却显然是完全会听从于三代的命令。准确的说,是一种特殊的羁绊。“是不是很担心你儿子?”三代老妖顿了顿,冷酷地继续道:“这就是黑山老妖的命。”徐青:“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肯定有做不到的事。他的路,他自己选,他自己走,我能做的,无非是尽量给他更高的容错,可路,始终得自己走。”对于子孙后代,徐青不可能不管不顾,但也不会一直守护。有时候,能在年轻时吃苦,也是一种福缘。家世最大的好处,不是能让你得到什么,而是可以保证你在失去什么之后,还有机会再靠自己拿回来。别人打游戏是一条命,死了就死了,禁不起犯错。好的家世,却可以容忍你犯错,直到取得一些成功。这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平。也可以说,有的人是生来被人体验,有的人是生来体验人生。黑山老妖:“他有他的命,他也会最终走到那一步,你也有你的命。”徐青:“你看得到我的命?”“你得到了这镜子,并能驱使它,所以你的命,早已注定。”徐青忍不住一笑:“我以为,你能说出一点对我有用的东西。”“我的话,对你来说,足够有用。”徐青:“命究竟是什么?”“命就是命,你无从选择,无可逃避。”徐青悠然一叹,“其实你很可怜,你知道吗?”“我的话,你最终会信的。”徐青:“大约我还年轻,实在信不了这些话。”他说话间,补天劫手屈指一弹。先天指!从前徐青施展先天指,会脱力,或者损耗元炁,现在的话,他哪怕使出千百指,也好似呼吸一样自然。这并非他体内的先天之炁已经无穷无尽。而是……这一指生出,先天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生命,能在斗法中,源源不断驱使甚至吞噬外界的元炁,补充自己的损耗。这一指无尽无漏!黑山老妖神色平静,恐怖的黑日火焰随即爆发,宛如潮水一般淹没徐青的先天指力。它身后的两轮大日跟着发威,仅仅一瞬间,徐青浑身被点燃。刹那间,徐青化为虚无。化虹!黑山老妖见徐青遁走,忍不住蹙眉。这小子,真的是果断。而且那个遁术……“化虹?这是‘六道’的神通?”黑山老妖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六道两个字,甚至一种禁忌。“师父,你和我爹打起来了?”徐玄扈很快赶到。“打起来很奇怪吗,可惜没机会打死你爹。”黑山老妖冷笑一声。徐玄扈:“……”其实他对这个师父,还有些特殊的情感。因为近来,三代老妖经常会来揍徐玄扈。这对徐玄扈来说,也是一种磨砺。只是,他也看到了前面两代老妖的真实情况。三代老妖很淡然地对徐玄扈说过此事,将来他们三个都会跟着徐玄扈。这是黑山老妖的宿命。徐玄扈想到这种事,竟有些不寒而栗。可是三代老妖精觉得理所当然。但徐玄扈内心里,也会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会一直守护自己。这种特殊的羁绊,甚至强烈于亲生父母。只是,师父他们为何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下一代。徐玄扈能理解凡人可以做到这些,却理解不了,师父他们这种拥有漫长岁月的生灵,会选择并接受这种宿命。真是无法理解啊。……徐青溜得快,并不是怕了三代老妖,而是一代、二代老妖实在太过恐怖,尤其是一代老妖,给他的感觉,实力起码是玉阳真君的层次。某种意义来说,三代老妖可能还是放水了。或者说,一代、二代主要是保护三代为主。一想到这些,徐青竟然有点酸。这三代老妖,将来都是玄扈的护法啊。徐青有种不努力就会被儿子保护的感觉。只是徐青还是不解,为何玄扈会成为四代老妖。“青铜镜,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么?”徐青内心里默默发问,却没有得到青铜镜的回应。他也不指望青铜镜能回应什么。经过刚才的战斗,徐青明显察觉到了九黎世界的天道气息。他打开星空古路,回到荧惑星的五色祭坛。一回到这里,徐青猛地一惊。只见祭坛旁边,一个头顶长满肉髻的僧人出现在身旁,神形模糊。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是消失许久的释迦牟尼虚影,但这一次,他总感觉对方和过去有点变化。“你受伤了?”徐青声音低沉。“小辈,你居然有这样的敏锐感知。”释迦牟尼虚影微微惊讶。徐青很震惊:“谁能伤到你?”他现在对释迦牟尼在太虚宇宙干的事,了解不少。哪怕对方只是一道虚影,却也有释迦牟尼的本质,要伤到这种存在,天仙境界绝对是不够的。“没什么,这次不小心碰见一位故人,唠叨了一下。”“谁是你的故人?”释迦牟尼虚影淡然一笑:“你也听过。”他随即说出两个字。(本章完) 第342章 六道 第342章 六道 “六道。”释迦牟尼虚影轻轻吐出两个字。 徐青内心惊起波澜。 因为他在夸父洞天学到的化虹遁术正是“六道”留下的。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六道究竟是谁?为何会是佛祖您的故人?” 释迦牟尼虚影微笑道:“六道便是六道。” “你根本不是释迦牟尼,对么?”徐青忽然间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释迦牟尼虚影神色讶然,随即很快平静下来,“我本以为你资质平平,没想到你的灵觉如此敏锐。不错,我不是真正的释迦牟尼,但在这里,我是……” “这里?指的是纯阳界,还是整个太虚宇宙。”徐青进一步发问。 释迦牟尼淡然道:“自是整个太虚宇宙。” 徐青:“你是释迦牟尼在太虚宇宙的投影?” 他说到此,心里更是惊涛骇浪。 难道说,在太虚宇宙和四大道宗作对的释迦牟尼,便仅仅是眼前一道虚影。 所以从头到尾,释迦牟尼在太虚宇宙都不存在实相。 那么真正的释迦牟尼,到底有多可怕? 徐青已经无法想象了,这已经超乎他目前的认知。 释迦牟尼禁不住一笑:“你的见知始终还是有凡俗的局限。” 徐青:“还请佛祖指点。” 他做人很真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该上问的时候,从来都很谦卑。 释迦牟尼虚影:“你觉得境界高,法力更强,是不是就应该将比自己层次低的人,克制得死死的?” “难道不是么?” “这是对的,但不完全对。”释迦牟尼虚影笑了笑。 徐青沉吟道:“我以为,更强的人,即使第一次吃了比自己弱的人的亏,只要事后思索,仔细推敲,下一次遇到,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如同两个大国之间的斗争,局部的胜败会有,可是打到最后,拼的还是国力。 当然,前提是两个国家都处在同一发展阶段。 一个蒸蒸日上,一个老大帝国,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释迦牟尼虚影:“你的话,也有道理。倒是我狭隘了。” 徐青:“佛祖居然会认错?” 释迦牟尼虚影悠悠道:“即使是释迦牟尼的本相,也是会认错的。” 徐青闻言,不禁一礼。 在此时此刻,他才真心实意地认识到了释迦牟尼作为一个道者的襟怀。他认可的不是对方的道,而是对方对道的态度。 释迦牟尼虚影又道:“认错,并不代表会改。岂不闻,谤佛也是有罪的。” 徐青:“换做是我,也会如此。” 释迦牟尼虚影笑道:“太虚宇宙之中,我见过许多人,你虽然资质平平,确实比一些大罗、太乙更有运气。” 徐青:“我以为佛祖会夸我与众不同,没想到只是夸我运气好。” 释迦牟尼虚影洒然道:“你会明白的,运气好胜过任何优点。” 徐青:“佛祖说这句话,应该不只是夸我。” 释迦牟尼虚影:“不错,否则我也不会回来。恰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一个运气好的人帮忙。” “什么事?” “去一个地方,帮我找一件东西。” “这个东西和六道有关?”徐青立刻反应过来。 释迦牟尼虚影:“它叫生死簿。” 徐青:“世上真有生死簿?” “有,而且就在六道手里。”释迦牟尼虚影神色平静。徐青神色愈发警惕:“佛祖怎么确定我能找到,就因为我运气好?” 释迦牟尼虚影:“别问那么多,就问你去不去?” “不去。”徐青立刻摇头。 释迦牟尼虚影神秘地一笑:“你会去的。” 徐青还欲再说什么,只见到一道风吹来,扬起尘沙。而释迦牟尼虚影化为一朵莲花,辗转在风尘中,很快杳然无踪,恍若从没出现过。 他看得摇头不已。 经过这次的事,徐青深刻意识到,释迦牟尼虚影绝对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而整个太虚宇宙都被卷入了里面。 “阿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徐青现在胆子大,在内心里j叫上佛祖小名! 他随后又想到生死簿。 生死簿记载掌管着世间芸芸众生的生死,宛如命运的小号。 光是这一点,足以说明生死簿的价值。 “六道,从名字的释义来看,绝对和轮回有关系,轮回和生死簿自是密不可分。释迦牟尼虚影找上我,莫非是因为我和六道有因果,毕竟我学了六道的化虹。而释迦牟尼虚影在六道手上受了伤,莫非就是为抢生死簿受的伤。这个六道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释迦牟尼虚影受伤?” 徐青很清楚,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以释迦牟尼虚影的特质来看,绝对强过普通大罗、太乙许多,甚至说是顶级的大罗、太乙也不为过。 要伤到这样的存在,很难想象对方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或者说是有什么宝物。 徐青禁不住有些头疼。 释迦牟尼虚影既然说他会去找,足以见得,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什么事。 徐青看了看青铜镜,仙朝甲子之劫依然存在。 看来这场劫数,始终避免不了。 如今,距离仙朝甲子之劫还有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徐青身化虹光回到大虞朝,修成天仙的他,现在的天魔幻境更厉害了,对于仙朝内,杰出的人才作用会更大。 天魔幻境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可以在里面,短时间经历一世世的轮回。 徐青修为越高,这些轮回体验越接近真实。 他甚至想到了比青铜镜留影复制的洞天。 如果青铜镜留影复制的洞天越多,再结合天魔幻境的能力,他凭此重新构建一个太虚宇宙,怕也是可以的。 若是在青铜镜内再安置一本生死簿? 徐青脑海里泛起一个念头。 若以青铜镜为根基,他似乎有再造一个太虚宇宙的可能性。 多么疯狂可怕的念头。 因为徐青意识到,太虚宇宙也可能是被这样创造出来的。 这种事,一想到都令人毛骨悚然。 另一方面,释迦牟尼虚影的作风,令徐青想到前世影视里的无天佛祖。 无论怎么看,这个释迦牟尼虚影的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好在,对方始终没有对徐青下过狠手。 但未必是因为心好,或许是对方顾忌着什么。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令对方顾忌? 青铜镜? 这是徐青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让徐青去寻找所谓的生死簿,现目前徐青不得而知,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 大虞仙朝,京师,徐府。 冯芜在织一件漂亮的女款法衣。 这是给在天河道宗的徐清竹准备的。 徐青偶尔会命人托木桑老祖给冯芜向徐清竹带信。 这女人倒是奇怪,自己的儿子找到之后,就没那么上心了,反倒是对一个庶女关怀备至。不过她和徐清竹确实投缘。 这就是传说中的,很有母女缘? 徐青看冯芜认真的样子,不禁酸酸的,“你织这么好,人家也未必在意,而且人家肯定最想看到自己亲生母亲送的礼物。” 冯芜嫣然一笑:“你和你女儿吃什么醋。” 她摇头不已。 见到徐玄扈之后,也是冯芜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光,她没有什么心事了。 由于丈夫的地位,所以她在大虞朝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往后余生有丈夫为她遮风挡雨。 因此她的修行也落下了。 冯芜并不因此感到后悔。 成为一个母亲,她才真正意识到,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功是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很奇妙的思维转变。 在遇到徐青之前,还是少女的她,会更想一个人去闯荡江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现在,她完全没有少女时的心境了。 可是想到少女时的心事,依旧会发笑。 不是自嘲,而是一种缅怀。 虽然容颜不老,可青春始终是青春,无可替代。 或许,这种心理上的投影,最终落在了徐清竹。 可是徐清竹论年纪的话,以凡人的标准,也不小了! 但徐青不觉得自己年纪大。 男人只要还中二,那就是少年。 徐青抓住妻子的手,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无论人生如何梦幻,他都清楚,这世间有真真切切爱他的人。 叔父和婶婶、冯芜,他们分别代表着徐青的亲情和爱情。 这不只是羁绊,更是徐青抵挡空虚的慰藉。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无非是因缘造化,有了现在的成就。 他很有做事的能力,并不意味着徐青内心没有虚弱的地方。 从大虞朝的历史维度来看,徐青绝对是一个伟人,可不代表他是一个完人,甚至不是一个好人。 真正的完人,只会出现在日记的字里行间。 徐青拉着冯芜出门逛街。 其实冯芜一个人在的时候,很少出门。 被人认出来很麻烦,乔装打扮,也没啥意思。 但徐青带她出来逛,意义又不一样。 说到底,这些年徐青和冯芜相处的时间,还不及天启皇帝继位前那样多。 几十年过去,两宫太后也老了。 哪怕有丹药相助,容颜停留在三十出头,可眼角的皱纹已经开始浮现。 而徐青也没有对两位太后产生越矩的举动。 哪怕民间流传了很多谣言。 可事实上,徐六首既没有夜宿龙床,更没有把持朝政。 甚至徐青连决策都很少做了。 小皇帝刚亲政的时候,既忐忑,又下意识培植亲信,想要夺权。 可最终他发现,徐太傅什么都没做。 然后他也发现,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仙朝的发展,早已走上正轨。 作为皇帝,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为无须徐青说什么,那些大臣和势家豪族,都会自发地选择徐青设定的路线去走。 小皇帝根本无法挑战和撼动徐青定下的路线。 他甚至意识到,即使号称权谋排在历代帝王前列的爷爷——万寿太上皇,也撼动不了这些事。 而小皇帝大婚当日,太上皇送来一幅字作为礼物。 “上善若水。” 水是什么? 是顺应。 小皇帝一开始不明白,后面渐渐明白了。 但他很忧郁。 甚至一度不愿意和皇后同房。 为什么呢? 因为皇后是他生母安排的。 他受够了这种安排。 而且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来,也没法作为皇帝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以为,自己不该让孩子来世间受这样的苦。 他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的父亲,当初明明有机会的,却斗不倒太傅。 可他内心里,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为什么太傅不能是他的父亲。 如果太傅是他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徐青浑然没有在意过小皇帝的想法。 事到如今,皇帝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给新法新政背书,当一个图腾。 徐氏和普通世家大族不一样。 徐青在,徐氏就在,不需要任何名分。 徐青不在,任何名分也不顶用。 他一个人,就可以万古长青。 如同榕树,枝繁叶茂,独自成林。 拉着冯芜在京师里逛了一圈之后,冯芜注意到一件事。 在一家茶馆里,夫妇开了个包间喝茶,她说道:“现在京师富甲于天下,怎么还有那么多乞丐。” 徐青:“在老家里,这些乞丐还需要种地干活才能吃饱,在京师卖惨就行。而且这些乞丐背后都是有组织的。” 冯芜叹了口气:“都是有手有脚的……” 徐青:“这种事不好管,也管不了。其实京师外,还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 “怎么会?”冯芜很惊讶,由于高产作物的推广,加上大虞仙朝如今的修行人越来越多,哪怕一些地方遇上大旱,官府也能请法师开坛求雨。 更遑论在修仙者的帮助下,大虞朝有发达的江河水系。 道术和机关的作用,确实能改天换地。 现在大虞朝,着实有种地上天国的气象。 徐青意味深长道:“因为吃不饱饭的人好使唤。” 徐青和冯芜逛完之后,亲自给这一科会试出了考题。 现在大虞朝科举的内容不再局限于经义,而是着重于实务。其实科举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是以八股文为主,而是着重于策论。 八股文能登上历史舞台,主要是它有一个很直观的标准,还有许多其他客观因素。 但徐青上台之后,科举的内容逐渐开始改变。 这次会试的题目很大白话。 “请论证‘朝廷是世家豪族压迫底层百姓的机关,是迫使一切底层屈从于权贵豪绅的武器。” 此题一出,在会试考场石破天惊。 但很快有考生联想到一句被许多大儒曲解的经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本章完) 第343章 轮回(求月票) 第343章 轮回(求月票) 会试很快结束,但是接下来,京师的人们,更多是议论这次的考题,而非往年那样谈论这次考生们的排名高低。 考题很是大逆不道,却将血淋淋的事实直接揭开,且作为会试考题,实是无法回避。 徐六首出的考题没说是不是,而是让人直接论证。 任何人出这道考题都没有比徐青更有说服力。 相比起京师众人的疑问,得益于天工院传音符的普及,消息很快扩散到整个大虞朝。如今全天下的权贵豪绅都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徐六首的用意是什么? 在大虞朝做事,首先得懂人。 而最应该懂的目标,正是徐六首,且没有之一。 南直隶作为徐六首的老家,各大世家豪族纷纷聚集,尤其是魏国公府,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因为魏国公的世子,如今是徐六首用来监察天下的耳目。 他们来到魏国公府,也是有意向徐六首传达一下他们自己的意见。 不过,魏国公见到众人到来,竟是早有准备,“诸位的来意,我十分清楚。现在我问诸位几个问题。” “国公有话尽管问,我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国公洒然一笑,说道:“大家认为这次考题是不是说的实话。” “额……” 他此话一出。 瞬间冷场。 魏国公也不逼迫众人,而是让人奉茶。 等大家喝完茶之后,魏国公继续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大家能长生不死吗?” “不能。”有人忍不住叹息。 他们中不少人年纪很大了。 因为年纪大,所以才能深刻体会到岁月的无情。死亡,终归是任何人都要面临的终极话题。 哪怕长生逍遥的神仙,也会有天人五衰,何况他们? 魏国公悠悠道:“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那咱们现在做的一切,意义是什么?” 众人不由凝噎。 因为欺压剥削底层是他们的本能,但意义是什么呢? 没人说的清楚,或许各有各的理由。 魏国公:“若说享乐,大家都享受尽了。我猜想,大家做这些事,更多是一种心灵的满足感。” 众人默然。 魏国公:“可如果有来世,大家也成了普通百姓,甚至欺压你们的是这一世的后人,你们怎么办?” “额……” 他们对魏国公抛出的话题,不由自主地感到忧心忡忡。 “徐六首近来跟我说过这件事,因果报应,报应在别人身上,大家无动于衷,若是自己身上呢?” 魏国公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他话没有说透,可是众人已经冷汗淋漓。 难道他徐公明,还能建立并掌控六道轮回不成? 一时间,谣言四起。 随后,很快有复社的老成员出来澄清,徐六首亲口承认,他根本没有这本事。 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发现,徐六首近来召集博学鸿儒,在古籍中搜寻关于生死簿的线索。 徐六首要干什么? … … 徐青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既然释迦牟尼说他必定会去找生死簿,他肯定要做一些准备。 生死簿的传说,在大虞朝是流传已久的。 以徐青现在掌握的资源,要找到一些线索不难。 而且轮回确有其事。 譬如少年天师,比如慕容太师,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 一个人,转世轮回之后,没有前世记忆,那可以看作新的人,若是有呢? 一旦这种事出现,会撬动权贵豪绅的根基。 今世你是主人,来世却可能是牛马,你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呢? 徐青从生死簿中,得到了这样的灵感。 头悬利刃,治标不治本。 但这个想法,若是能借由生死簿实现,无疑是一种约束权贵豪绅的办法。 当然,现在提出来,明显还很粗糙,不过思路是可以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这些都是老百姓最朴素的想法。 关键在于,以前只是想法。 若是能实现,对于整个人世间的形态,都会出现深刻的影响。 徐青很难说,这些影响是好是坏,但绝对是可以尝试的。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徐青对大虞仙朝有绝对的统治力。 凡人有神仙可以约束,确实很多事可以迎刃而解,那么神仙呢? 徐青想到的是更高层面的问题。 天仙级别,有四大道宗来管辖,四大道宗的太乙、大罗呢? 若是有人成就三清境、昊天境呢……太虚宇宙之外呢? 徐青在想,他能解决的问题,都是他这个层面之下的,在他这个层面,甚至更上的层面,面对同样的问题,实是无解的。 所以化道是一种宇宙对众生的怜悯么? 强者化道,失去自我,成为一段规则,自然也不会出现滥用伟力的事。 对于芸芸众生,反而是好事。 徐青忽然意识到,释道儒三家,最高成就,其实都有化去自我的痕迹,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对世间众生有益。 道门忘情,儒门大同,佛家性空。 说到底,都有殊途同归。 那么三清境、昊天境,是不是最终和化道没有区别? 或者说,有我而无私。 我即天,即道,即法? 但释迦牟尼给他的感觉,明显很鲜活。 其实徐青内心深处,很怀疑释迦牟尼的本相已经证了三清境、昊天境。 另一方面,会试引发的大讨论,并没有很快结束,而是一个开端。 而关于轮回的传闻,无论在权贵豪绅心里,还是百姓中,都开始广为流传起来。 权贵豪绅有渠道,所以他们知道这种事是真有的。 百姓们则是希望是真的。 鬼神、轮回……这些传说,本就在大虞朝很有基础,尤其是前汉时代,更讲究事死如生。 一场关于鬼神和轮回的风潮掀起。 与此同时,徐青麾下的博学鸿儒,寻找出了关于生死簿的线索。 “生死簿的线索和昆仑山有关?”徐青迅速浏览了大儒们寻来的相关古籍。 昆仑山无论在徐青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有非同寻常的地位,甚至号称中土文明的祖脉。 他思索片刻,决定亲自往昆仑山走一遭。 (本章完) 第344章 万物母气玄黄鼎 第344章 万物母气玄黄鼎 徐青很快行动。 以他如今的化虹遁术,很快就抵达昆仑山。 眼前巍峨的神山,令他有些恍然。 幽幽地感慨一会儿之后,徐青神念开始放开。 昆仑山很广大,但徐青搜索整座山脉,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终于,徐青来到大儒们提供线索的那一口古井。 “幸好我有如今的修为,恐怕还真找不到这口古井。” 眼前的古井,肉眼是看不见的。 哪怕徐青用神念搜天索地,也察觉不到。 但他仔细搜索,能察觉到这里的灵机波动有异常,从而寻到古井。 古井的倒影是直接在青铜镜内形成的。 这口古井的出现,直接引起青铜镜的颤动,镜面出现水纹一般的波澜。 徐青略作犹豫,纵身跃入古井中。 … … 进入古井,仿佛进入另一个天地。 前面是一片亮白通明的仙殿,琼楼玉宇,数之不尽,还有一片悬空的大湖,传说中的仙宫神界,不过如此。 以徐青如今的修为,也看不出前方的景象是真实,还是虚幻。 而回头一看,来时的古井,赫然是一轮悬空的大日,照耀四方。 “这里……”徐青微微一怔,周围的灵机比九黎世界黑水州都要浓郁,一瞬息间,无数灵机涌入天魔身。徐青此时,竟有种饥渴多年,终于吃饱的感觉。 这里的灵机,浓郁得超乎徐青想象。 但很快,徐青发现一个问题。 他的天魔身正在被灵机同化,仿佛自己进入一个炼丹炉中,正在被瓦解。 山河图闪烁着五色光彩,将周围的灵机阻绝在外,徐青才得以有机会将吞噬的灵机炼化。 而五行光芒流转,也在不断转化这些灵机,滋补山河图。 “如果不是开辟洞天的天仙真君,恐怕进入这个地方,反而会成为肥料。”徐青暗自一惊。 此处看似是仙境,实则是吞噬万物的恶灵腹中。 这也是古籍记载的昆仑仙境,上古仙人和神明出没之地。 而这片仙气肆意的地方,竟然找不到半个血肉生灵,准确的说,没有任何动物昆虫之类,倒是奇花异草无数,还有参天古木。 “怎么连虫子都没有。”徐青感受到仙境的安静,心中有种诡异之感。 他纵身来到仙殿内,满是亮白的类大理石材质铺垫的殿堂,看不见缝隙,宛如整块玉石雕琢而成。 古书里所谓神仙居住的玉堂,大抵是这般模样了。 大殿空空荡荡,找不到任何血肉活物生存的痕迹,清幽得让人头皮发麻。 最终,徐青的目光落在一口玄黄大鼎上。 这口鼎? 徐青的天魔眼中,玄黄鼎竟然不断吐出惊人的灵机。 这似乎是此处天地的灵机源头。 如同海眼一般。 “你是谁?”玄黄鼎旁边出现一个十几岁少女模样的道童,一身洁白鹤氅,端庄温婉之中透着一股冷厉。徐青没有回话,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凭空出现。 佛光乍现! 这是徐青偷师释迦牟尼学来的。 毕竟此地有些玄妙,得罪人的事,还是交给阿来好了! 很快,女道童被困在金色佛光中。 “你是西方教的人?”女道童惊恐。 “西方教?”徐青有些惊奇,这不是封神演义的说法。难不成这地方,和封神小说里的玉虚宫还有关系? 毕竟是昆仑山的秘境呢。 徐青:“在下师承西方佛祖释迦牟尼,算是和西方教有些渊源。” 他随口回了一句,魔音在女道童脑海里回荡。 但对方身上的鹤氅展开,居然有一股杏黄气息流出,直接驱散徐青的魔音。 徐青用补天劫手一点点破解,才真正拿捏住女道童。 “西方教的道人,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快放了我。” “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乃长生大帝麾下鹤童是也。” “长生大帝?”徐青心中一动,这是昊天之下四御的道统,不过排名在紫微之下。 “这里是长生大帝的洞天?”徐青缓缓问道。 鹤童见徐青眼中杀机流露,到底怕死,说道:“此地是大帝的洞府之一,我奉命镇守玄黄鼎,你若是听过大帝的名头,该当退去。” 徐青洒然一笑,松开对鹤童的绑缚,鹤童神情一松。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间一股恐怖的吸力出现,再出现时,只见到眼前梧桐树居高无比,宛如天柱,而树叶上有火光灿然。她神情惊骇不已。 还未等反应过来,徐青的虚影出现在她面前。 “道友,现在咱们好生说道一番。”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徐青终于弄清楚了这里的事。 这里是昆仑山的长生洞天,乃是长生大帝的洞府之一,里面那口玄黄鼎可以炼化各类天地灵材,生成万物母气。 万物母气正是洞天的灵机源泉。 如果有充足的万物母气,洞天的灵机可以浓郁到无法想象,修行起来也比外界快十倍百倍。 但修炼中,吸收了万物母气,也会逐渐和玄黄鼎产生羁绊,成为玄黄鼎的附庸。 若是谁掌控了玄黄鼎,谁就能通过玄黄鼎掌控玄黄鼎的附庸。 以往时代,这些人会成为长生大帝麾下的道兵,为其征战太虚三千界。 可是,长生大帝上次下符诏带走长生洞天所有的道兵之后,鹤童再也没见到新的修炼生灵加入洞天。 她也一直被困在长生洞天中。 这岁月究竟有多少年,鹤童自己都不清楚。 而四御道统,在太虚宇宙上古时代是各霸一方。 紫微居首,长生次之。 钩陈、后土则均自十分神秘,少有事迹流传出来。 徐青能了解这些,和纯阳道宗有关。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长生大帝在紫微冲击昊天境陨落之后,也再没有露面过,不知道此处道兵再无补充,会不会和长生大帝已经消失甚至陨落有关。 而鹤童口中的西方教,徐青也弄清楚了,竟是菩提道宗的前身。 西方教的教主菩提道人,其实就是菩提道宗的祖师。 他从鹤童口中得知,生死簿其实分两本,一本主生,在长生大帝手中;一本主死,与紫微大帝一起消失。 另一方面,生死簿也是太虚宇宙生死大道的道胎。 (本章完) 第345章 山河图的蜕变 鹤童实际上便是玄黄鼎如今唯一的附庸,甚至因为困在这里太长,已经类似于玄黄鼎的器灵。徐青利用天魔法,在鹤童心灵中种下烙印,等于间接掌控了玄黄鼎。“可惜,玄黄鼎是长生大帝的宝物,我要强行炼化,起码要有玉阳真君的修为才有一点机会。”这还是徐青察觉到玄黄鼎中,长生大帝的印记已经消散的情况下。若是里面还留着长生大帝的印记,得叫释迦牟尼来才行吧。一般的太乙、大罗估计都不够格。徐青利用鹤童,将玄黄鼎收入山河图中,很快长生洞天崩散。他迅速逃离之余,还稍有意外,因为青铜镜居然没有如复刻夸父洞天那样复刻长生洞天。“莫非青铜镜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复刻长生大帝这级别开辟的洞天。”徐青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譬如纯阳界也可以看做是纯阳祖师开辟的洞天世界,青铜镜不也没能复刻。青铜镜的能力有局限,对于徐青而言不是什么坏事。若是青铜镜太厉害,徐青反而睡不着觉。因为这镜子,目前有点不受徐青控制的趋势。好吧,徐青从没有完全控制过青铜镜。但本能意识里,徐青明显能感觉到,青铜镜和他是性命交融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能,他堂堂天魔主,实际上已经成了青铜镜的器灵?另一边,徐青已经从鹤童嘴里得悉,生死簿的上册,也就是代表“生”的那部分,掌控在长生大帝手中,而长生大帝消失在太虚中,根本无从寻找。太虚乃是虚无清静之地,看似一无所有,实际上有许多太乙、大罗都在太虚中潜伏、沉睡或者做一些特殊的事。这些强大的存在,进入太虚中,往往都很低调,因为一旦动静太大,会招惹出很多的麻烦。当然,他们遁入太虚,如果不主动闹出动静,旁人也几乎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这倒是有点类似于所谓的黑暗森林法则。带着玄黄鼎回去,徐青的身影显化在山河图中,一人一树一道童。徐青一招手,山河图内堆积的天材地宝飞入玄黄鼎中。“愣着干什么,催动玄黄鼎炼化灵机出来吧。”徐青淡淡道。鹤童:“你的洞天,怎么五行道性如此齐备。”她惊讶绝伦,因为五行道性齐备,往往是太乙、大罗所开辟洞天的特征之一。当然,一些玄门正宗之法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那种凝实之感,绝对是太乙、大罗才有的特性。她跟随大帝多年,绝对不会看错。而且这株梧桐神树,绝对出身不凡。太古时代有建木作为天柱,眼前的梧桐神树也有类似的气质。其实大帝当初的手杖,也是一株天地灵根所化。徐青:“这些事不该你过问。”他淡淡一句,有无尽的威压从鹤童心中涌出。鹤童明明感觉徐青的修为不过天仙,却有种面对大帝的感觉。对方到底用了什么神通,竟令她身心都无法反抗。其实鹤童本身实力不弱,但被玄黄鼎羁绊,成为类似器灵般的存在,又不是身处于大世界中,有劫数历练,磨砺道心,所以心灵境界一直停留在天仙门槛级别。当然,她作为道童,能有这修为,也确实不错。毕竟长生大帝的道童往往是数百年一换,鹤童当初也不过刚服侍长生大帝短短百年。其实这些道童如果发展好,便可以成为长生大帝麾下的星宿神,不但神通强大无比,而且能调动长生大帝掌控的星辰之力,其中顶尖的,面对太乙、大罗也不逊色。徐青其实仔细勘察过鹤童的修行体系,他发现,鹤童的修行根基,其实远不及金丹正法那样扎实。只是由于长生大帝的缘故,使她修为法力提升远比金丹正法迅速。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修炼者,其实根本无望太乙、大罗。譬如玉阳真君这等存在,哪怕未证太乙,打杀这等人物,也不过是随手的事。因为金丹正法才是真正炼虚合道的路子。炼虚,是炼化太虚,合道是合无处不在的天地大道。唯有迈出这一步,才能在太虚宇宙呼风唤雨。纯阳七仙虽然没有正式合道,但他们的元神已经融入本身修持的大道中,道性强大。即使遇见一般的大罗,也没法令他们陨落,甚至封印都难以做到。尤其是走太乙的路子,脱出三清法的窠臼,哪怕境界仍是天仙,法力上限也更高。譬如三清法的路子,天仙境界,一元会的法力便到头了。走太乙的道路,则无这样的限制。但太乙到底是散数,如果毫无限制地提升法力,很可能会坠入魔道中,最终掌控不住自身的力量,被修持的大道同化。而修持三清法,迈上大罗之路,几乎没有堕入魔道的风险,化道的可能性也不高。所以太乙之路,在四大道宗这等道门看来,也是旁门散仙,算不得正途。因此纯阳祖师在四大道宗那边,算是破门而出的另类。只是天河道宗舍不得这个强援,用教外别传遮掩过去。徐青由于有了玄黄鼎,所以那些品质一般,甚至有所残缺的天材地宝,有了消化的路子。玄黄鼎可是生熟不禁的。大量的万物母气从玄黄鼎吐出。这些万物母气,无论是用来炼精化气,还是强化身体,都是一等一的奇物,而且元气纯净,十分容易吸收。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容易和玄黄鼎产生羁绊,成为玄黄鼎的附庸。好在,徐青目前能操纵鹤童,暂时驾驭玄黄鼎。至于日后,日后的事,当然是日后再说。有了玄黄鼎,徐青的山河图更上一个台阶,来自纯阳界的精纯五行道性不断往山河图汇聚。徐青隐隐约约感受到,山河图的品质在发生奇妙的蜕变。而且……徐青走出山河图,看到天空中,不断有乌云浓重,竟有紫色的气息若隐若现。这是山河图的雷劫!雷云之中,更有一个强大的神灵身影浮现。(本章完) 第346章 紫霄神雷 第346章 紫霄神雷 见到雷云的气息十分恐怖,徐青不假思索,直接收起山河图,瞬息间施展化虹遁术,再出现时,已经在一片茫茫大湖上,旁边是钟山。 此时明月在天,水汽浩渺。 正应了一段词。 玉鉴琼田三万顷。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不过,天上很快乌云遮蔽,雷声动天。 徐青暗叹。 这雷劫果然是应山河图的气息勃发,跑哪都躲不掉。 但他也不只是想躲。 毕竟徐青不打无把握的仗。 … … 城内,方宅。 方阁老正在躺椅赏月,忽然乌云漫天。 他禁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这小子的。 可徐青如此惫懒,他也无可奈何。 而且老方对徐青在大虞朝干的那些新政,确实是发自内心认可。 他目光凝聚在雷云中,只看到里面阴阳气息涌动,宛如深渊中的暗潮。 其中紫意丝丝缕缕浮现。 方阁老很清楚,这雷劫着实非同小可。 徐小子到底干了啥,招惹出如此厉害的雷劫。 他打了个哈欠,很快出现在黑水湖上。 “方老,这雷劫真可怕,不会是针对您老的吧。”徐青一脸关切。 方阁老翻了个白眼:“那我走,免得连累你。”徐青讪讪一笑:“我就是瞎猜的。” 方阁老目光落在变作徐青法衣的山河图上。 徐青立刻让法衣离体。 他还有内衣,不妨事。 而且被个糟老头子看了,有什么打紧。 山河图漂浮半空,泛起涟漪。 很像是在瑟瑟发抖。 “道人,你怎么把紫霄雷劫招惹来了。”里面鹤童清灵曼妙的声音传出来。 方阁老古怪地瞧了徐青一眼。 徐青解释道:“这是个器灵。” “你才是器灵,你全家都是器灵。”鹤童愤愤反驳。 方阁老咳嗽一声:“你们待会再吵。” 徐青一道五行神光打进山河图内将鹤童封住。 这小娘们,真是不打不消停。 他随即目光凝聚在雷云中。 只见雷云内的神灵虚影不断凝实,生出血液、皮肉以及若隐若现的经脉。 这雷劫中,竟然诞生了一尊有血有肉的神灵。 简直让徐青刷新对雷劫的认知。 方阁老脸色有点凝重,说道:“小心点。” 徐青轻轻点头。 他不敢大意,问道:“方老,你扛不扛得住?” 方阁老的额头冒起黑线。 徐青:“我意思是咱们一起扛。” 方阁老无奈道:“少在这里嘻嘻哈哈,要是扛不住,你这法宝就不要了吧。” 徐青神色一肃,点了点头。他嗅到了雷劫的恐怖,所以心里早有预设。 只是他想不到,用玄黄鼎给山河图升阶,居然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难道所有洞天类的法宝进阶,都会遇到这样恐怖的雷劫? 徐青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玄黄鼎引发的,还是洞天类法宝本身进阶就是这样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纯阳界日后灵机浓郁到一定程度,要升阶的时候,会不会有无比恐怖的劫数降临? 徐青心念一闪,压制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终于,雷云中的神灵开始发威,好似拿着一根鞭子状的神器,朝着下方的山河图挥过来。 一道紫霄神雷随即降落。 这是虚空中最恐怖的雷霆之一。 其本身便蕴藏四大终结大道之一的毁灭大道。 这道雷霆降落,即使天仙中的强者,都难以抗住。 徐青想也不想,用补天劫手施展五行神光,强行导引这道紫霄雷霆坠入黑水湖。 饶是如此,依旧有三成左右的紫霄神雷往山河图轰击过去。 此时,方阁老挥了挥手。 一股缥缈难测的神意出现。 徐青终于扑捉到了方阁老修持的大道。 阴阳大道! 他心道果然。 毕竟方阁老的修行是从道藏中自证自悟,修持阴阳大道,却也不奇怪。 在阴阳大道的神意侵染下,紫霄神雷迅速瓦解,化为纯净的元炁。 这时候,坠入黑水湖的紫霄神雷将湖中生灵轰碎不少,但纯净的元炁扩散,又仿佛又无穷生机涌出。 那些被轰碎的血肉很快混着元炁被残存的生灵吸收。 片刻后,一个个巨大的鱼虾跃出水面,灵气四溢。 造化之神奇,在此刻演绎得淋漓尽致。 徐青亦无比震惊。因为这些生灵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吸收血肉精气和元炁,简直不可思议,难道和阴阳大道的神意有关? 方阁老的目光也微微惊诧。 他似乎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奇妙的事诞生。 不过不等两人思索。 天空中第二道紫霄神雷降下,声势比刚才还大。 浓郁的寂灭大道之力散发出来,直接无差别攻击,将徐青和方阁老都笼罩其中。 徐青补天劫手再度催动,几乎所有的太初魔炁都化为五行神光。 寂灭大道之力不断消解徐青的五行神光。 眼看徐青要支撑不住时,方阁老的手按在徐青的肩膀上。 一时之间,徐青感受到一股纯净无比的阴阳二气涌入,并且这阴阳二气迅速补充了徐青消耗的五行神光。 阴阳二气对五行神光的加持,超乎徐青的想象。 这次紫霄神雷的雷劫之力完全被五行神光抵消。 眼见第三道紫霄神雷即将酝酿出来。 方阁老忽然开口,“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轻轻拍出一掌,阴阳二气如蛟龙一样飞出,然后像剪刀一样,居然将天空的雷云剪成两半。 “额。”徐青没想到老方居然强到这种程度。 雷云一分为二,好似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连里面的神灵都跟着一起消散。 明月再度浮天,湖水中无数大鱼巨虾涌动,宛如东海龙宫的水族出没。 方阁老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往西边看过去,天际之处,隐约有一丝金光起伏。他皱了皱眉头,然后道:“应该结束了。” “方老,你没事吧。” “你想我有事?” “不敢。” 方阁老眼神有些疲惫,轻声道:“我帮了你,未必是好事。” “怎么说?” “不是自己渡过的劫数,将会累积。”方阁老忽地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借贷,我懂。”徐青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他还想到另一个道理,欠的债大到太虚宇宙都还不起,又当如何? 与此同时,青铜镜的镜面再度泛起涟漪,出现了新的变化。 (本章完) 第347章 窥见与论道灭神法会的开端 一丝玄黄气息出现在青铜镜中。徐青心知,这玩意儿能让如今的青铜镜出现异常变化,决计不简单。他来到钟山之巅,山河图平铺开,而徐青的身影出现在山河图内。没有解开鹤童身上的束缚,徐青注意力直接放在青铜镜内的玄黄气息中。他迟疑片刻,青铜镜以旁人瞧不见的方式出现在徐青面前。补天劫手探过去。那一丝玄黄气息,好似水流一般涌进徐青的天魔身内。轰!一股神圣、浩瀚、深邃甚至令所有生灵本能向往期盼的气息从徐青身上发出。那是万物追逐的本能之物——长生!“大帝!”鹤童在五行神光的束缚中,依旧感受到了这股“气”,忍不住惊呼。而徐青闭目不语。太始魔炁环绕他的天魔意识,使徐青没有受到玄黄气息内的意志干扰。反而通过青铜镜流出的玄黄气息,徐青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仿佛处于上帝视角,视线内存在着一尊强横无边的大帝。这就是长生大帝么?徐青有种说不出的震惊。对方的气息强大到,连现在的徐青都觉得,要是如今的自己出现在对方面前,未必比一只蚂蚁强多少。天仙和四御排名第二的大帝,竟然有如此不可逾越的差距么?那么当时神道第一人的“紫微”又该如何强大。而如今继承紫微神权,号为当世神道第一人的真武,岂不是强到现在的徐青无法想象的程度。长生大帝眼前是一抹黑暗,而黑暗中,有隐约的猩红闪过。徐青似乎一下子拥有了长生大帝的视角。在长生大帝的感知中,眼前的黑暗,竟隐藏着数不尽的强横存在,而且个个气息非常邪恶。不,与其说邪恶,不如说和天地完全不相容。长生大帝一挥手,数不尽的道兵和星宿神灵杀出,冲进黑暗,与其中的邪恶存在厮杀在一起。伟力碰撞,战争的气息,仿佛要摧毁这片世界。“这是哪一方世界?”徐青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却又难以确定。他忽然间,看到一座高山。昆仑山?不,高山比纯阳界的昆仑山要庞大不知多少。没过多久,徐青看到一个个赤膊的蛮族,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出现,有的蛮族祭司,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有排山倒海的力量涌出……这些蛮族显然是来给长生大帝助阵的。徐青看得出,这些蛮族的实力,远比黑水州、天河州的蛮族要强大,一些蛮族变化出的身躯,宛如上古神话中的神魔、异兽,动不动都能发出担山赶月的力量……徐青宛如置身于一处极为可怕的上古战场,亲身经历了一切。渐渐地,他看清了黑暗中的怪物,那是一个个傀儡,没有丝毫感情,没有疼痛,仿佛是纯粹的杀戮机器。双方的大战持续了许久。徐青下意识,甚至认为有长达千年甚至数千年之久,没有停歇。古战场遍地是鲜血。那是无数的蛮族、星宿神灵、道兵……等等超凡生灵的鲜血汇聚,不是血河,而是庞大无比的血海。长生大帝在这个过程中,似乎也受到了伤害。徐青说不清楚是什么伤到了长生大帝,但毫无疑问,长生大帝身上的气息不再那么神圣,而是逐渐开始变得邪恶起来。轰!在长生大帝的气息越来越邪恶时,徐青看到的画面戛然而止。“下面呢?”徐青终于从玄黄气息带来的记忆画面中清醒过来,然后发出每个看到太监小说的读者的疑问?这不是它好不好看的问题,这是有没有的问题。现在确实是没下面了。徐青有点难受,不算特别难受,就是不爽而已。紧接着,有些恍惚。虽然只是经历了长生大帝残留的记忆画面,终归有些岁月漫长。好在,太始魔炁稍微流转,徐青又变回徐青。这就是太始魔炁的厉害之处。有太始魔炁在,他保持自我很简单。问题来了,如果有一天,他没有太始魔炁,又当如何?所以,那就得杜绝这类事发生。徐青抛开有关于此的念头,开始思索,那些黑暗中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又来自何处?还有,他为什么没从长生大帝的记忆里,看到生死簿的上册?有太多的迷雾需要徐青解开。以及,那一缕玄黄气息是什么?功德,亦或者其他?反正青铜镜暂时没有给出解释。接下来,徐青利用山河图的蜕变,开始加速了仙朝真传的培养。他有天魔幻镜,又有山河图这样灵机无比浓郁的洞天,修炼紫府金丹的真传弟子进步速度非常神速。……与此同时,在天河道宗修行的徐清竹进步速度也很快。她已经成功踏入金丹境,接下来便是开辟紫府,蕴养元神。等到破妄归真这一关过去,元神便真正成了,可以称得上地仙。这一步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如果仅凭自己,迈过去的概率极低。四大道宗多是通过令弟子们不断转世,积攒仙缘,来迈过这一关口。因此四大道宗的辈分,不是按师徒来算的,而是看修为。毕竟这一世是师徒,如果师父遭劫,下一世多半还是由自家弟子接引回来,到时候辈分怎么算?徐清竹由于身份特殊,她是直接拜在重水峰门下。重水峰在天河三十六峰中,亦是排在前列。重水峰首席大弟子崇山真人已经修成元神,位列地仙。别看他现在只是地仙,由于是自证自悟,破妄归真的元神真人,可比那些嗑药或者敕封的天仙地位超然许多。这些天仙,在四大道宗的真传眼中,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根性浅薄”。多数是用来给道宗挡灾的。而他们这些真传,别看许多人修为不过是元神地仙层次,实际上都有宗门赐下的厉害宝物。这些法宝,往往有不逊色于天仙的实力,甚至一些特殊法宝,连太乙、大罗都奈何不得。譬如崇山真人有一条捆仙索,祭出之后,大罗之下,根本逃不开。“师妹,再过些年,便是论道灭神法会开幕的时候,你可以准备一番了。”崇山真人现在对徐清竹的态度好转许多。因为徐清竹入门之后,展现出极高的心性和天资。而且她在进阶金丹之后,居然直接修出一元重水。要知道,这是重水峰的本命水法,一般来说,需要元神地仙才能掌握,而徐清竹仅仅是金丹修士,便能将其修炼出来,足见天资之骇人。另一方面,一元重水修行时,容易滋生心魔。这也是许多重水峰真修的一大困扰。不知为何,徐清竹修成一元重水之后,居然一个相伴生的心魔都没出现。甚至崇山真人在对徐清竹演示一元重水时,还发现自己的心魔居然极为畏惧徐清竹。要知道,那段时间,由于崇山真人修为即将突破一个小瓶颈,他心魔滋生得格外厉害,为此苦不堪言,所以脾气不太好。徐清竹令他心魔畏惧,使崇山真人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利渡过修行的瓶颈。如今他已经是渡过三灾的元神地仙。和鬼仙不同,道门的元神地仙只需要三灾,便可以在一两百年的修行中,顺理成章地进阶天仙。当然,道门也有躲三灾直接成就天仙的法门。只是那样一来,根基难免浅薄不少。也有一些道门天仙,只选择渡过雷灾,其余两灾则是躲过去。真敢直接渡过三灾的天仙,都是天之骄子,非同寻常,有冲击大罗、太乙的希望。个个都是四大道宗重点培养的对象。崇山真人渡过三灾,更是坐稳了重水峰的首席大弟子之位。其实上一个渡过三灾的元神地仙,还得追溯到这一代的宗主苏清河了。苏清河也是被钟老道坑了一下,被骗去当天河道宗的宗主。因为当宗主固然资源充足,却也有许多额外的杂务。不过另一方面,红尘历练,对于心境提升是有利的。但舍道之外,再无他物,才是更多天骄人杰的首选。因为简单,且坚定。红尘仙向来是道门修行中最难的一条路,稍不注意,便可能道心失守,从此与大道无缘。但崇山真人,见徐清竹不生心魔,又觉得师妹天生适合走这条路。只是天河道宗,一向是修行的事,是自己的事,不管,也不劝。曾经有外门弟子拜入时,修炼了蛮族的神魔练体法,宗门高层知晓之后,一样听之任之。反正是天河道宗自家人便行。如那大河滔滔,里面什么都有。徐清竹一开始对崇山真人还有点看法,觉得这个大师兄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经过这些年接触,她心里明白,大师兄不是针对谁,是对所有修行没前途的弟子都针对。这样也好,尊重是靠自己得来的,不是靠背景家世。虽然她爹放在天河道宗,应该算不了什么。徐清竹悠悠想着,再过些年,她证就元神,渡过三灾,应该就有资格和老爹一较高下了。届时不知道宗门赐她什么法宝。实在不行,借大师兄的捆仙索一用,到时候给老爹来个捆绑,抓到娘面前。一念及此,徐清竹心里有点偷着乐。另一边,崇山真人提醒了徐清竹关于论道灭神法会的事之后,便即离开。法会召开的地点离菩提道宗所在的星域不远,唤作灵台星海。传说中,此处乃是太虚宇宙最初最古的地方。昔年,太虚境的主人太虚道人,便在此以太虚镜开辟宇宙,以太清钟定阴阳清浊。可以说,灵台星海的诞生还在太虚宇宙之前。每次论道灭神法会,皆由各大道宗弟子参加,不限于四大道宗,修为只要是天仙以下即可。而靠丹药和敕封修成天仙的外道元神,可以放宽到天仙层次。另一方面,进入灵台星海,开启论道灭神法会之后,法宝等外物或者修为、法力都不是在法会中脱颖而出的绝对因素。因为论道灭神法会中,最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天魔。这些天魔跟外界的天魔族还不一样,外界的天魔,几乎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行事全凭本能,而灵台星海的天魔,有一些特殊存在,具备自我意识。准确的说,由于太虚宇宙的特殊性,天魔诞生自我意识几乎不可能。而灵台星海,由于本质不属于太虚宇宙,才有这种具备自我意识的天魔存在。或者说,这类天魔,本身就不属于太虚宇宙。据传,在太古、上古时代,这些天魔差点统御太虚宇宙。若是它们成功,如今的太虚宇宙,又是另一番气象了。……“世人皆行邪道,邪亦是正。”长春真君对眼前的徐青化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原来论道灭神法会即将开启,徐青化身也要参加,长春真君特意对他叮嘱一番,并说了一些灵台星海的事。徐青有所触动。因为和古籍记载不同,长春真君对灵台星海的天魔,并没有普世的看法,而是用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总结。在长春真君口中,灵台星海的天魔并非邪恶,只是因为世人皆行邪道,所以才是被迫邪恶。他有些恍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莫非如今正道,皆是损不足而奉有余?”长春真人哈哈大笑:“大罗之路,皆是如此。咱们纯阳太乙,的确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么说,太乙之路,更符合天道?”“李青,你以为天道便是对吗?”“天道长存,若是错的,不会长存。”徐青沉吟一阵,然后回道。“存在皆是道。道无高低。善恶是非却是人来定的。所以正邪,也是人来定的。这次本宗想要跻身四大道宗,其实也是为了完成祖师的夙愿。”“莫非是为定太虚宇宙善恶公私?”徐青微微惊讶地回道。他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这善恶公私,难道纯阳道宗来定,便是对的。此类事,总归是看谁拳头大,而不是道理大罢了。譬如大虞仙朝的善恶公私,便是徐青来定的。他拳头最大,他的道,就是公道!(本章完) 第348章 修罗旗 第348章 修罗旗 长春真君听闻徐青的回答,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未褒奖,也未置评,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徐青依言告退,心中虽有些许思索,却也猜不透真君这笑而不语背后的深意。返回玉阳洞天途中,他脚步匆匆,洞天内云雾缭绕,灵鸟啼鸣,可他无心欣赏这清幽景致。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鹅黄道袍、眉清目秀的童子迎面而来。那童子身形灵动,快步走到徐青跟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脆生生说道:“李真人,真君有请,劳您移步前往真君洞府一叙。” 徐青微微一怔,旋即展颜应下,心中暗自揣测玉阳真君召见所为何事。 踏入玉阳真君的洞府,内里宽敞明亮,一应摆设则十分简朴。 玉阳真君身着一袭月白色道袍,正端坐在石榻上。见徐青进来,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和煦笑意,开口道:“李青啊,你来啦。” 徐青赶忙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礼数周全地说道:“晚辈李青,见过真君,愿真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玉阳真君抬手虚扶,笑道:“不必多礼。此次唤你来,是因论道灭神法会眼看就要开启。我这里有一枚替身符,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你且收下。” 说罢,真君袖袍一挥,一道流光闪过,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符箓便飘到了徐青面前。徐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伸手接过,躬身拜谢。 他心里不禁暗自嘀咕:“这铁脚大仙,可比那长春子靠谱多了。老长春子说了半天,净是些云山雾罩的话,啥实在好处都没给,还是玉阳真君爽快。” 想着,徐青在心底悄悄给玉阳真君竖了个大拇指。 玉阳真君接着叮嘱道:“论道灭神法会,鱼龙混杂。你若是遇上那些修为看似低浅的人,可千万要多加小心。” 徐青满脸疑惑,拱手问道:“真君,这是何意?修为低浅之人,按理来说不是更好应对吗?” 玉阳真君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见识不够。每一届论道灭神法会,四大道宗都会给他们悉心栽培的真传弟子赐下法宝。这些法宝来历非凡,有些甚至能追溯到太虚宇宙初创之时,更有甚者,本就是一方大道的道胎所炼制,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威能。其中某些极为特殊的法宝,即便是我辈见了,都得头疼不已,更何况你。” 徐青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晚辈倒是听闻过一些厉害法宝的传闻,只是他们这粗浅修为,又该如何驱使它们呢?” 玉阳真君道:“自然是通过掐法诀、念咒语等方式,引动法宝内的力量。”徐青大着胆子追问道:“那咱们纯阳道宗,可有类似这般厉害的法宝?” 玉阳真君脸色瞬间一黑,似是被这话噎住了,沉默片刻后,才恢复平静,缓缓说道:“本宗向来注重自身修行,秉持‘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理念,瞧不上那些借外物逞能的行径。哎,我看这替身符给你,都有些浪费了。” 徐青一听,心中一紧,赶忙赔笑道:“真君莫恼。我听赵靖赵师兄说,他那儿的万花仙酿即将出原浆了,我这就去给您打来,定让您一饱口福。” 玉阳真君听闻,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抚须点头道:“既然你有这等要事在身,那替身符的事儿,暂且搁下吧。” 徐青忙应了声:“唯。” 从玉阳洞天出来,徐青径直朝着纯阳宝库走去。 刚到纯阳宝库门口,便瞧见赵靖正站在那儿翘首张望。一看到徐青,赵靖原本严肃的面庞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迎上来,热络地说道:“李兄,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想当初,在道宗内,私下里不少人都对赵靖指指点点,骂他是靠着关系才在宗内立足,资质平庸、不堪大用。 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赵靖凭借着经营纯阳宝库,在宗内财雄势大,已然成了以纯阳宝库为核心的小团体的话事人。掌教对他搞的这些“私活”非但不反对,反倒颇为支持,毕竟仙酿这门生意,不仅给道宗带来了丰厚的收益,还大大提升了长春掌教在道门中的威望。如今,纯阳道宗的仙酿,在附近星域的道门之中已然成了硬通货,备受追捧。 不过,徐青心里清楚,要想让仙酿彻底在太虚宇宙站稳脚跟,打开更大的市场,还得找个有足够分量的人物来背书或者代言才行。只是,他也明白,这事急不得,等纯阳道宗跻身四大道宗之列后,再着手操办,才更为稳妥。 兄弟二人相见,免不了一番热情寒暄。 寒暄过后,徐青将给玉阳真君打酒之事告知赵靖。赵靖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徐青又话锋一转,说起法宝的事儿。赵靖听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玉阳师叔这话,其实有些偏颇。咱们纯阳道宗,并非看不上外物,实则是没有那种顶级法宝啊。” 徐青好奇问道:“这类顶级法宝,究竟是何种事物?” 赵靖解释道:“这类法宝,被称作先天灵宝,皆是天地初开时,汲取大道本源孕育而生。” 徐青追问道:“以咱们纯阳道宗的实力,难道就搜罗不到一两件先天灵宝吗?” 赵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其中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公案。当年,四大道宗共同立下誓约,若是非四大道宗之人持有先天灵宝,天下修行者便要群起而攻之。”徐青闻言道:“竟还有这种事?”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的青铜镜,还有那老妖的太清钟,心中暗忖:“这两件宝贝要是被四大道宗知晓,那还得了……”想到平日里和老妖不对付,徐青竟忍不住冒出将老妖举报了的念头。 赵靖接着说道:“虽说有这誓言,但真有人手持先天灵宝,四大道宗也很难算出具体是谁,毕竟这类人往往身负大气运,若是没对付下来,反而平白结仇。师弟,你可知道九黎世界?” 徐青点头道:“略有所闻。” 赵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九黎世界的蛮王,手中有一件名为修罗旗的宝物,此宝便属于先天灵宝之列。蛮王修成蚩尤真身,又掌控着修罗旗,在咱们纯阳道宗内,怕是只有纯阳、重阳两位祖师,才能压他一头。” 要知道,纯阳祖师、重阳祖师,那可是四大道宗内,准教主级别的存在。这教主,并非指一般的宗主,而是专指四大道宗的开山祖师那一级数的人物。在太虚宇宙中,能达到准教主级别的大能,几乎可以横着走了。至于教主级别,那更是强大到足以冲击三清境,即便面对昔年威名赫赫的紫微、长生大帝,也能与之大战一场,不落下风。 … … 纯阳界内,徐青的本体正端坐在静室内闭关修炼。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 此时,一面古朴的青铜镜正悬浮在他面前,青铜镜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镜面上泛起层层涟漪,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方奇异世界的虚影。 只见那天空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百万蛮族战士正在一位蛮王的带领下,围绕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疯狂舞动。他们身着兽皮战甲,脸上涂着神秘的图腾,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祭坛中央,插着一面巨大的黑色大旗,旗面上绣满了狰狞的骷髅,每一根旗杆上都缠绕着强大生灵的血肉、内脏以及神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徐青心中明悟,这正是修罗旗,蛮王应该是九黎蛮王。 只见旗面上的每一只眼睛都仿佛活了过来,正喷吐着滚滚黑雾,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紧接着青铜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镜面如汹涌的波涛般荡漾不休。徐青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镜中景象。 只见那血红色的天幕下,修罗旗正缓缓展开,旗面的每一道褶皱,都像是一张巨大的黑洞,在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虚空。十万蛮族战鼓同时擂响,沉闷的鼓声如雷霆轰鸣,震得人耳鼓生疼。鼓皮上凝结的黑血,顺着鼓槌不断滴落,在祭坛周围迅速汇聚,形成了一条散发着恶臭的血河。 “嗡——”青铜镜发出一声宛如龙吟般的巨响,镜中景象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徐青清楚地看到,旗面上有八百一十颗仙人心脏开始跳动起来,每一次有力的搏动,都激射出一圈圈血色波纹,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当修罗旗完全展开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百万蛮族战士齐声发出非人的嘶吼,那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震得青铜祭坛上的骨幡剧烈摇晃,簌簌作响。毫无征兆地,血雨倾盆而下。一滴血雨正中一名蛮族士兵的眉心,那士兵的皮肤瞬间裂开,如干裂的土地,露出底下蠕动着的黑色血管,仿佛一条条黑色的小蛇。 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原本粗壮的身体变得更加魁梧,肋骨一根根刺破皮肤,化作尖锐的骨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原本普通的皮甲,在磅礴的魔气侵袭下,瞬间熔炼成暗金色的鳞甲,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手中的青铜战斧,竟自行分裂重组,变成了一把缠绕着血色闪电的骨刀,刀身上符文闪烁,透着无尽的杀伐之意。 “杀!”变异后的蛮族战士发出一声咆哮,挥出骨刀。 三名正在结阵防御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凌厉的一刀劈成了漫天血雾,血雾在风中飘散,场景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被这血雾沾染到的其他蛮族士兵,也纷纷开始变异,整个战场瞬间沦为一片血肉熔炉,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胆战心惊。 徐青目光紧紧盯着镜中画面,他注意到修罗旗旗杆上缠绕的血肉、内脏,竟像是活了过来,上面睁开了数百只魔眼,魔眼通红,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祭坛中央的黑色大旗无风自动,旗面缓缓浮现出一幅幅九黎魔神图录,每一尊魔神都形态狰狞,张牙舞爪,仿佛在疯狂地吞噬着修士们的灵魂。当第一缕血光扫过修士阵营时,那些修士甚至连神魂都来不及逃脱,便直接被炼化成了旗面上的血色符文,为修罗旗增添了一份诡异的力量。 “这……这就是先天灵宝的恐怖威能吗……”徐青喃喃自语。 他清楚地看到,在那血河深处,有无数冤魂在痛苦地挣扎、哀嚎,他们都是被修罗旗吞噬的修士,如今被困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无法解脱。 更让徐青感到震惊的是,每当有一名修士被击杀,修罗旗的血色便会加深几分,仿佛在不断吞噬着力量,变得愈发强大。 突然,青铜镜再次剧烈震动起来,镜中景象瞬间变成了一片血海,血浪翻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徐青耳边响起无数怨魂的低语声,那声音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刺痛着他的天魔意识。 “放肆!”徐青怒喝一声,体内太始魔炁瞬间爆发,如汹涌的黑色火焰,向着那些幻象席卷而去。 在太始魔炁的冲击下,那些幻象瞬间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徐青深吸一口气,很快便明悟过来,青铜镜显示的,是九黎世界的蛮族攻伐其他修行世界的画面。 “真是惨烈啊……”徐青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他隐隐约约觉得,一旦大虞仙朝的甲子之劫爆发,恐怕也会面临这般恐怖的劫难。想到这里,徐青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紧迫感,时间紧迫,留给他准备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 … 九黎世界。 “大王,有太上道的行走来访。” (本章完) 请一天假 请一天假 最近状态不好,休息一天调整一下 (本章完) 第349章 仙朝劫起 第349章 仙朝劫起 九日横空。 九黎蛮王抬目望去,只见远方缓缓走来一人,自是太上道派出的行走。 九黎蛮王心中一惊,对方赫然是一个无面道人。那道人周身气息缥缈,仿若与天地相融,让人难以捉摸。九黎蛮王暗自揣测,不知这无面道人是修为臻至太虚无相之境,从而自然生出这般无面之态,还是以高深道术故意为之,隐匿了真容。 九黎蛮王与蛮族中一些只图享乐、甘愿当个酒囊饭袋的大巫截然不同,他心怀极大的野心。自从修成蚩尤真身之后,他便清醒地认识到,哪怕巫族的力量再如何强大,在那些通晓天机,且手握极厉害法宝、精通高深道术的道门强者面前,依旧犹如人家盘中待宰的羔羊。 实际上,在巫的修行体系里,于合道这一方面,先天便比不上道门的太乙、大罗境界。道门之人合道之后,元神能够寄托虚空,只要大道不毁,几乎没有陨落的风险,仿若与天地同寿,超脱了生死轮回。而巫族即便修行到了极高的层次,却受限于先天神魂修行的不足,无法炼出元神,进而难以融入大道。不过,巫族有着自己独特的修行终点,那便是以力破道。 所谓以力破道,便是要凭借自身无与伦比的力量,破开太虚宇宙大道加诸在自身之上的重重束缚。一旦成功,从此便不再受太虚宇宙任何大道的约束。不仅如此,若是机缘一到,甚至能够独自开辟新的宇宙,成为一方宇宙的主宰。这一境界,又被称之为“古神”境,其威力强大至极,足以与道门中赫赫有名的三清境、昊天境相抗衡。 然而,古神境虚无缥缈,犹如镜花水月,即便是在巫的修行上已然堪称当世第一的九黎蛮王,对于这“古神境”依旧是琢磨不透半分,仿若在黑暗中摸索,找不到一丝通往光明的线索。而且,想要以力破道,首要之事便是得找到太虚宇宙一切大道本源的源头——太虚镜。那太虚镜,承载着太虚宇宙的无尽奥秘,是开启古神境大门的关键所在,可它却神秘莫测,不知隐匿于宇宙的哪个角落。 九黎蛮王念头如闪电般一闪而过,而后神色平静地瞧着面前的无面道士,开口问道:“不知行走如何称呼?”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仿若从远古传来。 “道本无相,殿下称呼我为无相道人即可。”无面道人声音空灵,仿若不沾染丝毫尘世气息,悠悠传入九黎蛮王耳中。 九黎蛮王随即带着身边一众大巫,以蛮族最为敬重的礼节向无相道人见礼,而后恭敬地将其请进宫室内。一进入宫室,九黎蛮王便开始了一番吹捧,言辞之中满是对无相道人的尊崇与恭维,一时间,宫室内气氛热闹非凡。 待得气氛稍稍融洽之后,九黎蛮王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对方此番前来的来意。无相道人也不隐瞒,缓缓说出了缘由。九黎蛮王静静地听着,待听完前因后果,不禁惊讶道:“虽然我等之前合力击退了纯阳道宗、天河道宗,更是立下誓言,令二宗不再于本界传道。可对方到底是太虚宇宙的一方霸主,那纯阳界更是纯阳祖师亲手开辟,论修为当在本王之上。如今让我无缘无故去征伐纯阳界,岂不是要恶了纯阳道人,给自己招来无穷灾祸?” 九黎蛮王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他在太虚宇宙交游广阔,人脉颇广,隐约听人提起过一些隐秘之事。据说那纯阳祖师实则是长生大帝活出的第三世,而长生大帝活出的第二世,甚至还曾点化过天河祖师。这天河祖师的来历同样非同小可,据传他乃是紫微大帝曾经麾下的北极四圣之一,与真武一脉交情深厚,关系紧密得如同手足。也正因如此,天河道宗和真武一脉世代交好,渊源极深。而真武又拜入太虚道宗,成为其旁支,如此一来,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所以别看纯阳道宗没有列入四大道宗之中,可实际上其根基深厚无比,内部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实上,太上道宗虽然贵为四大道宗之首,势力庞大,门中大罗、太乙境界的强者都有多位,可太虚道宗、天河道宗、纯阳道宗这三家却隐约有抱团的架势。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太上道宗的地位实则并不稳固,不得不与菩提道宗牵扯不清,试图寻求新的平衡。 那菩提道宗实际上也是被太上道宗扶持起来的,再加上纯阳祖师出世较晚,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之中钻了空子,这才得以位列四大道宗。蛮王近年来也有所听闻,纯阳道宗打算在接下来的论道灭神法会上,将菩提道宗从四大道宗的位置上拉下去。一旦此事成功,纯阳道宗顺利位居四大道宗之列,有了这等地位的加持,自是更不会惧怕太上道宗。如此局势,九黎蛮王心中门儿清,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给太上道宗当枪使,卷入这复杂的势力纷争之中,成为别人的棋子。 无相道人见九黎蛮王这般犹豫,当即开口道:“蛮王莫非忘了,昔年一战,你早已开罪天河、纯阳,如今事到临头,岂有退路可言?”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九黎蛮王听后,微微皱眉,反驳道:“那次的事,天河、纯阳不占理,而且本王为护佑族人,保我蛮族一方平安,不得不与他们开战。可如今要我主动征伐纯阳界,那又是另一回事,性质全然不同。”九黎蛮王心中对太上道宗的不满愈发浓烈。 这些年来,九黎部落四处征伐许多世界,难道真的是蛮族天性好战吗?实则不然,还不是为了帮太上道宗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清除异己。每次九黎部落费尽心力清除那些世界的妖魔和土著强者之后,便会有太上道宗的人降临。他们打着传道之名,实则是在暗中渗透那方世界,行那捕捉“天道”的疯狂之事。 没错,太上道宗的所作所为极为疯狂,他们居然在大肆捕捉各方世界的天道,试图通过某种诡异的手段炼出什么“东西”来。这,便是太上道宗最大的秘密,隐藏在黑暗之中,不为人知。九黎蛮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此事,可他深知其中利害,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只能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要知道,太虚三千界,每一界的天道,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也无法像生灵那般修炼,可其本质却近乎太乙、大罗境界的强者。这“太上道”究竟想干什么?九黎蛮王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太上道宗,或许才是太虚宇宙最邪恶的势力,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天地间的正道。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有证据,他也不敢胡乱宣扬。因为太上道宗的镇宗之宝,并非传说中丢失了的太清钟,而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八卦炉。那八卦炉,拥有着恐怖至极的威力,能够炼“大道”。这一事实意味着,即使九黎蛮王修炼成了蚩尤真身,拥有强大的实力,亦或者那些已然合道的太乙、大罗境界的强者,一旦不慎进入八卦炉,都有陨落的可能。 不过,八卦炉开启的代价非常之大,需要消耗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力量。也正因如此,太上道宗迄今为止,也没用过几次。而且每一次动用之后,都要封山许久,进行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以恢复宗门的元气。 无相道人见九黎蛮王再三推辞,神色依旧沉稳,不急不躁,仿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缓缓说道:“宗主以无上的太上神算推演天机,算出纯阳界如今有人在试图建立新的天庭。一旦这条路走通,怕又是一个紫微大帝出世。届时,整个太虚三千界,都将归入其统治之下,天地格局将被彻底改写。”那声音仿若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宫室内回荡。 九黎蛮王听闻此言,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脱口而出:“天庭?”在他的认知里,天庭那可是一段极为古老且震撼的存在,其影响力深远,曾经改变了整个太虚宇宙的格局。 无相道人见九黎蛮王的反应,冷笑一声,说道:“一旦有新的天庭诞生,那六道轮回便会再度桎梏天地间的芸芸众生。命运也将随之出世,到那时,尔等还能有如今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九黎蛮王的心头。 天庭、六道轮回、命运,这三者堪称所有长生者的大敌。遥想昔年,紫微大帝有感于天地间的长生者数量众多,且各自肆意妄为,毫无约束,整个太虚宇宙秩序混乱不堪。于是,紫微大帝定下天条,试图以严苛的规则来约束这些强者。不仅如此,紫微大帝还借助轮回和命运的力量,来惩治和控制那些长生者。不得不说,天庭的出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长生的强者得到了约束,混乱的宇宙秩序有了些许好转。但对于长生者而言,谁不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逍遥于天地之间呢?他们追求长生,本就是为了摆脱世间的一切束缚,追寻那无拘无束的自由。故而,天庭的存在,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有长生者眼中的公敌。哪怕紫微大帝这样拥有盖世无双实力的强者,最终也陨落在创建天庭的大业中。否则,以紫微大帝的实力,即使冲击昊天境失败,也不至于彻底湮灭,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后来,太上道宗虽然一度称霸太虚宇宙,势力如日中天,可也没有做出像紫微大帝那般激进的举措。 “宗主以太上神算推演,自是不会算错。” “那贵宗怎么不去?” “论道灭神法会在即,若是本宗出手,难免激起很大的矛盾。只能有劳蛮王了。”无相道人。 九黎蛮王见到对方施压,心知再推脱下去,搞不好得去八卦炉走一遭。 没办法,他受制于太上道宗,此事终归推脱不得。 九黎蛮王只好应承下来。 无相道人见蛮王识相,微微一笑:“这是纯阳界的道标。” 他丢下道标,随即飘然而去。 根本不怕蛮王阴奉阳违。 九黎蛮王于是对自己的心腹祝幽大巫吩咐了派人攻伐纯阳界的事。 祝幽大巫见九黎蛮王虽然特意叮嘱,却从刚才的对话中,猜到蛮王也不是很想使力。他更知晓纯阳界的来历,所以接过蛮王旨意之后,吩咐人找来自己的好友五凤大巫。 别看五凤大巫不是九黎部落的嫡系,可人家现在凭借仙酿,在九黎部落吃得很开。五凤大巫如今更是祝幽大巫拜把子的兄弟。 “什么,攻伐纯阳界?”五凤大巫听闻前因后果之后,心下吐槽不已。 这祝幽老小子,平日里吃了他不知多少回扣,居然在这种时候坑他。纯阳界,一听就和纯阳道宗有干系。 而且他隐约听徐青那边提起过,仙酿和纯阳道宗有干系。 只是祝幽这老小子也不好得罪。 五凤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 他随即去了天河州,找到桑南氏的木桑老祖,还拿出了祝幽大巫给他的九黎令牌,催促对方去进攻纯阳界。 木桑老祖一脸苦相,可面对九黎令牌和五凤大巫的威逼,也不敢拒绝,只好接下命令。 … … 五凤大巫当然知晓,木桑老祖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不是个成器的东西。 但是,这老小子背后傍着天河道宗。五凤大巫一向清楚天河道宗和纯阳道宗交好,关系亲密得如同一家人。他此番派木桑老祖去进攻纯阳界,这不就等于是给对方通风报信的绝佳机会么。 这一战肯定是要打的,不打不好交代。 但怎么打,那是个技术活。 别看九黎部落征伐了许多世界,可大家都是场面人,硬骨头和软柿子,从来都是两种策略好吧。 (本章完) 第350章 意外 第350章 意外 在黑水州的清水氏领地,四周山林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拂动树叶的沙沙声。 木桑老祖在慎重地请示天河道宗之后,便匆匆赶来,与徐青的魔王护法胖道人在此碰面。胖道人那圆滚滚的身躯如小山一般,看到木桑老祖现身,原本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木桑老祖上前一步,神色恭谨中带着几分复杂,然后说了事情大概。 胖道人得知对方来意后,脸上的肥肉禁不住抖了抖,露出一脸的古怪之色。心中暗自腹诽,要不要这么离谱,攻打纯阳界,竟然还先跑来打个招呼? 此时,山林间一片寂静,仿佛连鸟兽都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实际上,木桑老祖对胖道人的具体来历依旧一知半解,只听闻对方背后有纯阳道宗撑腰,且是纯阳界土生土长的仙人。 不管怎样,天河道宗与纯阳道宗向来同气连枝,木桑老祖身为天河道宗的外门长老,自觉与胖道人勉强也算世交。木桑老祖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自卑,毕竟自己出身蛮族,并非天河道宗的真传弟子。 而人家的后人,如今已是天河三十六峰中重水峰的真传弟子,说不定哪天就变得位高权重,管到自己头上。如此一想,木桑老祖愈发觉得该打好关系,丝毫马虎不得。 “因有太上道给予的道标,九黎部落那边能够通过布置祭坛,直接入侵纯阳界。”木桑老祖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向胖道人说道,“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以及降临的大概位置,我都会提前告知道友。” “这一战,目前看来是不得不打的。”木桑老祖接着又是满脸苦色地抬头望向天空,然后缓缓说道。 “必须要有伤亡?”胖道人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木桑老祖。 “嗯。”木桑老祖沉重地点了点头。 胖道人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明白,看来得好生思量一番了。虽说这一战不至于惊天动地,但演戏也得演得像模像样,不然实在无法向各方交代。他与木桑老祖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清楚,为了这场戏,他们怕是要操碎了心。此时,一片乌云悄然飘过,遮住了原本洒在林间的阳光。 …… …… 纯阳道宗,长春洞天。 在一处云雾缭绕的清幽山谷中,长春真君与徐青的化身李青碰面。山谷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四周的奇花异草随风摇曳,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芒。长春真君身着一袭月白色道袍,白发飘飘,仙风道骨尽显。他听闻李青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上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纯阳界仙朝的事,尹正跟我提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太上道宗不想本宗跻身四大道宗之列,故意下个绊子罢了。”长春真君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将这件事视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在他看来,眼下的大事是如何在论道灭神法会上将菩提道宗拉下马,相比之下,纯阳界的事情简直无足轻重。 “掌教对天庭的事,一点都不在乎?”李青眼中满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长春真君洒然一笑,那笑容中透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无拘无束:“你们若真能在纯阳界弄出天庭来,那也是定数使然,何必担忧。祖师说得好,修仙的人,总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从没想过,天也有自己的命。”长春真君说话时,山谷中的云雾似乎也随着他的话语轻轻飘动,如梦如幻。 李青听后,心神猛地一动。“天也有自己的命!” 这话如同洪钟般在他心中回响。 妙啊!他心中暗自赞叹。 长春真君接着道:“我等虽然得道长生,可是比诸宇宙、大道,与蜉蝣有何区别。我等的意愿,在宇宙的层面上,又算得了什么。知微尘之渺然,方知天地之开阔。”老道人幽幽感慨,目光望向远方的山峦。 李青此时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他现在真真切切地觉得,纯阳道宗来对了。纯阳道宗确实和一般的修行宗门不同。就好像少年时,在万千花丛中追逐的那个好姑娘,她并非有着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而是骨子里透着一种与别的妖艳贱货截然不同的气质,令人心驰神往。 此时,山谷中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李青朝着长春真君作揖道:“弟子知晓该如何做了。” 目送李青离去之后,长春真君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一脸焦急。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扬起的尘土在他身周弥漫,却又身上不染一尘。 他自言自语道:“祖师说过,天庭既出,末法不远。若不能在末法之前脱离此方宇宙……” 其实,他又何尝是真的不在乎天庭的出现,只是祖师曾严厉告诫过他们,天意不可问,更不可违。顺天者逸,逆天者劳而无获……太上道宗若真觉得天庭的苗头该扼杀,以其强大的实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出手,又怎会让九黎蛮族来代劳。如此看来,这背后怕是有着更深的算计和别的心思。 其实纯阳祖师、重阳祖师以及师叔周伯清,皆是大罗、太乙中合了两条大道的存在,在大罗、太乙的强者之林里,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可惜,纯阳、重阳两位祖师因为释迦牟尼而神秘失踪,下落不明。而周师叔虽然合了两条大道,却未能将其融为一条,踏入归一之境。两条大道不能归一,在大罗、太乙境界中,就仅仅只有无尽的寿数,一旦面临劫难,无法用应身代替,终归还是有陨落的风险。 若是两条大道归一,那便是自生宇宙雏形,即使面临终结大道之力,也有办法消灾解难。当然,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克之。真正的不死不灭,在祖师口中是不存在的。在太虚宇宙如此,太虚宇宙之外,同样如此。 另一方面,其实多年来,类似大虞仙朝这样的天庭种子也不知凡几,它们如同璀璨的流星,在历史的长河中一闪而过,最终都湮灭在时光的洪流里,不留一丝痕迹。 只是这次李青给长春真君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是祖师口中的应命之人,长春真君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感觉对方可能真的会在纯阳界将天庭建立起来。无论如何,李青都和纯阳道宗结下了深厚的因果。 所以长春真君心中,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纯阳道宗跟着一起参与建设天庭。当然,一切都是实力说话。等抓住此次论道灭神法会的机遇,他们七仙,甚至都可以迈入太乙境,届时凭借自身实力,都能和太上道宗抗衡,能够布局的地方,自然会增加许多。 长春真君思量之后,神色凝重地唤来尹正。“论道灭神法会开启之后,你手持太乙拂尘,切记不能离开李青左右。他要是出了事,你们尹家都要担责。”老道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尹正,语气很重。 尹正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尊,那李青不是化身么,出事也无妨吧。”他心中实在不解,为何师尊对李青如此看重。 长春真君神色一凛,严肃地说道:“因缘而生,因缘结法。有些事,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深邃的智慧,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的因果轮回。 尹正其实很看不惯李青带坏了纯阳道宗的风气,在他眼中,李青的种种行为犹如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过玉阳真君和他师父都对李青极为看重,故而尹正即便心中不满,也没有反对的底气。 而且在他看来,赵靖本来就品行不好,现在又和李青混在一起,将来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关键是,他这次在论道灭神法会中,还得时刻守护李青。 这都叫什么事啊。 ………… 和木桑老祖商议好之后,徐青立刻着手调动仙朝的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备战。他没有说这一战是演戏,因为他心里清楚,真要是说了,可战斗一旦打响,依旧会有死伤。到时候,不管是谁死了,其亲朋故交必然会产生怨恨。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说。 大人物操纵小人物的命运,向来是轻而易举的事。能够反抗这种命运的小人物,在这世间其实少之又少。徐青要是处于那种小人物的境地,他肯定会奋起反抗,甚至恨不得杀对方全家。 可是,如今他已然成为了大人物,却依旧不得不做这些令自己内心都感到恶心的事。 众生皆苦,众生皆孽。 他心中暗自感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此时,徐青体内的太初魔炁仿若被某种力量唤醒,开始蠢蠢欲动,那魔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然而,在太始魔炁的流转之下,又迅速平静下来,好似刚才的躁动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 …… 木桑老祖等蛮族降临的地方是长白山七杀魔宫旧址。而且他们在九黎世界,也是于黑水州的大黑山修建的祭坛。 无独有偶,荧惑星的五色祭坛打开的星空古路,最终地点也是黑水州的大黑山。如今此处实是九黎世界通往纯阳界的一个关键关节点。 与五色祭坛的星空古路不同,九黎世界的祭坛,打开的是一条深邃的甬道。那甬道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神秘而恐怖的气息。 徐青率领仙朝的兵马严阵以待。士兵们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整齐地排列着,犹如钢铁长城。他们的眼神坚定而刚毅,紧紧盯着那即将出现变故的虚空。 徐青目光如电,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他一直观察着的青铜镜发生了变化。原本古朴的镜面上,“甲子之劫”四个字渐渐变得猩红,那红色如同一滴滴鲜血,仿佛有无比恐怖的劫难即将降临。 徐青悚然动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不是演戏?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开口,声若洪钟:“大家小心。” 这一声呼喊,运用了金刚禅狮子吼的神通,声音如滚滚雷霆,振聋发聩,瞬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只是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徐六首平日里一向沉稳冷静,很少有如此不镇静的时候。 哗哗哗!刹那间,血色的海水,仿若汹涌的潮水,率先从甬道里汹涌冲出。来的人,的确是蛮族,却不是普通的蛮族。他们身形高大,肌肉隆起,散发着一股狂野而残暴的气息。徐青的眼睛泛起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紧紧盯着那些从甬道中涌出的神秘蛮族。 “修罗旗。” 如今徐青看到的这些蛮族战士,跟他之前在青铜镜内,看到的画面很像。 那些蛮族战士,都是被修罗旗异化了。竟然动用了修罗旗。 木桑老祖,怎么没提过。 … … “凤老,你之前没说过要用修罗旗。”木桑老祖一脸焦急。 他不止是担忧徐青,更担心自己桑南氏的二郎们。 一旦被修罗旗的力量污染,这些蛮族战士都会被耗尽潜力,甚至大部分都会失去自我,沦为傀儡。 在九黎世界里,被修罗旗选中,甚至是一种堪比五马分尸的刑罚。 问题是,事到临头,五凤才拿出修罗旗,一切都晚了。 五凤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这样。” 他心里也胆颤不已。 实在是没得选。 因为这修罗旗是一个无面道人交给他的。 而且对方是太上道宗的大人物。 修罗旗可是九黎蛮族的镇族之宝,诞生于太虚宇宙开辟之时。 此旗可以说是威力无边,向来由蛮王亲自保管。 怎么会被太上道宗的大人取走? 难不成蛮王在太上道宗真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 … “大王,怎么就如此轻易地交出了修罗旗。”祝幽大巫一脸惊诧。 九黎蛮王:“那牛鼻子拿出一个圈儿,直接将本王的修罗旗取走,本王也阻止不了。” 他说话间,声音微微发颤,显然没法理解那圈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351章 修罗旗与五行神光 第351章 修罗旗与五行神光 血色海水仿若被上古魔神搅动,翻涌得愈发汹涌。浪涛相互撞击,发出沉闷而震耳的声响,仿佛是来自远古战场的战鼓轰鸣,一下下敲击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首当其冲的蛮族战士,宛如从九幽炼狱爬出的恶鬼,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气势,风驰电掣般冲到近前。 他们的皮肤犹如历经千年风化的枯树皮,干裂的缝隙中渗出暗黑色的黏液,在黯淡的光线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双眼之中,妖异血光熊熊燃烧,那光芒似要将世间一切生机吞噬殆尽。 指甲更是诡异,竟化作三尺长的黑刃,寒光闪烁。随意一挥,便能撕裂空气,留下一道道扭曲的黑色痕迹。所过之处,空间都似被这锐利的锋芒切割,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而他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浓重刺鼻的尸臭味,那气味犹如实质,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之便几欲作呕,仿佛是千万具腐尸在这一瞬间同时释放出的恶臭。 徐青天魔身内的青铜镜仿佛感知到了危机,剧烈震颤起来。 镜面上,“甲子之劫”四字仿若被鲜血浸泡,红得夺目且透着骇人的气息。那血色仿佛在流动,随时可能滴落。通过青铜镜的映照,能清晰瞧见甬道深处,那杆修罗旗正猎猎作响。 旗面上,密密麻麻的人魂虚影痛苦地挣扎、扭曲,发出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叫。每一道纹路都像是一张贪婪的巨口,疯狂地吞噬着天地间的灵机。 周围的空间在其肆虐下,迅速被染成墨色,仿佛一块纯净的白布被泼上了无尽的墨汁。且这墨色还在不断蔓延、侵蚀,所到之处,灵气消散,生机灭绝。 “果然是修罗旗……”徐青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凝重。 此时,那些冲杀而来的蛮族战士,脚踝处皆缠着细小却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旗纹。这旗纹犹如活物,正缓缓向上攀爬。每蠕动一分,蛮族战士的眼神便愈发疯狂,身体也因这股邪恶力量的注入而膨胀。肌肉高高隆起,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血管如青色的小蛇在皮下蜿蜒游走。 远处,木桑老祖的惊呼声仿若一道惊雷,划破了这压抑得近乎窒息的战场氛围:“五凤!你竟敢用禁器!”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震惊与不可置信。手中的狼牙棒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五凤。 但回应他的,只有五凤那癫狂且带着几分绝望的笑声:“天河道宗要咱们演一场戏,可太上道的仙人要的是纯阳界血流成河!木桑老儿,你当自己真是天河弟子?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五凤一边疯狂大笑,一边口吐鲜血。那笑声在这阴森的战场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话音刚落,修罗旗骤然展开,一股磅礴而恐怖的力量瞬间爆发。旗面所化的黑雾遮天蔽日,如汹涌的黑色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整片长白山都笼罩其中。刹那间,天地失色,白昼仿若变成了黑夜。唯有那黑雾中闪烁的点点鬼火,透着无尽的诡异。… … 战场之外,木桑老祖和五凤面面相觑。方才他们的对话声,在这肃杀的战场上清晰可闻,想必对面的徐青已然听得清清楚楚。 木桑老祖的心情犹如坠入了无底深渊,沉重得无法呼吸。他深知此次差事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日后可能会被天河道宗的徐仙姑追究,他便满心惶恐,暗自叫苦不迭:“苦也!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五凤心中同样不是滋味。他本以为能借此机会搭上太上道的顺风车,谋得一些好处,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背了一口大黑锅。他心中暗自盘算,这纯阳界即便打下来,自己区区一个大巫,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况且,天河、纯阳两道宗的强大与威严,如两座大山般压在他心头,他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抗衡这两大势力的恶意。 想到此处,他咬咬牙,在心中暗暗发誓:“算了,以后打死都不离开九黎世界了!”与此同时,五凤又想到自己在九黎世界经营的仙酿生意,若是因为此事与对方交恶,往后这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他不禁内心长叹一声:“哎,巫生多艰呐!” … … 徐青听到五凤和木桑老祖的对话,心中瞬间如拨云见日,明白了这场变故的缘由。他不禁暗自懊恼,自己还是低估了太上道宗对纯阳界仙朝的在意程度。 这时候,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猛地袭来,压得他胸口发闷,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身着的山河图所化衣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原本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衣袍,此刻如被岁月侵蚀的古物,迅速黯淡、破碎。皮肤表面,细密的咒印如黑色的藤蔓般迅速蔓延,所到之处,皮肤泛起黑色,且伴有阵阵刺痛。 不出意外,此刻山河图也正遭受修罗旗黑气的疯狂侵蚀。只见山河图上,密密麻麻黑中透红的血水不断冒出,那些血水仿若有生命一般,在山河图上肆意流淌。原本生机勃勃的山河景象,在这血水的侵蚀下,变得扭曲、狰狞。 “先天玄水旗?”鹤童见状,不禁惊呼一声,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旋即,他双手迅速结印,催动玄黄鼎。 刹那间,玄黄鼎爆发出万丈玄光,鼎身之上,古老而神秘的符文闪烁着耀眼光芒,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只见无数黑红血水如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刷”地一下被吸进玄黄鼎中。在玄黄鼎的炼化下,血水迅速消散,化作缕缕清气。 山河图的危机暂时得以解除。徐青心下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慨:“到底是长生大帝的宝物,居然连修罗旗这般恐怖的威能都能消解。” 不过,鹤童为何会喊它“先天玄水旗”,这一疑问在徐青心中闪过,却因战场局势紧迫,他只能暂时抛开,集中精力对付修罗旗的进攻。 此时,仙朝的战士与蛮族战士已然厮杀在一起。战场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好在徐青麾下有孟宇轩、俞震两位当世名将的指挥。 这些年来,老皇帝在徐青海量资源的加持下,已然成为当之无愧的炼丹大宗师。不得不说,老皇帝的炼丹天赋极为顶级。他对炼丹之道痴迷不已,人在自己热爱的事物上,往往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老皇帝本身又极为聪慧,凭借着对炼丹的执着与独特见解,竟真的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炼丹道路。 他精心改良了玄天升龙丹,此丹一经炼成,便发挥出了惊人的神妙作用,直接帮助俞震、孟宇轩冲击武圣境界成功。 两位武圣级别的名将,犹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在战场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们指挥仙朝的天兵,如臂使指,天兵们在他们的带领下,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战力。何况,这些天兵还有大虞仙朝天工院的机关道术加持。只见战场上,无数巨大的机关器械轰鸣作响,喷吐出熊熊烈焰。火龙穿梭其中,所到之处,蛮族战士被烧得惨叫连连。 密密麻麻的道术光芒、火光以及巨炮发射时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山崩海啸般的威能,如汹涌的潮水般倾泻在阵地中。 九黎世界的蛮族战士,即便处于修罗旗激发的狂化状态,见到如此另类且恐怖的战斗方式,内心也不禁产生了动摇。他们眼中的疯狂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恐惧与迷茫。他们无法理解,这些从未见过的机关器械与道术相结合,为何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威力。 这可以说是不同修行文明的激烈碰撞,一方是依赖自身血脉力量与古老法术的蛮族,另一方则是融合了机关术、道术等多种元素的仙朝。 尤其是一些神魂强大的方士,操纵着融合道术的火器,那火器爆发时的威力,足以和鬼仙、武圣出手相比,只是在精细程度上远远不及罢了。但在这充满杀戮的战场上,威力强大便已足够,并不需要太多精微的操作。 这一幕,令远处的五凤大巫都看得目瞪口呆。他论战力能和道门天仙相比,往常若是独自一人面对仙朝的天兵,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一己之力便能将仙朝的天兵打得落花流水,使其元气大伤。 可是此刻,见识到对方机关法器的威力之后,连五凤都不禁心中一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他心中暗自惊叹:“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在他眼中,仙朝的天兵原本就如同微不足道的蚂蚁,可如今这些蚂蚁操纵的武器,竟让他这个大巫都在内心深处隐约产生了畏惧之感。 他不禁想到,如果对方有一批地仙来操纵这些武器,甚至拥有更强大的类似武器,那么除了太乙、大罗这样的顶级强者,谁对上都得心生忌惮,不敢轻易与之交锋。“难怪太上道宗对纯阳界的仙朝如此忌惮,对方确实是有真东西!”五凤大巫心中暗自感叹,同时也重新刷新了对自己合作伙伴的认知。 徐青独自屹立在战场中央,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独自抗住了修罗旗的强大压力。他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挥了挥袍袖,刹那间,青、赤、黄、白、黑五道光芒从他手中骤然绽放,正是“五行神光”。这五行神光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每一道光芒都蕴含着五行之力的精髓。然而,此刻面对修罗旗那汹涌澎湃的魔气,五行神光竟在半空相互抵触,光芒闪烁不定,隐隐有崩散之势。但徐青毫不慌乱,他深知五行之道的奥秘,体内太初、太始两股魔炁瞬间被调动起来,如两条奔腾的巨龙,注入到五行神光之中。他强行催动五行光轮融合,这是阴阳五行之妙,亦是紫府元宗的最高奥义。在太初、太始魔炁的调和下,五行之力逐渐趋于平衡,开始融合。 “轰——”一声巨响,如开天辟地般震耳欲聋,五道神光在半空剧烈碰撞。碰撞之处,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如同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将五行神光化作一团混沌。 就在这时,修罗旗的黑雾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那啸声仿若万千恶鬼的哭嚎,令人毛骨悚然。旗面上的人魂虚影纷纷崩解,化作点点黑光,如流星般融入混沌光团。混沌光团在吸收了这些黑光之后,骤然膨胀,转眼间化作五丈高下的光轮。光轮之上,青、赤、黄、白、黑五色光芒相互缠绕,彼此交织,却又在中心处衍生出一抹介于明暗之间的“混沌色”。这混沌色光芒神秘而强大,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的神秘力量。 随着徐青一声低喝,那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光轮轰然斩向修罗旗。原本不可一世、遮天蔽日的黑雾,在这光轮的冲击下,如冰雪遇阳,层层消融。旗面中央那狰狞的鬼面,发出不甘的怒吼,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但终究无法抵挡光轮的威力,被神光直接卷入光轮之中,化作光轮上一道新的纹路。 那些被血奴咒控制的蛮族战士,身上的旗纹也在神光扫过的瞬间崩解,纷纷倒地昏睡。此刻,他们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金光,那是被神光净化魔毒后的痕迹,证明他们已脱离了修罗旗的控制。 木桑老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与敬畏。他从未想过,徐青竟能凭借自身力量,化解修罗旗这般恐怖的危机。 徐青抬手握住修罗旗的旗杆,只觉一股磅礴的大道之力汹涌而入,那力量强大而狂暴,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撑爆。但在五色神光的运转下,这股力量逐渐变得温顺,乖乖地化作精纯的灵气,滋养着他的身体。青铜镜中的“甲子之劫”四字已褪去血色,取而代之的是神光映射出的五彩光晕。 镜内泛起涟漪,五行神光的字迹悄然改变,成为“先天五色神光,水行圆满”。这一变化,标志着徐青的五行神通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 … … “木桑道友,”徐青转身看向呆立的木桑老祖,脸上露出笑容,旗面上的人魂虚影已全部融入神光,化作点点星芒环绕周身,宛如璀璨星辰,“看来这场戏,要加些真刀真枪了。不过你放心——”他抬手一挥,五色神光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扫过被黑雾侵蚀的山林。所到之处,枯萎的草木瞬间抽枝发芽,原本死寂的山林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我自会护好桑南氏的子弟。至于修罗旗……”他凝视着手中逐渐缩小的黑色小旗,此刻旗面已变得透明,唯有中央一道五色纹路若隐若现,“便让它见证,纯阳界的天命,究竟在谁手中。” 山风掠过,吹散了最后一丝黑雾。 而徐青手中的五色神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五行灵气,每一次闪烁都比之前明亮数分。 此刻,旁人瞧不见的青铜镜浮在徐青身前,倒映他的身影。 只见镜中徐青的身影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尊五首人身的法相。这尊法相气势恢宏,每一个头颅都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分别对应着五行之力。其周身环绕着太初魔炁、太始魔炁与五色神光融合后的神秘光芒,正是徐青天魔身融合多种力量后的全新形态。 乾坤有时尽,五色道无边! 不知为何,徐青心中冒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 第352章 名为“古”的存在 长白山战场的黑雾,如浓稠的墨汁,虽历经时日,却依旧在天地间徘徊不散,仿若还在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之战的余韵。而远在九黎部落王庭之中,雕梁画栋的殿堂内灯火辉煌,浓郁的酒香四溢飘散。九黎蛮王高坐于奢华的王座之上,与诸位大巫推杯换盏,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欢愉时刻,欢声笑语回荡在宽敞的殿宇间。陡然间,一声清脆的“当啷”声响彻殿堂,仿若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只见蛮王手中那精美绝伦的青铜酒樽,毫无征兆地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坠落在地,酒液四溅,在地面晕染出一片金色的水渍。蛮王的眼神瞬间凝固,脸上的笑容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急切地掰开上衣,露出宽厚的胸膛。果不其然,原本铭刻在他胸前,象征着修罗旗至高掌控权的纹身印记,此刻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撕扯,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崩解。那些神秘的纹络化作点点荧光,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缓缓融入虚空之中。“不可能!”蛮王猛地站起身来,腰间悬挂的九道兽骨法环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与恐惧,发出一连串不安的颤鸣,那声音仿若远古巨兽的低吟,让整个殿堂都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作为修罗旗的掌控者,蛮王与这柄诞生于太虚宇宙开辟之初的杀伐之宝,早已建立起一种超越寻常的灵魂羁绊。此刻,他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修罗旗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往昔那股充满暴虐与毁灭的灭世魔威,正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而祥和的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洗涤着世间的罪恶与污秽。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修罗旗竟在逐渐返本归源,回归到它最初的本来面目——先天玄水旗。曾经,紫微大帝称霸寰宇之后,为了巩固天庭的根基,使其成为宇宙间永恒的主宰,曾广搜天下奇珍异宝,其中便对先天五行之宝心心念念。而这先天玄水旗,原本便在蛮族的一位惊世先祖禺疆手中。禺疆天赋异禀,修成传说中的玄冥真身,掌控一方星海。其力量之强大,远远凌驾于如今的蛮王之上。在那强者辈出的时代,寻常的大罗、太乙境界的高手,在禺疆面前,也不堪一击。紫微大帝为了得到先天玄水旗,派出了麾下得力战将真武帝君。真武帝君奉命出征,与禺疆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最终,禺疆不敌真武帝君,先天玄水旗被夺走,纳入天庭宝库之中。随着岁月的流转,紫微大帝陨落,真武帝君转世轮回,先天玄水旗也随之在世间辗转飘零,兜兜转转,最终落入太上道宗之手。而后,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这先天玄水旗竟被祭炼成了充满杀伐之气的修罗旗,再度回到蛮族,成为蛮族震慑四方的杀伐之宝。蛮王毕竟身为如今蛮族中最顶尖的存在,其修为深厚,手段通神。他强忍着内心的震惊,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飞速画圈,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又异常玄妙。随着他的动作,一滴殷红如血的精血从他指尖缓缓渗出,在空中悬浮片刻后,陡然炸裂开来,化作一片血雾。眨眼间,血雾凝聚成型,竟展现出纯阳界长白山如今的景象。在那虚幻的镜像之中,徐青宛如神祇般屹立于天地之间,周身绽放着五彩神光,那光芒璀璨夺目,仿若将世间所有的色彩都汇聚于此。那些曾被修罗旗无情吞噬的人魂虚影,此刻竟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环绕在徐青周身,化作璀璨星芒,每一道星芒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冤屈与痛苦。蛮王的神通广大,超乎常人想象。随着他口中念动咒语,镜像中徐青背后那神秘的五首法相,竟也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那五首法相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古老气息,每一个头颅都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力量,彼此相互呼应,却又和谐共生。“纯阳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蛮王低声道。祝幽大巫此刻见此情形,不禁大惊失色,声音颤抖地说道:“大王,修罗旗丢了。”他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殿堂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众多大巫听闻此言,纷纷面露惊愕之色,原本喧闹的殿堂,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修罗旗,对于九黎蛮族而言,不仅仅是一件威力绝伦的法宝,更是蛮族气运的象征。“都怪太上道宗的无面人。”祝幽大巫怒目圆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猛地捏碎手中的酒樽。那酒樽在他的手中,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找他去,要是他不把修罗旗找回来,我和他拼命。”其他大巫听到祝幽大巫居然想和太上道宗的人拼命,不禁神色大变。有大巫连忙上前,拉住祝幽大巫的手臂,劝解道:“祝幽,先不要急,咱们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生怕祝幽大巫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另一位大巫也在一旁附和道:“夺走修罗旗的人,咱们再仔细查查,此事不见得是太上道宗的错。”众大巫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深知太上道宗的强大与霸道,与太上道宗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别看九黎部落向来以好战著称,在太虚宇宙中也是一方霸主,可他们心中却有着无比清晰的自知之明。在他们看来,蛮族不过是太上道宗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自从太虚道宗内乱之后,太上道宗便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和霸烈的作风,成为了无可争议的太虚宇宙实际统治者。最简单的例子,如今太虚宇宙修炼界最流行的灵币,便是由太上道宗发布。这些灵币,皆出自太上道宗那神秘莫测的八卦炉,旁人根本无法仿冒。灵币在修炼界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是购买法宝、丹药,还是交换修炼资源,都离不开灵币。然而,灵币的制造权完全掌握在太上道宗手中,他们想要制造多少,便能制造多少,这无疑让太上道宗在无声无息间牢牢掌控了整个太虚宇宙的修炼界。不仅如此,太上道宗还通过各种手段,间接控制了菩提道宗。毕竟菩提道宗在世俗的影响力非常大,传道布法这方面,虽然师承于道门,可是忽悠世俗方面,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发宏愿这招,连许多修炼者都对此毫无抵抗力。当然,佛门发宏愿的根基乃是一本——未来星宿劫经,若无此物,一般的修炼者轻易不上当。有大巫听说,自从菩提道宗被释迦牟尼拜访过后,未来星宿劫经直接被一把火烧了。这和尚还直接说,我即现在,何须未来!非常之霸道。另一方面,可以说,九黎部落和菩提道宗都是太上道宗的走狗,区别在于,菩提道宗的价值更大。若是不听话,哪怕是菩提道宗,都要被太上道宗收拾。人家的行事,就是如此霸道。不过太上道宗常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故而对外的宣传是一切平等,与菩提道宗的理念——“众生自性,皆是平等”,实是有相通之处。在九黎部落看来,其实就是除了太上道宗之外,其他人都是蝼蚁,这也是一种平等。九黎蛮王冷眼瞧着大巫们的神情,心知这些大巫早没了先祖的志气,个个都贪图安逸,畏太上道宗如虎。若是恃强凌弱,挑软柿子捏,这些同族大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要他们打硬仗,那真是想多了。哎,太难了。现在九黎蛮族的大巫比当初击退道门时,其实更多,但战斗力远不及那时候。当然,在蛮王看来,即使如今的四大道宗,论战力也比紫薇大帝、长生大帝等宇宙霸主陨落或者消失的时代要弱不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对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样的。众人议论纷纷,九黎部族的传送祭坛打开,五凤大巫浑身浴血地出现,随后闯进王庭。他胸前的巫骨甲胄碎裂不堪,只见五凤悲愤道:“大王!修罗旗被纯阳道宗的人夺走了。”众大巫们对这一战知之甚少,但对手背后有纯阳道宗支持,还是略有听闻。如今五凤的话,无非坐实。他们并不感到意外。有大巫欲开口甩锅问罪五凤。毕竟五凤不是九黎部落的人,很适合背锅。这时蛮王开口,“可知对方来历了?”“我打听到,对方的女儿如今是天河道宗的真传。”众大巫纷纷吸了口冷气。纯阳道宗虽然和天河道宗世代交好,但此次的性质,显然更加不同。天河道宗的真传,即使如今修为低浅,熬资历,多转世轮回几次,也是很有希望迈入天河道宗高层的。纵然进不去高层,至少能在高层说话。且还是女儿身,万一成了天河道宗哪位大佬的道侣。修行不是打打杀杀,修行是人情世故。五凤抬出对方的背景,众人也不好猛烈追究五凤的过错。何况修罗旗还是太上道宗的无面人直接交给五凤大巫的。这也是九黎蛮王的意图。他其实不想治五凤大巫的罪,因为处理了五凤,很容易让那些非九黎部落出身的大巫离心离德。任何一个大巫,都是蛮族的精华。九黎蛮王不可能让蛮族陷入内部分裂中。他很明白,蛮族越团结,越有机会脱离太上道宗的掌控。其实九黎蛮王不认为太上道宗的霸道作风能维持多久。因为现在天河道宗、纯阳道宗等大势力已经在和太上道宗作对,只要他们不倒下,太上道宗便只能压迫自己这一边的势力来维持自己的霸权。可是人心是最厌恶欺压的。越是压制,将来反抗的力量越大。前提是纯阳道宗、天河道宗别服软,一旦两大道宗服软,其他地方反抗的火苗也会跟着熄灭。天河道宗不好说,但纯阳道宗的七大真君个个都有资格成就大罗,却一心一意走太乙的道路,说明对方都是狠人。这种狠人,一旦决定了的路线,绝不会动摇。所以纯阳道宗势必要和太上道宗斗争到底。如今修罗旗丢掉,更让九黎蛮王看清楚大势。他更明白,无论是何种大势,最重要是打铁自身硬。九黎蛮王猛地转身,望向王庭深处悬浮的“古神星图”。那是九黎蛮族传承无数岁月的藏宝图,记载着太虚宇宙中一处神秘禁地——灵台星海内的古神殿。巫的至高境界称之为“古”,亦是所谓的古神境。哪怕他只是摸索到了古神境的门径,都足以大大改善如今蛮族的处境。“论道灭神法会……”蛮王忽然露出狠色,“四大道宗开启法会之后,灵台星海的入口也会随之打开,正是咱们闯入古神殿的机会。”祝幽大巫脸色剧变:“大王!古神境虽好,但那里禁制无比恐怖,一不小心,连你都可能陨落其中。”“现在不闯,更待何时?”蛮王打断他,“而且修罗旗丢失,咱们蛮族总要从古神殿找出一件新的镇族之宝,才能继续为太上道宗征战……”他心知,这一战丢失修罗旗,太上道宗属于理亏的一方。不趁这个机会进入灵台星海,往后可未必有这样的时机给他把握。有时候,一个族群的兴亡,往往在一念之间。而且大事上,跟手下人商议是无用的。以蛮王的上位者视角,底下人贪生怕死,只会从自身的利益出发点来看问题,而没有纵览全局的眼光。他需要做出这个决断来扭转蛮族的命运。其他大巫见蛮王做出决定,自是没法反驳。他们不敢得罪太上道宗,可也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违逆蛮王。(本章完) 第353章 会呼吸的灵台星海 第353章 会呼吸的灵台星海 九黎蛮王心意已决,那股决然之意恰似汹汹燃烧的烈火,于其心底熊熊翻腾。这股炽热的信念,仿若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推着他迅速投身到一系列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他心底透彻,此番踏入灵台星海,无疑是置身于荆棘满布、危机四伏的绝境,稍有闪失,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在这穷途末路之际,灵台星海又宛如那缥缈却诱人的曙光,是九黎蛮族挣脱困境、逆天改命的唯一希望。 灵台星海,这片神秘莫测之地,长久以来皆是四大道宗的禁脔。它仿若被一层厚重且神秘的面纱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周身散发着未知与禁忌的气息。唯有在论道灭神法会开启之时,那通往星海的大门才会吝啬地短暂露出一丝缝隙,稍纵即逝。 然而,九黎蛮王从蛮族古老且隐秘的传承里获悉,灵台星海绝非一处简单的禁地那般寻常。它并非在太虚宇宙开辟之后才姗姗诞生,甚至从本质而言,都不能将其简单地以“星海”来定义。 传承中所描述的关于灵台星海的内容,惊世骇俗到了极点,犹如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即便身为蛮王,见多识广,对此也是满心疑虑,半信半疑。但此刻得他,已然没有太多可供选择的余地,唯有鼓起勇气,放手一搏。 要进入灵台星海,身边必然得有得力干将相助。 蛮王那锐利的目光,仿若两把寒芒闪烁的利刃,在众多大巫身上一一扫过,心底不禁暗自叹息。九黎部落的大巫数量虽说不少,可在他严苛的眼中,大多都是些只知贪图享乐、浑浑噩噩的酒囊饭袋之辈。 真正能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却是屈指可数。对于跟随他进入灵台星海的大巫人选,蛮王只能绞尽脑汁,反复权衡,细细思量。 回想起在纯阳界的受挫经历,除了丢失修罗旗这一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沉重打击之外,从另一个角度审视,结果反倒并非全然是坏事。倘若真的攻破了纯阳界,那无疑是彻底激怒并得罪了天河、纯阳两大强势道宗。当年,九黎蛮族驱赶道门离开九黎世界,虽说已然深深得罪了这两宗,但那时毕竟是公平赌斗,并且有太上道宗主持大局。基于此,两宗对于结果并无异议,蛮王自然也无需惧怕他们事后伺机报复算账。 可此次情形截然不同,为了太上道宗的利益,九黎蛮族充当了冲锋陷阵的打手,结果却事与愿违,弄巧成拙。不仅丢了视为镇族之宝的修罗旗,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与凄惨下场。说到底,此次行事在道义上并不占理,可太上道宗又何尝是个遵循道理、讲究仁义的主? 蛮族视作命根子的镇族之宝修罗旗,他们说拿走就拿走,毫无半分顾忌与迟疑。这等奇耻大辱,如同深深镌刻在巨石上的字迹,被九黎蛮王铭刻于心,永生永世都难以忘怀。相比之下,夺走修罗旗的那个人,在蛮王心中反倒显得不那么令人恼恨了。毕竟,从修罗旗被无相道人取走的那一刻起,九黎蛮族实际上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修罗旗的所有权。至于最终它被谁夺走,似乎在这诸多变故之后,已不再那么举足轻重。 这些过往的纷争与纠葛,此刻在蛮王心中已然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团沉甸甸的阴霾。他深深明白,一切问题的根源,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九黎蛮族自身太过弱小。在这个弱肉强食、残酷无情的世道里,弱小就意味着只能挨打,只能在强者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正如九黎蛮族征伐其他世界时,凭借自身的强大实力,肆意践踏那些弱小势力一般。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冰冷残酷,强者或许未必全然正义,可弱者却一定是错的,只能在强者的威严与压迫下,苦苦挣扎求生。 好在蛮王在漫长岁月里对蛮族的悉心经营并非全然徒劳无功。他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终于确定了进入灵台星海的大巫名单。 夜幕深沉如墨,宛如一块广袤无垠的黑色绸缎,将整个王庭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王庭深处的宫室中,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昏黄黯淡的光线在墙壁上投射出诡异而扭曲的光影,肆意舞动,仿若群魔乱舞。 九黎蛮王端坐在那巨大且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兽骨王座上。这王座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仿佛在悠悠诉说着往昔蛮族的辉煌与荣耀。蛮王手中把玩着一枚散发着幽微光芒的古巫令牌,令牌上刻满了神秘晦涩的符文,那是蛮族古老力量的象征,每一道符文都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若能够洞穿一切虚妄,将苍穹都切割开来。此刻,他正逐一审视着面前整齐站立的诸位大巫。这些大巫们个个神情肃穆,大气都不敢出,仿若一群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着神明的旨意。他们深知,此番任务关乎重大,稍有差错,便会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祝幽,此次行动,你负责带领本族精锐,守住王庭。”蛮王率先开口。 祝幽大巫高声应道:“大王放心,有我祝幽在,定让王庭坚不可摧!” 正因为祝幽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蛮王决定留下他守护大本营。 接着,蛮王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余几位大巫,依据他们各自的专长,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诸事安排妥当后,蛮王挥了挥手,让诸位大巫先行退下。待众人离去,密室中只剩他一人,蛮王缓缓起身,踱步至密室尽头,那是一副巨大的星海图案。 “哼,太上道宗,待我从古神殿归来,定要让你们知晓,九黎绝非任人拿捏的软货!”蛮王看着镜中的画面,低声呢喃。 这是一场豪赌,若成功,九黎将迎来脱胎换骨的机遇;若失败,整个九黎部落或许将万劫不复。 但此刻,他已没有退路。今天太上道宗能毫无顾忌地夺走修罗旗,明天就能拿大巫们血祭,至于他这个蛮王,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一条猎犬罢了。 … … 徐青掌心托着泛着温润光泽的先天玄水旗,旗面如同一汪深邃的玄色湖泊,倒映着他眼底跳动的金芒。 当指尖抚过旗面时,那些曾被修罗旗染成血色的纹路正化作潺潺清流,在他三垣帝脉中流淌出冰与火交织的奇异感受——那是玄水旗在返本归源后,与他体内太初太始魔炁产生的共鸣。 “天师,我来解决炼丹井的魔气了。“徐青来到龙虎山,与少年天师相会。 少年天师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剑柄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光芒,在炼丹井的魔气中明灭不定。 他偷眼望向徐青手中的玄水旗,喉间滚动着未说出口的疑问:这面看似普通的玄色小旗,真能净化炼丹井中连历代天师都束手无策的魔气? 徐青没有答话。 强大的气息散发出来,激起炼丹井内那些妖魔精华之炁的翻涌。 他的目光扫过炼丹井上空盘旋的黑色云涡。那些形如骷髅的云层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道裂缝中都渗出紫黑色的毒雾,井底的妖魔骨堆腐蚀得滋滋冒青烟。 “好。“徐青忽然低喝,玄水旗在风中展开,十二道水龙吟般的清啸自旗面迸发。旗面中央浮现出先天水精图腾,化作遮天蔽日的玄色光瀑倾泻而下。最先接触到光瀑的魔雾发出尖啸,如热油泼雪般消融,露出其下被魔气扭曲成麻花状的空间。 “这是……先天水行大道的道韵!“ 雄禅大和尚也跟了过来。 随着光瀑渗透进炼丹井的底部,深埋地下的妖魔骨堆突然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那些被魔气浸染得漆黑的骨骼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阴霾,露出底下流转着灵光的玉骨。更有甚者,几具完整的妖魔尸身竟在光瀑中分解为精纯的水行灵气,被玄水旗自动凝聚成拇指大小的“灵露“,悬浮在旗面如繁星闪烁。 “道人,你这真水,竟有一点三光圣水的影子。”鹤童惊讶无比。 三光圣水是大帝的秘法,甚至连枯死的天地灵根都能救活。 当年长生大帝便是靠着三光圣水,交游广阔,与诸多大能结下善缘。“鹤童,开启玄黄鼎吧。”徐青没有废话,直接给鹤童下指令。 鹤童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掐出长生大帝传下的法诀,玄黄鼎应声悬浮在炼丹井上空。 鼎身浮现出大道古篆,将那些被净化的妖魔精魄吸入鼎中。 少年天师亲眼看见,一只背生双翅的妖魔精魄在鼎内化作光点。 这灵机,绝对纯净,任何修炼者都能因此受益,但说邪门,也确实邪门。 鹤童似乎感受到了少年天师的心思,说道:“大帝说过,我等都是太虚宇宙的物质,生从此来,死往此去……” 徐青在旁笑道:“物质不灭,若是我等死了,也是散归为芸芸众生的口粮或者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罢了。” 雄禅口宣佛号:“所谓成住坏空,不外乎如是。” 少年天师轻轻颔首,说道:“这妖魔精魄,最是难以炼化,没想到公明你能轻易将其解决,从此使龙虎山少了一大隐患。” 他说的不错,炼丹井的妖魔骸骨、精魄以及魔气,都是暗藏的劫数,一旦爆发,龙虎山的千年底蕴都会毁于一旦。 徐青此举,对于龙虎山上下,无疑是功德无量。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龙虎山的炼丹井时,原本周边寸草不生的猩红恶土上正萌发新绿。那些被魔气侵蚀得扭曲的古树,此刻抽出翡翠般的新芽,树根处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般的污水,而是清冽的灵泉。更有大胆的山雀落在徐青肩头,欢快地啄食旗面凝结的灵露,羽毛在玄色光芒中竟隐隐透出冰晶光泽。 … … 消息随着山风传遍大虞仙朝。 许多妖魔出没的禁地的毒雾退了,死寂百年的风水地脉活了! 妖魔作祟的事,越来越少。 尤其是一些穷山恶水之地,连大虞朝廷都不管的地方,原本是邪魔出没之所,现在也被徐青用先天玄水旗拔去根基。 而且徐青将那些魔气,化为玄冥真水。 期间,他甚至显圣五首圣相,再加上自己的本相,真可谓是徐六首了。 各地的百姓跪在路边,对着徐青离去的方向叩首,他们发现被魔气污染的井水变甜了,久病的亲人竟能下地行走——这些在玄水旗净化范围内的“仙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大虞。“父亲,百姓们在传您是'玄武大帝转世'。“徐青的儿子徐天齐在徐青回家之后,向自家老子说起京城的趣事。 徐天齐到底和别的子女不一样,一直在他和冯芜身边,哪怕徐青忙于事务,和儿子见得少,但大体相处,还是没那么拘束的。 所以臭小子对他这个老子完全没滤镜啊。 徐青白了徐天齐一眼,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看上的女子,我让你娘去给你说亲。” 这世上当爹妈的,没有不在乎儿女婚事的。 哪怕儿女自己都不在乎。 显然徐天齐是不在乎的,他说道:“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我才不要成家。反正咱们家是修仙的,长生不老,若是多子多福,对大虞朝也不是好事。” 徐青知道徐天齐的意思,他们徐家子孙,注定是人上人,若是多了,肯定容易出不肖子弟,欺负底层。 徐青:“你要是能说服你娘,那我也无所谓了。” … … 书房里,徐青对冯芜说了徐天齐的想法。 冯芜忽然望向窗外星空,“天齐说得对,若子子孙孙皆如野草般疯长,再好的灵土也会枯竭。我们不能做那个竭泽而渔的人。”她转身时,鬓角的青丝已被月华染得透亮,明眸里全是徐青的身影,她微微笑道:“或许,这次玄水旗洗净的不仅是魔气,还有你心中对永恒的贪执。” 徐青释然一笑,说道:“不错,我现在大抵知道什么是长生了。” 长生给了人许多选择。 可以多子多福,也可以自由自在。 长生可以包容一切愿景的尝试。 若是人只有短短几十年,那就必然有太多遗憾了。 长生不是拥抱所有,而是能容错。 前提是,你心中依然有对错。 有对错,才是有情众生。 (本章完) 第354章 道宗齐聚 幽蓝甬道仿若被一阵无形的狂风吹拂,骤然泛起粼粼波光。跟随长春真君参加论道灭神法会的徐青化身——李青,此刻他心底猛地一震。他这才惊觉脚下所踏并非寻常岩石,而是仿若凝固成实质的轮回业力,正以一种神秘莫测的轨迹缓缓流转。抬眸望去,两侧岩壁是泛着青黑色泽的弱水长河,那弱水宛如一汪无尽的墨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水面下浮沉,他们张着嘴,似在无声地嘶吼,这些皆是未能渡过苦海的修士残魂,被困于此,受尽折磨。“莫要靠近边缘三尺。”长春真君神色凝重,宽大的袖袍一挥,七盏青铜古灯从袖中如流星般甩出,稳稳地落在甬道四周。灯焰幽微,仔细看去,竟是由破碎的轮回印记所组成,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神秘光芒。“弱水蚀骨销魂,纵是金仙道体,沾上半滴,也要被削去一朵仙花,功力大损。”他的声音仿若洪钟般在甬道中低沉回荡。李青心中一动,暗自试探着放出一缕太初魔炁。那魔炁如一缕黑色的烟雾,在甬道中蜿蜒前行。然而,黑雾尚未触及弱水,一只苍白的手臂陡然从水中伸出,如闪电般攥住了魔炁。这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闭着的眼睛,每只瞳孔中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死亡场景,或战火纷飞,或天灾肆虐,或心魔缠身,种种惨象令人毛骨悚然。玉阳真君见状,冷哼一声,腰间玉佩瞬间光芒大盛,一道神雷从中迸发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诡异存在劈去。“轰隆”一声巨响,神雷将苍白手臂劈成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这些是溺亡在轮回通道的怨灵。”玉阳真君双手迅速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众人足下浮现出阴阳鱼图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众人笼罩其中。“它们被困在弱水与现世的夹缝中,以吞噬活人魂魄为生,最为贪婪。”就在此时,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急忙回头,只见某位随行弟子的袖袍不慎沾到了飞溅的弱水珠。那水珠仿若剧毒,瞬间侵蚀着弟子的身体,整个人竟如融化的蜡像般,迅速变形。紧接着,他的三魂七魄化作七条青蛇,扭动着身躯,朝着岩壁游去。长春真君反应迅速,及时抛出琉璃净瓶。瓶中混沌之气汹涌而出,将七条青蛇重新包裹,捏合成人形。然而,那弟子的修为已从地仙急剧跌落至金丹,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看见了吗?”玉阳真君眉头紧锁,指尖缠绕着从弱水表面捞起的银色丝线。这丝线纤细却坚韧,散发着淡淡的因果之力,“这是某位大罗断裂的因果。即便是我们,若坠入此间……”他微微一顿,突然松开手指,银丝坠入弱水的刹那,整条轮回通道都响起凄厉道泣,仿佛有某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被惊醒。那道泣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众人的灵魂,令人头皮发麻。李青忽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弱水的倒影中。在那如镜的水面下,他看见自己身后浮现出十二重魔影,每重身影都在演绎不同的陨落方式。有的被万剑穿心,有的被业火焚身,有的被心魔吞噬……这是弱水对万物终局的预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长春真君察觉到李青的异样,手中拂尘轻轻一扫,拂过李青的灵台。那拂尘带着丝丝缕缕的道蕴,瞬间打散了弱水的宿命映照。“弱水照见的是可能性,而非必然。当年长生大帝曾在此看见自己身堕魔道,后来偏要逆天改命,结果……”就在此时,两侧弱水突然剧烈翻涌,有帝袍冠冕的虚影从水中浮现。众人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到这位伟岸的存在。长春真君同样默不作声。李青心里有猜测,这尊虚影,很可能是长生大帝遗留。长生大帝、纯阳祖师……徐青心中有些揣测,也有更多的迷雾产生。当众人终于踏上一片暗红大陆时,李青只觉浑身一沉,法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法力、神念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此刻的他,仿佛变回了凡人时代,仅仅比一个练脏武者强上一截。好在不是本尊来此,不然的话……“李青,这里便是灵台星海最核心的地方。”长春真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凝重。玉阳真君微笑着看向众人,眼中透着一丝深意:“感觉到了吧,这里的大道和外界截然不同。即使太乙、大罗在此,也不再是合道的境界,有陨落的风险。不过我等有传送符,随时可以离开,你们则需要在里面呆上七年。”他的话语中,既有对这片神秘之地的介绍,也隐隐透露出对弟子们的担忧。李青闻言,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灵台星海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一致么?”他作为天魔化身,自然能感应到外界的本尊,双方的感知交互,明显出现了很长的延迟,他才会这么问。玉阳真君微微惊讶,目光在李青身上打量了一番:“你怎么会问此事?”他心中暗自思忖,李青此举莫非察觉到了什么?他接着捻须道:“不错,这里过去一天,外面是一年。”玉阳真君清楚李青是化身,只是灵台星海,非比寻常,即使太乙、大罗的化身在此处,也不可能和外界的本体能产生联系。玉阳真君惊讶之后,很快想明白其中蹊跷。他和长春真君眼神交流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显然双方都意识到李青的特殊之处。但玉阳真君没有点破,而是照常和弟子们解释在灵台星海这片大陆的注意事项。论道灭神法会,先是由各宗的大人物论道。这可不是简单的讲道,而是亮出自己修成的三花五气与要挑战的人比拼。纯阳道宗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菩提道宗的七大太上长老比拼三花五气。这七位号称菩提七圣,其中个个都是大罗的修为。不过他们皆是宏愿法成道大罗,自己的宏愿没实现之前,虽有大罗果位,可究竟不得圆满,比真正的大罗还是差了一些。故而对拼三花五气,不见得比走太乙道路的纯阳七仙厉害。当然,李青也怀疑七大真君有意图在这次论道灭神法会中,一举成就太乙。……纯阳道宗一行来到一座宛如人首的山峰。只见山峰上,三十六座青铜道台突然迸发璀璨霞光。当纯阳道宗众人随着长春真君行至第三座刻着太极阴阳鱼的道台时,空气突然泛起水波状的褶皱。八名身着素白鹤氅的道人自时光涟漪中踏出,为首者正是无相道人,他手持的拂尘竟是由三千根黑白交杂的阴阳本源之气编织而成。“多年未见,长春道友的建木枯枝竟抽了新芽。“无相道人声音像是从九幽黄泉传来,他眉心开启一条裂缝,竟有玄黄光芒射出,照向李青。玉阳真君袖中纯阳剑发出龙吟,剑锋所指处时空裂开蛛网状纹路,阻挡了玄黄光芒的侵入,他冷声道:“太上道宗何时变得如此没规矩?竟然随便动用玄黄天鉴的神通,窥探别派弟子?““你这位弟子是魔主再世,将带来浩劫。”无相道人淡淡道。玉阳真君持剑而立,对着无相道人开口:“什么魔主,道爷我听都没听过。”无相道人冷笑一声,挥动拂尘,阴阳二气化为天罗地网,试图抓走李青。玉阳真君可不惯着对方,纯阳剑将对方的拂尘丝缕斩断,对无相道人道:“无相,别给脸不要脸。”纯阳道宗走太乙之路,与三清门下早已水火不容。李青虽然早有预料,但场面这么火爆,还是有些料想不急。什么,导火索是他自己,那就没事了。无相道人:“玉阳子,你们祖师尚且化了应身在我宗了断因果,你对本宗如此不敬,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玉阳真君:“祖师教我们贵己养身,没教过我们当奴才。”他说话间,正好菩提道宗的太上长老一心带着弟子们赶到,听到玉阳真君的话,老脸一红。早知道玉阳真君是个口无遮拦的,他就不该急着现身。这臭牛鼻子,指着和尚骂秃驴呢。一心长老合十道:“无相道友、玉阳道友,咱们参加法会,交流大道,切勿动了真火,伤了和气。”玉阳真君道:“一心,你少装模作样,这次论道灭神法会,我们纯阳道宗就是要拿回四大道宗的地位。而且你们菩提道宗,早就倒向佛门,哪有半点闲云野鹤的仙气在……”他口气张狂,丝毫没将一心这位菩提道宗的太上长老放在眼里。不过玉阳真君如此张狂,纯阳道宗的诸弟子们,反而个个去了心中担忧。毕竟玉阳真君如此有底气,这次论道灭神法会,他们肯定是占尽优势了。李青也明白,这是玉阳道爷给大家找信心,亦是向盟友表明纯阳道宗的决心。而自始至终,长春真君都一言不发,显然默认了玉阳真君的话。天穹忽有银河倒悬,灵台星海中的九万颗星辰忽然同时偏离既定轨迹。虚空裂开五道纵贯时空的沟壑,每条裂缝中都流淌着浓缩的弱水精华,凝成通天彻地的水玉阶梯。当第一双麻履踏上星阶时,大道光芒之下,仿佛整片灵台星海的砂砾都化作湛蓝冰晶。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到天河五老踏浪而来。为首的大长老郭太岳身披蓑衣,竟是抽离了一方大世界的水脉织就,每根蓑草都嵌着颗溺亡龙魂凝成的夜明珠;而钟老道手持的鱼竿悬着太阴星为饵,钓线分明是截取天河本体炼化的水精。三长老浩明子腰间葫芦喷吐的雾气里,隐约可见三千水府龙宫随生随灭;四长老许长生赤足踩着的龟甲,龟纹宛如天道脉络;最后方的听涛子闭目抚琴,七根琴弦乃是抽自灵台星海的本源潮声。他们走过的星阶寸寸崩解,碎片落地即化鹏鸟。转眼间灵台星海上空已游弋着遮天蔽日的星屑鹏群,每片鳞羽都折射着可怕的月光。无相道人冷笑道:“五位道友,在这灵台星海方寸之地,哪有什么伟力存在,就不要用幻术卖弄了。”天河五老之首的郭太岳哈哈大笑,刚才惊天动地的诸般异象,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悠悠道:“还不是诸位剑拔弩张,我们过来给大家舒缓舒缓。”他随行弟子中,徐清竹赫然排在前列。李青心想,“混得不错。”徐清竹在天河众弟子中,则是气质冷若冰霜,谁都不搭理,但瞧见李青之后,或许是血脉感应,心头升起一丝异样。“清竹,我是你爹的化身。”李青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用天魔法的血脉感应,向对方传递信息。这法门十分隐秘。徐清竹似乎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异样,甚至都不往李青这方向瞧一眼。李青也不自找没趣。别说他一个化身,本尊来了,都不见得人家能有啥好脸色。父女关系如此紧张,肯定是徐青的错,关他李青什么事!不过由于灵台星海的阻隔,徐青和化身之间,确实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存在,李青的思维变得更活络了。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另一边。“天河道友来得正好。”长春真君手中建木新芽突然暴涨,嫩枝穿透三十六座青铜道台,绽放出古老神秘的年轮虚影,与五老周身道韵遥相呼应。他这一手,妙不可言。连无相道人都目露凝重。别看长春真君未成太乙,但他们修炼的神通极为特殊。尤其是长春真君修炼的建木神通,对于天河道宗的水法加成极大。无相道人心中警惕,随后开口:“等太虚道宗的道友来了,咱们再说他的事。”他指着李青。(本章完) 第355章 大罗无相,太乙有相 无相道人话音还在虚空之中悠悠回荡,尚未消散,那原本平静的虚空,却陡然泛起层层涟漪,恰似古老青铜器物上斑驳的锈迹,带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眨眼间,这涟漪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整片灵台星海都随之剧烈震颤。原本悬浮于星海之中,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三十六座青铜道台,此刻竟同时发出低沉的哀鸣,仿若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巨大压力,声音中满是痛苦与不堪。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一尊龟蛇缠绕的玄天法相,如同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刺破星穹。龟甲之上,镌刻着的星纹绽放出刺目的光华,那光芒仿佛汇聚了无数星辰的力量,令人无法直视。这尊法相每移动一寸,周围的万千星辰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纷纷随之移位,整个星海的秩序都因它而紊乱。待法相完全显化,稳稳地矗立在众人眼前时,众人才看清,在龟蛇之间,端坐着一位被发跣足的邋遢道人。他身着一袭破旧道袍,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赤着双脚,浑身却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气息。“真武!”“玄天荡魔祖师!”“张邋遢”惊呼声此起彼伏,仿若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李青站在人群之中,心头剧烈震颤。他定睛望去,这尊法相的面容,竟与玄天升龙道供奉的祖师画像分毫不差。他此刻的化身源自他化自在朝天观主,而徐青又与玄天升龙道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的因果联系。如此一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他都算得上是对方的徒子徒孙。在当今世间,真武之名,代表着神道的极致巅峰。哪怕回溯至太古、上古时期,在神道的浩瀚体系中,他亦是仅次于紫微、长生的存在。虽说他并非初代真武,可代代传承,真灵不灭,历经无数岁月的洗礼与沉淀,实际上与初代真武相比,最大的区别不过是积累了更为丰富的经验,以及拥有了多世轮回的记忆。如此深厚的底蕴与传承,使得他成为了太虚宇宙如今最为古老的存在之一,宛如一颗永恒闪耀的星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始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遥想当年,释迦牟尼横空出世,其威势令四大道宗都颜面尽失,灰头土脸。然而,即便如此强势的释迦牟尼,都未曾去找真武的麻烦,由此足见真武实力之恐怖,令人望而生畏。在当今四大道宗之中,恐怕也只有太上道宗那座神秘莫测的八卦道炉,方能真正让真武有所忌惮。那八卦道炉,一直由太上道宗的宗主亲自守护,这位宗主已经数万年未曾离开过丹房一步,全身心地投入到对道炉的守护与参悟之中。也正因如此,此次太上道宗前往灵台星海的领队,便成了无相道人。其实,无相道人并非太上道宗的嫡传弟子。他原本被困于灵台星海的海眼——古神殿中,历经无数岁月的禁锢,不见天日。后来,太上道宗主施展大神通,将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出于感恩与对道的追求,无相道人拜入太上道宗门下。自那以后,无相道人凭借着自身强大的神通,以及似乎对太虚宇宙诸多秘闻了如指掌的优势,迅速成为太上道宗主的心腹得力助手。在太虚三千界,他长袖善舞,纵横捭阖,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至于徐青,对其的定位是——申公豹!谁沾上都倒霉!“张道友,你一向不参加论道灭神法会,这次怎么来了?”无相道人惊疑道。他很清楚,真武威压当世,若无宗主带着八卦神炉前来,很难压制真武的气焰。“太虚道宗有事,我替他们来。”真武神色淡然,语气平静。李青在人群中,卑微如喽啰,却总感觉,真武眼角的余光看了自己一眼。女儿还没认爹呢,他要不要先认个祖师爷?开场白用什么好呢?比如“老祖,我给你上过香哩!”大约是灵台星海阻隔的缘故,李青这个化身,心里魔念滋生,有点不着调了。无相道人开口:“这怕是不合规矩吧?”“规矩?诸位,你们觉得本帝到此,不合规矩么?”真武的目光扫过全场,菩提道宗的七圣,当即低头垂下眼帘。虽说大罗果位几乎很难陨落,可遇见真武这个不讲理的,人家把你镇压在灵台星海,丢进弱水中,不死也得脱层皮。何况真武还有驱使弱水的能力。这家伙出手,太虚宇宙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能拦得住。天河五老洋洋得意,这就是人脉的作用。不过,他们私下联系真武时,对方可没说要亲自到场,难不成纯阳道宗还加了什么筹码。无论如何,真武亲自出面,太上道宗的宗主和八卦炉不在的情况下,由于四大道宗的祖师级存在都已经失踪,场面上已经没有能制衡真武的力量了。而且有释迦牟尼的事故在前,真武没有在这次事件之后消失,更增加了真武的含金量。那可是释迦牟尼都没送走的唯一真神!这次事件之后,大家心中,真武明显高了四大道宗的祖师一点。当然,太上道宗的祖师早已消失,倒不是被释迦牟尼道人送走的。不过太上道的根基八卦炉在,确实是无人能撼动其太虚绝对霸主的地位。但这次真武硬钢太上道宗,不免让参加论道灭神法会的诸多仙门,心里起了异样。当然,除了纯阳道宗之外,其他仙门都是各大道宗的附庸,纯属是凑数的。说白了就是气氛组。真武见在场众人沉寂,笑了笑:“既然没人反对,那我就说说这次论道灭神法会的规矩。”无相道人还是没忍住,反驳道:“论道灭神法会,自来是我等拼道行、修为,弟子们在此处磨砺,七年之后,观各自道心成就。这一套问道试心的流程,已经很成熟,还需要什么规矩?”真武淡然一笑:“论道行修为,诸位能比得上我么?”他这话出来,众皆默然。菩提七圣更是嘴角微微抽搐。要是释迦牟尼没出世之前,这话还轮不到你真武来说。不过,还真不好说。反正真武没被释迦牟尼送走,含金量太高了。以前大家都不知道顶尖存在,谁高谁低,有释迦牟尼这块试金石在,很多事都能看出来。无相道人见没人站出来,他也不好孤军奋斗,便道:“你待如何?”真武道:“灵台星海埋葬着殷墟,咱们脚下的大地,便是殷墟的地膜。想必你们都清楚,无论是灵台星海,还是脚下殷墟,都是另一方宇宙的碎片。”“是又如何?”对于他们这些大人物而言,太虚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大罗合道,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太虚宇宙的边界在不断扩张,吸收其他宇宙的碎片。这也导致了太虚宇宙本身极不稳定。故而每次太虚宇宙的量劫诞生,跟这些事亦是有关的。甚至他们这些大人物,本身还有部分意识、真灵或者血脉来自于其他宇宙。亦可以说,这一部分,便是大罗、太乙的他我。大罗是包容之道,会将他我彻底炼化。故而大罗本质也是三清的一部分。这三清已经不是任何“名”的存在,而是一种存在的现象。是名三清,非三清也。太乙则是坚定自我,修成什么,都是自己。故而太乙之道难就难在这里。要不断提纯本性,破开虚妄,视那些“他我”为万劫阴灵。其实四大道宗的高层都清楚,三清之道,漫布诸天宇宙,有的世界天仙就敢称三清,有的宇宙弹指可灭太虚宇宙,都不见得敢称三清。但三清不以尊而论卑,不以少而论多,它只是一种“名”。谁都可以是,谁也不是。相比之下,太乙之道,在诸天宇宙中,反而是另类。即使修出成就,亦不见得比某些得到三清嫡传的大罗强。只是个人不同的选择。或者说,大罗无相,皆是三清。太乙有相。这是有无之争。所以无相道人的名字取得好,道出了大罗的玄机。真武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抬起右手,说道:“那这次论道灭神法会就按我说的来。”只见他掌心浮现出一方青铜罗盘,盘上刻着“连山“、“归藏“两个古篆大字,中央却留有一片空白。“殷墟之中,殷商持归藏易沟通鬼神,西周得连山易参悟天机。“真武声音如黄钟大吕,在星海中回荡,“而今周王正在推演周易,欲将三易合一,成就太易大道。“随着他的话语,罗盘上浮现出两方阵营的虚影。殷商阵营中,玄鸟图腾遮天蔽日,祭司们正在祭坛上焚烧龟甲;西周阵营内,八卦阵图笼罩四方,炼炁士们吐纳天地灵气。无相道人眉头紧皱:“真武道友的意思是““很简单。“真武收起罗盘,“各派弟子可自行选择阵营,协助一方参悟太易大道。最终哪派弟子能助阵营取得太易真髓,其宗门便可位列四大道宗。“此言一出,菩提七圣脸色骤变。七人中为首的一心沉声道:“真武道友此言,莫非是要将我菩提道宗除名?“真武淡然道:“一心道友多虑了。若菩提弟子能助阵营取胜,自然可以保住地位。不过.“他目光扫过菩提道宗众人,“据我所知,菩提道宗近年来,确实人才凋零。若是不在此次论道灭神法会上有所表现,确实担当不起四大道宗的名头。“天河五老中的郭太岳朗声笑道:“真武道友此言有理!我天河一脉愿助殷商参悟归藏易!“话音刚落,他身后三千弟子齐齐踏前一步,周身水汽化作玄鸟形态。徐清竹站在最前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玄鸟旗帜。太上道宗这边,无相道人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太上道宗便助西周参悟连山易。“他袖中飞出八十一枚玉符,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玉阳真君看向长春真君,见后者微微颔首,当即大笑道:“那我纯阳道宗也选殷商!正好与天河的道友们并肩作战。“李青站在纯阳弟子中,注意到徐清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他心中暗叹,这丫头明明感应到了血脉联系,却还是故作冷漠。菩提七圣商议片刻,天心尊者无奈道:“菩提道宗.选择西周阵营。“真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记住,七年之后,殷墟时空的太易大道必成,届时将会决出胜负。“他抬手打出一道金光,三十六座青铜道台同时亮起:“现在,各派弟子准备进入殷墟。记住,太易大道至关重要,望诸位好自为之。“随着金光落下,李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巍峨的殷商祭坛之上。“周王,你孤身来大殷,试图窃取归藏易,今日当拿你献祭,为我大殷始祖玄鸟的血食。”李青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成了祭坛周围众多祭司的一员,而此刻,大周的首领周王居然已经被大殷抓住,困在了祭坛上。什么鬼,天胡开局?这殷墟时空和他前世的封神小说有点像,不过脉络还是有明显区别的。他一开始见纯阳道宗选了大殷,本以为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开局就占了这么大的优势?要是太上道宗、菩提道宗知晓周王已经被困在大殷朝,肯定会气死。困在祭坛中央的周王是个白发老者,气质儒雅温和,他徐徐道:“本王所得连山易,来自禹皇,贵国的归藏易是连山易的续作,本王此来,是想通过连山、归藏,推导出周易,然后三易合一,直通太易大道,解救我等。”他轻轻一叹,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述说道:“可惜啊,我已经失败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九次了,这次再失败,我等真灵,只能永劫沉沦于此。”(本章完) 第356章 茧 第356章 茧 玄鸟图腾缠绕的祭坛边缘,青铜面具后的眸光穿透袅袅檀香。李青望向祭台中央,白发老者身披素白麻衣,虽被九道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腰背却如天柱般挺直——正是西周之主姬昌。 这个人与他本尊徐青前世认知中的周文王不同。通过当前身份的记忆,李青知晓:无论是殷王还是周王,都已统治各自的国家数万年,修为深不可测。 “周王,你孤身潜入朝歌窃取《归藏易》,可曾料到这般下场?”殷商国师比干手持龟甲缓步登上祭坛,九旒冕冠上的玉珠碰撞出清脆声响。 他身后十二名巫祝敲响夔牛鼓,每一声鼓点都引得玄鸟虚影在祭坛上空展翅盘旋。 姬昌抬起头,眼中流转着星河破灭又重生的光影:“比干大人,这已是孤第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九次坐在这祭坛上。每次轮回,孤都会带着《连山易》前来,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青抬头望去,只见紫微垣方位迸发出刺目光芒,一颗缠绕着紫气的巨星脱离星轨,裹挟着焚天煮海之势向祭坛坠来。星光所过之处,云层翻涌如怒海狂涛,七十二道金色锁链从虚空浮现试图阻拦,却在触及星光的瞬间寸寸崩裂。 “紫微帝星!”比干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一般毫无血色。他手中的龟甲,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压力,表面陡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恰似一张破碎的蛛网。 他大喊:“快启动九鼎大阵!” 刹那间,三十六名祭司迅速行动起来。他们面容坚毅,眼神中透着决然,毫不犹豫地同时割破手腕。殷红的鲜血如涓涓细流,顺着他们的手臂缓缓滴落,渗入祭坛沟壑之中。 这些鲜血仿若具有生命一般,瞬间激活了镌刻在地面的山河大阵。只见九尊青铜巨鼎虚影从地面缓缓升起,它们高大巍峨,仿若远古的巨人,鼎身之上的铭文闪烁着赤红的光芒,犹如燃烧的火焰。 这些光芒相互交织,在祭坛上空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玄鸟展翅图腾。那玄鸟图腾栩栩如生,双翅伸展,似乎随时都能振翅高飞,冲破云霄。 然而,紫微星坠落的势头并未因此而减弱分毫。在强大的星光冲击下,鼎耳上的饕餮纹逐渐扭曲变形,原本狰狞恐怖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 最终,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青铜巨鼎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喀嚓——” 随着这声清脆的声响,祭坛结界如同破碎的琉璃,应声而碎。刹那间,天地间的灵气仿若决堤的洪水,肆意涌动,一片混乱。 姬昌怀中的竹简仿若感知到了主人的危机,突然青光大盛。李青定睛望去,只见竹简上三个古篆字光芒大放,竟化作三条栩栩如生的青龙。这三条青龙仰天长啸,龙吟声震彻天地,它们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青色灵气,气势非凡,猛地缠绕住姬昌,试图助他冲破锁链的禁锢。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突然探出一柄盘龙金锏。锏身之上,应龙虚影若隐若现,那应龙双目如炬,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吞噬一切。 盘龙金锏裹挟着凌厉的气势,径直贯穿了姬昌的左肩。姬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强忍着剧痛,右手迅速掐诀,重重地点在竹简之上。沾染了血迹的竹简瞬间展开,“天行健”三个血色大字夺目而出,每个字都蕴含着浩然正气,仿若上古大圣亲临。 远处的云层之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紧接着,一位手持盘龙锏的灰袍道人缓缓显出身形。 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能听出一丝无奈与感慨:“文王何必执着?这殷墟时空本就是……”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金光如闪电般自天外飞来。 李青目光敏锐,一眼便认出,那是长春真君提到过的太上道宗的幌金绳。绳头系着的紫金铃光芒闪耀,轻轻晃动间,荡开层层道韵,这些道韵仿若实质,在虚空之中形成一道道涟漪,竟将方圆百里的时空凝固了一瞬。 趁此间隙,幌金绳如灵动的游蛇,迅速卷住姬昌的腰际,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岐方向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紧接着灰袍道人消失。 “追!”比干见状,怒目圆睁,大声怒喝。他迅速祭出腰间的七星宝剑,剑身寒光闪烁,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然而,就在众人欲驾云追赶之时,异变陡生。 坠落在祭坛废墟中的紫微星碎片,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迸发耀眼光芒。其中一块拳头大小的星核,光芒最为夺目,它如同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径直没入李青的眉心。 李青只觉识海之中,仿若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火种,瞬间,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识海中爆发。神秘的经文如天河倒灌般,汹涌地涌入他的神魂。 这些经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每个字符都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起源与终结。李青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不断地扩张、重塑。 远在纯阳界的本尊徐青,此刻也突然睁开双眼。他紫府之中的帝星投影,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旋转起来。那帝星投影光芒大放,照亮了整个紫府,将周围的虚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徐青望着面前浮现的殷墟虚影,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原来如此。”他缓缓起身,五首天魔圣相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徐青每踏出一步,都仿佛带动着天地间的星辰运转,山河图所化的法衣上,星辰闪烁,明灭不定,古老且强大。当第七步踏出时,他的身形已化作一缕紫芒,穿透时空壁垒。 …… 鹿台之上,帝辛执笔的手悬在半空,停滞不前。朱砂墨汁顺着狼毫缓缓滴落,在奏章上晕开,宛如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案头供奉的玄鸟玉璧,仿若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突然发出刺耳鸣响。璧身之上,原本静止的二十八星宿图急速旋转起来,那些星宿的光芒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神秘而壮观的画面。 与此同时,五道紫气自虚空裂隙中汹涌涌出,它们犹如五条灵动的游龙,在空中蜿蜒盘旋,而后径直钻入帝辛的七窍之中。 “呃——” 帝辛闷哼一声,五指猛地深深扣入青铜案几之中。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起青白之色,额间的肌肤也寸寸龟裂。紫金光芒从裂缝中透出,在他头顶的虚空中交织成一幅巨大的紫微星斗图。 徐青的意识,此刻如潮水般漫过帝辛的躯体。在这股意识的冲击下,帝辛的每根经络都在经历着星辰的重塑。他的左目之中,渐渐映出周天星轨,那密密麻麻的星轨仿若一张巨大的天网,笼罩着整个宇宙;右目之中,则翻涌着天魔煞气,那浓郁的煞气如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原来如此……”徐青低笑出声,声音重叠着本尊与殷王的双重回响。此刻,他仿佛拥有了一双透视世间万物的眼睛,清楚地看见殷墟时空的本质在眼前徐徐展开:无数细若发丝的因果线,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每根丝线都串联着十二万九千六百次轮回,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姬昌的白发身影在丝茧中央若隐若现。他手中紧紧握着的竹简,正是维系整个时空的关键锚点。 “咔嚓!” 玄鸟玉璧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彻底崩碎。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急速飞舞,最终凝聚成一幅神秘的星图。 徐青伸手轻点,星辰轨迹在他的操控下,突然扭曲重组,化作“他化自在”四个古魔文。这四个古魔文散发着诡异而强大的气息,仿佛来自远古的魔神之语。 殿外,传来侍从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然而,当他们触及门槛的瞬间,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再前进一步。此时的整个鹿台,已被天魔领域彻底笼罩,在这片领域之中,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停滞。 “紫微为骨,天魔为脉……”徐青闭目内视,专注地看着识海中两股力量相互纠缠。帝星之力如银河倒悬,以磅礴的气势冲刷着他的神魂,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同化;天魔本源却化作饕餮巨口,凶狠地吞噬着帝星的星光,两者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当第十万八千颗星辰被吞噬时,徐青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他豁然明悟:殷墟时空正是太易道种显化的“元始之茧”,唯有同时驾驭天道与人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才能破茧而出,窥得其中的真髓。 “闻仲。”徐青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 撤去领域的刹那,徐青缓缓抚摸着腰间新生的紫玉。这枚由星核炼化而成的佩玉,外观温润如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然而,其内里却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威能。当三目重瞳的太师闻仲踏入殿内时,徐青刻意让第三只眼的紫金异芒暴涨。刹那间,闻仲额间的天眼受到强烈的冲击,顿时渗出金血。 这是上古雷部正神血脉对天魔本能的排斥,在这股强大的排斥力量下,闻仲只觉一阵眩晕,身体微微摇晃,差点站立不稳。 “陛下……您的眼睛?”闻仲强忍着不适,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担忧。 “太师看这星河如何?”徐青答非所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他挥袖间,一道璀璨的星光如烟花般洒出,漫天星辉闪烁,如梦如幻。 点点星光落地之后,瞬间化作魔纹,在玉石地面上蚀刻出一幅缩小版的殷墟地图。在这幅地图上,西岐城方位亮起一道耀眼的青光,与朝歌方向的紫气相互呼应,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太极双鱼之局。那青光与紫气相互缠绕、交融,仿若阴阳两极,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与力量。 闻仲第三只眼突然一阵刺痛,在他独有的“观气”视界中,眼前的君王已非人形:左半身是端坐紫微垣的帝王星象,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仿佛掌控着世间的一切秩序;右半身乃吞吐日月的五首天魔,魔气滔天,似要颠覆整个宇宙。 两者结合处,生长着藤蔓般的金色道纹,这些道纹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正是《连山》《归藏》二易融合的轨迹。这奇异的景象,让闻仲大为震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传令三军。”徐青指尖轻点在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之上,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三日后,孤要借西岐清气,炼就太易金丹。” 最后一字落下时,鹿台三十六根盘龙柱同时剧烈震颤。柱上玄鸟浮雕的眼珠瞬间转为赤红,仿若燃烧的火焰,口中衔着的玉珠迸发紫电。 这紫电如蛟龙般在空气中穿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原本是比干当年布下的窥天阵,如今却被天魔之气彻底侵蚀,沦为徐青感知天道的触须。通过这窥天阵,徐青仿佛与天地间的大道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能够感知到天道的每一丝变化,洞悉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 殿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声呼啸,如鬼哭狼嚎。乌云滚滚而来,迅速遮蔽了天空,在云层之中,隐现星辰倒转的奇异异象。 徐青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明白,这是真正的紫微帝星在太虚宇宙对他的呼应。当本尊在纯阳界睁开眼时,两个时空的星辰轨迹已然重叠,而殷墟这片神秘的天地,终于向他展露了最深层的秘密——太易道种的择主试炼。 … … 殷墟时空外,灵台星海中,被发跣足的真武对着四大道宗、纯阳道宗等长老们,露出神秘的微笑。 无相道人甚至听到了真武的低语, “你,果然回来了。” (本章完) 第357章 解决问题 第357章 解决问题 朝歌,王殿之内,那青铜烛台上的牛油灯仿若一个古老的说书人,跳跃的火苗“噼啪”作响,将徐青周身笼罩在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中,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纱衣。 殿内弥漫着厚重的檀香,香气缭绕,却难以掩盖那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徐青端坐在雕龙绘凤的王座之上,身姿笔挺,目光仿若实质,如鹰隼般锐利地垂眸俯瞰着阶下俯首的朝臣。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在人群中,天河、纯阳两宗的弟子正混杂其中。这些弟子,身着与旁人无异的朝服,神色恭谨,可徐青心中明白,他们和自己截然不同。他们对封神商周之战的诸事一无所知,在这殷墟时空里,懵懂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徐青微微眯起双眼,思绪如潮。他知晓,自己所掌握的关于这场封神之战的信息,未必全然准确。毕竟,这殷墟时空仿若一个神秘的棋局,变数丛生。 从这殷墟时空的天命轨迹来看,殷朝的天命之光已然黯淡,渐渐转移到了西周的方向。但徐青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他身负紫微之命,又以无上自在天魔主的身份强势降临,此般特殊,足以令这既定的情势改天换地。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若不是自己真身降临于此,天河、纯阳两宗选择殷朝之后,恐怕在这强大而神秘的殷墟时空天命面前,注定只能败下阵来,沦为尘埃。 “诸位爱卿,”徐青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王殿内悠悠回荡。他的声线,巧妙地模仿着殷王特有的沉哑,却又在尾音之处,暗藏着天魔那独特的魔纹震颤,这一丝细微的变化,仿若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令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丝丝涟漪。 “西岐逆贼屡犯边境,肆意挑衅我大殷威严,孤意起兵十万,挥师西进,荡平周室,以正天威!” 话音刚落,国师比干身形一闪,快步出列。他头戴九旒冕冠,身着华丽朝服,手中的象牙笏板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只见他双手高高举起笏板,向着徐青深深一拜,声若洪钟般说道:“大王英明!西岐作逆已久,那周王更是胆大包天,竟敢潜入朝歌,窃取走了我大殷至宝《归藏易》。实乃本朝奇耻大辱,辱我大殷,欺我先王!唯有荡平西周,方能雪此大耻,重振我大殷雄风!” 群臣见状,纷纷附和。一时间,王殿内群情激愤,呼声震天。“荡平西周!”“还我尊严!”诸如此类的口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众人挥舞着手中的笏板,面色涨红,仿佛已然置身于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与西岐逆贼展开了殊死搏斗。 徐青看着这一幕,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前世记忆之中,在那封神的故事里,比干乃是殷王的王叔。 此人为人正派刚硬,一身正气凛然,凡事皆以大殷的利益为先,将大殷的兴衰荣辱扛在肩头。如今,殷王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并未昏聩无道,面对周王这般挑衅大殷威严的行径,自然是满腔怒火,毫无好感。 所以,比干才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的决定。 徐青在心中暗自感慨,这么看来,两个时空的比干,其正直忠义的人设倒是相近。 这一发现,令徐青心里涌起一丝难得的安慰。他深知,哪怕自己所知晓的信息并不完备准确,但能证实一些关键信息,对于自己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布局谋划,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徐青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群臣,在人群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和自己产生神魂感应的徐清竹。此刻的徐清竹,一身海外散仙的装扮,月白色的法衣随风轻轻飘动,衣袂飘飘,仿若仙子下凡。 她面容姣好,神色平静,可那低垂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异样光芒,却没能逃过徐青敏锐的目光。徐青知道,她明显察觉到了殷王就是自己的“父亲”。此事对徐清竹而言,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心湖,令她心中生出惊涛骇浪。 但徐清竹毕竟心智坚韧,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显露,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徐青看着女儿这般沉稳的表现,心中欣慰。但此刻,他并未急着私下与女儿相认。只见他指尖轻点御案,那案头早已破碎的玄鸟玉璧碎片,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突然悬浮而起。这些碎片在虚空之中飞速旋转,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它们缓缓拼接,竟在众人眼前拼出了一幅殷墟时空的立体星图。那星图中,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栩栩如生,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徐青的目光落在星图中青龙关的位置,微微一顿,而后抬眸看向闻仲,开口道:“三日后兵发青龙关,太师可愿为前驱,率领我大殷精锐,冲锋陷阵,为我军打开胜利之门?” 闻仲听闻此言,神色一凛。他身形魁梧,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身着黑色的玄甲,腰间悬挂着雌雄双鞭,威风凛凛。此刻,他双手抱拳,向前踏出一步,朗声道:“老臣愿为大王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取姬昌首级,献于大王马前!”闻仲说这话时,声如雷霆,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微微晃动。然而,徐青敏锐地注意到,在闻仲抱拳应声的瞬间,他额间的天眼正隐晦地避开自己的视线。 徐青心中明白,这天命所归的雷部正神,终究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躯体里翻涌不息的魔息。那魔息,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猛兽,散发着危险而诡异的气息,哪怕徐青极力掩饰,也还是没能逃过闻仲那洞察一切的天眼。 其实徐青不知,作为天命雷部正神的闻仲,即使察觉到了徐青的异常,也不会违背徐青的指令,因为徐青身上的紫微气息做不得假。 雷部正神,天生是要为紫微效力的。 是以,徐青还是能以天魔法,感知到闻仲对自己的忠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闻仲他肯定是要用的。 … … 朝歌城外,牧野广袤无垠。 十万玄甲军严阵以待,仿若训练有素的黑色潮水,整齐排列。玄甲之上,寒光闪烁,映照着士兵们冷峻的面庞。 青铜战车错落分布于军阵之前。战车上的玄鸟旗猎猎作响,旗面浸透着历代殷王的精血。历经岁月沉淀,在这压抑的战前氛围中,旗帜诡谲地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好似被鲜血点燃,肆意张扬着殷朝昔日的辉煌与此刻的肃杀。 徐青冕服上刺绣的日月星辰、山川龙蟒,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出他的威严。十二旒玉串从冕冠垂下,在熹微晨光的轻抚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晕。可这绚丽的光晕,却无法遮蔽他眼中流转的紫微星芒。那星芒仿若来自宇宙深处的神秘力量,深邃浩瀚,透着掌控乾坤的磅礴气势。 “大王万寿!”刹那间,三军将士齐声高呼。声浪滚滚,仿若平地炸响的惊雷,震得天地都为之颤抖。这高呼声响彻云霄,惊起栖息在周边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远方。 在这如雷的呼喊声中,李青——徐青的化身,隐匿于祭司队列里。 他清楚地看到,天河宗弟子所化身的玄鸟卫,额间皆有一抹淡淡的水纹。那水纹犹如灵动的溪流,在日光下若隐若现,透着神秘的气息。纯阳宗修士伪装成的祝祭们,袖口处绣着的火云暗记,恰似燃烧的火焰,炽热而危险,仿佛随时都会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当徐青的目光如探照灯般缓缓扫过之时,这些精心伪装的人,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咽喉。他们身体瞬间紧绷,脊背挺得笔直,心中对徐青这位奇怪的殷王,有种莫名的敬畏。 “太师。”徐青微微侧身,身姿华贵威严。他指尖轻轻叩击车辕,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声音仿若轻柔的微风,却裹挟着天魔秘力,如丝线般精准地传入闻仲耳中,“你看那支玄鸟卫,可觉有异?” 闻仲,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闻言神色瞬间一凛。额间的第三只眼陡然金光暴涨,恰似一颗骤然亮起的星辰,光芒夺目。在这强大的天眼之力下,世间万物皆无所遁形。 朝中竟然混入这么多外人?然而,就在他要发作之时,徐青那看似轻柔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两军阵前,当用奇兵。”徐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若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闻仲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些人是大王的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松开了握住双鞭的手。 战车缓缓驶过点将台。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仿若战鼓的前奏。 徐青忽然抬手,动作犹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随着他这一抬手,王驾后方缓缓升起十二座青铜祭坛。 这些祭坛高大而厚重,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岁月的痕迹让符文更显古朴,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息。每座祭坛上,都捆着多名西岐俘虏。 俘虏们衣衫褴褛,面色如纸般苍白。深陷的眼眶中,双眼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他们深知,按照大殷与大周延续了数百年的古老规矩,出征前用俘虏祭天,是祈求上苍庇佑、获取胜利的必要仪式。 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然被命运的阴影彻底笼罩,死亡的镰刀随时都会落下。他们瑟缩着身体,在寒风中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未知恐惧的颤栗。 “本王宣布,从此大殷不再有任何活人祭祀的活动。”徐青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若洪钟鸣响,传遍整个牧野战场。 这话一出,仿若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原本庄严肃穆的军队中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牧野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告惊得呆立原地。 随后,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迅速蔓延开来。朝中的大贵族们,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掌控着大量资源与权力的世家掌权者,纷纷面露惊愕与不满之色。 活人祭祀,对他们而言,不仅是传统,更是一种维护统治秩序、彰显权威的手段,背后牵扯着诸多利益链条。如今徐青在大军出征的关键时刻,突然宣布这样一条法令,无疑是对他们固有权益的巨大冲击。 “这……这如何使得?”一位年迈的贵族,胡须颤抖,忍不住低声嘟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怒。 “大王此举,恐坏了祖宗规矩啊!”另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贵族,眉头紧锁,向身旁的人小声抱怨着。 士兵们也面面相觑,眼神中带着疑惑与迷茫。长久以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出征前的这一血腥仪式,此刻听闻废除,心中既有着对未知的不安,又隐隐生出一丝对仁慈之举的期待。 闻仲更是一脸茫然。 他明明感觉到大王魔气深重,但这种事是一个大魔能干出来的。 国师比干则是一脸激动。 他在贵族中,少有反对活祭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大王不会支持此事,而且此事阻力极大,故而一直都没有说出来,没想到大王居然和他想法一致。 活人能创造无数价值,哪怕用来当牛马,也是很有作用的。一旦死了,什么价值都没了。 仅从这一点考虑,都不应该继续推行活祭。 徐青口述的旨意,好似言出法随,又如口含天宪,在朝歌大军中惊起无数波澜。 当然,也有许多贵族直接反对。 这动摇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活祭的根本意义是,他们拥有对奴隶的绝对控制权。 无疑,殷王在撼动这一点。 “既然你们反对不用活祭,那好,此次出征就拿你们活祭吧。” 无上天魔主的行事作风,简单粗暴。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在他看来,殷墟时空的这些贵族,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他做出此举,既有遵从本心,也是对殷墟时空天道的试探。 “太师闻仲。” “臣在。” “率领这些玄鸟卫,将他们都拿下。”徐青的目光落在天河、纯阳两宗弟子身上。 他神情冷肃,却似乎洞悉一切。 当然,两宗弟子和此事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帮助殷王处理内患,迅速出征,也是好事。 一场出征前的大清洗,很快展开。 “清竹,不要害怕。这世界太污秽了,你爹只不过是要洗一洗罢了。”徐青的声音,恰时在目睹残忍血腥之余,还不得不干活的徐清竹心中响起。 (本章完) 第358章 五禽风火扇 第358章 五禽风火扇 在这神秘莫测、游离于太虚宇宙常之外的殷墟时空里,徐青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得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天魔法力。 若身处纯阳界,来自太虚宇宙的天道之力,便会像一位严苛的监工,下意识地压制魔炁的膨胀,同时,徐青还得承受海量红尘魔念的疯狂攻伐。可殷墟时空却大不一样,这里的殷朝战士纯粹得超乎徐青的想象。他们自幼受殷朝传统的熏陶,对殷王的忠诚深入骨髓,正因这份纯粹,面对徐青散发的魔炁,他们不但没有排斥,反而将其视作强大力量的象征,欣然接纳。 起初,天河、纯阳两宗的弟子在协助镇压贵族时,多少有些水土不服。毕竟,他们来自不同的修炼体系,秉持着各自的理念与道德标准。但奇妙的“人群效应”悄然发挥作用。 仙,追根溯源也是人,在大势的汹涌裹挟下,即便身为仙门子弟,他们的内心也悄然发生着改变。况且,徐青对那些奴隶主贵族的残酷镇压,与天河、纯阳两宗弟子秉持的道德观不谋而合。四大道宗行事虽霸道,却绝非草菅人命的妖魔邪道。活祭这类行径,四大道宗并非从未有过,可必定是基于充足且正当的理由。 徐青以殷王身份展现出的霸道做派,像一枚深刻的烙印,稳稳地印刻在殷朝战士的心灵深处,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深刻。战士们本就对殷王怀有忠诚之心,如今徐青的天魔法力更是强化了这份忠诚。他的每一次号令,都如同洪钟鸣响,在战士们心中激起强烈的回响。 大军一番彻底清洗后,顺势将那些贵族在朝歌的残余势力清扫干净,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仿佛农人挥动锄头除草那般轻松简单。贵族们往日的骄横跋扈在强大的军威面前不堪一击,他们的堡垒和势力范围迅速被攻破,财富被收缴,爪牙被驱散。 … … 国师比干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悚然之意,可奇怪的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毕竟,他本就对这些贪婪残暴的贵族奴隶主厌恶至极。这些贵族平日里鱼肉百姓,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不惜以活人祭祀来祈求虚无缥缈的神灵庇佑。 如今,讨厌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虽说过程超乎他的想象,可眼前终于清净,耳根也不再被那些纷争聒噪所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轻松自在之感油然而生。 “乱者,斩之!”殷王那霸道的话语,在众人耳边悠悠响起,带着一种直抵人心、见心明性的独特道韵。天河、纯阳两宗皆以破妄修元神为要旨,弟子们自是能深刻体悟徐青言语中的深远意境。他们仿佛透过这句话,看到了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心中对徐青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然而,太师闻仲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般行事,虽说结果颇为不错,可未免太过直来直去,少了些圆滑变通,似乎并非正统王者之道。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王者之术应讲究恩威并施,刚柔相济,如此简单粗暴的镇压,虽然能迅速解决问题,但难免会留下隐患。 徐青似乎看穿了闻仲心中所想,轻声继续说道:“诸位,大道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吾等共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同洒向油锅的火星,瞬间将大军的气势推点爆。战士们纷纷振臂高呼,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随后,大军坚定不移地拔营起寨,浩浩荡荡地朝着青龙关进发。 其实抄家贵族,也是徐青谋算的一部分。 因为抄家跟屠城一样,都是激励士气的手段。 这些战士已经分得了贵族们的财产和土地,也被彻底绑死在殷朝变革的战车上。此去攻打大周,犹如秦人东出。 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战败,战士们自己也知道,他们获得的那些东西是保不住的,所以不下死力不可能。 唯有利益,才能真正深入地团结人心。 徐青也相信,经过战火的洗礼,他会得到一支出乎意料的班底,比大虞朝的仙朝战士更加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更重要的是,这群战士对于太虚宇宙也是天外来客,不在太虚天道之中。 … … 青龙关口,殷周两国的气运在此激烈交锋,仿若两条狰狞巨兽,展开生死搏斗。只见殷朝气运呈现出紫中泛黑之色,犹如一头张牙舞爪、欲吞噬苍生的魔龙,散发着睥睨一切的狂暴气息。这是因为徐青带来的天魔之力与殷朝原本的气运相互交融,使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而周朝的气运则化身为金龙,只是此刻颇有些萎靡不振,不过它依旧顽强抵抗,竭尽全力不让殷朝的气运魔龙跨过青龙关,攻入周国境内。周国的气运金龙虽显疲态,但每一次的挣扎都带着坚韧与不屈,体现着周人的顽强意志。 双方在青龙关陷入了激烈的拉锯战,战况胶着,难解难分。在周朝阵营之中,一把巨大无比的芭蕉扇耸立其间,仅仅轻轻煽动,便是一条条恐怖至极的火龙呼啸而出,所到之处,尽显毁天灭地之威。这把芭蕉扇扇出的火焰温度极高,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点燃,地面被灼烧出深深的沟壑,草木化为灰烬,岩石熔为岩浆。 殷朝战士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被这威力惊人的火焰芭蕉扇阻隔,难以寸进。而且,这火扇煽动之时,滚滚烟云随之席天卷地而来,令殷朝一方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困境。 那烟云带着刺鼻的气味,吸入后让人头晕目眩,战斗力大打折扣。 可以说,实际交战的情形,与两国气运之争的表象完全相反。 殷朝前军大营的主帅闻仲,此时已然知晓天河、纯阳两宗弟子的真实身份,明白他们乃是来自天外的仙人,特意前来助力大殷讨伐周国。 闻仲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对方的火焰异宝神妙无方,实在是难以应对,不知诸位仙长可有良策?” 纯阳道宗的赵靖微微思索后开口:“五行之中,水能克火。天河道宗的道友擅长水法,或许有办法应对这火焰法宝。” 这火焰芭蕉扇的威力实在是太过霸道,一旦煽风点火,其所引发的恐怖火势,根本不是他们所能轻易抗衡的。准确来讲,这火焰芭蕉扇仿佛凝练了一条完整的火行大道于其中,除非找到与之相克的法宝,否则,即便大罗、太乙亲临,面对这等威力,也将无计可施。 天河道宗的崇山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这火焰芭蕉扇乃是太上道宗的宝物五禽风火扇,其中所发之火乃是先天神火,除非有先天玄水旗所蕴含的玄水,否则,绝不可能将其熄灭。但即便我等手中持有先天玄水旗,想要克制这扇子,依旧困难重重。” “为何如此?” “这扇子一旦发动,便会伴有三昧神风呼啸而来,即便有先天玄水旗,可人家风助火势,仅凭先天玄水旗,自然无法熄灭这熊熊烈火。”“所以,得先设法定住这三昧神风,才能用玄水旗灭掉三昧真火?” “前提是有玄水旗。”崇山补充道。 闻仲闻言,毫不犹豫地丢出一面旗帜,朗声道:“玄水旗在这,咱们现在就来商讨如何应对三昧神风之事。” 崇山见到玄水旗的瞬间,神色大变,随即发出疑问。 闻仲简单解释道:“这是大王所赐,还请仙长继续出谋划策。” 崇山盯着玄水旗,缓缓说道:“既然有了玄水旗,那么,只要破解了三昧神风,便可以用玄水旗暂时镇压住五禽风火扇。至于如何破解三昧神风,还需要一副特殊的药引,用以炼制专门的定风丹。” 闻仲连忙问道:“我大殷地大物博,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仙长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崇山微微苦笑,说道:“其他所需之物,我这都有,唯独这药引,只能由你们来提供。” “究竟是何物?”闻仲追问道。 崇山看了闻仲一眼,语气沉重地说道:“七窍玲珑心的心血。”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七窍玲珑心乃是极为罕见之物,而拥有者正是国师比干。 “什么?”闻仲闻言,不禁猛地一拍桌案。 崇山接着说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确实需要七窍玲珑心作为药引。那三昧神风,最为厉害之处,便是能够吹散修炼者的魂魄,唯有七窍玲珑心的心血,方能抵抗三昧神风的灭神之能。” 闻仲听闻此言,不禁踌躇起来。因为他深知,七窍玲珑心乃是国师比干所独有。他这要是上报回去,只怕比干会误以为他在故意针对。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中纠结万分,一方面是为了战胜敌人急需这药引,另一方面又担心比干误解。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际,只见国师比干从大帐外大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洒然的笑容。“太师,七窍玲珑心之血好办,我这就给你们。”他毫不犹豫地拿出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挖,顿时,殷红的心血缓缓流出,滴落在一个玉瓶之中。那心血呈现出奇异的丹青之色,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比干在挖心取血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闻仲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国师,你这又是何苦呢?” 比干神色已然有些苍白,但依旧强撑着说道:“无非是损失一些寿元而已。我来之前,大王曾送我一句话,苟利国家……”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瓶递给闻仲。 闻仲长叹一声,感慨道:“国师真乃无双国士!” 比干微微摇头,说道:“大王能毅然废除奴隶制度和活人祭祀,比干又何惜这点心血。” 崇山在一旁见状,连忙作揖,说道:“有了此物和玄水旗,贫道必定竭尽全力,破除五禽风火扇,为国师和太师排忧解难。”他接过玉瓶,仔细查看了心血的品质。闻仲感激地说道:“有劳仙长了。” … … 西岐城内,周王正与一位灰袍道人相对而坐,专注对弈。这位灰袍道人,正是当初在大殷祭坛时,突然现身,手持金锏对周王出手之人。然而此刻,他却与周王相处得十分融洽,仿佛多年老友。棋盘上,黑白棋子相互交错,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如同两国之间的争斗。 原来,这灰袍道人乃是无相道人的化身申道人。无相道人早在殷墟时空精心埋下棋子,布局已久。起初,他一心想要直接毁灭太易道种出世的可能,所以决定对周王痛下杀手。在他看来,只要周王身死,太易道种便无法出世,如此便能直接破坏真武的计划。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很快便发现了变数的存在。即便周王身死道消,也依旧无法改变太易道种出世的必然结果。于是,他当机立断,迅速改变立场,转而与周王联手。准确来说,是周王先一步主动找到他,促成了这一合作。 得到连山、归藏的周王,已经顺利推演出周易,并三易合一,正在推演先天易,直指太易大道。 易经是万经之王。 周王触及太易大道,已然有点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苗头,跟在大殷祭坛时,不可同日而语。 “道兄的五禽风火扇着实神妙无比,若非有此物在,怕是青龙关已经被大殷攻下了。”周王抚须道。 “道友的周易演算天机,能不能算出,如何破解五禽风火扇?”无相道人的化身申道人开口。 周王微微沉吟:“从卦象来看,大殷已经有破解之法。” 申道人哈哈大笑:“道友的易数果然非同小可。” 周王:“看来道兄已经有所准备?” “道友连这也算到了?”申道人悠悠道。 “略有所感,却不知道友的后手是何物?” “贫道之意,在那灭火的先天玄水旗,五禽风火扇不过是诱饵罢了。”申道人神秘一笑。 他的语气,似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本章完) 第359章 太极乾坤圈 第359章 太极乾坤圈 天河道宗的崇山真人得了大殷国师比干的七窍玲珑心血之后,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着手炼丹。 他此番炼丹之法,与寻常丹道大相径庭。崇山摒弃了常见的丹炉,而是以自身元神为根基。只见他周身泛起柔和光晕,光晕之中,一滩澄澈清泓缓缓浮现,那清泓幽微深邃,仿若藏着无尽奥秘,仔细瞧去,不过寻常酒杯大小,可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却让在场众仙皆感震撼。 纯阳道宗的尹正见多识广,一眼便识得此中厉害,忙凑近旁边的徐清竹,低声说道:“令师兄修习的元神法身,不愧是直指先天水德大道的无上妙法。我听家师讲过,这门法身若修炼至极致,能凝聚出二十四颗定海珠。一旦施展神通,便如‘一泓海水杯中泻’,若是顶尖天仙使出,怕是能将一个大世界瞬间淹没,寻常大罗金仙见了,都得远远退避,不敢撄其锋芒。” 徐清竹微微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却明白,这定海珠的威力,远不止尹正所言。不过她修炼的真水到了极致,更是厉害。能阳极阴生,号称“末运劫水”,大罗金仙若是不慎坠入其中,也会沾染劫气,法身受损,非得闭关苦修许久,才能慢慢恢复元气。 毕竟,寻常大罗金仙不过是合了后天大道,虽能与太虚同寿,可一旦遇上修炼终结类大道的同级别强者,多半难逃陨落的命运。若是对方再手持先天杀道至宝,哪怕是合了先天大道的大罗,也极有可能折戟沉沙。 只是这末运劫水,最难的一关就是“心魔劫”,又号称死关,天河道宗修炼末运劫水的前辈,都倒在了这一关口。 近年来,已经没有人尝试将她这一门真水逆转阴阳,朝“末运劫水”转化。 当然,天河道宗无所不容,徐清竹的路子并非只有末运劫水一条路走,无非是这一条路最有潜力罢了。 但三千大道,走到极致,皆是道生一,归于造化,自也说不出高下。 天河祖师曾言,“没有无敌的大道,只有无敌的道人。” 譬如那五禽风火扇再厉害,天河道人若是在此,弹指一滴水,也能无视五禽风火扇,淹没青龙关。 不过天河祖师本身修炼的真水也在太虚宇宙独树一帜,乃是其应身千世情劫所凝的情劫之水,曾令太上道宗的忘情天书都差点被污染。 这也是天河祖师修成情劫之水,为了试一试它的极限,孤身上了太上道宗,借阅忘情天书。 那太上道宗也是托大。 因为自来借阅忘情天书的高人,无一不被忘情天书深深影响,从此对太上道宗礼让三分。 谁知天河祖师非同常人,以千世情劫化为真水,不但不受忘情天书影响,甚至差点反客为主。 若非太上道宗主请出先天一炁太清神符,送走天河祖师,那忘情天书甚至要打上天河祖师的印记,从此令太上道宗一脉沦为笑柄。 此事也是太上道宗和天河道宗结怨的源头。 后来天河道宗扶持纯阳道宗,意图取代太上道宗扶持的菩提道宗,除了天河纯阳的渊源外,也与这番过节有关。 说到底,仙人也是人,照样记仇。… … 徐清竹思量间。 崇山已进入状态。他以元神所化的清水为火,自身巍峨法相为炉,双手快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运转阴阳之理。刹那间,各类珍贵材料与比干的心血被他祭入其中,这些东西刚一接触,便好似沸水翻腾,瞬间引发奇妙反应。只见那团清泓之中,光芒闪烁,色彩斑斓,各种大道之力相互交融、碰撞,时而如烟花绽放,时而似雷霆轰鸣,让人目不暇接。 时间缓缓流逝,众仙皆屏气敛息,紧紧盯着崇山的一举一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天巨响传来。这一声响,并非简单地传入众人耳中,而是仿佛从众仙心底深处响起,悠悠荡荡,直抵灵魂深处,竟好似有洗涤心中杂念的神奇功效。一时间,众人只觉心灵仿若被清泉冲刷过一般,一片澄澈,原本停滞不前的心灵修为,竟也隐隐有了些许精进。 而作为炼制定风神丹的崇山,此刻更是一脸欣喜,周身散发着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洒脱之气。他长舒一口气,对着众仙朗声道:“丹成矣!”声音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众仙听闻,纷纷双手合十,口称“无量寿福”,言语间满是祝贺之意。 有了定风丹,又有先天玄水旗在手,闻仲深知战机稍纵即逝,丝毫没有耽搁时间。他当即恭请崇山开路,准备一举拿下青龙关,而后挥师西进,兵锋直指西周大本营。崇山自是欣然应允。 只见崇山换上一双无忧履,整个人意态闲适,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缓缓来到西周大军阵前。西周那边,此前大战之时,早已见识过崇山出手,知晓他是极为厉害的仙人,故而一直对他颇为忌惮。此刻见崇山前来叫阵,不等他开口,悬在青龙关上空的五禽风火扇瞬间发作神威。 刹那间,风云变色,烟火漫天,滚滚浓烟好似一条黑色巨龙,直冲向天际。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神风呼啸而起,风声凄厉,仿若鬼哭狼嚎。这神风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树木被连根拔起,巨石被吹得粉碎,威势惊人,所向披靡。 众仙还没等神风近身,便已觉得元神昏昏沉沉,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神深处迸发而出,郁积在体内,难受至极。不少殷朝战士更是直接被神风刮倒在地,痛苦地翻滚着,发出阵阵惨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崇山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掏出定风神丹,猛地往前方一掷。那定风神丹刚一出手,便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原本来势汹汹的五禽风火扇的神风,在这光晕的笼罩之下,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迅速没了声息,原本呼啸的狂风瞬间平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那汹汹大火却并未就此熄灭,反而趁着众人对付神风之时,愈燃愈烈,眨眼间便已燃到众仙跟前。殷朝战士们纷纷被大火波及,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场面惨不忍睹。 崇山见状,神色变得沉凝起来。他深知此刻情况危急,不容有丝毫差错,当即取出先天玄水旗。来之前,闻仲便已提醒过他,此旗威力绝伦,施展时无须咒语,只需催动法力即可。崇山运转天河法力,将其源源不断地注入玄水旗中。 只见玄水旗迎风一展,瞬间变得巨大无比,旗面之上,神秘符文闪烁,散发出强大的气息。眨眼不到,一方清泓从玄水旗中汹涌涌出,那清泓刚一出现,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迅速膨胀。不过须臾,已然化为滔滔汪洋,仿若天河倒悬,从天空中轰然坠落。这洪水又似无边无际的天瀑,接天连地,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洪水带着磅礴的气势,朝着熊熊大火奔腾而去,所到之处,高温瞬间被驱散,大火在这滔滔玄水的冲击下,迅速熄灭,只留下阵阵水汽,弥漫在天地之间。 凶横不可一世的五禽风火扇,在崇山以定风神丹与玄水旗合力之下,好似被抽去脊梁的猛兽,瞬间没了先前的威风。 它剧烈摇晃着,扇面上原本熊熊燃烧的先天神火,此刻如风中残烛,闪烁几下后便彻底熄灭。那巨大的扇身失去了支撑,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砰”的一声,重重坠落在青龙关口的大地之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五禽风火扇灰头土面,曾经强大的气息也随之沉寂,仿若只是一件普通的破旧扇子。 “五禽风火扇,破了!”众仙欣喜道。殷朝大军,此前被五禽风火扇的火焰与神风折磨得苦不堪言,此刻犹如劫后余生,战士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在军中蔓延开来。 闻仲天目之内,雷光闪烁不停,宛如夜空中不断炸响的惊雷。他手中紧握着雷鞭,鞭梢微微颤动,正欲挥动雷鞭,发出进攻的指令,指挥大军趁势杀进青龙关,一举突破西周的这道重要防线。 崇山站在一旁,神色间一派自得。在这场大战之中,敌军阵营之内,不乏来自太上道宗、菩提道宗的精英弟子。他此番凭借天河道宗的独特神通与法宝,成功破敌,实是大大涨了天河道宗的威风。他心中暗自盘算,说不得这次论道灭神法会之后,天河道宗便能凭借此战之功,执掌太虚宇宙的道门牛耳,一跃位居太上道宗之上。而他作为此次破敌的关键人物,届时必定名传宇宙,震铄古今。 可是,崇山脸上那志得意满的喜意并未持续太久。正当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青龙关中,陡然划出一抹灿烂到极致的雪白光芒。 那光芒来得毫无征兆,仿若一道闪电,撕裂苍穹。众仙只觉眼前陡然一亮,强烈的光线刺得他们睁不开眼,不少人更是直接目眩神晕,道心震颤。 刹那间过去,待众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定睛望去,只见青龙关上空,原本五禽风火扇所在的位置,此刻悬浮着一枚雪白剔透的镯子。 那镯子静静悬于半空,散发着柔和却又威严的光芒,其造型精美绝伦,雕琢着古朴而神秘的符文,每一道符文似乎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须臾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因它的出现而安静下来,周围的空气仿若凝固,万物皆有要为其臣服之势。 闻仲捂住头,仿佛想起了曾经在异度时空与紫微大帝征战的记忆,他曾经见过这镯子。 难以言喻的恐惧,由心底滋生。 而城关上,菩提道宗、太上道宗的众弟子原本丧气的脸纷纷露出喜色。更有太上道弟子暗思,本宗到底是玄门领袖,底蕴深不可测,并非天河、纯阳这种突然崛起的暴发户可比。 一时间,与有荣焉。 … … 时间回到片刻前。 定风神丹、玄水旗破了五禽风火扇时,无相道人的化身申道人正和周王对弈。 眼见他的大龙要被周王斩断。 申道人哈哈大笑:“贼入瓮中矣。” 而周王似乎早有预料,目光一直黏在申道人执棋的左手上,看到对方毛绒绒的黑豹之爪,戴着一枚晶莹雪白的镯子。 周王已经推导出周易,窥见先天太易大道,自然瞧得出镯子的玄妙。 镯子雪白精致,申道人手臂粗黑,两者辉映之间,道尽阴阳黑白之妙用,两仪玄奥油然生出。申道人缓缓推出镯子,然后往天上一扔,镯子就化为流光往青龙关城门口而去。 “此为何物?” “太上祖师以八卦炉炼制的宝物,宗主也不知其名,强字之曰‘太极乾坤圈’!”申道人悠然说道。 … … 城门口,太极乾坤圈微微一颤,原本雪白剔透的镯身忽然一半如浓墨侵染,霎那间黑白分明,随即滴溜溜旋转,嗡鸣,很快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虚空中,隐约有青龙白虎的道相浮现。 而镯子旋转见,诞生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崇山真人惊呼一声。 无论是化解恶风的定风神丹,还是扫荡一切的玄水旗,都在刹那间,受到一股不可阻挡的吸力,脱离崇山的控制,径自坠往太极乾坤圈的黑洞内。 眼见这两件奇珍异宝要被太极乾坤圈收走。 虚空中,隐然有一声冷峻的回应,荡漾在九天十地,上穷碧落,下及幽冥,无所不至。 “放肆!” 一股霸道无边的五色光彩凭空乍现,与太极乾坤圈形成对峙,互相拉扯。 … … 青龙关内,申道人执棋的手,一下子将手中棋子捏得粉碎,竟一点都不自知,而是怔然定住,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周王掐指一叹,幽幽道: “乾坤有时尽,五色道无边。” 这五色光彩,正是太极乾坤圈的对手。 (本章完) 第360章 太上天魔 第360章 太上天魔 青龙关上空,五色光彩与太极乾坤圈甫一交锋,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便如沸腾的江海般剧烈翻涌。 那五色神光自徐青暗中催动后,化作五条巨龙冲天而起——赤色光芒裹挟焚天烈焰,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焦黑漩涡;橙色流光缠绕雷霆万钧,炸响的轰鸣声震得群山簌簌落石;明黄瑞霭流转大地法则,触碰到的岩石瞬间化作齑粉;碧绿辉芒弥漫生机与毁灭交织的气息,草木沾之即刻疯长又迅速枯萎;靛青华彩裹挟着时空乱流,竟在虚空中撕开道道幽邃裂缝。 反观太极乾坤圈,通体流转的白光忽而凝练如实质,忽而化作阴阳鱼虚影。圈身符文迸发万丈光芒,似有无穷大道箴言在天地间回荡。 当五色神光如怒潮般席卷而来时,乾坤圈轻轻一颤,一道半透明的光幕瞬间展开,光幕上阴阳二气交融流转,竟将赤色火焰引为己用,把橙色雷霆纳入其中,眨眼间便消解了两道攻势。 余下三色神光不甘示弱,骤然合一,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五色巨刃,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势斩向乾坤圈。 乾坤圈却在此刻迸发万千道银丝,每一根都缠绕着混沌气息,银丝交织成网,竟将巨刃死死缠住。 随后,乾坤圈突然急速旋转,阴阳二气化作两条巨龙咆哮着冲出,与五色神光轰然相撞。刹那间,天地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代表毁灭的五色风暴,一半是象征秩序的阴阳洪流。 风暴中,空间仿佛被撕裂又重组,不时有上古凶兽虚影闪现;洪流里,日月星辰的虚影沉浮,大道法则如锁链般穿梭。 … … 而在殷朝大本营的王帐内,却是另一番肃杀景象。徐青早已屏退左右,偌大的王帐内,唯有他一人端坐于玄玉宝座之上。与五色神光、太极乾坤圈对峙时势均力敌的拉扯不同,此刻的徐青,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仿佛是蛰伏着随时可能出世的荒古凶兽。 他体内的青铜镜,原本散发着神秘而温润的光泽,此刻却如被乌云遮蔽的明月,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没有丝毫光亮。 在五色神光和太极乾坤圈接触的瞬间,徐青的紫微帝脉内,好似有千百道远古雷霆突然炸开。那雷霆之力狂暴无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他的紫府中横冲直撞。神魂隐脉的中枢,那颗象征着他本源力量的紫微本命星辰,在雷霆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光芒忽明忽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青铜镜也在此时陷入了无比的沉寂,任凭徐青如何以神识呼唤,都没有半分回应,仿若一块冰冷的顽石。徐青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体内似乎真的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存在。起初,他怀疑是原本殷王的残魂,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另一边,徐青执掌玄水旗后,通过旗内残留的记忆,早已得知太极乾坤圈的厉害,所以在其出现时,第一时间祭出五色神光应对。在他的预想中,即便不敌,也不至于陷入如此绝境。然而现实却远超他的预料,太极乾坤圈和五色神光的碰撞,引爆了一个连青铜镜都无法提前预警和规避的巨大隐患。 出来混,迟早要还。 骤然遭遇如此生死危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脆弱之色。从前,他以一介普通秀才的身份,敢与权势滔天的魏国公府相斗,这份胆魄与坚毅,又怎会被眼前的困境吓倒。 只是这一场危机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惊心动魄,就如同前世那些在股票期货市场中以小博大的投机者,从身家几万几十万,一路拼搏成为身家上亿数十亿的富豪,正志得意满、风光无限之时,却突然面临爆仓的灭顶之灾。 如今的徐青,在四大道宗角逐的论道灭神法会舞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弄风云,何等壮烈,何等豪气。可就在这人生最巅峰的时刻,危机却悄然而至。 与那些投机者的命运何其相似。 “你很不错。”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徐青的心灵深处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赏。 徐青心神瞬间紧绷,凝重到了极点。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能瞒过他这等魔主的存在,究竟是何等恐怖?“紫微大帝么?”徐青在心灵中平静地回应,语气中没有丝毫慌乱,如同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是我。”对方的回答简洁而干脆,没有丝毫掩饰。 这就是万古一帝的自信和霸烈。 得到回应的瞬间,徐青周身的太始魔炁疯狂涌动,如同一股黑色的怒潮。一团漆黑的魔雾从他体内爆发而出,瞬间覆盖了沉寂的青铜镜。徐青毕竟是魔主,在瞬息间便猜中对方藏身的位置——青铜镜。 太初魔炁随之全力运转,刹那间,数之不尽的魔影自徐青的心海之中浮现。 这些魔影皆是他吸收的众生杂念所化,形态各异,有的狰狞恐怖,有的虚幻缥缈。它们在魔雾中恣意狂舞,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 一时间,徐青的道心之内,仿佛化作了万魔巢穴,恐怖绝伦。 漆黑的魔雾翻涌,魔影穿梭其中。 此刻的徐青,尽显魔主本色,他就是那魔中之魔,万魔之王! 徐青的道心世界。 青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纹路,漆黑雾气如活物般扭动着向两侧分开。一个身披九章法服的身影缓缓踏出,玄色帝袍上暗绣的周天星斗图纹流转生辉,每走一步,地面便浮现出古老的天庭符箓。那人周身缠绕着混沌气息,威压如渊似海,眸光深邃得如同黑洞,仿佛要将徐青太初魔炁化生的魔影尽数吞噬。 “你想做什么?” “我来教你如何缔造天庭。”紫微大帝的声音有不可思议的伟力,震动万古时空。 “你已经失败了,教不了我。”徐青周身魔雾骤然暴涨,凝聚五首的天魔圣相。 紫微大帝周身的星辰虚影瞬间暴涨,抬手间,无数法则锁链自虚空浮现:“面对我,你竟敢这样说话?” 磅礴威压如同滔天浪潮,不可遏制。 使得徐青道心世界的天穹也被压得扭曲变形。 “这是我的地盘,我最大。而且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如果连事实都不肯承认,那紫微大帝怎么称得上万古一帝。” “那你也是在挑衅一个曾经建立天庭的大帝,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那请大帝治罪吧。”徐青面对紫微大帝的威压,依旧没有丝毫退让。 紫微大帝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震得虚空片片破碎。他宽大的袍袖轻轻挥动,一道裹挟着天道轮回之力的流光破空而来。 这道流光仿若蕴含着整个宇宙的时间法则,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漩涡,空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徐青只觉眼前一花,四季轮回的景象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春之生机催发他的魔身疯狂生长,眨眼间便化作参天巨魔;夏之炽烈如同一把烈火,将他的血肉炙烤成焦黑;秋之肃杀让他的骨骼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齑粉;冬之死寂冻结他的神魂,连最灵动的魔念都变得迟缓凝滞。 不过瞬息之间,徐青的青丝已化作白雪,挺拔的魔躯佝偻如百年枯木,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太初魔炁,也变得如同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他的道心深处泛起阵阵绝望,仿佛历经了无数个纪元的衰老与死亡,所有的斗志与信念都在这股力量下摇摇欲坠。 “天人五衰……”徐青咬牙撑住,感受着道心深处传来的衰老与绝望。这种连灵魂都被腐蚀的力量,远比肉身毁灭更令人恐惧。 “这正是天人五衰最难的一劫,道心之衰。”紫微大帝的声音穿透时空,苍茫淡漠得如同天道本身。 “唯有斩断前尘,方能证得今世。” 话音落下,徐青的道心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唯有那道苍老的声音,在无尽的虚空中回荡。 … … 天地间阴阳二气翻涌如沸,太极乾坤圈悬于九霄之上,迸发万丈玄光。圈身铭刻的先天道纹逐一亮起,竟凝成两条横亘天地的太古苍龙。 龙首峥嵘似山岳,龙角如擎天玉柱,每片龙鳞皆大若城池,其上阴阳爻纹流转,暗合周天易数。 龙爪挥动间,虚空撕裂三千丈沟壑,五色神光凝就的屏障如琉璃迸碎,漫天光屑化作星雨坠向人间。 闻仲须发皆张,雌雄双鞭裹挟雷部正法悍然迎上。左手阴鞭卷起九幽玄煞,凝成百丈墨蛟;右手阳鞭引动紫府真雷,化作千条电蛇。 墨蛟电蛇交织成网,与苍龙利爪轰然相撞,爆开的雷火将方圆百里云霭涤荡一空。但见那苍龙张口吐息,阴阳二气凝成黑白玄珠,竟将雷网寸寸蚀穿。 纯阳宗三百六十弟子脚踏禹步,手中法剑结就大阵。剑锋所指,万千剑气如银河倒泻,寒芒过处山峦削平,江海断流。 阵眼处的赵靖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剑阵霎时化作金乌展翅之形,灼灼真火焚得苍龙鳞甲焦黑翻卷。奈何龙尾横扫间,阴阳二气凝成混元磨盘,生生将剑阵金乌碾作流萤。 崇山真人目眦欲裂,道髻震散,宛如真武般,被发跣足。他并指划开胸膛,心头精血化作二十四道玄符没入自己的法宝捆仙索。刹那间,捆仙索暴长三千丈,天河法力凝成九条玄冥真龙逆冲霄汉。然则苍龙只是昂首长吟,龙吟声化作先天太极图,竟将劫水真龙尽数定在半空。 龙爪轻描淡写地一按,万里波涛如薄绢般撕裂。 “轰——” 乾坤圈本体突然迸发混沌毫光,阴阳二气凝成实质,化作黑白长虹贯破苍穹。 所过之处,雷网崩、剑阵碎、弱水枯,闻仲手中雌雄鞭炸成齑粉,崇山真人道袍尽裂呕血坠云,纯阳弟子如断线纸鸢般四散跌落。 那长虹去势不减,瞬息穿透九重王帐,帐内顿时腾起黑白交织的混沌玄光,随即化为泥鳅小蛇般钻入徐青眉心突然裂开一道血痕之中。 … …在道心世界的至暗深处,黑白二气如附骨之疽缠绕上五首天魔法相。 太始魔炁与先天道韵的碰撞,在神魂中掀起惊涛骇浪。 紫微大帝的虚影微微挑眉,却见那具正在腐朽的魔躯突然昂首。 “给我——”万千魔刃自徐青周身毛孔迸发,每一柄都燃烧着不灭的魔焰。 “破!”伴随着这声嘶吼,笼罩道心的衰老迷雾被硬生生撕开。 魔念与道韵的残片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凝聚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太极道图。阴阳鱼眼处,各有一点紫微星芒与天魔焰心交相辉映。 “轰——”现实中的徐青猛然睁眼。整个殷墟时空在这一刻静止。 天穹如镜面般碎裂,无数道七彩神瀑自裂缝垂落;大地剧烈震颤,万道金光破土而出,勾勒出比殷商更为古老的图腾——那是太易未分时的先天祭祀铭文。 紫微虚影渐渐透明,苍老的容颜上浮现欣慰之色:“能在道心之衰中破而后立,你果然.”未尽的话语化作星雨洒落。 当徐青再度抬手时,整片天地的法则都在他指尖轻颤。 眸中流转的黑白神光里,倒映着正在重构的时空经纬。 每一个呼吸都引动大道和鸣,仿佛他就是这片天地新生的主宰。 “即日起,吾为太上……天魔!” … … 青龙关内。 正和周王对弈而坐的无相道人化身申道人,道袍无风自动,浑身颤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太上……” 令他更为惊恐的是,无往不利,无所不吞的太极乾坤圈,彻底与他失去了联系。 那可是太上道宗的至宝,即使古之大帝复生,都不可能降服的主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申道人喃喃自语。 而他对面的周王,神色惊诧之余,又多了一份释然。 此时此刻,周王在徐青晋升太上天魔的异象中,肉身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通天彻地,散发圣洁光晕的道相! 其名——太易! (本章完) 第361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361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大殷王帐内,诡异的血雾在徐青周身盘旋,他眉心那道狰狞的血痕缓缓闭合,宛如活物般蠕动,最终化作黑白交织的神秘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在这纹路之中,隐约可见阴阳二气如两条太古巨龙,在不断地纠缠、争斗,又彼此交融,彰显着一种超脱于世间常理的力量。 太极乾坤圈悬浮在徐青头顶,柔和的光芒笼罩着他的身躯。这光芒看似温和,却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徐青顺利渡过了天人五衰中最为恐怖的道心之衰。 只见他周身气势陡然暴涨,一股异常强大的古老气息弥漫开来,他成功晋升为“太上天魔”,位格与大罗相当。 准确地说,太上天魔亦是大罗,非是太乙。而这特殊位格的获得,正是得益于太极乾坤圈。 这就如同前世小说中的斩三尸之法,徐青将渡过道心之衰的天魔意识寄托在太极乾坤圈中,从而成就了这尊太上天魔之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徐青才是太上道宗真正的正统,比那太上道宗的宗主还要根正苗红。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作为太上道宗象征之一的太极乾坤圈,竟然会选择徐青。但这一切并非偶然,在徐青的天魔身内,太极乾坤圈本源所化的太极印记,死死贴合着青铜镜,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试图将青铜镜彻底封禁。 在这封禁的过程中,太极乾坤圈和青铜镜展开了激烈的抗衡,双方的元灵陷入彻底的沉寂。 而徐青抓住这个机会,以天魔意识取代了太极乾坤圈的元灵,成功驾驭了这件灵宝,也使得自己的天魔位格发生蜕变,晋升为太上天魔。 与此同时,由于太极乾坤圈的压制,青铜镜的本能同样陷入沉寂。徐青也借此机会,进一步掌控了青铜镜,解开了更多关于它的秘密。 原来,这青铜镜竟是传说中的太虚镜,乃是太虚宇宙的本源,整个太虚宇宙都是从这青铜镜中诞生。只不过,如今的青铜镜早已不是那能诞生太虚宇宙的完整存在,它曾被人打碎,徐青得到的不过是当初太虚镜碎片中最大的那一份。 而要修复太虚镜,唯一的办法竟然是统摄太虚三千界,夺取三千世界的本源。 … … 就在徐青完成蜕变的同时,殷墟时空发生的惊变,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涟漪迅速扩散,惊动了外界。 在灵台星海的暗红大陆上,无相道人一脸惊恐地看向真武,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真武,你可知道殷墟时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快收手吧。” 真武神色淡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回应道:“我可没做什么。” 无相道人急得跺脚,大声说道:“殷墟时空是另一个宇宙天庭的班底,紫微大帝摄取了这片和异界天庭大有因果的时空碎片,便是为了在太虚宇宙建立真正的天庭。当初封印殷墟时空,除了四大道宗之外,初代真武也是点了头的。难道你不认账?” 真武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你都说了,那是初代真武,管我张邋遢什么事。” 无相道人怒不可遏,厉声喝道:“那不都是你。” 真武眼神一冷,沉声道:“无相,你是在质疑本帝君?”无相道人涨红了脸,愤怒地吼道:“天庭出世,我等皆会被其奴役。”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恐地喊道:“玄水旗,你打算用玄水旗助他炼封神榜?你疯了。” 真武瞥了无相道人一眼,缓缓说道:“无相,你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你不是我们太虚生灵,所以不明白。”说着,他又瞥了纯阳、天河道宗的宗老们一眼。 在这之前,两宗的大人物已经和真武进行了极为隐秘的沟通。 天河五老之首的郭太岳站了出来,开口道:“太虚宇宙本就是诸圣流放罪人之地,若不是释迦牟尼打开了太虚宇宙内部的时空罅隙,我等祖师怎么会轻易被释迦牟尼送走。” 他的话如同一把重锤,道破了四大道宗祖师消失的真相,原来太虚宇宙竟是一个囚牢。四大道宗祖师离开,更像是一种逃狱的行为。 真武神色平静,淡然道:“殷墟时空轮回流转,太虚宇宙何尝不是如此。我等并不想继续背负罪业,永生永世困于太虚之中,自然要奋力一搏。” 无相道人痛心疾首地说道:“走得出太虚宇宙,也走不出三清的道域,释迦牟尼不行,你们更不行。真武,你惹出大祸了。” 说完,他化为一团黑烟,施展道家分水的神通,分开灵台星海,匆匆离去。 太上道宗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上。菩提道宗的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跟了出去。 长春真君看向真武,恭敬地作揖道:“大帝,无相此去,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太上道宗主,后面的事,怕是麻烦不小。”他心中清楚,太上道宗的八卦神炉,乃是当世第一至宝,一旦全力催动,只有全盛时期的太虚镜和太清钟才能与之抗衡。 而且,太上道宗一直以来用众生为燃料,催发炉火,这也是他们如此霸道的原因。若是失去了对太虚宇宙的霸权,那么八卦神炉的燃料就不好获取了。 真武微微点头,沉声道:“这里发生的事,本来也瞒不过他。无相道人倒是识相,接下来咱们安心等那小子从里面出来,再讨论建立新天庭的事。” 长春真君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他心中暗自了然,难怪祖师吩咐要让李青参加灵台法会,这竟是一场布了漫长岁月的大局,直到如今才开始收网。 只是为何要选中李青来做这个关键执行人,长春真君也摸不着头脑。 真武也没打算解释,他眼中流出一丝怅然之色,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 … 此时,大殷王帐内,阴阳二气如龙蛇缠绕,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声,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徐青额间黑白纹路明灭不定,闪烁的光芒如同天上的星辰,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手中的太极乾坤圈突然出现,嗡嗡震颤,圈内贴合的青铜镜面倒映着破碎的虚空,那破碎的景象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惊天大战。 当他缓缓睁开双眼时,整个殷墟时空的法则都在共鸣,太虚镜残片正将三千世界的投影投射在他瞳孔深处,仿佛他的双眼就是连接太虚三千界的通道。 “轰!”一声巨响,王帐骤然崩塌,强大的气浪如同一股飓风,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虚空中显化出周王的太易道相,周王宛如神祇显化,左目升起混沌青莲,青莲绽放出圣洁的光芒,每一片莲瓣都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神秘;右目垂落玄黄母气,那母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发着厚重而古朴的气息。 他周身缠绕着开天辟地前的原始道韵,仿佛是从混沌中走出的古老存在。 “太易者,未见气也。大道之源流。”周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回响,令虚空都为之坍缩。“大王以天魔身,要夺取太易道种,实非善策,不如与我一起,融入太易之中,共参先天大道。” 徐青摇了摇头,指尖划过太极乾坤圈,阴阳鱼突然逆旋。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太极乾坤圈中爆发出来,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 “本王不喜欢和旁人分享大道。”徐青话音刚落,太上天魔真身骤然分化出三千虚影。 每个虚影都手持阴阳道剑,剑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所指之处,破碎的殷墟大地涌出漆黑业火,那业火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这正是太上天魔的本源神通:以虚实法则重构战场,将整片时空化作阴阳磨盘,仿佛要将一切都碾碎。 周王见状,叹息一声,混沌青莲绽放七十二品莲瓣。每片莲瓣都化作开天巨斧劈落,斧刃上流转着“一生二,二生三”的先天道纹,那道纹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 然而,徐青的真身早已融入太极图中,阴阳鱼眼分别显化青铜镜与乾坤圈本体。太极图中,青铜镜散发着神秘的光芒,乾坤圈则流转着阴阳之力,二者相互配合,竟将劈落的斧光尽数吞噬。 虚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这时,太虚镜残片突然映出周王元神深处的裂隙,在那裂隙之中,沉睡着半枚布满裂痕的道种。 徐青瞳孔中黑白纹路暴涨,天魔意识顺着镜光直入对方命魂。“原来太易道种早已破碎。”徐青的声音在周王识海回荡,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你不过是用混沌青莲强聚道种残片。不过,这青莲你是从何而来?” “一个自称释迦牟尼的道人相赠。”周王没有隐瞒,竟很是直接地告知徐青真相。他说话间,催动玄黄母气,试图抵挡徐青的攻击。然而,青铜镜光已然穿透所有防御,那光芒如同利剑,直刺周王的要害。 “现在,它和太易道种都是我的了。”徐青抬手虚握,太极图化作囚笼,将周王困在其中。阴阳二气疯狂绞碎混沌青莲,在青莲破碎的瞬间,太虚镜光刺入周王眉心,那枚残缺的太易道种竟被生生剥离。 殷墟时空开始崩塌,天空中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缝,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走向毁灭。 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探出,却是徐青以太上之姿重定乾坤。他额间纹路延伸成帝冕,那帝冕散发着威严的光芒,仿佛是权力的象征;脚下阴阳鱼托起三百六十座星宫,星宫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正是上古天庭的雏形。 周王的太易道相溃散,他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但又带着一丝解脱,悠悠道:“看来是太虚镜选择了你。” “不。”徐青抚过手中的太易道种,“是本王选择了太虚镜。” 随着话音,青铜镜残片第一次主动显化本体。 镜框上的裂痕深处,隐约可见三千世界的光影流转。 当徐青将太易道种按入镜面时,整片殷墟时空轰然收缩,最终化作他帝冕上的一颗明珠,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光芒。 太极乾坤圈在他腕间轻鸣;青铜镜则化为他的护心镜。此时此刻,徐青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有种紧握日月,成为太虚宇宙主人的感觉。 他的身影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无比伟岸,仿佛他就是这太虚宇宙的主宰。 … … “可惜,你到底不是紫微。”真武走到徐青面前,强横的气息,将徐青打回现实。 他能清楚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与真武还有天壑一般的差距。 那种差距,甚至不是他燃尽一切,就可以逾越的。 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层次。 徐青:“多谢帝君相助。” 真武:“不用谢,你的出现,本就是定数。”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太虚宇宙的?”徐青心里很清楚,真武对他的来历,怕是已经了然。 这个真武,也一点都不简单。 真武大帝张邋遢,释迦牟尼,纯阳祖师,重阳祖师…… 这些人,都和徐青前世的时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真武:“有没有可能,你本就是太虚宇宙的生灵?” “什么?”徐青不免吃惊。 真武道:“八卦神炉,炼化众生。你是其中一颗燃尽的微尘。同样也是,经历了八卦神炉火焰灼烧的微尘,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摧毁你了。你明白吗?” 真武的话,意味深长。 “那我的经历?” “你就是你,那些经历,不过是一场大梦。这是菩提祖师的梦中证道之法。你始终是你,不是别人。”真武解开了徐青长久以来的疑惑。 原来前世是一场梦,他本就是徐青。 只见到,灵台星海,潮汐起伏而至,轰轰大响,震动宇宙。 徐青不禁心中闪过一段话,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灵台星海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本章完) 第362章 先天一炁玄水旗 第362章 先天一炁玄水旗 徐青心生明悟之际,真武屈指轻弹,一道玄光自袖中迸发,裹挟着两人瞬息间出现在灵台星海的轮回通道。 通道内弱水凝结的岩壁泛着幽蓝水光,潺潺水声裹挟着远古道韵,在虚空激荡出层层涟漪,每一道波纹都似在诉说上古神魔的传说。 徐青衣袂翻飞,腰间太极乾坤圈吞吐黑白二气,与他额间流转的神秘纹路遥相呼应;对面真武道袍猎猎,二十八宿暗纹随气息起伏明灭,发间玄水玉坠悬停的水珠,将时空凝成永恒的琥珀。 “前辈此举,究竟为何?”徐青拱手发问,广袖下青铜镜残片微微发烫,镜缘裂痕渗出丝丝混沌气息。他话音未落,脚下弱水突然翻涌,竟凝结成古老的卦象,乾三连、坤六断的纹路在水面浮现,转瞬又被暗流吞没,只留下细碎的涟漪。 真武掌心托着玄水旗虚影,星眸深邃如渊:“非为一人,而是为太虚众生寻那一线生机。“道袍上的星辰图纹突然化作流光,在岩壁上投射出万千星斗,北斗七星的勺柄竟诡异地逆向旋转,预示着天道将变。 “是为了离开太虚宇宙?”徐青指尖划过镜纹,周围空间泛起蛛网般的细微褶皱,远处岩壁传来金属摩擦的嗡鸣,仿佛有无数远古神兵在虚空中震颤。 “错。是为了找到真正的自我。”真武眸光如电,洞穿虚空,“正如你的前世,本质是一场梦中修行,我们何尝不是活在别人的梦中?”话音未落,通道顶部垂落的水幕突然扭曲,映出无数个徐青的虚影。每个虚影都身着不同服饰,经历着迥异人生——有寒窗苦读的书生,执笔书写着泛黄的书卷;有挥剑斩妖的侠士,剑穗上的血珠滴落青石;还有高居庙堂的帝王,冕旒在龙椅前摇晃。 徐青神色淡然,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既然有梦中证道,自然有逆转虚实。即使我们现在是真实,也可能是更高维度存在的梦境。真实和虚妄,本就是被定义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通道深处,那里的弱水正翻涌成漩涡,隐约可见太极阴阳鱼的轮廓。 在他看来,定义的标准,取决于定义者的层次。这也是修行的终极难题。你以为的终点,在更高维度或许连起点都算不上。越是有大智慧的人,越能理解这一点,所以高处不胜寒。 所以那些伟岸的存在,不乏有人很谦虚。因为站得越高,越能意识到自身的渺小。这是宇宙维度的渺小,不是力量的差距。这种差距,比力量差距更让人绝望。 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绝望。总有不可企及的境界和力量存在,但江宁府的小小童生,不必关心京师皇帝在想什么。同理,他也无需执着于更高维度的影响。无力抵抗的事,顺应它、理解它、化用它便好。 真武赞许地点头,袍袖一挥,通道内突然浮现出八卦神炉的虚影,熊熊烈火中似有万千魂魄在挣扎:“不愧是经受八卦神炉火焰考验过的微尘,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扭曲、改变你了。” 徐青微笑道:“前辈谬赞。或许是我这个人比较识时务。”若被他的过往敌人听到这话,定会嗤笑。徐公明何时识时务过?分明是最逆反之人。但徐青自己清楚,他向来懂得顺应大势。殷墟时空的局,牵扯到真武、紫微、太上道祖师,甚至异界宇宙……他隐隐感知到,释迦牟尼也是推动者之一。建立新天庭,不过是这盘大棋的一个环节。 真武神色肃然,玄水旗虚影骤然放大,化作滔滔长河:“纯阳祖师的先天一炁,和我的玄水旗是炼制封神榜的关键。有了此物,你就能敕封神灵,建立绝对忠心的班底。” “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徐青瞳孔微缩,周身太初魔炁开始不安地涌动。 真武语气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炼制封神榜的燃料是……你身上的太初魔炁。” 徐青目光锐利如鹰:“果然。我听闻前辈曾经荡魔世间,这么说,我的天魔身份,与你有关?” “不。梦中证道,本就是修行成魔的方式。佛魔一体,佛家用的梦中证道之法,本就从天魔学来。”真武解释道,袖中飞出一幅画卷,画面上佛陀与天魔共舞,“你的前世,无意中修成了天魔。那场梦,是某个真实宇宙的投影。而你投身的时代物欲横流,人人皆是天魔,无一例外。” “我不这么认为,那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徐青想起前世记忆中,那些在街边施粥的善人,在火场救人的义士。 “天魔也可以善良。”真武意味深长道,画卷中的佛陀突然睁开魔眼,“善良是一种底蕴。” 徐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有底蕴,才能善良。善良意味着包容,意味着能承受代价。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总归要有承受代价的能力。所以人善被人欺。可惜,他与真武的理念并不完全一致。前世梦中修行的时代属于人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在那个世界,善良往往意味着不足,只会被不断盘剥。 徐青没有继续争论。无论真武多么强大,他的立场也绝不会站在弱者一方。 弱,本身就是错;强,从来都是理。这是他们这类人的行事风格,徐青要在太虚宇宙立足,也不得不遵循。徐青目若寒星,直视真武眸中流转的玄黄之气,拱手道:“既承前辈点破玄机,还望不吝赐教封神秘术。” 言罢,轮回通道内弱水岩壁轰然震颤。无数古老符文自岩壁浮现,组成巨大的祭坛图案。真武轻轻颔首:“那就开始吧。” 刹那间,徐青体内的玄水旗化作九霄银河倾泻而下,纯阳道宗的先天一炁裹挟着金芒破体而出。两股本源在空中绞作阴阳鱼形,激荡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音震得通道顶部的弱水如雨般落下。太极乾坤圈悬浮而起,黑白二气化作锁链,将冲突的力量引入鱼眼。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在阴阳鱼中不断激荡、磨合,渐渐融为一体,碰撞处迸发的火花在空中凝成古老的道文。 真武屈指弹向虚空,玄水与金炁轰然相撞,弱水岩壁顿时焦痕密布,显露出其下暗红的时空裂隙。裂隙中伸出无数漆黑触手,却被徐青周身的太初魔炁瞬间焚灭。“太初魔炁需逆周天而行,炼先天一炁入玄水旗时,当以阴阳二极开阖天地。” 言讫,三枚玉简自袖中飞出,其上篆文如活物游走,每一个字符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此乃上古祭炼要诀,稍有差池,必遭天刑。” 徐青双掌翻转,额间黑白纹路如灵蛇狂舞,太初魔炁化作墨色洪流自百窍奔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五首圣相的魔影。魔影的每一张面孔都呈现不同神态,或慈悲、或愤怒、或平静、或癫狂、或狰狞。魔影利爪触及玄水旗的刹那,整片空间剧烈扭曲,弱水岩壁寸寸崩裂,时空裂隙中传来远古凶兽的嘶吼。先天一炁在魔炁侵蚀下化作金色锁链,却被徐青运转太极乾坤圈,引动阴阳之力生生压入旗面。玄水旗顿时绽放出日月同辉的光芒,旗面上浮现出古老的神纹。 恰在此时,天河道宗方向传来钟磬齐鸣,天河本源化作文曲星河呼啸而至,星辉中隐约可见织女梭机、河伯玉辇。纯阳道宗的纯阳道火紧随其后,赤焰中浮现出吕祖炼丹、讲道的虚影。水火二气在徐青头顶轰然相撞,蒸腾的雾气中,封神榜雏形若隐若现,其上道纹如蝌蚪游动,隐隐暗合周天星斗。每一道道纹都在吸收着周围的天地元气,变得愈发清晰。 “起!”徐青暴喝震碎虚空,眉心青铜镜残片化作流光飞出,镜中太虚三千界的投影尽数注入榜文。丹田中的太易道种剧烈震颤,释放出混沌之气包裹榜身。玄水旗化作液态渗入纸张,先天一炁凝成金丝勾勒出二十八宿图纹,天河本源与纯阳道火在榜中化作水火太极,将太虚宇宙万千法则尽皆纳入其中。炼制过程中,徐青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看到了无数宇宙的诞生与毁灭,领悟到了封神榜蕴含的真正力量。 当最后一笔道纹成型,封神榜迸发万丈紫芒,虚空撕裂出三十六道裂缝,无数刻满古老神名的金色锁链倾泻而下,将徐青牢牢缠绕。锁链上传来不甘的嘶吼,似有万千神灵在榜内挣扎。徐青的皮肤被锁链勒出鲜血,但他咬紧牙关,运起太初魔炁,与锁链中的力量对抗。 “该签押了。”真武指尖轻点,来自太虚道宗宗主的元神印记如墨梅绽于榜角。天河五老之首郭太岳踏星而来,以天河本源绘就北斗七星图;纯阳道宗长春真君驾着道火祥云现身,以纯阳真火烙下八卦印记。三道本源之力在榜文上流转交融,化作吞噬一切的黑洞,引得整个灵台星海剧烈震荡,无数星辰黯淡无光,有些甚至直接爆裂。 不知过了多久,徐青将封神榜收入青铜镜,周身气势如渊似海,遥望天际翻涌的劫云,沉声道:“传令下去,三载后于灵台星海召开封神大会。凡太虚生灵,无论仙佛魔妖,皆可来此争夺神职。”言罢,他望向劫云深处若隐若现的兵戈虚影:“妄图阻挠新天庭者,当以血祭!” 话音未落,整个太虚宇宙天道法则剧烈震颤,无数上古秘境自动开启,尘封万古的禁制寸寸崩解。沉睡太虚的许多大能纷纷苏醒,虚空之中传来钟鼓齐鸣…… …… 太上道宗,丹房。八卦炉中炉火旺盛,不时有妖魔被抓捕投入其中。熊熊火焰映照下,太上道宗主无极仙尊的身影更显神秘莫测。他天庭开阔,仙根道骨,实是一位无上的得道全真,道袍上的云纹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无相道人匆匆来到丹房,正要开口请罪,无极仙尊却先一步说道:“无相,丢了太极乾坤圈,也怪不得你,此乃定数。纵然是我在场,也阻扰不得真武和紫微留下的神祇念……“他语气幽幽,望向八卦炉的眼神中,带着对命运的无奈,手中把玩的玉如意也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多谢宗主赦罪。只是丢了太极乾坤圈,于本宗到底大为不利。“无相道人愧疚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道髻。 无极仙尊轻叹一声:“太极乾坤圈失落,乃是本宗必有的一劫。只是没想到,那人来历居然是这般……“ “宗主知晓那太上天魔来历?“无相道人惊讶道,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初真武荡魔,送了一些妖魔给我。我炼化之后,留下一点没有燃尽的灰烬。这灰烬受了八卦神炉的真火,却兀自没有化为虚无,甚至还和本宗扯上渊源,才有了太极乾坤圈失落之劫。”无极仙尊顿了顿,继续道:“太极乾坤圈也是八卦神炉炼制而成,说到底,那一点灰烬和太极乾坤圈,还同出一源。” 无相道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所以从理论上来说,那太上天魔的本质,竟是八卦神炉里被扫出去的炉灰?他心里暗自嘀咕,不会是自己当烧火道人时扫出去的吧?任谁能想到,八卦神炉的一点炉灰,竟有如此大的造化。 无极仙尊神色平静:“紫微、真武皆是神道天骄。他们冲击昊天失败后总结经验,得出一个结论——昊天境的根基,在于微末凡尘。” 无相道人忍不住道:“这八卦神炉的炉灰,也算不得微末凡尘吧?” 无极仙尊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了。在这太虚宇宙中,再强大的存在,在更高维度的眼中,也不过是尘埃罢了。” “那宗主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任由真武、紫微的布局继续下去?”无相道人还是心有不甘。 无极仙尊望向丹房外的天空,那里的云层已经开始翻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淡然道:“冲击昊天境也好,冲击三清境也罢,都不过是痴人说梦。本宗的职责,是让太虚宇宙的量劫收尾之后,能够再度重启。”他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岁月长河:“他们闹得再大,最终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等宇宙重启之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届时……”话音渐弱,余韵却在丹房内久久回荡。 (本章完) 第363章 真武与世尊 第363章 真武与世尊 封神榜炼制成功的刹那,万千紫芒如星河倒悬,榜文上古老的神纹吞吐着太虚法则,每一道纹路流转间都迸发出开天辟地的轰鸣。 真武负手立于虚空,道袍上二十八宿图纹与榜文交相辉映,宛如星辰落入凡尘。他凝视着榜文中若隐若现的星河图,忽而开口:“如今封神榜已成,然前路尚远,你还需往一处所在。” 徐青指尖摩挲着青铜镜残片,镜中倒映的封神榜虚影泛起涟漪,边缘裂痕处渗出丝丝混沌之气:“愿闻其详。” “古神殿。”真武三字出口,周遭空间如琉璃般龟裂,弱水岩壁竟凝结成万千剑影,簌簌震颤。 这三字仿佛蕴含天道法则,在虚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图腾,引得天地共鸣。 “古神殿?”徐青瞳孔微缩,额间黑白纹路不自觉流转。他曾在太易道种的记忆中惊鸿一瞥,那是座埋藏着太虚本源秘密的禁忌之地,殿内每一块砖石都刻满了超越时空的谶语。 长春真君踏前一步,周身纯阳道火骤然暴涨,在身后凝成吕祖持剑虚影,道火明灭间竟将虚空烧出焦黑痕迹:“那古神殿深藏灵台星海核心,我与玉阳师弟知晓路径,可引徐道友同往。” 玉阳真君拂尘轻挥,灵光如星光点点洒落,“理当如此。” 徐青望着两位真君眼中难掩的炽热,忽觉灵台清明。往昔他们垂眸诵经时,眼底皆是千年沉寂的灰,如今却似燃起了涅槃之火。 徐青心下了然,这变化的背后,是希望的力量。 太虚宇宙如同囚牢,众人皆如提线木偶,而他,或许正是打破枷锁、带来新生的关键。从这个角度看,曾经的“天魔”之名,倒显得有些讽刺了。或许,不久之后,该称他为“徐天帝”了吧? 带领众生打破牢笼枷锁的天帝! “既如此,便仰仗二位前辈了。” 话音未落,真武已踏出虚空。他足尖轻点,周身玄水之气化作万千游龙,瞬间将身形吞没。方才还威压滔天的气息,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岩壁上若隐若现的玄奥水纹,昭示着这位荡魔祖师的来过。 水纹中隐隐浮现出古老的战阵图,似在诉说着真武往昔的赫赫战功。 … … 太虚深处,暗流如墨,涌动着远古神魔的残魂。真武穿行在时空夹缝间,每一步都踏碎虚与实的界限。 不同于三大道宗占据星穹的宏伟,太虚道宗所在的太虚幻境,宛如漂浮在混沌中的琉璃孤岛,被十二道混沌之气结成的锁链环绕。 远远望去,恰似某位古神遗落的算盘珠,每一颗珠子都蕴含着足以毁灭星辰的力量。正行间,虚空突然泛起蛛网状裂痕,一股浩瀚威压自裂缝中倾泻而出。 真武瞳孔骤缩,只见一座万丈高山撕裂时空而立, 那是…… 灵山现世! 整座山体由七彩琉璃铸就,山间流淌的不是溪水,而是液态的佛道经文,每一滴坠落都在虚空中炸开金色莲花,莲花绽放时传出阵阵梵音,震得附近的时空碎片纷纷湮灭。 山顶大雷音寺的飞檐上悬着无数青铜钟,钟身刻满梵文,竟在无风自动中诵出《金刚经》的韵律,钟声所过之处,空间泛起层层金色涟漪。 三千罗汉盘坐于寺前广场,袈裟上的金线交织成浩瀚佛光。 他们诵经时,口中吐出的不是声音,而是实质化的金色卍字,在虚空中堆叠成塔。 每一座塔都蕴含着镇压诸天的威能,塔身流转的佛光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显露出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神魔骸骨。 整座灵山的佛光霸道至极,所过之处,连太虚的混沌之气都被强行净化成澄澈的白玉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神圣气息。 真武望着这熟悉又张扬的场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年释迦牟尼初入太虚,便是以这般雷霆手段,在众强者的注视下硬生生开辟出灵山道场。 传闻他座下莲台乃是某方宇宙核心所化,举手投足间可调动三千世界之力,连时空在其面前都不过是随意揉捏的面团。此刻,灵山周围的空间扭曲得愈发剧烈,隐隐有佛国虚影在虚空中浮现。 正当真武思忖间,大雷音寺正门轰然洞开,鎏金大门上刻画的十八层地狱图竟活了过来,化作滚滚黑雾向他涌来。 黑雾中,一道金色身影缓步走出,莲台所过之处,黑雾尽数化作金莲。金莲绽放时,散发出阵阵异香,香气温润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无量寿佛。”释迦牟尼双手合十,眉心红点溢出万道金光,将周身空间染成琉璃色。 他身披的袈裟无风自动,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微缩的六道轮回,轮回中无数生灵在生死间挣扎。”真武道友行色匆匆,不知可否驻足片刻,与贫僧论一论因果?“ 他抬手间,一朵十二品金莲破土而出,与自身莲台平齐,莲瓣上流转的竟是太虚法则的具象化纹路,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真武”名号一出。 那些不知真武来历的妖魔罗汉茫然对视,而知晓荡魔祖师威名的老怪物们,则吓得身子发软。要知道,这一代真武曾以玄水旗为模板,熔炼太虚九成妖魔的精魄,铸就遮天旗。传闻此旗一展,可裹住整片宇宙,旗面纹路中至今还回荡着万千妖魔的哀嚎,每一声哀嚎都蕴含着无尽的怨念。 实乃世间妖魔的无上噩梦。 “论什么因果?”真武淡然回应。释迦牟尼指尖轻叩,大雷音寺穹顶顿时垂落万千金绳,将虚空织成佛国结界。金绳上刻满了古老的佛咒,每一道咒文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开口时,字字如梵钟震响,声波所过之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乃是劝道友回头,切勿再掺合进天庭的是非中。” 真武抚过腰间遮天旗,旗面暗纹泛起幽光,隐隐有狰狞魔脸在旗面浮现,他淡然道: “这事,你释迦牟尼比我先掺合进去。” 释迦牟尼:“我自有苦衷,道友参与其中,徒增变数,绝非好事。”他身后的金身微微颤动,散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压。 真武不由地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灵山都在颤抖,周围的空间出现一道道裂痕:“什么绝非好事,你释迦牟尼管的事,也未免太多了。” 他周身气息暴涨,玄水之气化作一条巨大的水龙,在他身后盘旋。 释迦牟尼神色一凛:“为渡众生,不得不沾染是非,得罪了!“ 话音未落,三千罗汉收到释迦牟尼的佛意传令,均自目中射出金光。金光在空中交织成《楞严经》经文,每一个文字都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化作镇压诸天的锁链,朝着真武呼啸而来。 锁链所过之处,空间发出阵阵悲鸣,仿佛在恐惧即将到来的战斗。 刹那间,遮天旗自真武袖中破空而出,化作一片墨色穹顶笼罩寰宇。这面由太虚妖魔精魄铸就的至宝,旗面浮现出狰狞魔脸,每一张面孔都在发出摄魂厉啸。只见旗角轻轻一抖,那些呼啸而至的佛链竟寸寸崩解,三千罗汉结成的金刚伏魔大阵,在遮天旗的威压下如同薄纸。大阵崩溃时,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得灵山都在摇晃。 “收!”真武冷喝一声,遮天旗化作饕餮巨口,将三千罗汉尽数吞入。片刻后,旗面渗出汩汩金色元炁,正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妖魔修士被瞬间炼化的精魄。元炁在空中汇聚成一条金色河流,河流中不时传来阵阵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幕惊得灵山震颤,无数佛像出现裂痕。 释迦牟尼眉间白毫骤然绽放,背后浮现出三丈金身,左手结法界定印,右手扬起如来神掌。这一掌落下时,虚空被拍成齑粉,无数佛陀虚影从掌纹中涌出,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寸寸龟裂。掌风所到之处,掀起一阵金色风暴,风暴中夹杂着无数佛咒,威力无穷。 真武剑指朝天,七道玄色剑光自天灵迸发,正是真武绝学“玄天七剑”中的“开天式”。剑光与佛掌相撞的刹那,太虚深处传来龙吟虎啸,方圆百万里的时空碎片被震得漫天飞舞。 前七道佛掌在剑影中轰然炸裂,每一次炸裂都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太虚。 然而第八掌“万佛朝宗”落下时,金光化作亿万佛影,将真武周身笼罩。佛影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阵,将真武困在中央。 “噗!”真武口吐鲜血,玄色道袍被佛光灼出焦痕,焦痕处散发着阵阵焦糊味。但他趁势将最后一道剑光刺入释迦牟尼金身,玄天剑所过之处,佛血如金雨洒落,在灵山岩壁上腐蚀出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中不断冒出金色的烟雾,烟雾中传来阵阵佛号,似在为这场战斗哀悼。 释迦牟尼金身颤动,叹息一声:“真武道友,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真武抹去嘴角血迹,遮天旗自动飞回腰间,旗面因吸收海量元炁而膨胀数倍,表面的魔脸更加狰狞。 “今日所赐,来日必有厚报。” 说罢,他周身玄水之气暴涨,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太虚深处。离去时,他留下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不时闪过战斗的残影。灵山脚下,被炼化的三千罗汉精魄,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遮天旗的纹路之中。星光闪烁间,隐隐有佛号声传来,似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释迦牟尼没有追击,他望着真武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他很清楚,受了自己一掌的真武,五百年内不会再出世了。他转身步入大雷音寺,寺门缓缓关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灵山周围残留的战斗气息,却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 … 真武化作天河玄水,坠入太虚幻境中。 一座名为北天门的丰碑建筑,赫然耸立于此。 “大帝,何人竟能伤你,莫非是释迦牟尼?”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子声泛起,紧接着有丝丝缕缕的道气,化作地毯,接引真武进入北天门。 真武踏门而入,眼前是一条虚幻的河流,宛如月光凝就。 他徐徐道:“释迦牟尼比当年更可怕了。” 昔日释迦牟尼送走四大道宗祖师时,尚无如今的神通。 这些年,对方的神通恢复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程度,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本超出三界,不在五行。他变得更可怕,说明了,太虚宇宙……”女子回应道。 真武接续道:“这说明太虚宇宙的时空壁垒比从前更坚固,更接近于起源宇宙了。” 女子正是太虚道宗的宗主,她幽幽道:“大帝,我们还有出去的机会么?” 释迦牟尼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的神通意味着太虚宇宙的上限。 释迦牟尼越强,越说明太虚宇宙的上限在不断提升。 昔年四大道宗祖师能和释迦牟尼大战开启的时空缝隙,放在如今是绝不会开启了。 真武:“我相信那小子。可惜了,我受释迦牟尼一掌,五百年不能再出去帮他。这一场杀劫,注定要错过去。” 太虚道宗宗主道:“五百年对于我们而言,也是弹指一瞬间。不过,这释迦牟尼还会不会出手对付天庭?” 真武摇头:“他受了我的玄天剑,虽然伤势比我轻,但数十年内,也不会再动手了,不然的话,饶是以他的特殊,也会被太虚宇宙的本源同化掉一部分,届时的后果可比受伤要更严重。” 太虚道宗的宗主点头,“太虚宇宙的本源来自于大天尊,若是释迦牟尼被沾染同化,便和我们一样了。” 真武:“可怜我等有纵横宇宙之力,手段通天彻地,却也不过是一群囚徒。” “生来便是如此,实是无可奈何。其实若不是释迦牟尼横空出世,指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等还不能察觉真相。” “可他未必安着好心。” (本章完) 第364章 古神殿?轮回殿! 徐青与长春真君、玉阳真君三人并驾齐驱,于灵台星海间疾驰。他们脚下的流光,似划破夜幕的彗星之尾,璀璨而夺目。那灵台星海的核心之处,混沌雾气如汹涌的海涛,翻涌不息。古神殿庞大而神秘的轮廓,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恰似蛰伏于渊薮的太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秘气息,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闯入者,莫要轻易靠近。三人终于抵达神殿之前,毫不犹豫地踏入殿门。刹那间,一股古老且磅礴的气息,犹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这气息中,夹杂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的力量,令人心神震颤。殿内幽光摇曳,犹如无数双隐匿于黑暗深处的神秘眼眸,正冷冷地窥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当下,三人各自提聚法力,小心翼翼地朝着殿内深入,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触动这古老神殿中隐藏的禁忌。随着脚步的深入,一座血池映入他们的眼帘。血池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宛如被凝固的鲜血。池面之上,血气蒸腾,丝丝缕缕,仿若一条条灵动的游龙,在空气中蜿蜒盘旋。然而,在那浓郁的血腥之气中,又隐隐散发着一股奇异而温润的力量,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众人的心脾。徐青心神猛地一动,直觉告诉他,这血池便是温养封神榜的绝佳所在。当下,他便按捺不住,伸出指尖,触碰到了封神榜,欲将其取出投入池中。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封神榜的那一瞬,大地蓦然间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头沉睡已久的远古凶兽,在这一刻突然苏醒。紧接着,九黎蛮族的蛮王带领着一众大巫,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蛮王身材魁梧如山,周身缠绕着浓郁的蛮荒煞气,犹如黑色的墨汁,在他身边翻滚涌动。他的一双血目,凶光毕露,死死地锁定在血池之上,随后暴喝出声:“此血池乃我九黎族之机缘,汝等若是敢觊觎,本王必定毫不容情。”蛮王的声音,犹如雷霆般炸响,在古神殿内回荡,震得众人耳鼓生疼。言罢,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大巫们齐齐响应。但见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声低沉而诡异,仿佛来自于九幽绝狱。紧接着,他们纷纷祭出各自的巫术法器,一时间,殿内阴风怒号,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诡异的符文如黑色的流萤,在半空中乱舞,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之中。长春真君与玉阳真君反应极快,瞬间便闪至徐青身旁。长春真君周身纯阳道火蓬勃而起,烈烈燃烧,那火焰呈现出明亮的金黄色,仿佛要将这阴暗的古神殿照亮。纯阳道火所散发的炽热气息,与周围的阴寒之气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玉阳真君手中拂尘轻抖,灵光四溢,宛如璀璨的星河垂落。那灵光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却又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人不敢小觑。二人的法力与九黎蛮族的巫术力量轰然碰撞,恰似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轰鸣声响彻整个古神殿,使得殿壁上的尘埃纷纷簌簌落下。蛮王仰天长啸,声震寰宇,恰似洪荒巨兽苏醒,引得古神殿内的符文都为之震颤。刹那间,他周身煞气翻涌如墨,身形暴涨如同山岳,轰然显化出蚩尤真身。但见那真身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每只手臂都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透着一股毁灭天地的力量。头顶双角如枯龙之骨,尖锐凌厉,闪烁着幽黑的凶芒;口中獠牙交错,似能咬碎日月星辰。背后九条魔纹大蛇盘绕,蛇信吞吐间,竟吐出丝丝缕缕的毒瘴,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阵阵涟漪。其六臂各持神兵,或握巨斧,或执魔戟,或攥锁链,此刻齐齐舞动,带起的罡风将周围的空气都绞成齑粉。蛮王嘶吼着,如太古魔神开天辟地般冲向徐青,所过之处,空间如破旧布帛,被生生撕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这些裂痕中,隐隐透出黑色的虚空,仿佛是连接着某个恐怖世界的入口,从中传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哀嚎,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徐青见状,眸光一凛,寒芒闪过。他深知此番面对的乃是强敌,不敢有丝毫大意,当即运转体内太初魔炁。刹那间,周身魔气翻涌,五首天魔圣相骤然显现。但见五颗头颅悬浮在他头顶,每颗头颅都生得狰狞可怖,形态各异。正面那颗头颅,目如铜铃,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口中尖牙交错,嘶吼间吐出阵阵黑色的魔焰;左侧头颅生有三只眼睛,额间竖目开合间,射出一道道蕴含着毁灭之力的光束;右侧头颅长发如瀑,发丝间缠绕着无数怨灵,随着舞动发出凄厉的哭嚎;上方两颗头颅相对而生,口中不断吟唱着诡异的魔咒,咒文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扭曲。徐青手中青铜镜瞬间光芒大盛,镜中混沌之气如滔滔浊浪,汹涌而出,与蛮王那裹挟着无尽威压的斧芒撞在一处。“轰”的一声巨响,仿若天地崩塌,气浪四溢,强大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殿内的尘埃被震得纷纷扬扬,如遮天蔽日的乌云,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使得众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气浪所过之处,古神殿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长春真君与玉阳真君连忙施展出法术,在身前撑起一道光幕,方才勉强抵挡住这股强大的冲击力。而那些九黎大巫们,也纷纷祭出巫术法器,结成一道道防御结界,护住自身。蛮王与徐青在气浪之中,依旧展开着激烈的拼斗。蛮王六臂齐挥,手中神兵不断向着徐青攻来,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徐青五首天魔圣相亦是全力运转,五颗头颅不断施展魔功,或喷吐魔焰,或射出光束,或吟唱咒文,与蛮王的攻击一一抗衡。一时间,魔气与煞气交织,魔功与巫术碰撞,整个古神殿内,仿佛化作了一片混沌战场,充斥着无尽的毁灭气息。与此同时,长春真君周身纯阳道火化作漫天火鸟,这些火鸟形态栩栩如生,振翅啼鸣,发出尖锐的叫声,朝着大巫们疾扑而去。每一只火鸟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热力,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玉阳真君舞动拂尘,那灵光如利箭般穿梭,所到之处,大巫们的巫术如泡沫般纷纷破碎。大巫们见状,纷纷口中念咒,试图抵御这强大的攻击。他们有的手舞足蹈,动作怪异;有的口喷毒雾,毒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呈现出诡异的绿色。然而,九黎蛮族大巫众多,且巫术诡异多变,层出不穷。他们或口喷毒雾,或手舞骨幡,一时间,殿内邪力纵横,双方激战正酣,局势陷入胶着。就在众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血池中的血水陡然开始剧烈翻涌,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疯狂地涌动着。那翻涌的血水瞬间满溢而出,向整个古神殿蔓延开来。众人尚未及反应,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骤然炸响,仿若开天辟地的创世之音。这巨响中,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徐青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那潜藏于心底的天魔意识瞬间模糊。紧接着,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力量,如巨手般将他整个人狠狠拉扯,卷入无尽的轮回漩涡之中。在那漩涡中,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光影闪烁,有前世的记忆,也有未知的幻象,一切都如同梦幻般模糊不清。……不知时光流逝几何,徐青悠悠转醒,缓缓睁开双眼,新的身份记忆涌入心海。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身处一方陌生天地。不再有太虚宇宙中那磅礴浩瀚的法力波动,亦无绚烂夺目的神通光华。包括青铜镜、封神榜等一切法宝,都已经消失不见。这里是一方低武世界。徐青环顾四周,如今的他置身于一间简陋的道观柴房之内,身上着的是普通火工道人的服饰。柴房内,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砍柴工具,墙壁略显破旧,透露出一种岁月的陈旧感。屋顶上,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中,尘埃在缓缓飞舞。徐青心中已经了然,原来那古神殿,竟也是传说中的轮回殿。此番轮回,他竟成了此方世界内,全真教重阳宫内的一个普通火工道人。他起身走到柴房门口,望着道观内的景象。重阳宫的庭院宽敞而静谧,地面由整齐的青石铺就,历经岁月的打磨,表面泛着一层幽光。庭院中,几株古松苍劲挺拔,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松针翠绿欲滴,阳光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殿宇,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红墙黑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殿宇的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栩栩如生的仙鹤展翅欲飞,有灵动的祥云缭绕其间,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工匠们的高超技艺。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重阳”两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似蕴含着无尽的道韵。道观中的道人们,穿着整洁的道袍,或在庭院中清扫,或在殿内诵经,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祥和。……徐青暂时找不到离开的办法,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很快适应了在重阳宫的生活。每日清晨,钟鼓声便会准时响起,悠扬的钟声在整个道观中回荡,仿佛能洗净人心尘垢。而诵经声随之从殿内传出,低沉而悠长,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之感。这时候,徐青便随着其他火工道人一同起身,前往柴房搬运木柴,为道观的日常用度做准备。他的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却十分认真。在搬运木柴的过程中,他偶尔会想起太虚宇宙中的种种经历,那些激烈的战斗,那些神秘的力量,都如同梦境般在他脑海中浮现。道观中的道人们,对于这位新来的火工道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过着平淡而规律的生活。然而,徐青却在这平淡的生活中,不断地寻找着提升自己的机会。他发现,虽然这个世界的灵机微弱,但却有着独特的修行方式。这里的道人们,通过诵经、打坐等方式,来修炼自己的身心,感悟天地之间的道理。徐青开始尝试着学习道人们的修行方法。每当夜幕降临,其他火工道人都已入睡,他便会独自一人来到道观的庭院中,坐在古松之下,开始诵经。古老的经文,在他口中以特殊的韵律缓缓念出,随着不断地诵读,他渐渐感觉到一种宁静的力量在心中升起。他的思绪也变得更加清晰,能够感受到天地之间那微弱的灵机流动。除了诵经,徐青还尝试着打坐冥想。一开始,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各种杂念,那些太虚宇宙中的战斗场景,那些神秘的法宝和人物,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下来。在那宁静的状态中,他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周围的世界融为一体,一种微妙的力量在他体内缓缓流动。日子一天天过去,徐青在修行上逐渐有了一些进展。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力量也有所增强。虽然这种提升在太虚宇宙中不值一提,但在这个低武世界中,却已经是相当可观的进步了。然而,他并没有满足于此。他知道,自己的目标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中变得强大,他还要寻找回到太虚宇宙的方法,以及解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秘密。(本章完) 第365章 下山 第365章 下山 “徐青。” “在。” 徐青看着眼前负责管理伙房的道士,对方姓孙,据说是重阳宫某位真人的亲戚。 他这些天在重阳宫见过不少道士,包括宫中的五位真人在内,无论是气血,还是其他方面的表现,都停留着的一个低武层次。 至于大部分道士,顶多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法门。 其实徐青自己也用不上在太虚宇宙学到的那些东西,因为灵机太单薄了。 好在他的感知特别强大,虽然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在太虚宇宙中,能以天魔念头,烛照大千的程度,但周围百步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现在的他变回了凡人,又不是特别凡,总归是有一点超凡的。 他没有恣意表现自身,而是默默在重阳宫内锻炼,直到接近这具身体的人体极限为止。 徐青在伙房的表现,一向是循规蹈矩,沉默寡言,与孙道士的交流也不多。 “你胆子大不大?”孙道士直接问道。 “额。”徐青不禁犹豫了。胆子大,往往意味着能冒险。 所以孙道士是有麻烦事让他做。 见徐青犹豫,孙道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我来。” 徐青略微沉吟,还是跟了上去。毕竟他暂时没有离开重阳宫的打算,所以还是顺应这里的规则比较好。 既来之,则安之。 重阳宫很大,除了恢弘的宫观外,还有许多简陋的竹篱茅舍。 “这片地方是给外来的僧人住的。”孙道士解释道。 徐青不禁一奇。 他在重阳宫呆了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宫中专门有给和尚住的地方。孙道士很快解释了缘由。 全真教讲究三教一家,而宫中的真人们,又有些行走江湖的侠义心肠,所以专门腾出一片地方,收留了这些被附近寺庙赶走的老和尚。 至于为何被赶走呢? 原来这是寺庙的常态。 一旦僧人年纪大,不能从诵经、念忏等为寺庙创造收益的活动,就会被寺庙想方设法赶走。 当然,也有不被赶走,能在寺庙终老的。 那些和尚,往往是庙里的掌权者,或者本身很有家族背景。 被赶出去,不给养老的,往往是没权没势没关系的老僧。 这些僧人被赶下山,没有去处,听说重阳宫年年赈济灾民,便跑了过来。因为没有住处,就索性在重阳宫附近找地方住下来。 他们住的地方是以前重阳祖师练兵的营寨,收拾一下,再住人很方便。 但重阳宫也顶多给他们一些粥水,不负责看病养老。 这些僧人倒也不吵不闹。 因为天下的土地都是有主的,能找到一个地方住下,不被官府徭役收税,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孙道士不无同情道:“这些和尚把一生都奉献给三宝,临到老了,没有用处,就被赶出寺庙,真是可怜。” 与一般的道士清寡不同,孙道士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上山修道,也是为了侍奉他那位同族的真人,帮对方管理在重阳宫的产业,倒不是个真道士。 这年头的地主豪绅有好有坏。 孙家的名声相对不错。 孙道士也不是一个势利眼。 徐青清楚,下人的脾气往往是和主人挂钩的。 从孙道士的性情,大抵能看出孙真人的脾气。 其实在宫中传言,孙真人素日确实是嫉恶如仇的人。徐青跟着孙道士来到一个茅草房。 他不禁蹙眉。 因为里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尸臭。 “这个老和尚是真人故交。他是个天煞孤星,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如今死在咱们重阳宫。真人知道后,让我将他拖到山下埋了。徐青啊,你怕不怕背死人?”孙道士随口说道。 徐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平静道:“道长,咱们快点行动吧,晚点,我怕还没下山,天就黑了。” 孙道士嘿嘿笑道:“徐青,我就感觉你和一般的火工道人不一样,这样吧,等埋了他,我请你喝酒。” 徐青很想吐槽,怕是你自己想喝酒。 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凡人,身体也是凡人,一听到酒,竟也起了酒瘾。 主要是山中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徐青在重阳宫这些日子,嘴巴都快淡出鸟来。 其实他也有计划,等再过些日子,就悄摸摸在山里寻一些野味来补充营养。 当然,这事也不是那么靠谱。 因为重阳宫人不少,周围的野兽实际上不多,连砍柴都要走老远的路。 其实重阳宫养这么多火工道人,主要就是需要有人砍柴。 因为柴火也是资源啊。 人少了去,就算砍了柴,也会被村民缴获,根本带不回来。 这年头出门不抱团是不行的。 二人进屋,徐青蹲下身子,用上孙道士带来的裹尸布,将老僧的尸体裹好,然后背起。尸体出乎意料地轻,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他迈步往外走,孙道士跟在身后,手中提着一盏没有点亮的破旧灯笼。这灯笼回来时,走山路还能用。 出了茅舍,夕阳正缓缓西沉,将远处山峦染成血色。 徐青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下山,居然是因为背尸体。 山下有乱坟岗。孙道士轻车熟路,指点徐青将尸体安放在哪里。 没有意外。 更没有诈尸什么的。 一路上都很平静。 徐青既松了口气,又失望。 原来真没啥事啊。 孙道士拍了拍徐青肩膀:“徐青,你胆子真不小。走,爷请你喝酒去。” … … 山下的酒馆,滋味其实一般,但如果要去其他酒馆,得多走十几里路,所以除非特别的缘故,重阳宫的道士们往往在山下的酒馆里,喂一下酒虫。 开酒馆的老板,也是宫中某位真人的亲戚,姓马。 马老板跟孙道士是老熟人。 但也没特别的照顾。 入口的酒,说不上什么味道,只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脑门。 孙道士却很喜欢,他说道:“在山中的日子其实没啥滋味,贫道这些年,就指望着这点滋味过活。” “道长不喜欢修道么?” “谁喜欢啊,不过是混口饭吃。”孙道士摆摆手。 两人下酒闲聊。 徐青一边应和,又微不可察地从孙道士嘴里了解到一些重阳宫的事。 酒酣耳热之际,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徐青神色微沉,有不好的事来了。 (本章完) 第366章 逍遥 没等外面骑马的人进来,徐青就看见……孙道士熟练地躲到了桌子底下。徐青正要开口,却被孙道士一把拉下来。徐青没说什么,跟着一起蹲在桌子底下。来的是一队马匪。孙道士熟练地从桌子底下交出钱袋。他和徐青算是幸运的,留住了衣服,其他酒客连衣服都没留下。至于酒馆的掌柜,早就交出了柜上的银子。好在,这队马匪只图财,不要命。徐青运气更是极好,他没财,还白喝一顿酒。只是,蹲在桌子底下,总归是有点不体面。这算什么事啊。玉皇大帝下凡,被一队马匪给劫了?回去的山路。孙道士打着灯笼,带着一点醉意,“嘿嘿,徐青,你现在道爷为什么要带个破灯笼了吧。这玩意儿,劫匪都看不上。”因为夜黑,徐青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个重阳宫的伙房管事道士被劫匪劫了,还挺骄傲的。”“徐青,你怎么不回我呢。”许是一起被抢过,孙道士看徐青更顺眼了。徐青:“道长,那些马匪怎么不抢咱们衣服,是因为看到咱们是重阳宫的么?”“当然是因为这个啦。”徐青:“……”孙道士见徐青沉默不语,笑道:“怎么了,被抢了心里不舒服。你放心,那钱走的是公账,不要你赔。哦,本来你背尸是有一笔赏钱的,这下也没了。”徐青:“道长,咱们全真教那么厉害,怎么马匪敢在山下撒野?”孙道士叹口气:“你以为还是早些年啊,自从李真人在蒙人那里辩经输了,咱们重阳宫便得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炫耀武力。”他说到此,忽然顿了顿,盯着徐青:“徐青,你是不是想练武功?”“弟子想。”徐青倒是没掩饰。孙道士拍了拍徐青肩膀,笑道:“你敢背尸体,又见了马匪不怕,确实是个有胆量的人。练武的人,第一条便是得有胆,而且你肯跟我钻桌子底,足见是能屈能伸的。这样的人,练了武功,也不会争强斗狠,活得久。”他一下子举出徐青好几个优点。“所以道长是打算举荐我去练武?”徐青用一种期盼的语气道。倒不是他瞧得上重阳宫现在这些武学,而是急需要补充肉食,不然这身体根本练不起来。而且他也猜得到,孙道士肯定动了这个心思,不然的话,肯定不会提这些话。徐青自然要抓住机会,顺着杆往上爬。孙道士:“你倒是机灵,那我也就直说了。早先孙真人问我谁能背尸,我就想到了你。一来是因为你识字,二来我这些日瞧见你是个不爱显摆的,为人安静,所以对你上了点心。”徐青作揖道:“若是道长能让我练武,往后任道长和真人驱驰。”孙道士点点头:“你是个有悟性的。”……柴房里,徐青没有上坑和其他烧火道人挤在一起睡觉,他照例睡在一个小角落,等其他人都睡死了,调整呼吸,搬运气血。哎,营养不够,气血就这么点,没给身体练亏空,已经是徐青技艺神乎其神了。他在思考先前的事。孙道士的考验,马匪和背尸都是其中一部分吧。难道那些马匪和重阳宫有关系?徐青回想起,先前酒馆里除了他们俩,可没有重阳宫出来的人。虽然这是因为,今天重阳宫有个法会,全体人员,不得无缘无故外出,可总归是有一点巧合的。孙道士举出他的优点,倒也是实话,可徐青猜想,这件事总归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个世界,太迷了,徐青暂时看不透。总而言之,先练武再说吧。不知是在重阳宫的缘故,还是徐青本身定力够深。虽然遇到这样“化凡”的遭遇,他也没有很沮丧。随遇而安,待时而动。人生嘛,总归是起起落落的,活着就好。……第二日,徐青被孙道士带到了孙真人面前。重阳宫有五位真人,掌教真人叫张志敬。孙真人在五位真人排名靠后。靠后的意思,就是后面没人了。孙道士虽然不说,徐青却是这样理解的。孙真人是个坤道。坤道,即是俗话说的道姑。孙真人看着有五十多,她的真人位置是从她姑姑手里继承下来的。全真教虽然是当今第一大教,实则也是家族经营。说白了,背后站着的是地方豪族。“你便是徐青。”孙真人的声音既不年轻,也不老态。“弟子是徐青。”“嗯,模样不错,先做个记名弟子吧。具体的事,听孙福交代。”大户人家的管家都爱用“福”。徐青之前还给自家的管事取名徐福呢。果然世人皆俗气,也喜欢福气。孙真人也没叮嘱徐青什么事,大约是还不到时候。徐青很明白,等他练武上了道,肯定是有事安排的。没背景的人,要想得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往往得用命来博。他其实在想,如果自己死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结局。回到太虚宇宙,回到纯阳界大虞仙朝?因为没了法力、神通,死亡对现在的徐青,又成了未知数。他恐惧未知,也为此而兴奋。人啊,都是贱的。若是人生里没有波澜,总归是不甘心的。不管好的坏的,生活总归是要有点滋味。譬如辣本是一种痛觉,也有好多人喜欢。孙道士带徐青去了练功房,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这待遇和火工道人一比,简直天上地下。更重要的是,能吃肉了。因为孙道士给徐青发了一叠肉票。在重阳宫,有肉票才能吃肉。若是没有,哪怕自己私下打的野味,被人发现,也是要被没收的。这个世界,山川河流,都是有主的。哪怕下河摸鱼,给人家瞧见,也要被打骂。“徐青,今天我教你逍遥游的功夫。”原来孙道士是会武功的。当然,徐青看得出,对方是会一点,不多。逍遥游是一套掌法。但这套掌法的精髓是身法。孙道士打完一套之后,让徐青一招一式跟着练,然后瞪大了眼睛。(本章完) 第367章 不二剑 孙道士见到眼前一幕,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你以前学过逍遥掌?”孙道士停下来,沉声问道。徐青顺势停下,摇头道:“第一次学。”“当真?”徐青:“道长,我这也没骗你的必要。要不你教我别的武功?这一套功夫,对我来说很简单。”孙道士:“……”接下来孙道士又用了几套功夫试探徐青,包括自己胡编乱造的拳法,徐青依旧是和学逍遥掌一样,一看就会,一会就精。一套普通武人要练习几年甚至十年的功夫,徐青看一遍就学会了,而且使出来,十分精炼老道,完全符合徐青自身的身体情况。可以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真正吃透了拳理才有的表现。这件事自然惊动了孙真人。孙真人亲自考验之后,发现孙道士没有说谎,徐青确然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她是又惊又喜。徐青对孙真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不是不想藏拙,而是目前的情况,他表现出的习武天赋越高,孙真人越会重视他,而不会随便安排处置徐青。这样一来,徐青无疑能少掉许多麻烦。自古以来,最稀缺的东西就是人才。何况徐青是那么的有才华。“徐青,我原本打算培养你给我们孙家当个护卫,没想到你竟如此有天赋。”孙真人直接说出自己先前的打算。徐青:“无论如何,在下都感激真人的栽培。”孙真人:“你是天生的练武奇才,我能教你的不多。而且自从李真人论道失败之后,咱们重阳宫的武学被朝廷收走了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本教的武学精华。若不然的话,由李真人亲自教导,说不得咱们全真教能出一个天下第一高手。”徐青:“在下得真人庇佑,如今能衣食无忧,已经知足了。”孙真人:“你是千里神驹,贫道虽然道行浅薄,却也不想耽误了你这样的人才。这样吧,我修书一封给关中袁氏。你带着这封信去,便能借阅袁氏的武学,希望对你有帮助。”徐青拱手道:“多谢真人。”孙真人:“其实这件事我也有私心,因为过不久我侄女即将嫁到袁氏,你到时候就跟着送亲队伍一起去,在此之前,你得按时服食丹药和我开的药膳,好好滋补身体。”她看得出,徐青现在最欠缺的是气血,至于武学招式和爆发气血的技巧,徐青是天生就会一样,根本不需要她来指点。相反,徐青甚至还能指点她。在考验徐青习武天分的时候,孙真人明显能感觉到,徐青的水平,简直能做她老师了。要不是徐青是打小长在全真教,孙真人都以为徐青是别派的奸细了。可是转念一想,哪家门派那么大方,将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弟子送到别派做奸细呢?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所以徐青这大概就是本身的天赋了。真是天佑全真教。毕竟李真人与藏教活佛论道失败之后,全真教便自此一蹶不振,而且还被朝廷收走武藏,这些年以来,更是没出过什么人才。重阳宫中几位真人实是心灰意懒,甚至有了分家的念头。在如今五位真人的全真支脉道统中,本来以孙真人这一脉的人才最少。谁叫她是女儿身呢。而且孙氏在如今的朝廷中地位不高,也很难给孙真人太多支持。甚至孙氏的女儿,都得嫁给关中袁氏做继室,来提振家族。这一代关中袁氏的家主袁王孙,其实是一个无心习武,醉心古董字画的富贵闲人。但袁氏千年世家,哪怕迁居关中,家世不复从前,也不是寻常望族。本来孙氏能做人家的继室,也勉强算是高攀。只是袁王孙还有一个瘸腿的嫡子,而且还是独子。年纪和孙真人的侄女一般大。本来,若是侄女能嫁给袁家公子,也还好。偏偏这袁家公子,脾气古怪得很,这几年,无论是谁上门说亲,都被他一口回绝,甚至还羞辱媒人。他虽然家世出众,到底是瘸子,脾气又是这般,孙氏总不能硬送自家的女儿去。而且孙家小姐,嫁给老爷,也不是没好处。若是能生个儿子,说不得能取代袁家公子,继承袁家的家业。那样一来,对孙氏的帮助可就太大了。原本孙真人是打算让徐青做孙家小姐的陪嫁过去。只是如今徐青展露的天赋和价值,让他做孙家小姐的陪嫁,显然是不可能。别看现在徐青对孙真人恭恭敬敬,孙真人明白,武学高手哪有没傲气的。寻常人身怀利器,都杀心自起呢。等徐青武功有成,让他当孙家小姐的随从,无疑是一种侮辱了。不过若是能凭借孙家小姐和孙真人的面子,让徐青得到借阅袁氏武学藏书的机会,那徐青无疑是欠了孙家一个大人情,尤其是孙家小姐的人情。将来孙家小姐生了儿子,孩子长大之后,徐青若不中途出意外,大约也是当世高手,能为孩子保驾护航,顺利当上袁氏家主。这便是孙真人心里的盘算。……数月过去,徐青有了重阳宫孙真人的扶持,气血与日俱增。对他而言,增长气血是最重要的。只要气血充足,他的本事才能发挥出来。而且为了迅速增长气血和筋骨,徐青还用了金针刺穴之法。因此短短数月之间,徐青已经脱胎换骨。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武力,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派上什么级别,总归不会是弱鸡了。接下来他就要带着孙真人的信去加入孙氏的送亲队伍。而徐青拿着书信离山时,孙真人还将自己师父清静散人的不二剑赠给徐青。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更是重阳宫清静散人一脉的信物。有了此物,地方上和清静散人一脉关系密切的孙、程、陆等地方豪强,见到此剑,都会明白徐青在重阳宫孙真人这一脉的地位。能给徐青不少便利。这年头,哪怕是行侠仗义,都得讲出身背景。不然的话,你看官府抓不抓你?(本章完) 第368章 江湖 第368章 江湖 赤日炎炎似火烧。 徐青这一次下山没有去酒馆,而是到了茶摊。 重阳宫位居终南山,山脚下的官道若是盛唐时,商旅往来,简直络绎不绝,茶酒摊子自是随处可见。 而且还能看见各色人种。 到了如今的朝代,关中比过去残破许多。 连带这一截颇有古韵的官道,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茶酒摊子。 徐青赶了一段路,见得前面的茶摊人不少,于是顺势到里面休息。 向茶博士讨要了茶水和一盘茴香豆。 徐青便在桌子上喝茶吃豆。 许是他运气不错,这一桌就他一个人。 当然,行走江湖的人,往往有眼力见。在当道上,有三种人切记不要招惹。 老人、妇人和出家人。 这三类人能独自出门,那都是有东西的。 徐青现在是道士打扮。 而且还是重阳宫的道服。 正喝茶的时候。 哒哒的马蹄声又响起。 徐青眉头一蹙。 因为又是马匪来了。 他的感知和记忆很好,因此听得出来,里面有上次在酒馆听到的马蹄声。换而言之,这一批马匪与上次碰见过的,都是同一个寨子出来的。 “黑风寨!” 徐青记得那一批马匪的名号。 … … 这一批马匪过来之后,茶客们纷纷露出害怕的神色。 为首的马匪道:“老规矩!” 他嚣张地打量四方,目光最后落在茶摊上负着烧水的少年身上。 徐青看得出,这少年是个姑娘。 虽然脸上抹了灰,故意弄脏身体。但这种装扮,瞒不过老江湖。 “大王,他是乡下来的野孩子,不懂事。你饶了他吧。”茶博士说道。 马匪甩开茶博士,“你跟我回山。” 言简意赅,好似皇帝下圣旨一般。 他的话,刚说完。 忽地直直倒下。 因为他背后中了一剑。 笔直的剑痕,从他后脑勺一直往下,仿佛要将他身体分成两半。 这个马匪到死都没能转过身子,瞧清楚杀他的是谁。 其他马匪中,有勇悍的马匪直接朝徐青杀过来,他们动手很快,而且是从徐青身后来。 旁人都来不及提醒。 白光一闪。 又是两个马匪倒下。 这次他们看见了剑光。 仅仅是看见了而已。 鲜血泊泊流出。 徐青还没开口说话,已经死了三个人。 其他马匪纷纷逃走。 他们只是匪,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不对,要是官兵遇到这种凶人,只会跑得更快。 这年头真有本事的好汉子,不可能去当兵,人家直接占山为王收过路费。 其他茶客们仿佛看出什么。 这是重阳宫的道爷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茶客,追忆往昔。 在许多年前,重阳宫的道爷,多是如此啊。 近些年,倒是见不着这些了。 这也不是因为重阳宫论道输给了活佛,而是全真教的主旨变了,山上的道爷们,变得更追求名利。 他们眼中王公贵族,是高门大户,哪里还有老百姓。 说到底,出家人多是由有权有势的人家供奉的。 普通老百姓,根本供奉不起。因为赋税徭役在那里,不可能有多余的财力去供养出家人。 但富户很喜欢带着普通百姓去供奉佛道高人。 这样一来,稍微有点家底的老百姓都会变得没钱,甚至会陷入破产的境地。 方便老爷们继续控制。 有地方豪强曾经说过,“土地不是他们最好的财富,穷人才是。” 一些年轻的茶客已经开始吹捧徐青。 而年纪大的茶客,则是默不作声地离开。 这时候走,还不用给茶钱。 何况年轻人到底太年轻,且不说道长喜不喜欢听吹捧的话,万一有人向马匪告密,岂不是害了自己。 道士是过路的道士,马匪却是扎根的马匪。 即使徐青来自重阳宫又如何? 朝廷一直盯着重阳宫呢,就指着重阳宫做出格的事,好挑毛病。 徐青对这些事并不在意,他只是有武力了,再也不想受这个屈辱。 … … “剑不是用来后背伤人的,你这样的人,不配用剑。” 一个冷漠得令人胆寒的声音出现。 茶摊外,一个白衣剑客走来。 徐青心想,这可是西门吹雪的台词。 来人自然不是西门吹雪。 “你喜欢用右手?”徐青目光落在白衣剑客身上。 这句话,令旁观的人,很是费解。 自来右手都是惯用手,练剑的人,用右手很奇怪吗? “这人是左手剑封不觉。”有人偷偷对旁边人说道。 临近的人更不解了。 因为既然号称左手剑,怎么重阳宫的道爷说他喜欢用右手? 封不觉听到徐青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们重阳宫在调查我?” 徐青:“像你这种人,还不值得被调查。你对我有意见,那就出剑吧。” 徐青的话很江湖,很直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错! 江湖就是江湖。 有纷争,有恩怨就是江湖。 在大虞朝,徐青擅长用权谋,以小博大。 在这里,徐青打算换一种方式活。 下了重阳宫,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洒脱之气在胸中酝酿。 他清楚地感知到,这股快意洒脱之气,正在滋养他的太始魔炁。 很奇妙,他的神通法宝都没了,太初魔炁也不在,但徐青依旧保留了一丝太始魔炁。 不过太始魔炁本就和一般的神通、法宝不一样。 它的作用不在于显圣。 封不觉突然间,有种很害怕的感觉。 他是一个剑客,如果开始感到害怕,那么出剑就会不稳,如果出剑不稳,就不可能战胜敌人。 不能战胜敌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眨眼的功夫,封不觉好似死过一次。 他浑身被汗水浸透。 “记得帮我结账,这是你的买命钱。” 封不觉回过神来,里面遭受了比死还难受的羞辱。 一碗茶,一碟茴香豆,才几个铜板? 他的命,只值几个铜板? 他瞧着徐青的背影,忍不住想拔剑。 可是他忍住了。 他不是喜欢背后出剑的人,而且他意识到,即使出剑,死的也是他,不会有任何其他结果。 因为不知何时,他靠近心口的位置,衣服多了一道口子。 “多少钱。” “五……五个铜板。” “这是五两银子。”封不觉丢下银子,然后离开。 不是他不想给更多,而是他只带了这么多。 五两银子的购买力,已经很强了! 普通人家,一年也就能花这么多。 这是一笔巨款。 茶博士却露出害怕的神色,他随即向着周围的茶客拱手:“今天的茶水,重阳宫的道爷请了。这银子,我打算拿去重阳宫上香。” (本章完) 第369章 采花 第369章 采花 徐青去袁氏之前,先到孙家。 孙氏本是祖居宁海。 由于得罪了蒙古名将郭侃,不得不举族搬迁到关中避祸。 这郭侃在蒙元立下汗马功劳,不但东征西讨,兵锋直指极西之地,还助力蒙元攻破襄阳,平定了南宋。 原本以他的功劳和武功,在蒙元朝廷能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曾想却在平定南宋之后,惹怒了皇帝,被贬谪到宁海当同知。 孙氏当时以为郭侃失势,颇有怠慢,结果却开罪了对方。 那郭侃旧部众多,根本不需开口,就有人来收拾孙氏。孙氏无奈之下,只好来关中避祸。 没曾想,全真教也在蒙元失势。 如今联姻袁氏,除了借助袁氏的声望,也是一种自保的策略,并方便在关中彻底扎下根基。 孙家老爷见了徐青,知晓自家姐姐孙真人颇为看重对方,在家书里,直把徐青夸成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重阳真人再世,所以没有因为对方是火工道人而轻慢对方。 如今天下乱世结束未久。 孙老爷很清楚,当今之世,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黄金土地,而是人才。 似徐青这种人才,一旦乘风借势,说不得就是下一个郭侃,甚至出将入相。 孙老爷和徐青一边寒暄,一边观察对方。 越是交谈,孙老爷越是惊奇。 因为徐青举止洒脱,说话随意,能三言两语间,道出极为深刻的见解。 他甚至突然冒出个念头,要不将姑娘嫁给徐青。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被他掐灭。 太荒谬了。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孙老爷暗自摇头。“老爷,大事不好了。” 孙家的门子慌慌张张地递过一张拜帖。 “闻君有掌上明珠……” 徐青跟着瞥了一眼。 极为老套的拜帖内容,完全是模仿盗帅嘛。 不过盗帅偷的是宝物,对方要来偷的是人。 这个采花大盗还挺装的,事先下了拜帖说明晚子时之前要来偷人。 但孙老爷没有嘲笑对方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下拜帖的人是雄娘子。 “雄娘子传说中是雌雄同体,可男可女,这也是他出道至今,没有被抓住的原因之一。”孙老爷向徐青解释,眉宇之间,多少有些担忧。 旁边的管家道:“现在派人快马出发去重阳宫请援,明晚子时之前,重阳宫其他的道爷,应该能赶到。” 孙老爷立刻道:“有徐道长在,何必再去重阳宫请其他道长。” 他不知道徐青能不能对付雄娘子,但如果直接同意管家的话,怕是要得罪徐青。 他既然看出徐青绝非池中之物,抱着交好的心思,自然得知晓分寸才是。 即使再去请,也得是偷偷去请。 大不了用上绝不能轻易动用的信鸽。 因为信鸽带信的内容有限,所以一般是事关家族前途的大事,才会动用。 这样一来,动静可就太大了。 徐青微笑道:“孙老爷可以先派人去请,我呢,留在这里帮忙照看着,咱们准备做足便是。” 孙老爷心中赞叹,这人果然和一般的天才不同。 若是其他年轻俊杰,指不定这时候要逞能。 …… 孙老爷不止派人快马去请重阳宫的道士来帮忙,还请了附近的朋友。 这也是一次试探。 都知道他孙家女要和关中袁氏结亲。 现在孙氏的女儿被采花大盗盯上了,若孙氏和袁氏联姻有很大影响力,一定会有不少江湖同道来帮忙。 一天的时间,虽然短,但孙氏住在当道上,消息传得快,还是能借此看出点什么。 徐青旁观之下,倒是不觉得孙老爷此举有多少好处。 因为人员复杂,对方更好浑水摸鱼。 只是他和孙老爷才第一次见面,实在不宜在此事上说太多。 而且有他在,徐青也不认为什么雄娘子能瞒过他把人偷走。 … … 关中袁氏庄园——明月山庄。 袁氏庄园原本的建筑是偏明媚的,因为近年来袁王孙将家里大小事都交给自己的儿子袁峰打理,庄园的风格渐渐偏阴暗了。 而且家里的下人,还换了好些生面孔。 其实他这样的世家大族,仆人几乎都是家生子,与主家休戚与共。 但是不知儿子袁峰怎么想的,居然会找许多外人来当家仆。 他还看得出,这些仆人不少都是见过血的。 只是袁王孙心里总归有些偏爱这个嫡子,所以将这些事视而不见。 不过,他也不太喜欢如今庄园的格调。 所以娶个续弦,冲冲喜,也是好的。 山庄里,多个女主人,亦不算是坏事。谁叫他这个儿子…… 一想到袁峰不肯成亲的缘故是因为对华山的那个老尼姑有想法,袁王孙心里便有些生气。 这个老尼,年纪都能当袁峰母亲了。 大约是存着和儿子作对的心思,所以袁王孙娶的续弦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家世还行。 主要是对方的族亲是全真教的真人。 他们这些从汉末传下的世家大族,多与道门有扯不清的关系。 譬如袁王孙眼前招待的客人,便是一个道士。 “道长,今年老夫成亲,本来极希望定在八月,届时有道长妙手之能,可以带吴地的新鲜莼菜和四腮鲈鱼过来,可惜,周仙师算了我和孙家小姐的八字,说本月成亲是最好的,我只能定在这月了。” 周仙师据说是全真教重阳祖师的师弟,已经活了一百多岁。 他行走江湖,常常这样打出旗号,反正全真教几代教主都没找他麻烦,所以对于袁王孙这种认识周仙师的人,且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基本算是相信周仙师的话。 不过这次给袁王孙算命的不是周仙师,而是周仙师收的一个小徒弟,取名周颠。 周仙师一直说周颠有成仙之资,前途不可限量。 周颠在周仙师口中也是当世的练武奇才,与白莲教如今一个叫彭莹玉的小和尚,并驾齐驱。 尤其是彭莹玉,周仙师断定对方是未来江湖中的领袖人物。 被周仙师称之为天下奇男子,世间伟丈夫。 袁王孙面前是一个年轻道士,他笑道:“我来的路上见过老顽童,他说给你算命的是周颠那小子。” 袁王孙给戳破谎言,不禁有些尴尬,他道:“我这也是为了对外说得好听一点。” 年轻道士轻笑一声:“庄主,我路上还听说了一件事。你这次成亲,怕是有点麻烦了。” 袁王孙一奇,随即从年轻道士口中知晓了雄娘子的事。 年轻道士继续开口:“这雄娘子的身份很不一般,她其实是郭家二小姐,又是上一代藏传佛教金刚宗宗主的亲传弟子。” “什么,哪个郭家?” “死在宁海同知任上那一位。” (本章完) 第370章 君宝 “郭侃?”袁王孙神色一震。人的名,树的影。郭侃不但是蒙古军神,更是北地江湖的一座丰碑,而且本身是被北地大世家史家收养,背景极硬。要知道史家在蒙元开国时,出了大力。收养郭侃的史天泽,更是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不过史天泽因为开罪了蒙元皇帝,导致史家如今已经败落许多。袁王孙还听闻郭侃临终之前,曾打算将自己毕生绝学降龙掌传给史家后人。年轻道士:“嗯,郭侃也是我故人,哎……”他露出一丝追思怅惘之色。袁王孙:“道长,我认识你多年了,一直见你容颜没什么变化,只听你提起过,曾经在全真教长春子真人门下修行。可是我打听了许久,都没听说过长春子收过你这样一位徒弟。而且若你是长春真人收的弟子,算算年纪,今年至少也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别看世人都向往长生不老,真到了这个年纪,该见的,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实际上,会觉得许多东西都没意思。活着没意思,死了,却很害怕。有时候,人会很纠结,既害怕死亡是一切的结束,所以死去万事空,不再受人间疾苦;又害怕死后真的什么都没有。袁王孙这些年,一直在两种状态中蹦跶。可是他每次见到年轻道士,都会忘记这种烦心事。年轻道士有一种超脱生死的气质。无论生死是什么大事,在对方身上,都无半分轻重可言。年轻道士笑了笑:“我没岁数,而且在全真教学艺的经历,世间只有我能记住,旁人……”他说话间,有说不出的惆怅。袁王孙感慨道:“道长真是奇人啊。”年轻道士:“好了,不聊这些事。这次来的路上,我结识了一个小兄弟。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可不是一般人。老顽童提的彭莹玉,都比不得他。”“那我可感兴趣了,不知他在哪里?”“君宝,出来见袁庄主。”年轻道士拍拍手掌。他话音一落。庄园外,便有人道:“道长,那我进来了。”这一声异常厚实,足见气血雄浑。袁王孙很快看到大厅外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英姿魁伟,洒脱不羁。“道长,这位小兄弟,你不说,我都以为他是你收的弟子。”年轻人向袁王孙拱手道:“我可没福气拜在道长门下。”年轻道士微笑:“君宝,你还不向袁庄主自报家门。”“小人张君宝,拜见袁老爷。”“张君宝?这名字有些耳熟。”“前些年从少室山下来哪个。”年轻道士提醒。“原来是你。”袁王孙惊讶。要说张君宝本也没什么名声,哪怕和少林寺扯上关系。但两年前,昆仑山的何足道建立了昆仑派,这位昆仑三圣,在西域名声很大,建立的昆仑派很快成为当今江湖的大门派。而在西域罕逢敌手的何大掌门,亲口承认,曾在少室山败在一个少年人手里,那少年便是张君宝。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算算年纪,如今的张君宝确实是二十多岁,正值年轻。袁王孙又问了年岁,发现他和自己儿子袁峰年纪恰好相仿。年轻道士又提到张君宝曾打算去救文丞相,可惜尝试之后,知晓自己当时的武功未成,救不文丞相,一直引以为憾。“其实即使君宝见到文丞相,也带不走他,因为文丞相要用自己的死,来诛蒙元的心。”年轻道士感慨一声。袁王孙闻言一怔,作为世家大族的家主,他当然明白年轻道士话的含义。不过袁氏到了他这一代,几乎已经融入江湖,和传统士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只是他偶尔翻起传家的易经,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先祖曾经的辉煌。袁王孙感慨一番之后,对张君宝道:“张公子,你和我家峰儿年纪相仿,我叫他出来见见你。”张君宝自无不可。袁峰早听说父亲在接见那位无名年轻道士,所以父亲派人来传话,他立刻赶了过来。“峰儿,这是道长,你小时候的眼疾,还是他给你治好的。”无名道长,又称奇道。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常是江湖世家的座上宾。至于为何这位奇道要经常去权贵之家,人家也说了理由,乃是为了蹭饭。因为天下间的美食,都不出权贵豪右的餐桌。这位道长常说,唯美酒喝美食不可辜负。更在洞庭湖千杯不醉,踏月而去。袁峰收集了许多关于道长的事,越是了解,越是心惊,不过他对道长还是有意见的,因为对方能治他的眼睛,也能治他的腿。可道长说了,他注定命有残缺,只是先天有一点长短腿,已经很好了。而且袁峰由于很介意这一点,所以平常走路很是克制,看起来和常人一样。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了看起来和常人差不多,他付出多少努力。袁峰见礼之际,看不出表情。“是你?”张君宝激动道。袁峰一头雾水,却突然觉得身体一沉,他下意识反击。就在这时候,年轻道士站在两人中间,将两人的力道化开。这一下,袁峰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心中对年轻道士更是无比忌惮。年轻道士悠然道:“君宝,这人不是他,你认错了。”张君宝点头:“那人武功比他高多了。”袁峰脸色一红,他道:“张公子,你的武功确实不错,但你说的那谁,武功比我高许多,这世上怕是没有吧。”他已经将关中袁氏的武功练到大成,更去少林寺造访过,学了多门少林寺的绝技,自忖天下之大,罕有人能敌。张君宝:“这事我说不清楚,刚才得罪了。”他向袁峰赔礼道歉。年轻道士笑道:“得罪了主人家,可不是空口就能道歉的。这样吧,君宝,你去孙家走一趟。那里即将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此去,也能了结你一段心事。不过,若是见到一个重阳宫来的姓徐的道士,你记得替我向他问好。”(本章完) 第371章 消失的她 第371章 消失的她 孙家大院。 孙老爷左盼右盼,没等到重阳宫的其他道士来,倒是等来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道士,年纪看着二十好几,身材高大,长手长脚,手掌宽大。 这些特征,无一不说明,对方是个很有天分的练家子。 “晚辈张君宝,见过孙老爷。”年轻人很是客气地向孙老爷打招呼。 徐青在一旁听到对方自报姓名,心神微动。 张君宝? 张三丰? 这怕不是真武的他我之一。 在这个世界遇见真武的他我投影,无疑令徐青有种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感觉。 他在旁插口道:“张道友,你可曾在少室山呆过?” “嗯。”张君宝点头。 “令师是觉远大师?你下山时,是否还有一个董天宝的师兄弟陪你一起?”徐青又问。 张君宝:“家师确实是觉远禅师,至于什么董天宝,小道从没听过。” 徐青暗自颔首,看来不是“太极张三丰”里面的张君宝。 那又是什么版本呢? 但不管是什么版本,张君宝出现在江湖中,都注定是要成为武力值天花板的存在啊。 张君宝又向孙老爷道:“小道此番来,乃是有一位重阳宫的前辈道长让我来的,他还说贵府如今有一位姓徐的道长,也是来自重阳宫。命我替他向徐道长问候一声,不知徐道长在哪?” “贫道徐青,正是来自重阳宫。”不等孙老爷开口,徐青主动解释。 张君宝笑道:“我看道长不凡,早有猜想,果然是你。” 徐青:“张道友谬赞。” 孙老爷在旁笑道:“两位都是当世的年轻俊杰,看你们似乎一见如故,不如到客厅一叙。我继续招待别的江湖朋友,不知可好?” “孙老爷请便。”徐青开口。 随后孙老爷安排人招待徐青、张君宝,为二人奉上点心茶水…… 两人先一步到了客厅,里面已经有一些江湖人,但多数看着不经打。 这些人嘛,多是来凑热闹的。 徐青和张君宝落座,随口询问张君宝那位道长来历。 没想到张君宝也答不上来,只是莫名信任对方。 徐青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却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随后他又向张君宝讨论武学的疑难。 这一开口,张君宝顿时滔滔不绝。 哪怕以徐青的见识,也禁不住有些启发在。 倒不是张君宝说的理论有多高深玄妙,而是一些细节,很值得仔细咀嚼回味。 这些东西,能填补徐青自身武学修行的一些缝隙。 没有,不影响他的武力值,有,却可以让他的招式更丝滑流畅。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低武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在。 徐青在太虚宇宙那一套,在这个世界,很多是行不通的。 因为规则完全不一样。 张君宝同样对徐青很感兴趣,怎么说呢,不是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而是觉得和徐青说话很舒服,没有压力。 他从少室山离开,只见世人追名逐利,总对人一辈子有要求什么。 反正得干点事。 或者评头论足…… 在遇见徐青之前,只有道长给他类似的感觉。 那就是这两个人,都不需要为别人的认同而活着。 相比徐青,其实道长更极端,他连自己认不认同都不在乎,很随性洒脱。超乎生死之外,却又能享受红尘俗世。 这一点很让张君宝羡慕。他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想要干点成绩出来,而且他讨厌蒙古人,还想建立一个和少林寺一样地位的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他已经听说何足道先生建立昆仑派的事。 张君宝其实连建立自己门派的地方都想好了,那就是武当山。 因为这地方离襄阳也不是很远。 说起武当山,他在此处闭关练武有好几年,那次出关之后,便遇到一个年轻高手。 那个人长得很像关中袁氏的公子袁峰。 可道长说他不是。 张君宝知道道长不会看错,因此没有纠结。 而且从武功来看,袁公子的实力确实没到顶尖的层次。 什么才是顶尖呢? 张君宝脑海里浮现自己师父觉远和蒙古名将郭侃的形象…… 不过,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超越他们了。 他和徐青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到了夜晚。 大厅里人不少。 而孙家小姐,便在大厅的屏风后,由孙家的侍女看护着。整个大厅外,还有许多家丁护卫守护,连房顶上都有人。 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只是重阳宫的其他道长没有来。 孙老爷怀疑是送信的人出了问题。 好在他还有准备,那就是关中名捕秃鹰。 秃鹰是五台山清凉寺的俗家弟子。 这清凉寺在前朝赫赫有名,在佛界,甚至稳压少室山一头。而且前朝梁山聚义时,里面的鲁提辖也在清凉寺修行过一段时间,在江湖人心中,地位也是非同小可的。 秃鹰在客厅里安静默坐,没有发言。 他闭目养神,处之泰然。 显然,作为关中名捕,他见过的大场面太多了。 雄娘子虽然凶名远播,可在他这名捕抓捕过的盗贼中,不见得能进前三。 有他坐镇,大厅里众人也放心不少。 这时,距离子时越来越近,有人道:“子时临近,看来这雄娘子不会再来了,请孙老爷和小姐放宽心。” 他说话间,大厅一阵欢声笑语,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氛。 … … 子时已过。 大厅里一片死寂,没有人笑得出来。 因为孙小姐失踪了。 在这么多人守着大厅的情况下,一过子时,孙小姐就不见了。 甚至都没人说得出孙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更可怕的是,孙小姐失踪,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无论找不找得回来,她都不再清白,又如何能嫁到关中袁氏去? 孙家的亲事黄了。 孙老爷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都顾不得夫人的哭天抢地。 夫人心疼女儿,而他担忧整个家族。 “怎么会这样。”孙老爷完全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心里有些茫然,看谁,谁都有嫌疑。 关中名捕秃鹰更是脸色铁青,他下命令,将所有人来客留下。 一个大活人,消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今天只要在孙家,所有人都有嫌疑,甚至包括孙老爷。 尤其是一些重点人物,他要亲自审问。… … “徐道友,没想到咱们能碰到这样的事。”张君宝算是大开眼界,他从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房顶上都有人守着,即使来人会飞,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纵然挖通了地道,也该有一点响声吧。 一个大活人,生生消失了。 徐青:“很有趣,不是吗?” “我还以为徐道友会担心借阅不到袁氏的武学藏书了。”张君宝打趣。 徐青:“我从张道友这里得到的武学见识,难道不比袁氏的藏书更珍贵。既然已经得鱼,何必忧心得失。” “道友此言,颇有我道家得鱼忘筌之意了,到底是重阳宫出来的。”张君宝赞叹一声。 两人聊着天,很快有捕快过来,说秃鹰要请两位道长问话。 张君宝对蒙元官府不感冒,却也没有拒绝,免得节外生枝。徐青也没拒绝。 于是两人到偏厅见到秃鹰。 “我问过孙老爷两位道长的来历了。一个少林寺弃徒,一个重阳宫的后起之秀。不过,以两位的武功,确实有作案的实力。”秃鹰目光锐利如刀,落在两人身上。 徐青:“总捕大人打算冤枉我们?” “我知道不是两位作案,但需要两位帮助。” 徐青笑了笑:“若是我们不帮忙呢?” 秃鹰:“那只能等案子水落石出,才能放两位走。” 徐青:“包吃住吗?” 秃鹰:“……” 他想过徐青会有不满的反应,唯一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话。 他没好气道:“孙府这么大,饿不了两位。” “那就好,我和张道长都是习武之人,饭量大。在孙府能包吃住,挺好的。”徐青笑吟吟道。 秃鹰没想到重阳宫能有这样的无赖。 张君宝也是大开眼界,徐道长,你这样对吗? 但张君宝也是囊中羞涩之辈。 所以莫名觉得徐青说的话很有道理。 秃鹰叹口气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很少看走眼。这次的事很蹊跷。即使能破案,我也得找个相关的人一起破,不然的话,会很麻烦。” 徐青:“大人说的是上面的麻烦,还是其他麻烦?” “你果然知道,看来我是找对了人。”秃鹰目光幽幽。 徐青:“三天时间,我帮大人破案。” “若是破不了呢?” “我把张道友押在这里,大人可以信了吧。” 张君宝连忙摇头:“我要一起去。” 秃鹰一拍桌子,“你们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大人觉得不是吗?” 秃鹰:“好了,依你便是。这是关中六扇门的令牌,有这块令牌,你便有调查此案的便宜之权。” “好,三天后,我会把人带回来。”徐青接过令牌。 等徐青和张君宝离开,有秃鹰的手下道:“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万一三天后,他们跑了怎么办?” “他们跑了,对咱们更是一件好事。”秃鹰意味深长。 不是他这回栽了跟头,而是他在查案的过程中,突然收到一个消息,令他再不敢趟里面的浑水。 反正有重阳宫的道士顶锅。 真破不了案,便是给上面机会收拾重阳宫。 若是破了,也是那小子来面对里面的浑水。 哎,他到底不再是当年的神捕了。… … “徐道友,你和秃鹰刚才在打什么机锋?”张君宝又不傻,自然看出里面有蹊跷。 徐青:“张道友,你知道雄娘子来历吗?” “不知。” “我知道,她是郭家二小姐。” “哪个郭家?” “郭侃。” 徐青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 郭侃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是蒙元实实在在的军神。 甚至有人将他的军事能力拿来和他的先祖郭子仪以及李靖相比。 可以说,郭侃是蒙元汉人军方的大佬。 哪怕郭侃临终前已经失势,也绝非普通地方豪强能招惹的。 “你怎么知道?” “刚才秃鹰查案的时候,我瞧瞧看到了一封信。”徐青没说他是怎么看到的,但他就是看到了。 郭家二小姐,曾经拜在藏传佛教金刚宗门下,乃是蒙哥大汗的国师的弟子。 据传闻,郭家二小姐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人同时出生。 雄娘子雌雄同体的事,与此有关。 而张君宝一脸怅然之色。 因为他也认识郭家二小姐。 “其实雄娘子不是雌雄同体,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人。郭家二小姐和她的弟弟,并不是共用一个身体。”徐青向张君宝说道。 “所以这次的雄娘子,来的是谁?”张君宝问。 其实他更好奇,孙家小姐是怎么消失的? “根本没来。” “那一个大活人,怎么消失不见了?” “因为孙家小姐早就不见了。” “那大厅屏风后面的孙家小姐?” “假扮的。”徐青一语道破天机。 “什么,你怎知道的?” “因为有孙夫人做掩饰,所以孙家小姐的替身,顺利假扮了孙小姐。” 张君宝更被勾起好奇心,“徐道友,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一个人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其实可以从心跳、呼吸以及许多微表情看出来。我在大厅时就发现,孙夫人并不伤心,甚至有点喜悦。” “这么说孙夫人不希望孙小姐嫁人?” “不错,她是一个好母亲。”徐青不禁感慨。相比父亲,一般而言,母亲会更爱自己的子女,因为她为子女受过太多苦。 有付出,才会爱。 世间之情,多是如此来的。 “所以孙小姐是自己要走的。但雄娘子为何要配合她?” “兴许两人早就认识。”徐青猜想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觉得她们会在哪里?” 张君宝不禁一怔,想到许多事,然后脱口而出:“在华山思过崖。” 徐青笑了笑:“既然有思过崖,那大概是在那里。” 他现在更确定张君宝是哪个版本了。 华山,这是一座很有故事的山。 (本章完) 第372章 华山派 华山。思过崖是近年来,江湖中的一种称呼。实际上,思过崖又叫日月崖。这名字,令徐青很容易想起日月神教之类的东西。实际上,日月崖上没有日月神教。而江湖中所称呼的华山派有两个。一个是玉泉院,里面还建有全真七子殿,并且如今修行的功夫,多来自全真七子之一的广宁子郝大通。另一个便是建在日月崖上的王母宫。王母宫如今的掌门是枯梅大师。少年时她为拜入华山王母宫门下,在华山之巅冒雪长跪四天四夜,感动了当时王母宫的掌门饮雨大师,得以列入门墙。七年后,其师饮雨大师远赴南海,她留守华山。“太阴四剑”前来寻仇,扬言要火焚王母宫、尽歼华山派,枯梅大师浴血苦战,身受三十九处轻重伤,最终让太阴四剑无一生还,自此她被武林中人称为“铁仙姑”。又过五年,青海“冷面罗刹”送来战书,要与饮雨大师决战,若华山派败则需投入罗刹帮。然而饮雨大师此时走火入魔,枯梅大师只好代师出战。她自知不敌“冷面罗刹”,便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从容将手探入,称只要“冷面罗刹”也能如此,华山就认败服输。“冷面罗刹”变色离去,从此未再踏入中原,但枯梅大师的左手也被沸油烧成焦骨,这也是她“枯梅”名号的由来。二十九岁时,枯梅大师接掌华山门户。对门下以严厉著称,弟子们都对她敬畏有加。而枯梅大师四十岁过后,武功已经大成,修炼的一套“清风十三式”剑法曼妙无俦,招式似有似无,难以捉摸,与昆仑派何足道自创的“飞龙大九式”并称为当世道门两大剑法。一阴一阳,玄妙绝伦。据江湖传闻,何足道前年再次踏入中土,与枯梅大师论剑,收获颇丰,打算在飞龙大九式更进一步,创造出一门阴阳并济的剑法。徐青和张君宝来到王母宫外。迎客道人拦下他,询问来历。于是徐青亮出关中六扇门总捕的令牌。这玩意儿比自报重阳宫家门好使。王母宫在江湖中名气再大,现如今也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蒙元朝廷。迎客道人见得是朝廷鹰犬,哪里敢阻拦,只好将人请进去,并通知掌门人。徐青和张君宝两人随迎客道人进入王母宫的大殿,正中堂上供奉王母神像,两边为九天玄女和观世音菩萨塑像。这也和蒙元占据天命,大兴佛教有关。哪怕是王母宫这样的道家门派,都不得不供奉一尊观世音菩萨塑像,来明哲保身。好在,亲近道门的文人不在少数,编了一套观世音菩萨的出身,前身乃是道门金仙慈航道人是也。加上老子化胡经的流传,总归还是给道门找回一些颜面。徐青和张君宝先拜了神像。不多时,枯梅大师率众人过来。“请问哪位是六扇门的捕头?”枯梅大师看着两个身着道士服饰的人,一脸雾水。可是那六扇门令牌总不至于有人敢假冒吧。徐青咳嗽一声,先见礼,然后说了事情大概。面对枯梅大师这种老江湖,没必要说谎。令牌是进门的敲门砖,不是徐青要用的虎皮。枯梅大师:“原来是全真教的徐道友,只是,这孙家丢了人,你来找我们王母宫做什么?”“大师是在华山地界说一不二的人,我料想那雄娘子很可能躲进华山,所以想找你帮个忙。”徐青解释。枯梅大师神情淡淡:“徐道友,你凭什么让我帮你,就凭你手中的六扇门令牌?”徐青微笑:“因为我能先帮大师一个忙,准确的说,贫道能解决大师当下的燃眉之急。”“哦,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麻烦?”“想必官府如今对贵派的产业有兴趣。”“你怎么知道?”枯梅大师有些吃惊。徐青笑了笑:“贫道略知一些易数。而且贫道还知道,大师供奉观音菩萨,乃是为了向官府示好,不过,问题的症结不在此处。”枯梅大师被徐青说中心事,不免被勾起好奇心,她道:“徐道长觉得本门该怎么做?”徐青:“王母宫的名字太大气,需要改一改。”“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本观的名字改了?”枯梅大师其实最近也在想这件事。蒙古人崇奉佛教,她这王母宫的名字,很容易树大招风,毕竟王母乃是道门天后,属于至高神,在民间影响极大。看人家玉泉院,根本没这烦恼。其实近年来,玉泉院还有和王母宫并派的想法。一来,两家都是道门;二来,玉泉院前些年惹了一个大魔头,门中七大剑客,尽数折在对方手里,如今早已是一蹶不振。而玉泉院广宁子祖师出身的重阳宫,也在蒙元失势,玉泉院自是生出和王母宫抱团取暖的心思。毕竟枯梅大师凭一手“清风十三式”,已经是江湖中一流高手,且铁仙姑的称号不是吃素来的,若是那大魔头再来,有枯梅大师相助,玉泉院不至于被灭门。不过,王母宫现在产业被官府盯上,玉泉院自是存了观望的心思,有些摇摆不定。对于枯梅大师而言,若是顺利并派,那么她这个华山派掌门从此就名副其实,还能得到玉泉院的武学,夯实本门的底蕴。“名字当然是要改的,不过此事涉及玉泉院,所以……”徐青欲言又止。枯梅大师道:“请徐仙师和张道友入内殿一叙。”她顿了顿,对身边的得意弟子“清风女剑客高亚男”道:“上好茶。”到现在,枯梅大师还以为张君宝和徐青都是重阳宫的。张君宝跟着徐青稀里糊涂进入内殿,徐青也不解释清楚。君宝多好啊,为人正直,又不失变通,在他这个当代狄公面前,当个李元芳绰绰有余。实际上,徐青在破案过程中,得到了一点当神探的乐趣,颇有些享受在里面。而且遇见这些前世武侠小说的人物,他隐然间生出一种预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或许与此有关。这个世界即是历史,也是有人在刻意编织,才成了这样的低武世界。很有趣。但他最终会得到什么,则需要徐青自己亲自解开其中秘密。这些秘密,显然和张君宝、枯梅大师等武侠人物有关。……内殿,奉上好茶。枯梅大师:“玉泉院和重阳宫关系匪浅,徐仙师是从他们那里得知此事的?”徐青微微一笑:“其实两观合并是大好事,从此江湖中也不必区分两家门派的区别,皆可以统一称之为华山派。而且以两家的底蕴,要不了多久,就能在五岳门派中,独占鳌头,甚至与少林寺论一论在江湖中的地位高低。”枯梅大师:“我是有此念,只是如今官府那边对本派有些不待见,令玉泉院也不敢和本派交涉太深。”徐青:“因为官府中,有人看上华山的产业,想在此立下基业。”“真有此事?”枯梅大师眉头一蹙。蒙元的高层视天下为牧场,徐青的话,不管是不是危言耸听,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徐青:“大师,若是孙家的嫡女失踪之后,在王母宫被找出来,不知贵派该如何应对?”枯梅大师神情一肃。这种事若是发生,怕是要同时得罪关中袁氏、孙氏背后的重阳宫,甚至连带玉泉院都会对王母宫有意见,而华山附近的地主豪强,自是会远离王母宫。对于王母宫而言,绝非好事。而且枯梅大师内心还有另一件隐忧,一旦爆发出来,怕是她这个掌门想继续当下去,也绝无可能了。她开口道:“徐仙师认为孙氏女会被人在王母宫找到?”“因为带走孙小姐的人,必然要上日月崖。”徐青悠悠道。枯梅大师神情一变,又道:“当真?”“以大师消息之灵通,当知日月崖在近年江湖中,又称之为思过崖。思过二字,可非是悔过……”枯梅大师似乎想起什么,失声道:“这雄娘子莫非是她。”徐青点点头。“以她家在蒙元朝廷的影响力,确实……”枯梅大师喃喃道。她自然听说过郭二小姐的事迹。这位在江湖中人称“小东邪”,行事自有几分邪气。但郭家的事,也非常复杂。因为郭家大小姐嫁给了蒙古太祖时丞相耶律楚材的儿子,那时候,正是郭侃在军方影响力最大的时刻。可是,后来郭家大小姐离家出走,不辞而别,自此恶了在太祖时期,便在蒙元扎根,且至今颇具影响力的耶律世家。这也是郭侃失势的一个导火索。当然,郭家二小姐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金刚宗的传人。当今国师八思巴曾经深受郭家二小姐师父金轮国师的器重,如今又得蒙元大皇帝恩宠,故而郭家二小姐行走江湖,颇受蒙元朝廷照顾。听闻这位郭二小姐有开宗立派的心思,难不成是看上了华山?徐青:“贫道以为,金刚宗的佛法本该男子修行,可是这郭二小姐天分奇高,又家学渊源,加上她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母胎之中,自是得了不少阳气,行事豪爽,不让须眉。所以行事难免介于阴阳正邪之间,且易受此类人吸引。若是做出一些邪性的事,也不足为奇。”枯梅大师:“事到如今,看来得先找到她们才行。徐仙师确定她们在日月崖,而不是别处?”徐青:“以大师的能耐,去找一下,总归比贫道空口说更容易得到真相。”枯梅大师的目光随即落在清风女剑客高亚男身上,她道:“亚男,你可知郭二小姐的下落。”她清楚,自己这个女徒弟很早就下山在江湖中游历,若是与郭二小姐认识,并不奇怪。若是对方藏在日月崖,高亚男很可能是知情的。高亚男见师父目光,心下顿时有些惶恐,说道:“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麻烦。”“人在哪?”枯梅大师不喜不怒,只是心下有些失望。她心中原是将高亚男当下一任掌门培养的,可惜对方太过重情重义,对江湖的险恶,知之甚少。这件事,更让她觉得对方不是继承掌门的合适人选。可又从哪里去找一位合适的人呢?她不禁羡慕重阳宫,有徐青这位年轻俊杰,势必有希望重振声威。便是徐青旁边的张道人,亦非泛泛之辈。她这段时间,明显察觉到张道人的呼吸间隔很长,足见对方武学修为深湛。在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修为,将来绝对是武林中的翘楚。高亚男:“师父,我不能不讲义气。”枯梅大师叹了口气:“你啊。”徐青道:“高女侠,你若是讲义气,更该说清楚,不然的话,连累了郭二小姐,也会连累贵派。其中利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高亚男神色一震,她刚才是心神慌乱,没想到这一茬,徐青一说,便即反应过来,苦笑道:“师父,我带你去。”枯梅大师:“徐仙师、张道友也一起吧,咱们四个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她知晓对方来历,担忧自己拿不下对方。另一方面,有徐青做个见证,许多事也方便说清楚,否则……徐青自无不可。张君宝则一脸复杂。徐青暗自传音:“君宝,我知晓郭二小姐对你有恩,你放心,以她的身份,不至于出事。咱们把事情办好,更是助她脱离情劫,指不定将来另有造化。”张君宝心知徐青说的有理,缓缓点头。徐青见张君宝应允,忽然间觉得有一股清气注入体内,仿佛他得到了某种神秘的运势加持。“君宝是真武的他我投影,我明面上是助郭二小姐脱离情劫,何尝不是助君宝解开情结。这股清气,莫非和真武有关,只是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徐青隐隐觉得这清气玄妙异常,比他当初所见的真武,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道韵在。徐青按捺住心中念头,和枯梅大师一起去找郭二小姐。……日月崖深处,一处密洞之中。“孙姑娘,你既拜我为师,我便给你取个法号,从此便叫风陵吧。”(本章完) 第373章 比试 “弟子风陵,拜见师父。”里面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向一位中年女子拜倒。只见这中年女子,容貌清秀,眉宇间却始终有一股郁郁之气。中年女子点了点头,忽地朝洞外道:“高女侠,我说了只在日月崖呆几天,不见外客。”“郭姐姐,我……我师父要见你。”中年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出来。”……徐青一行候在洞外。不多时,洞口阴影处,出现一个身着淡黄的中年女子,旁边跟着一个神情楚楚的少女,眉目依稀有孙老爷的影子,自是孙小姐无疑了。中年女子的视线越过枯梅大师、高亚男,落在徐青身边的张君宝身上,讶然一声:“张兄弟,咱们多少年没见啦,你怎么在这。”张君宝见对方一眼认出自己,心情激荡,“郭姑娘……我……我是来找你的。”中年女子微笑:“这些年不知你在哪里玩耍,我让你去我爹爹那里,你又不去。不去也好,否则的话,你肯定要受我大姐连累啦。”徐青暗自一笑,若是去了,君宝再过几十年,怕就是大元遗老了。张君宝很想说,郭家没有你,我不想去。而且……他不喜欢蒙古人。其实他生长在少室山,那里早就不是宋室的地盘,只是他总觉得蒙古人不是好人,但郭家又为蒙古效力……哎,真的很苦恼诶。张君宝胸中有千言万语,临到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旁边枯梅大师冷然开口:“郭二小姐,还请你将孙小姐交给我。只要你答应此事,我亲自送你下山,绝不让外人打扰你。”中年女子:“大师便是王母宫的掌门铁仙姑么?”“正是贫道。”“哎,我早就听说过大师的事迹,对你很是佩服,可惜没机会和大师交上朋友。”“只要郭二小姐将人交给我,咱们便是朋友。”“大师以为,我带走孙姑娘是要做什么坏事吗?其实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旁边的孙小姐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不想嫁人,我想闯荡江湖。”枯梅大师:“胡闹,江湖有什么好的。你是千金小姐,不该做这样的事。”孙小姐:“江湖多好,可以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看不顺眼的人,就拿拳头打他,多顺心啊。”她温柔娴静的面孔,说到江湖时,满是向往。“孙小姐,你不懂。打打杀杀的日子,只是一时新鲜。过后,难免整日担惊受怕。你是女孩子,相夫教子,才能过好这一辈子。”“女孩子就得相夫教子吗?”“当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那大师为什么不嫁人?”枯梅大师闻言一窒,随即道:“我是出家人。”“那大师出家之前,为什么不相夫教子?”枯梅大师眉头一皱,“孙小姐,你若是执迷不悟,会害了许多人。跟我走吧。”她拂尘随即朝孙小姐一扫。别看只是柔软的拂尘,这一扫却是清风十三式的“清风徐来”,清妙无俦。当世能挡住这一招的人,已经足以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了。但这一拂,没有见效。因为中年女子弹出一颗石子。若是枯梅大师执意要制住孙小姐,必被这一石子击中神门穴,从而控制不住手中拂尘。枯梅大师只好拂尘一收,挡住石子。这拂尘一扫一收,只在电光石火间,实则是江湖中两大绝学的碰撞。枯梅大师:“桃花岛的弹指神通?”中年女子摇头:“若是弹指神通,大师是避不开的。这是一阳指的皮毛和我自己对弹指神通的模仿啦,让大师见笑了。”“郭二小姐果真家学渊源,来日必成一代武学宗匠。”枯梅大师淡淡道。她说完话,拔出随身佩戴的玉女剑。这剑削铁如泥。习武之人,有利器在手,越是高手,战力提升越大。只见这一点寒芒,遥遥指向中年女子。中年女子:“大师,你何必咄咄逼人呢?”“郭二小姐,我敬你家世。可是你带孙小姐上山,实是对本派大为不利,我已经再三劝告你了。”中年女子:“清风剑法,我早想领教了。”枯梅大师向高亚男道:“亚男,将你的清风剑给郭二小姐。”高亚男犹豫不已。枯梅大师见状,冷笑一声,拂尘一扫,高亚男的佩剑出鞘落在中年女子面前。“江湖事,江湖了。这清风剑的锋利不在我手中佩剑之下,郭二小姐,你便拿这把剑和我过招吧。”中年女子叹息一声:“可惜我丢了倚天剑,不然的话,大师今天必定输给我。”她说话间,捡起清风剑,一招似虚似实、若往若还地刺向枯梅大师。枯梅大师随即以清风剑法应对。枯梅大师的剑法,如若清风拂面,无所不至。而中年女子的剑法,则是落英缤纷,虚实不定。徐青在旁对张君宝道:“郭二小姐使的应该是落英神剑,这本是掌法,但也是从剑法中衍生出来,其深得武学避实就虚之道。不过枯梅大师的清风剑法,如空穴来风,能触其因。再过二十招,郭二小姐变化穷尽,怕是要给枯梅大师的清风剑法抓住破绽了。”张君宝自是看得出来,徐青说得分毫不差。他心里不免焦急。果然,二十招过后。中年女子变化穷尽。枯梅大师的清风剑法,从风吹柳絮,瞬息间化为狂风骤雨,攻势陡然提高一大截。中年女子的落英神剑,当真如落英缤纷,虚招尽去。好似拿着一根光秃秃的桃枝。眼见枯梅大师剑光一寒,要刺中郭二小姐。忽然间,听得一声脆响。竟是张君宝出手,以血肉之躯,拍中枯梅大师的剑身。这一拍,举重若轻,将枯梅大师的虎口震得生疼。她此时方知,张君宝的武功竟已然是生平未遇,奇高无比。“张道友,你此举,怕是不合江湖规矩。”张君宝:“大师,郭姑娘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你伤到她。”中年女子叹息一声:“张兄弟,谢谢你的好意。刚才,是我输了。”她话音未落,那孙小姐竟脖子朝中年女子手中的清风剑撞去。不过,没等她撞到剑刃,便有一石子,弹中孙小姐的穴位,将其制住。“孙小姐,你这是何苦。”枯梅大师亦想不到,这看似温柔娴静的小姑娘,竟如此烈性。她真不想嫁人啊!一时间,枯梅大师心中百感交集。(本章完) 第374章 事了拂衣去 王母宫,内殿。枯梅大师已经将孙小姐安排在观内一间静室。郭二小姐淡然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是我非要带她走。如果让她嫁人,她宁愿死。你们总不能看着她一辈子吧,或者说,枯梅大师只要把她活着送回去,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枯梅大师默然。杀江湖仇家,她可以做到眼睛都不眨。可是杀孙小姐,又是另一回事。人家不是她的仇人,而且……其实她内心里,还十分欣赏孙小姐。烈性,愿意为了自由,抛弃生命。人若是被逼着做自己不情愿做的事,还得搭上一辈子,那这个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枯梅大师以为,这样的人,等于是死了。因为她已经不知道为自己活是什么滋味。“徐道长,你怎么看?”枯梅大师看向徐青,仿佛在说,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徐青:“这么说,即使我们将孙小姐送回去,她也还是要寻死。既然如此,不如让孙小姐直接死了吧。”枯梅大师脸色一寒。这小牛鼻子,说的是人话?大约同为女性的缘故,姐妹帮姐妹,天经地义。现在枯梅大师已经站在孙小姐的立场,并对袁王孙这位袁氏老家主很有意见了。徐青见枯梅大师生气,轻轻一笑:“大师,不要着急,你且听我细细道来。”原来徐青出了一个主意,让孙小姐假死,等下葬之后,再让郭二小姐将人带走,从此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便彻底了结。枯梅大师闻言:“这是王重阳祖师的故伎。但孙小姐没有重阳真人的功夫,怎么能瞒过人,且闭气那么久。”徐青:“这件事在下可以帮到她。”郭二小姐:“没想到道长竟是天下难得的奇人异士,这种事也能有办法。若是能成,解决这桩麻烦,我必有重谢。”徐青笑:“重谢倒是不必了,我是看在君宝的面上帮你们的。郭二小姐要谢,不如谢谢君宝。”郭二小姐便向张君宝抱拳。张君宝连忙避开。……数日后,徐青带回孙小姐的尸体,由关中名捕秃鹰亲自验尸,孙小姐确凿无疑死去。当然,这种伎俩是瞒不过秃鹰的。但郭二小姐找了官府的关系,暗中使了力。秃鹰是老官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配合糊弄过去。当然,秃鹰亦惊叹于孙小姐假死的手法。虽然没瞒住他,却是瞒住了孙家。因为孙小姐的死,不甚光彩,故而匆匆下的葬。为了演戏逼真,甚至没告诉孙夫人。一切事安排妥当,徐青没有问袁氏藏书的事,直接不打招呼,飘然而去。并留下信,告诉重阳宫孙真人,他打算游历江湖,暂时不回重阳宫。……华山下。张君宝和徐青目送郭二小姐和她的女弟子风陵纵马扬鞭离开。“别看了,人家都削发为尼了。”徐青拍了拍张君宝肩膀。郭二姑娘虽然没有继承母亲的容貌,也没姐姐的美貌,但变成一个尼姑,还是挺可惜的。张君宝苦笑一声:“徐兄,你别打趣我了。只要郭姑娘过得好,我心满意足。”徐青暗骂一句舔狗。但好兄弟毕竟是真武的他我投影,大有来头,徐青倒是没把人惹急了,免得万一哪天回去挨真武揍。他说道:“郭姑娘练了佛宗的瑜伽密乘,这门佛法,最是考验心神。将来怕是有走火入魔的可能。”“那怎么办?”张君宝有点着急。徐青:“我又不练,我怎么知道。”他一个天魔出身的人,说是不知道,自然是说瞎话,不过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在那,徐青确实也没啥好手段。只能说,能凭眼力看出点东西来。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藏传佛教金刚宗的功法,咱们去西域碰碰运气。”“金刚宗在吐蕃。”张君宝默默说了一句。徐青:“都是西边嘛。而且我答应了玉泉院的道士,帮他们将失传的华山剑法去西域找回来,总不能食言。”张君宝:“那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希夷先生传下的炼炁口诀。”希夷先生便是陈抟老祖。原来玉泉院打算以此来答谢徐青。并且在徐青的撮合下,玉泉院已经和王母宫并派。以王母宫为主,从此同为华山派。另外,王母宫改名为玄玉观。玄是王母宫供奉的九天玄女的玄,也是玄门的玄。玉自然是玉泉观的玉。玄玉观以剑法为主,清风十三式为镇派剑法。玉泉院以炼炁为主,追随陈抟老祖、广宁子的步伐。是以,华山派建立之初,便天然分出剑气二宗。徐青:“反正你的郭姑娘已经削发为尼,一辈子不嫁人。你肯定也是一辈子不娶了。等我拿到那炼炁口诀,我传你一起练。”“不了,我自己有功法。”张君宝一脸嫌弃。徐青笑了笑:“反正道家的童子功大同小异,不练就不练,生什么气。”他说到此,顿了顿,“对了,你有钱没?”“当然……没有。”张君宝老脸一红。徐青:“真巧,我也没钱。那找一家富户去。”“我可不会化缘,也不会打醮念斋。”张君宝连忙摆手。他这个道士是半路出家的,稀里糊涂着呢。徐青翻了翻白眼,“谁让你干这个,咱们去替天行道。”“什么替天行道。”张君宝没反应过来。“劫富济贫。”“啊。”“啊什么啊,你给我放风。”徐青对于劫富济贫没什么心理负担,这世道为富的,肯定不仁。要是仁义,哪能在蒙古人手下把日子过安生了。其实也有别的来钱办法,只是没这快。主要是他骗了孙老爷,不好意思再找孙家要钱。骗是骗了,总比真让人家死个女儿强。徐青拿了钱和张君宝走上夜路。正值入秋,明月高悬。“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仰望明月,清风随身。徐青心里感慨不已。他想老婆了!(本章完) 第375章 玄铁令 第375章 玄铁令 徐青有了钱,自然是请好兄弟找一家客栈好吃好喝好睡。 两人没有选择骑马。 因为马的耐力没他们好,骑的没他们快。 一连数日。 徐青从富户那里取的钱,一文钱没花出去。 因为每次他结账时,早有人帮他结了。 这一天,徐青和张君宝来到西北的一座小镇。 西北的刀客很多,强盗更多。 两人来到小镇最好的客栈。 说是最好,那是因为小镇上只有这一家客栈,照例上最好的酒,点最好的菜。 张君宝:“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人帮我们结账。” “管他的,咱们又不缺钱。”徐青亮出钱袋子,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边的客人,连带跑堂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徐青蛮不在乎,举杯和张君宝碰杯。 张君宝:“徐兄,你就不奇怪,这一路上究竟是谁帮我们结的帐?” 徐青:“有人请客不好么?” “江湖险恶,万一被人下毒怎么办?”张君宝有点忧心。 徐青笑了笑:“什么毒能毒死咱们,何况我医术好着呢,真中了,我帮你治。” 张君宝翻了翻白眼,算了,当他没说。 其实郭姑娘出家,他是心情很不好的。虽然未曾得到什么,仿佛已经失去一切。他现在连开宗立派的心思都淡了。 因为现在就算让他创立一个和少林寺比肩的江湖大派,成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望,那又有什么意思。 但跟着徐青一路向西,所见景色,愈发苍茫雄黄,心中块垒跟着消去不少,渐渐淡了不少抑郁之情。自幼年时,他跟觉远师父相依为命,没有别的朋友。 所以郭姑娘对他的好,永世难忘。 而徐青补足了他缺失的另一部分,那就是有个好兄弟。 兄弟之情和男女之情是不同的。 准确的说,这是酒和肉的区别。 男女之情如饮酒,又酸又苦,入喉时却炽烈深刻,难以忘怀。它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让人容易沉迷,割舍不下。 兄弟之情如同吃肉,它不如白米饭顶饱,但吃了就有劲。 两个男的玩,确实有很多事可以干。 比如前天晚上,酒足饭饱之后,徐青硬是拉着跟他比试翻跟头。 真是畜生! 一回想到此事,饶是以张君宝的涵养,都绷不住了。 两人照例酒足饭饱。 结账时,张君宝以为还是有人买单,结果没有。 徐青只好掏钱。 不过这次两人没有住宿。 出了客栈,在镇里瞎逛。这边物资贫乏,所以夜晚时,即使没有宵禁,也只能靠星光照路。 “徐兄,那替我们买单的人,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张君宝是个厚道人,有些担忧这个好心人。 徐青:“所以我才没住店,咱们去找找她。” “你知道那人在哪?” 徐青摸了摸鼻子,“闻一闻不就知道了。” 张君宝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闻到。 徐青笑了笑:“别闻了,我怕你闻到受不了。” “为什么?”“因为这是女人的味道,你个童子鸡,啧啧……”徐青揶揄一句。 张君宝:“徐兄,你……” “我可几天没洗澡了,你闻得出来什么……”附近的民居,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张君宝微微惊讶。 他倒是知晓旁边有个人,只以为是民居的主人,没想到是华山派的清风女剑客高亚男。 主要是,他上次在华山时,注意力都在郭姑娘身上了,哪有心情管别的女子,也不会刻意去记。 而且特意去记一个姑娘的气息,总归是有些猥琐的。 他可不是在骂徐兄哟。 罪过罪过! 徐青:“怎么今天不帮我们结账?” 高亚男没好气道:“我哪有那么多钱,都给你们花完了。” 她说到这里,很是委屈。 这几天,徐青和张君宝大鱼大肉吃着,天字一号客房住着,而她呢,只能喝白水啃冷馒头。 没办法,谁叫她师父叫她下山跟着二人,照顾二人的衣食住行。 高亚男可做不来丫鬟的事,只好悄悄跟着结账。 谁知道,两人这么能吃能喝。 张君宝连忙道:“多谢高女侠款待。” 徐青:“枯梅大师有什么吩咐吗?” 高亚男:“师父……” 她有些扭捏,支支吾吾说了枯梅大师的意思。 徐青笑了笑,“看来是你师父不相信我们能找回玉泉院失传的华山剑法,让你来监督我们呢。” “额……” 三人聊天的时候,整个镇出现了很大的躁动。高亚男连忙转移话题道:“似乎来了许多江湖中人。” 徐青点头,“咱们过去瞧瞧热闹。” 高亚男轻功不弱,两人刻意放缓脚程,到底没跟丢。 其实这些日子,她就觉得徐青早察觉她存在了。 明明他每次离得老远。 徐道长给她的感觉,很神秘莫测。 相比之下,还是张道长给她的感觉要踏实些。 她也不明白,张道长武功高,年纪还比郭女侠小几岁,为人温和大度,怎么郭女侠一点念想都不给张道长。 如果让她选,肯定不去什么虚无缥缈的神雕侠。 三人来到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这里是多方对峙。 隐隐听到是西北的几个帮派火并,乃是为了什么“玄铁令”。 “玄铁令?”张君宝微微惊讶。 徐青:“君宝知道这玩意儿?” “我也是听道长说的。当年神雕大侠用自己的玄铁重剑打造了一刀一剑,剩下的边角料则铸成三枚玄铁令牌。传言,谁若是得到了一块玄铁令牌,便可以找到神雕大侠,令其帮忙为自己做一件事。” “这事情,我怎么没听过。”高亚男也是行走江湖过的。 “我也是听道长说的。” “那位道长怎么知晓的?”徐青问道。 张君宝咳嗽一声:“道长说,刀剑和玄铁令铸造时,他就在旁边。因为铸造刀剑的是徐夫人,乃是当世第一铸剑师。徐夫人本来因为在多年前,比试铸剑时,输给了萧大师,所以发誓永远不再为人铸剑。道长亲自出面,才请动徐夫人为神雕侠铸剑。” 徐夫人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子,姓徐,名夫人。 这也是战国时一个铸剑大师的名字。 对于铸剑的匠人而言,徐夫人不止是名字,更是一种荣耀称号。 “徐夫人既然输了,怎么还是当世第一铸剑师?”高亚男发出疑问。 (本章完) 第376章 沙漠之王(求最后一天的双倍月票! 第376章 沙漠之王(求最后一天的双倍月票!) 没等张君宝回答,徐青在旁轻轻说了一句,“因为萧大师死了。” “徐兄也知道?”张君宝惊讶道。 徐青叹息一声:“如果我没猜错,萧大师是以生命铸剑,才赢了徐夫人。” 张君宝缓缓点头:“不错。” 高亚男不禁沉重道:“那这一局该萧大师赢。” 一个铸剑大师,若是以生命铸剑,那么另一个铸剑大师,唯有赔上生命才能翻盘。 显然,徐夫人没有赌上自己的命,所以徐夫人输了。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徐夫人不肯再铸剑。 因为他对铸剑之道,不如萧大师诚。 诚于自己的道,哪怕赌上自身性命,这事说来容易,却没几个人能做到。 自古艰难唯一死。 她接着又好奇道:“为什么徐夫人又能被那位道长请动?” 张君宝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天下间的事,似乎没有道长做不到的。” 高亚男:“听张道长这么说,真想见这位无名道长一面。” 徐青笑了笑:“说不定你见过他,只是忘掉了而已。” 高亚男:“徐道长为何这么说?” 徐青悠然道:“因为我觉得这位道长是游戏人间的神仙,既然是神仙,可能无处不在吧。” 高亚男:“那我记不住,等于没见过。” 徐青莞尔。 他又问张君宝:“不知道萧大师铸的剑叫什么?”“泪痕剑。”张君宝轻声道。 徐青:“徐夫人后来打造了倚天剑,一定很想知道,倚天剑和泪痕剑谁更好。” 张君宝:“可惜倚天剑已经落在蒙古丞相伯颜手中。” 伯颜是如今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的弟子,亦是大元皇帝的心腹重臣。 而八思巴和蒙赤行,俱为蒙元皇帝忽必烈的精神支柱,尤其是后者。 在蒙元上一任大汗蒙哥在襄阳城下被神雕大侠击杀之后。 当今蒙元皇帝忽必烈在开平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宣布自己继承蒙古大汗之位,遭到蒙古诸王的非议。 这时候,蒙赤行亲自出手,镇压了不服的蒙古诸王,并在后面帮忽必烈必败了与其争夺大汗之位的阿里不哥,才让忽必烈坐稳了蒙古大汗的位置。 而八思巴则是在后面,作为蒙元宗教的领袖,壮大了忽必烈的声势,使这位蒙古大汗,开创王朝,成为蒙元大皇帝。 并且这两位当世最顶尖的存在,替忽必烈挡住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 使忽必烈成为蒙古有史以来,在位最久的大汗。 徐青:“等咱们从西域回来,我帮你去取回倚天剑,让你拿去讨好郭二小姐。” 张君宝:“徐兄,你别开我玩笑了。” 徐青叹了口气:“那你现在不想去取玄铁令?” 张君宝咳嗽一声:“我也曾见过神雕大侠,所以对玄铁令有兴趣。” 徐青微笑:“若你说没兴趣,我肯定拉着你走了。” 高亚男:“徐道长、张道长,咱们现在去抢玄铁令?” 她有些兴奋。 出来这一趟,还没遇见什么好玩的事呢。 徐青:“高女侠,注意言辞,咱们是取。” “嗯嗯。”高亚男猛点头。… … 西北的本地帮派虽然很凶悍,但见到了徐青三人,经过一番友好切磋之后,个个都变得很礼貌。 不但礼让了他们争得要死要活的玄铁令,还送了徐青他们许多盘缠。 其实玄铁令的事,这些帮派是不知道,但近几日突然出现了风声,以至于许多西北的本地帮派赶来,为了玄铁令争个你死我活。 毕竟神雕大侠虽然不在江湖,却一直在江湖中有传说。 另外,有一件事很奇怪。 神雕大侠击杀了上任蒙古大汗,结果蒙古人没有找他麻烦。 高亚男提出疑问,得到徐青的解答。 因为蒙哥不死,怎么会有如今的忽必烈当蒙元大皇帝? 而且忽必烈和神雕大侠还是旧识。 关键是,忽必烈相比蒙哥,更在乎汉人大地主的利益,所以现在忽必烈身边的心腹汉臣,对于蒙哥之死是很满意的,自然不会劝忽必烈去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徐青解释一番之后,拿着玄铁令把玩道:“君宝,你觉得这玄铁令的消息是谁散布的?” “官府。”张君宝心里琢磨一番开口道。 徐青:“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高亚男一点即透,“看来是朝廷想用这些东西,令江湖中人自相残杀。”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 所以如何整治江湖人,乃是历代朝廷的一件大事。 徐青:“所以咱们拿了玄铁令,实则是得罪了官府。高女侠,你当时可是自报家门了。” 高亚男脸一黑。 难怪当时徐青用的是假名。这个臭道士,还说自己是武当山的道士,太狡猾了! 徐青算是给高女侠上了一课,行走江湖,马甲很重要。 张君宝倒是无所谓,他生平最恨鞑子。 徐青玩了一会玄铁令,随即丢给张君宝:“君宝,这玩意给你了。我听说郭女侠打算成立门派,这玄铁令,正好作为贺礼。” 张君宝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收下。 毕竟郭姑娘若是收到这份礼物,肯定会开心的吧。 只是徐兄这似笑非笑的目光,怎么如此令人不舒服呢! 老徐总是若有若无地嘲讽他,弄得张君宝自己都不太经常想郭姑娘的事了。 现在张君宝最大的愿望就是,从天而落一个仙子,将徐兄迷得神魂颠倒。 … … 三人继续向西,来到一片戈壁滩之外。 进沙漠之前,肯定要做一番准备的。 徐青和张君宝虽然武功盖世,可要是遇到天灾,依旧无能为力。 毕竟来了这个世界,就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徐青做人,一向很老实。 “进入沙漠,最好找一个向导。”徐青提议道。 高亚男:“那肯定是得找沙漠之王札木合来帮忙,而且他和朝廷不对付。” 札木合的祖先也叫札木合,当初和成吉思汗是结拜兄弟,最后和成吉思汗反目成仇,然后成了对方的俘虏,被赐死。 作为札木合的后代,现在的沙漠之王札木合,一直和蒙元朝廷作对。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本章完) 第377章 酒色财气 第377章 酒色财气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高亚男见到眼前风景,不禁吟出诗佛王维的诗句。往日她不知道孤烟直和落日圆是什么景象。 见到眼前景色,竟觉得,再无任何语言是比诗佛的两句更贴切的描述了。 她甚至感激师父以前逼她背书,否则今日见了此景,也不会在心头滋生出如此奇妙的情绪。 徐青含笑:“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若是没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趣味会少一大截。 风景不止在于色,还在于人文。 没有万卷书的积累,出去旅游,好比吃肉。肉固然是极好的,那也只是肉,没有高明的烹煮,只是食,还不够美。 当然,在另一个时代,人们出去旅游,大都只是想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另一个别人呆腻的地方。 这也是好的,只是终归还不够有趣。 好在,人生终归是来体验的,出去走走,总归不是坏事。 张君宝只能在旁边默默微笑。因为他读书实在不多。 这一路上,已经被徐青嘲笑好几次。 所以君宝下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通读道藏,到时候来考考徐兄。 哼! … … 兰州南北群山呼应,黄河自东西穿城而过。 乃是西北最繁华之所,也是域外中土财富汇聚的地方。 许多在大漠里发了财的大商人,大都聚集在此地。 而现在这些大商人,统一听从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号令。 因为没有札木合的保护,哪怕他们是跟朝廷做生意的色目人行商,照样货物在通往西域的道路上得不到安全保障。 相反,若是得到沙漠之王的庇佑,前往西域乃至更西的地方,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甚至还能知晓茫茫无边的戈壁中,哪里有绿洲和水源。 这些消息,在沙漠中比金子还珍贵。 真正的权势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多大的利益。 如此,权势才能稳固。 至于财富,不过是获得权势之后的回馈。如果没有权势,再大的财富,也是得不到保证的。 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札木合的权势足够大,所以消息很灵通。 徐青他们三人还没到札木合的山庄,便有人来迎接。 乃是札木合麾下的苍狼卫。 “三位可是从关中来的贵客?”苍狼卫首领摘下铁面,露出刀疤纵横的面容,声如破锣。 他扬了扬手中鎏金令牌,“大汗已备下接风宴,还请随在下移步。” 徐青和张君宝相视一眼。 看来这沙漠之王始终忘不了祖先和铁木真争夺蒙古大汗失败的事。 所以让手下人称呼他为大汗。 随后,三人跟着苍狼卫的首领前往山庄。 先是穿过三重吊桥。 过了吊桥,只见札木合的山庄宛如巨兽盘踞在黄河之畔。 汉白玉石阶仿佛直通九重阙门,飞檐斗拱间镶嵌着西域红宝石,在暮色中流转着,宛如云霞。 高亚男踏过足有三寸厚的波斯地毯,望着两侧廊柱上精美的浮雕——既有中原的青龙白虎,又有西域的飞天乐伎,风格诡谲却又和谐。 忽有一阵檀香袭来,身着玄色锦袍的仆人无声出现。 张君宝瞳孔骤缩,此人行走间衣袂不扬,足底竟未在地毯上留下半分痕迹。更惊人的是对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纹路,那分明是铁布衫练至化境,气血充盈将皮肤染成的色泽。 “三位请。”仆人开口时,声线竟如女子般婉转。 张君宝心中一惊,对方竟是个阉人。 仆人推开雕花木门,鎏金宫灯顿时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正中央檀木宝座上,札木合斜倚着豹皮靠垫,左手握着镶满绿松石的酒盏,右手轻抚波斯猫柔顺的皮毛。 “华山清风女剑客,还有两位道长。”札木合起身时,皮靴踏碎满地光影,“江湖传闻三位在双旗镇力战群豪,夺得玄铁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三人,最后停留在高亚男腰间佩剑上,“听说高女侠这柄‘清风剑’,曾饮过三十三位江洋大盗的血?” 高亚男指尖轻触剑柄,冷声道:“札木合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在这大漠之中,消息就是命脉。”札木合大笑,震得梁上铜铃嗡嗡作响。 他挥手示意仆人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流转,“我听说,两位道长想要沙漠地图和向导,想必也知道我札木合的规矩。” 徐青神色从容:“札木合先生,你想要玄铁令?” “玄铁令不过是块废铁,真正值钱的是它背后的秘密。”札木合突然将酒杯掷向地面,碎片飞溅间,波斯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大步走到徐青面前,身上腾起的威压竟让空气都为之凝滞,“传闻手持玄铁令可以见到神雕大侠。江湖中盛传,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如今我已经得到屠龙宝刀,正打算找神雕大侠,问出刀剑的秘密。所以,请两位道长还是将玄铁令先交给我。”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宝刀,寒气森森,挥动间,仿佛将空气都破开了,使人心惊胆颤。 而刀光直指徐青三人。张君宝上前半步:“札木合,这玄铁令我们不会给你。” 这玄铁令,他怎么可能给札木合。 札木合哈哈大笑,整座大厅都为之震颤。他身后屏风轰然倒塌,露出暗藏的机关弩箭,黑洞洞的箭头直指三人咽喉。 “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高亚男长剑出鞘,青芒如电。 徐青却伸手拦住她,微笑道:“我等是来做客的,不是寻仇,不如札木合先生,换个温和的法子,咱们比试一番。按江湖规矩,输家听赢家的。” 札木合瞧见徐青温和的目光,竟有一种说不出恐惧。 他面无表情,“那就给徐道长一个面子。” 他随即拍掌,厅后转出一队舞姬,为首女子轻纱遮面,身姿曼妙。“这位月奴姑娘,是我从波斯商人手中换来的。她精通易容术,能模仿任何人的容貌和声音。三位若能胜过她,我便送你们地图和向导。” 月奴莲步轻移,来到厅中。她玉手轻挥,面纱飘落,众人惊呼——那赫然是高亚男的面容! 无论是眉眼神态,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竟无半分差别。 “这是西域‘千幻术’。”徐青低声道,“中术者会在幻境中迷失自我,永远无法醒来。” 高亚男握紧长剑,剑尖直指“另一个自己”:“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随着月奴舞动,厅内突然腾起紫色烟雾。高亚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瞬间变换——她竟回到了华山之巅,师父正微笑着向她招手。“亚男,你终于回来了……”师父的声音温柔依旧,却让高亚男寒毛倒竖。她猛然挥剑,剑光劈开幻境,却见月奴正站在远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小心!”张君宝突然掷出铜钱,两枚铜钱破空而来,正中月奴双肩穴位。月奴身形一晃,幻容术出现破绽。高亚男趁机欺身上前,剑尖抵住她咽喉:“破!” 紫色烟雾消散,月奴恢复本来面目,娇喘连连:“好厉害的剑法……” 札木合抚掌大笑:“痛快!清风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他挥挥手,仆人立刻捧上一卷羊皮地图,“这是我珍藏多年的沙漠详图,上面标注了所有的绿洲、水源,还有沙匪的活动范围。至于向导……”他看向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苍狼卫首领,“就让巴图陪三位走一趟吧。” 徐青接过地图:“多谢札木合先生。” 张君宝和高亚男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一场比试,札木合痛快交出地图,给了向导,未免过于儿戏。 其中或许有诈。 但徐青显然没打算拒绝。 张君宝、高亚男见徐青如此,便没有反对。 他们心想,徐青必有自己的用意。 等苍狼卫首领巴图送三人出山庄之后。 … … 大厅里,札木合看向“月奴”,“咱们如此轻易地交出地图,并让巴图给他们做向导,他们肯定会怀疑。” 月奴:“大汗都不知道我家主人的打算,任凭他们如何聪明,都猜不到。何况这徐道士,本身就要进大沙漠,自然不会拒绝。”札木合:“现在人已经走了,你家主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月奴:“先不说这事,我家主人先前和大沙漠的石观音有一段露水情缘,后来两人生出分歧,这几年双方斗了好几次。现在华山派玉泉院托请徐道士去大沙漠寻回玉泉院丢失的希夷剑法,必定会遇上石观音,我家主人认为这是解决石观音的机会。” 一听到“石观音”三字,连札木合都感到不寒而栗。 实在是此人乃是近年来,江湖中有名的女魔头,在她手中,罕有活口。 论武功之高,当今江湖的女性之中,足以进入前五。 月奴的主人,果真是生冷不忌,连石观音这女魔头都下得了口。 札木合:“我不管你家主人和石观音的恩怨,反正我已经帮了他这一次,希望他不要食言,尽快将倚天剑送到我手里来。” 月奴嫣然一笑:“我家主人富甲天下,区区倚天剑算得了什么。便是比倚天剑更好的神兵,我家主人也拿得出来。” 札木合目光一寒:“我只要倚天剑。” 月奴:“看来大汗真信了江湖传闻,以为倚天剑、屠龙刀里有主宰天下的秘密。” 札木合:“不管有没有,本王肯定要先拿到再说。” 月奴:“即使得了刀剑,那玄铁令,大汗要拿到可不容易。今天你也见到了,光是高亚男的剑法,便非是泛泛。何况武功深不可测的徐、张两道士。我实话跟你讲,刚才徐道士看我,我简直感觉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他要是说一句话,我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在精神力方面,除了八思巴和蒙赤行,我简直想不出,还有人什么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札木合:“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本王刚才的感觉没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现如今的重阳宫,可养不出他这尊大神来。” 月奴:“重阳宫素来神秘。我家主人,前些日子还遇到另一个自称出身重阳宫的无名道士,当时另外三使,连对他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酒色财气四使,论武功能和明教的五散人相比,在江湖中算是准一流。什么道士,竟然如此厉害?” 明教才是如今西域最强大的势力,声望甚至远隆于昔年制霸西域的白驼山庄。 “我家主人说,重阳宫绝没有一位道士,有这般修为。哪怕昔年的王重阳,都不至于如此可怕。好在那道士只找我家主人要了一坛酒,倒是没真动手。但主人亲口承认,若是当时动手,他胜算不足一成。” “怎么这天下高手如此多。”札木合觉得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蒙元统一天下,结果非但没有天下太平,反而越发暗潮汹涌。 这也是他札木合重现祖上荣光的机会。 有朝一日,他终能告诉世人,铁木真的子孙流的不是黄金家族的血液,他札木合才是。 其实札木合和铁木真都是出身同一个部落,但铁木真的祖先有汉人的血脉,根本不是纯正的蒙古族。 … … “主人,札木合已经送了地图和向导给徐道士,这人果然非常可怕。”月奴在札木合山庄之外数十里的一处山坡见到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 他面如冠玉,五官端正,双目深邃有神,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和阅历。 月光下,此人的眉毛浓密而有型,增添了几分不凡的气度。而一头乌发整齐地束起,没有一丝凌乱,显得格外精神。 “重阳宫到底是天下武学正宗。只是没想到,这一代还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出现。好在此人的出现不是坏事,否则本人怕是犹自会沉醉在称霸江湖的美梦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本章完) 第378章 天罪 第378章 天罪 虽然得到了向导和地图,但徐青三人在沙漠里,并不顺利。 因为他们遇见了沙尘暴。 面对这样的沙尘暴,即使百万大军,也无能为力。 人和自然的伟力相比,显然微不足道。 在这样一场天灾下,徐青和其他人失散了。 徐青不大相信这场沙尘暴是偶然。 似乎是冥冥中有股力量,要让他和真武的他我投影——张君宝分开。 徐青之所以要带着张君宝,乃是因为他有种敏锐的直觉,整个世界,都是为了君宝这一碟醋包的饺子。 呆在君宝身边,显然对他而言是最有利的。 可惜! 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断了徐青的想法。 既来之,则安之。 他将这个世界的经历视为一场游戏,就当是行一场江湖梦吧。 谁少年时,没有纵马江湖的梦呢? 徐青抛开其他思绪,凭借敏锐的五感,找到了一处市集。 一处在沙漠中的市集。 准确的说,这里是一片绿洲。 又叫流沙集。 在大沙漠里,这样的集市如金子般宝贵。 因为这里有水,有食物,还有房子。 放在西北任何一处小镇,这些水、食物、房子都不算珍贵,但在此处,水的价钱堪比黄金。 徐青进入流沙集。 能到这里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人,更是不要命的人。 平常时候,流沙集的人不多。 这次不同。 因为他们许多人都是为了宝藏来的。 “精绝古城和古大师。” 古大师是精绝族的铸剑师,辈分还在萧大师、徐夫人之上。他年轻时曾在中土游历,学得了中土的铸剑技艺,又因为跟随蒙古人东征西讨,获得了波斯的锻造绝艺,由此,其铸剑的技艺终于大成。 在他临终前,更是找到了精绝族的圣地——精绝古城,在此打造了一口堪比上古神兵的神剑——天罪。 天罪便遗留在了精绝古城中。 有人说,谁要是得到此剑,就能掌握天下无敌的力量。 江湖人吗,听到“天下无敌”四个字,没有人不会心动。 许多江湖人都是为此而来。 但他们不知道精绝古城的具体位置。 而且石观音才是大沙漠的霸主。 精绝古城如果出现,那么天罪剑极有可能会落在石观音手里。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天罪真的落在石观音手里,这些江湖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青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精绝古城的消息是真的,那这件事,大概也是祸水东引。 散布消息的人,目标是石观音。 看来是石观音的敌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徐青很清楚,他答应玉泉院的华山剑法,也在石观音手中。 这个沙漠中的女魔头,一向缥缈无踪,很难找到她。 有人说,石观音和观世音菩萨一样,可能在大沙漠的每一个地方出现。 只是她的易容术无比高明,即使站在你面前,你也可能认不出来。 更有人说,石观音是一个绝世美人,任谁看到她的真面目都会神魂颠倒。 可她生平,又是最痛恨男人。 每个被她迷住的男子,都会比打入十八层地狱更要凄惨。 但这不妨碍许多男人对她很有兴趣。 男人对美女,对难以征服的美女,永远都充满兴趣。 哪怕他七老八十了。徐青没有掺合进这些江湖人对石观音的议论中。 他在流沙集的客店开了一个房间。 似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缺钱。 徐青开的房间很小。 当然,这里的房间都很小。 他在等。 如果君宝他们没事,或许也会找到流沙集来。 若是没来,徐青也想休息一下。 他说睡就睡。 … … 不知睡了多久,徐青被一股香气惊醒。 脂粉香气。 徐青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戴着面纱的红衣少女。 “是你。”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札木合那里见过的月奴。 但徐青知道,月奴绝不是札木合说的那样,乃是其买回来的女奴。 很简单的道理,月奴这么好看,可札木合居然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 这种事,有没有,往往一看就知道。 “是我,怎么不见张道长和高女侠。” “遇上沙尘暴,我们走丢了。” 他乡遇故知是一件喜事。 哪怕月奴和徐青没什么交集,可是在此处,忽然遇见一个见过面的人,而且还是女人,从本能上来说,会有种欣喜的情绪。 这里不是徐青曾经呆过的现代。 这时候,女人还是能降低男人戒备心的。 那时候不一样,你不戒备,小心坐牢。 徐青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看着对方窈窕的身段,肌肉和筋骨都软了。 这是事实上的软。 “这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么?”徐青忽然开口。 月奴惊讶:“你怎么知道?” “听闻悲酥清风无色无味,你其实不必用脂粉掩盖它,我反正闻不到的。”徐青懒洋洋道。 月奴此时反而惊疑不定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失去了力气,还是装的。 果然如主人说的那样,重阳宫总是会出现怪物。 她犹豫一下,拿出一个小瓶子,丢到徐青面前,“这是解药。” 徐青笑了笑:“我没力气,你帮我打开一下。” 月奴翻了翻白眼,然后走到徐青面前,轻轻拔开瓶塞。她始终关注着徐青,发现对方是真的没力气。 可是她依旧将打开的瓶口,一股奇特的香气飘起。 徐青叹了口气:“我已经中了悲酥清风,你还不放心吗?” “这是解药。”月奴脸色一白,勉强笑道。 徐青:“瓶塞是奇鲮香木,里面是醉仙灵芙的花粉,这两种东西,本来都是无毒的,可一旦混合在一起,就会成为剧毒之物。我这既中了悲酥清风,又中了这样的剧毒,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我。所以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月奴:“徐道长,没想到你对毒药竟有如此精湛的研究,怕是当世医神,与你相比,都未必及得上。” 徐青:“这两大奇毒加一起,我相信即使你家主人,都一时半会间不会有人呢和反抗之力,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是快点说说你的事吧。” 月奴:“徐道长这么心急吗?” 她说话间,解开了衣服。 徐青瞪大眼睛。 这一幕他见过。 那是小说里,林仙儿对李寻欢来的那一手。 徐青接着又苦笑:“你这样,我气血加速运行,毒性发作得更快。” 月奴微微一笑:“那也是我的荣幸。” 她说话间,竟俯下腰,要将徐青剥开。当她伸出玉手,不断下探时。 忽然间,眼前空无一物。 徐青在她身后拍了拍肩膀,“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对我做这种事?” 月奴浑身发颤,缓缓转过身子,满脸不可置信:“你真的没事?” 徐青:“有没有可能,你现在是中了我的幻术。不如,你拿刀子捅一下我,看我会不会流血。” 月奴嘴角一抽,“若是幻术,你也可以流血。” 徐青笑了笑:“那我也不好说,我现在到底有没有事。不过,你找我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月奴:“奴家只是想要一个徐道长的孩子。” 徐青:“似你这样的人,我可一点都不敢沾惹,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你得说实话,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将你穴道点住,然后丢在外面。” 月奴一想到外面那么多粗鄙不堪的江湖人。 可想而知,如果她现在这样子被丢出去,下场肯定比进十八层地狱还惨。 “我家主人是快活王。” “快活王?”徐青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听到“快活王”的名字。 结合前面种种,看来这个世界,当真是某个大人物编织出来的武侠世界。 “你听过快活王?” “我想知道,你听过逍遥侯没有?” 月奴摇头。 徐青:“哦,那先不说逍遥侯的事。这次是快活王命令你来的?” 月奴:“主人说,重阳宫最高深的武功只有童子身才能修炼。如果徐道长失去了童子身,或许……” 徐青:“快活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月奴:“他希望徐道长很强,又不能太过于强。” 徐青:“说实话,我是真不强。但多少比你家主人高明一点点。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一个是下地狱。” “奴家愿意跟着徐道长。” 徐青笑了笑:“那把衣服穿上吧。” 月奴一脸失望,但还是老实穿上。 徐青看着她穿上衣服,悠悠道:“记住,女人穿上衣服才好看。而男人恰恰相反。” 月奴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道理。 男人不都是想脱女人衣服。 徐青并不解释,继续开口:“你肯定知道精绝古城在哪里,带我去吧。” “徐道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消息,不就是你家主人放出来的?” 月奴摇头,“真不是。” 徐青微微惊讶,“那又是谁?” “关中袁氏的公子袁峰。” 徐青讶然,“关中袁氏的公子,为何要针对石观音?” 月奴:“这件事说来徐道长恐怕不会信。奴家见到袁公子和枯梅大师在一起,而且两人举止很亲密。” 徐青回想起枯梅大师那类似于灭绝师太的形容举止,很难将她和一个年轻男子举止亲密的形象联系起来。 好吧,你们这些名门大派的掌门,都这么会玩? 而且枯梅大师和袁公子年纪,起码差了十五岁吧。 十五岁啊。 所以袁峰贵为关中袁氏的贵公子,图枯梅大师什么。 年纪大不洗澡,甚至绝经? “这件事你家主人知道么?” “还没来得及回去说。” “所以枯梅大师和袁公子在哪?” “在瀚海边上。” 瀚海是大沙漠的一片极度危险的沙海。 白天比火炉还炙热,晚上却如置身于万古寒冰中。 传说里面没有任何活物能够生存。 那是沙漠中的沙漠。 徐青沉吟道:“所以精绝古城在瀚海?” “不错,相信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开。”“那咱们走。” … … 瀚海边缘。 月奴跟着徐青一路跋涉过来。 她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原本柔嫩的脚,现在惨不忍睹。 “累不累?” “不累。” “好,咱们再往前继续走,今晚在瀚海扎营。” 月奴欲哭无泪。 哪有这么折腾人的。 她一个弱女子,干了不知多少头畜牲的活。 徐青见状宽慰道:“你想一下,难得来瀚海一趟。这里的风景肯定很独特,晚上咱们扎个营,看看月色和星河,将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 他说话间,有些陶醉,又接着道:“你小心些。” 月奴竟忍不住心中一暖。 “别把酒瓶碰碎了,晚上还得喝酒赏月呢。” 月奴的心坠入冰窟。 她现在确定,这个徐道长比快活王还变态。 谁说中原男人都是老实人。 她或许做了这辈子最坏的决定。 但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忍耐力。 为了活下去,她们能做出的牺牲,舔狗们想都想不到。 夜色微沉,凉风袭来。 瀚海里的昼夜的温差,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月奴的武功绝非泛泛,却也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好在,她终于从徐青这里得到了温暖。 徐青盘坐在帐篷边上,好似一个大火炉,不断发出热量。 这个道士,比她想象中还要神奇。 而且谁会拒绝寒夜里一份温暖呢。 月奴忍不住想靠近。 徐青睁开眼,“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月奴不解。 很快,她看到沙漠里出现了一艘船。 纵是烟雨西湖上最是逗人遐思的画舫,纵是月影笼纱,夜泊秦淮酒家旁的轻艇,看起来也没有这艘船华丽。 而且它在沙漠里行进,轻若无物,宛如云海中的飞舟。 破开沙浪,这一艘船稳稳停在徐青和月奴面前。 月奴刚要开口说话。 然后闭住了嘴,缓缓倒下。 她的眉心出现一点嫣红。 眉心一点红,那是中了暗器。 一根细细的飞针插在月奴的额头中央。 “听说石观音的暗器手法是从扶桑学来的,果然歹毒狠辣。”徐青拍拍手。 他弹了一指,点中月奴的后脑勺,一根针慢慢退出。 徐青夹住这根针,轻轻一弹指。 破开晚风! 眨眼间,舟上出现一声惨痛的闷哼。 月奴睁开眼,全身湿透。 短短刹那,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突然对徐青生出无比的敬畏。 这个道士不止能让活人死,还能让死人活。 他比阎王还可怕! (本章完) 第379章 玉佛 一眨眼,徐青已经提着月奴到了这艘能在沙漠中穿行的轻舟上。月奴见识过快活王的轻功。她从前以为,快活王的轻功已经是天下第一。直到现在见识到了徐青的轻功。全真教的金雁功虽然名气很大,但在江湖中,一向不算在顶级轻功里面。可是经过徐青的施展之后,月奴认为,这世上没有一门轻功能比得上金雁功。如纵梯云,冯虚御风。这是对徐青如今施展的金雁功的最好描述。舟上的人鼓起手掌,是惊奇,亦是赞叹。舟上的人不多。刚才被徐青飞针所伤的是一个小沙弥。而舟上的主人,赫然是一个英俊至极的年轻僧人,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琴。“妙僧无花。”月奴惊呼一声。无花微笑道:“没想到在西域,亦有人认得出小僧来。”月奴:“我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妙僧无花能和石观音扯上关系。”无花笑而不语。徐青负手看向他,“可我知道无花大师和石观音为什么有关系。”“哦。”无花的神情生出细微的变化。这一点变化,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实是旁人的惊涛骇浪了。月奴同样意识到这一点。难道自己的新主人真知晓无花和石观音的关系。这种事,怕是连她的前主人快活王都不知道。哪怕快活王和石观音曾经有一段露水情缘。徐青缓缓开口:“无花大师,我知道你和石观音是母子。”无花的神情再也绷不住,悚然动容,“你怎么知道的?”徐青笑了笑:“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很少,大师的事,恰好不在其中。”无花:“我总算知道重阳宫为何是天下玄门正宗,你们这些人,当真能掐会算不成?”徐青悠然道:“我还知道,大师是背着石观音出来的。这么说,大师是打算独吞天罪剑。”无花:“道长知道我要天罪剑做什么?”徐青:“世人都说无花大师超凡脱俗,不惹凡尘。可我看到的无花大师,名利之心如同烈火。你肯定想当上这一代少林寺的住持。你刚才动手,是为了试探我的实力。”无花:“不错,如果道长接不住,我会很失望。现在的话,我似乎搞砸了。”他说话间,轻轻一叹,“似你这样的人物,我不配试探。”一个名震天下的高僧,说出这样的话,既可以说他谦虚,又可以说他是识时务。月奴更是从无花的神态中,看到了一种真诚的遗憾情绪。她想到自己差点被对方害死,冷笑道:“这说明大师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无花微微一笑:“确实啊,这是江湖,看走眼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说话间,目光停留在徐青身上。徐青:“大师打算付出什么?”无花:“我知道石观音的住所。”徐青:“你不说,我也找得到。”月奴眼中露出一丝鄙夷。这个无花和尚好狠毒,对方说到底是他的母亲,居然说卖就卖。真是让人哄堂大孝。但和尚是出家人,这类人断绝亲缘,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无花叹息一声:“我有精绝古城的地图。”徐青“哦”了一声,“拿来看看。”“好。”无花从怀里缓缓取出一个包裹。……沙漠里绽放了一场烟花。烟花是无花放的。准确的说,乃是一场大爆炸。月奴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被燃烧殆尽的舟船。如果不是主人及时带她下船,她恐怕已经葬身火海。这天下间,怎么奇人异士如此多。无花在放烟花时,便以高妙绝伦的轻功离开了,没带走那个沙弥。所以火海里,还有一具小沙弥的尸体。其实从徐青说出无花和石观音的关系开始,小沙弥便注定要死。月奴清楚,如果是她,也不会留那个小沙弥的活口。这就是江湖。武功低,不见得会活不久。但知道太多,多半活不久。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徐青。他仿佛无所不知一样。但月奴不觉得徐青会短寿。快活王一样知道很多秘密,也显然能活许久。所以知道秘密活得久的前提是,很有实力。徐青脸上的笑意不减,对身边的月奴道:“这趟瀚海来得很值,既看见了沙漠中的星河,也看到了一场烟火。”天地自然的壮阔之景,总是让人愉悦。月奴连忙附和,又道:“可是无花和尚跑掉了,他肯定还会再找咱们麻烦。”徐青摇摇头:“他刚才跑掉,正是意识到了在我面前的风险。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绝对把握或者万不得已,绝不会再来找我。”“那,主人,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徐青:“睡觉。”……晨曦已经出现,无花的前面竟然是一片美丽的花海。他叫无花,却很是喜欢鲜花。这片花海也是石观音的花园。无花一如既往的要通过花海,进入石观音的居所。但往里面走了几步,他便停住了。花海里居然有外人,还不止一个。只见到一座莲台上,坐着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人。莲台下,还有他三个下属。“万家生佛柴玉关。”无花缓缓叫出对方的名字。中年人露出一丝怅惘,“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在下这个外号。”他眉眼间,露出温柔的慈悲。宛如真的是一尊佛降临。无花嘴角露出一丝讥嘲。万家生佛,石观音。这两个人,都可以说是当今江湖一等一的大魔头,偏偏都用上了佛和菩萨的称号。当然,他这个妙僧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年人的怅惘一闪而逝,白玉似的双手做出夸张的手势,缓缓走下莲台,眉眼低垂间,透着苍鹰般的锐利,“现在,鄙人叫做快活王。”快活二字,向来是世人的追求。可是凡夫俗子,有几个人能快活。纵然是蒙元大皇帝忽必烈,亦有许多不得已之处。人生在世不称意,那才是正常的。无花笑了笑,忽然一拳打出。少林寺的罗汉拳。这一门拳法,在他手里使出,即使达摩院的首座出手,也不过如此了。拳劲扑面而至,快活王并没有慌乱。等到无花的拳头将要及体的时候,快活王的十指才从袖子里弹出。这一下子,颇为风轻云淡,可称得上一句妙参造化。兰花拂穴手!无花认得出对方的武功。那正是昔年桃花岛的绝艺。快活王昔年号称万家生佛,这个称号之所以得来,正是因为他和江湖中许多门派都有深厚的情谊。他也凭此学得许多门派的秘传绝艺。兰花拂穴手正在其列。可以说,快活王未必是当今世间武功最高的人,但武功之博,绝对是罕有人能及。无花的罗汉拳能开碑碎石,却挡不住快活王轻轻一拂。因为这一拂的目标,正是无花手腕的穴位脉门。只见快活王这一拂,宛如伸手轻轻弹在吐出新芽的嫩枝上。无花的感觉可不美好。他半只手臂在瞬息间麻痹,气血被彻底封死。无花暗呼自己倒霉,怎么一日一夜之间,连遇到两个招惹不起的绝顶高手。不过相比之下,对上快活王他还有出手的勇气。面对徐青时,他当时几乎有种出手必死的悚然之感,所以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但目前结果,显然没有好到哪里去。无花被快活王的兰花拂穴手点中,往后退了数丈。这一退,姿态之曼妙,怕是要令无数妙龄少女心折。快活王并不往前追,负手瞧着无花。无花合十,“柴大官人这一手兰花拂穴手,已然登峰造极,不逊色昔年的桃花岛主了。”“放肆,我家主人武功当世无敌。昔年桃花岛主,也不过是天下五绝,怎么能和我家主人相比。”快活王座下酒色财气四大使者之一的气使说道。快活王摆摆手:“当世无敌算不上,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无花见快活王不吃属下的吹捧,心中对其更是忌惮。以他的见识,自然瞧得出来,快活王武功有多可怕。这样的人,还能按捺住骄矜之心,作为对手,简直是噩梦一般。他心中惊涛骇浪,面如平湖,“不知柴大官人为何要拦小僧的路?”快活王笑了笑:“石观音是我旧交,听说近来许多武林正道来找她麻烦,我念及故人之情,特意前来相助。大师也是为了找石观音麻烦来的吧。”无花合十:“贫僧只是不忍生灵涂炭……”快活王意味深长地看了无花一眼,接着悠然道:“可惜,大师还是晚来一步,如今石观音已经不在这片深谷。”“什么?”无花惊讶一声。快活王:“大师不信的话,可以随我进去一看。”无花缓缓点头。他清楚,自己已经被快活王制住一条手臂,要想从这天下绝顶高手手中逃跑,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虚以委蛇,再伺机逃命。好在,他出门在外,少林寺的名头还是能起到作用。这快活王再是恶贯满盈,总归是要顾及少林寺一二。他随快活王进入谷内。无花没敢表现得对谷中路线十分熟悉,只是默然跟随快活王前行,到了一间极为隐秘的石室,见到一地铜镜碎片,无花终于变色颜色。他再看四周留下的打斗痕迹,更是无比震惊。毫无疑问,在不久前石室内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交手的双方,均是绝顶高手。一招一式留下的痕迹,都深刻展现出无上的武学智慧。可以说,哪怕一个三流江湖高手,若是有幸闯入此间,参悟这些遗留的打斗痕迹,都有希望在将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石观音的招式,绝对是当世第一等,可怕的是,与她交手的人,竟也毫不逊色,甚至触摸到武学中‘无招’的妙旨。”快活王一语中的地解说。他甚至在脑海里还原了当世两大高手交手的场景。石观音武学变招之惊奇,可谓妙造自然,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她的对手,更是让人心惊,能在瞬息间对招,且恰如其分,更是没有任何固定的套路,全然是随机应变,正是武学中最上乘的“无招”境界。石观音纵然招式源源不断,可对方无招胜有招,到底在境界上占了些许上风。双方交手,最终以石观音的对手占据上风而告终。但最终结果,似乎又有偏差。因为石观音显然顺利离开。“没想到,天下奇人异士层出不穷,除了重阳宫那个徐道士,又有如此可怕的道门高手出现。”快活王悠然叹息。“柴大官人看出另外一人是道门高手?”“不错,他的武学已经触及天人妙道,绝非凡类。”快活王又指着地上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如果我没猜错,此人便是贵派昔年的弃徒张君宝。”无花神色一惊。他和张君宝年纪相仿,但际遇完全不同。张君宝根本不算少林寺的弟子。而无花辈分和无色禅师地位平齐,在少室山,论辈分,许多新入门的弟子,甚至都得叫他师叔祖。他也确实争气,论武功在老辈之中,也不逊色分毫。可是见到张君宝留下的打斗痕迹,无花心中的骄傲顿时碎了一地。以他奇高的武学天分,多年的成就,竟远不如一个少林弃徒,这叫人情何以堪。无花轻叹一声:“我少室山没留下此人,怕是千古之后,会成为武学史上的一大污点。”快活王轻笑一声:“若是少林寺留下此人,我怕大师没有机会染指方丈之位。”无花抬眸看向快活王。快活王:“难道大师不想吗?”无花沉吟半响,开口道:“若是柴大官人助我达成所愿,我必有厚报。”快活王洒然一笑:“事成之后,我只要少林寺中的一尊玉佛。”“玉佛?”“此物极为重要,甚至藏有天地本源的奥秘,传说是佛祖亲手打造。”快活王神秘一笑。他并非虚言。因为这尊玉佛,甚至比传说中的和氏璧还要宝贵。无花却一脸惊疑。因为他从不知道,少林寺中有这样一尊神妙的玉佛。(本章完) 第380章 古城 第380章 古城 徐青在瀚海边上睡了一晚。 这一觉格外踏实。 哪怕瀚海周边,如今很危险。 危险的自然不止是瀚海可能发生的沙尘暴之类的天灾,还有人。 其实对人类而言,世间最大的危险,始终来自于人。 短短时间内,瀚海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便汇聚了许多人。 “主人,我已经打听到了,附近许多江湖人士,都是被一个叫做‘二十四节气’的组织邀请过来的。”月奴大清早便在周围去打听消息。 她身负强大的魅惑之术,打听消息对她而言,实是小菜一碟。 “二十四节气?你之前听说过这个组织吗?”徐青微微沉吟。 月奴摇头:“没听过,甚至都没听我家主人提起过。这个组织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徐青:“二十四节气邀请这些江湖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打算在精绝古城开一场拍卖会,甚至包括那把天罪剑。” 徐青:“这么说,天罪剑已经落在了二十四节气手中?” “大概是的,即使不是,这个组织显然很有把握,不会让天罪剑落在别人手里。”月奴作为快活王手下的财使,对于这类神秘且强大的江湖组织,显然很有见解。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属下听主人的吩咐。” 徐青笑了笑,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道:“你知道快活王现在去了哪里么?” “应该不在附近。” “为何?” “如果在,属下能感觉到。”月奴沉声道。 她不是瞎扯,而是出于一种对快活王的本能恐惧。一旦快活王在附近,她的本能会告诉她。 此外,现在她本能畏惧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个人是徐青。 徐青轻笑一声:“看来快活王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为何?”月奴露出疑惑。 徐青:“因为他知道来到我附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光这一点,他已经比无花和尚强上许多。” … … 无花本以为快活王要掺合进石观音甚至精绝古城的事里,没想到快活王竟然带着他回中原。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派,只要掌握了这两个门派,咱们在江湖中便可说一不二。”快活王微笑道。 “所以柴大官人现在是打算和我去少林寺?”无花沉声道。 快活王:“你是不是很好奇本王为何不掺合精绝古城的事?” “天罪剑的传说绝对是真的,谁若是得到这把剑,即使不是天下无敌,那也绝对差不远了。”无花神情流出一丝向往。 快活王:“没有无敌的剑,只有无敌的人。而且瀚海附近,现在并不安全。” “柴大官人也怕那个姓徐的?”无花神色一变。 他何等聪明,立刻意识到快活王不去瀚海的根本原因。 “是看不透。”快活王坦然道。 以他如今的武功,天底下能令他忌惮的人屈指可数。 但徐青的厉害不仅仅是他出自重阳宫,更是因为,徐青身上有他完全琢磨不透的东西。 对于快活王这样的人而言,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事。 因为他掌控不了。 所以他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 无花心里竟生出一丝佩服。 他突然明白,自己和快活王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如果他有快活王的警惕性,就不该去找徐青。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快活王能在欺骗整个江湖之后,还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并改头换面立下这么大的基业,绝非偶然和侥幸。 快活王继续开口:“少林寺、丐帮也是朝廷的目标,即使没有我,这两大势力,迟早也会被蒙古人解决。” 无花想到,快活王在关外的势力那么大,要说和朝廷没关系,怎么可能。 他缓缓开口:“不知道柴大官人和朝廷哪一位贵人在合作?” 快活王赞许地看了无花一眼:“无花大师果然是少林寺百年难遇的人才。我不妨告诉你,这个人是八思巴。” “八思巴?”无花震惊。 这可是当朝国师,更是藏传佛教不世出的奇才,甚至超过了昔年大雪山的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更是在鸠摩智遗书中,悟出“变天击地精神大法”,将密宗的武学提升到仙佛的层面。 可以说,正是有八思巴的存在,才让如今的蒙元大皇帝忽必烈躲过许多次刺杀。 “小僧未曾见过八思巴,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位人?” 快活王:“你还是不见他为好。” 他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无花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明悟,看来快活王说的“玉佛”,很可能是八思巴告诉他的。 以八思巴的身份地位,难道不能找他们少林寺直接强行要玉佛。 为何要通过快活王来找他呢? 难道八思巴是忌惮少林寺的某位前辈? … … 精绝古城不远。 徐青站在一条河边。 这一条河不是普通的河,因为河水是沙子。 河边除了他和月奴外,还有其他人。 徐青是在这里观风景。 而这个人却在河边钓鱼。 月奴不敢说话。 她行走江湖多年,很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现在,便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感受到一股杀气。 杀气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普通人甚至感觉不到杀气的存在。 但月奴清楚,这世上实实在在有杀气存在。 而这股杀气来自钓鱼的人。 “兄台,沙子里怎么可能有鱼呢?”徐青突然朝钓鱼人开口。 徐青知道世上有几类鱼可以在沙土里生存,但那些沙土都很湿润,绝不是眼前干燥的流沙。 当然,他也很清楚,对方不是为了钓鱼来的。 钓鱼人:“谁说用钓钩就一定要钓鱼?” “那兄台难不成是为了钓我?”徐青笑了笑。 钓鱼人目光平静地落在徐青身上,说道:“从一刻钟前开始,我用了一百零八种手法,试图将钓钩甩在你身上,但没有一次成功。” 徐青:“或许是因为兄台出手不够坚决。” 钓鱼人摇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我出手,必定会扑空。” 徐青:“你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当杀手。” 钓鱼人:“杀人是很没意思的事,既然做好杀人的准备,自然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现在我唯一好奇的是,你会怎么杀死我。” 徐青:“你既然没动手,我为什么要杀你。” 钓鱼人:“那是因为我没把握出手,如果有把握,你现在已经死了,理论上来说,我算是杀人未遂。”月奴一脸古怪。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徐青:“如果你不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你这样说,难道是很想被我杀死?” 钓鱼人:“我只是就事论事。杀人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徐青叹了口气:“不,难道不是叫你来杀我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么?你不过是一件凶器。” 钓鱼人沉默了。 徐青目光又落在悠悠而去的流沙上:“如果我杀你,那是否意味着,你不再是凶器,而是一个人。” 钓鱼人:“不错。” 徐青:“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韩棠。” “我听说,江湖中有一个很出名的杀手组织,叫做快活林。依我看,韩兄绝对比这个杀手组织的任何一个杀手都厉害。” “或许吧。” “我一向欣赏有本事的人。” 韩棠看向徐青,有一点疑惑。 徐青含笑道:“韩兄,你认为我能杀死你么?” “是的。” “那你的命是我的了。” 韩棠结合徐青前面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徐青的意思。他道:“我不可能做你的手下。” “为什么。” “因为我欠别人一条命,而我的命只有一条。” “好,那他的命也归我了,我让他还你。”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的事,一定能知道。韩兄可以先跟着我,直到我拿到他的命来换你的命,我才会吩咐你做事。” 韩棠无所谓道:“杀不了你,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徐青笑了笑:“跟着我就对了,不然你这种人,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韩棠默然。 徐青说的不错。 只要是杀手,总归是活不久的。 他不是一个很喜欢杀人的人,却又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 因为要杀人,他已经变得无情无心。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他还有家人,他绝不会成为今天这样子。 但他没有。 一个人若是无牵无挂,确实很适合当杀手。 遇到徐青,本来是韩棠解脱自己的一个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很清楚,以徐青刚才展露的实力,自己背后那个人,一旦被徐青知道是谁,也很难逃脱徐青的手。 关键是,徐青真的能找到他吗? 除了韩棠自己,恐怕没有人相信,养着一批杀手的“老伯”会是他。 不错,他背后的人叫老伯。 但老伯的身份若是说出去,肯定会让整个江湖大吃一惊。 即使韩棠开口说出老伯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徐青忽然又道:“韩兄知道当今天下最厉害的杀人剑法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杀人武器是什么。” “哦,是什么?” “主人,我也知道。”徐青饶有趣味道:“是什么?” “一口箱子。” 韩棠惊讶地看向月奴。 月奴恭敬道:“我听柴玉关提起过。” 徐青:“那口箱子莫非是萧大师打造的?” 韩棠:“你也知道?” 他清楚徐青的来历,在他这次出来之前,一直以来都生活在重阳宫,顶多偶尔下山,但也不会离开终南山太远 他想不到,以徐青的人生经历,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事。 所以他更不明白,以“老伯”的神通广大,难道不能事先查出徐青的异常? 如果查出来,为何要派他来刺杀徐青。 这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论可怕,徐青在他平生见到的人中,甚至能进前二。 另一个便是“老伯”的好朋友。 那也是一个道士。 徐青:“不知道在西域,我能不能见到那口箱子。” 韩棠:“不可能见到,因为箱子的主人,只有一个人请得动。” “谁?” “神雕大侠。”韩棠缓缓道。 徐青取出手中的玄铁令,说道:“这么说,我拿着玄铁令,找到神雕大侠,就能请出那口箱子,然后让箱子的主人帮我杀人?” 韩棠:“不错,只是以你的实力,或许天下间没有谁能逃过你的暗杀。” 徐青:“人总有不想自己动手的时候,看来这枚玄铁令,留着倒是一件好事。可惜啊,我得先劝君宝。” 韩棠:“是张君宝?” “嗯,他是我好兄弟,怎么,你见过他?” 韩棠:“嗯,不久前,他和石观音进了精绝古城。” 徐青:“这个消息,韩兄是从哪里知晓的?” “枯梅大师的徒弟高亚男曾帮过一次,我这次遇见了她。”韩棠提起高亚男时,神情有一丝不自然。 徐青好奇道:“对了,我听说快活林的首领叫高老大,她和高亚男有什么关系?” 徐青其实问过高亚男。 但高亚男支支吾吾,不肯说出真相。 这件事,月奴也不知晓。 她终归是对西域这边的事更熟。 而且快活林是一个连快活王都不想轻易招惹的地方。 因为快活王顾忌快活林背后的人。 韩棠:“这件事高女侠没跟你说,我自然也不能说。” 徐青:“看来你很喜欢高亚男,如果她也喜欢你,我可以为你们做媒。” “徐道长,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徐青侧过头看去,见到两个老熟人。 一个是高亚男,一个是枯梅大师。 “大师,你是不信我的办事能力么,怎么亲自到西域来?”徐青洒然道。 枯梅大师:“徐道长,我是为另一件事来。” “什么事?” 枯梅大师:“徐道长可听说精绝古城中的那个拍卖会。” “听说了。” 枯梅大师:“这场拍卖会中,有一门至高无上的剑法准备售出,我正是为此而来。” “什么剑法能比得上师太的清风十三式?”徐青笑了笑。 “有,这门剑法叫做‘独孤九剑’。” (本章完) 第381章 蒙赤行 第381章 蒙赤行 “独孤九剑?”徐青微微惊讶。 枯梅大师:“徐道友听过它?” 徐青:“略有耳闻,据说是昔年剑魔独孤求败留下的剑法,其中有武学中至高奥义‘无招胜有招’的妙旨。” “不错,正是无招胜有招。”枯梅大师说到此,顿了顿:“徐道友是否还没听过张道友的事?” “君宝么?他有什么事?” “石观音招数之奇,当世罕有,可张道友他……”枯梅大师谈到此事,眼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莫不是君宝展现出了‘无招’的境界来与石观音相斗。” “不错,此事要不是亚男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枯梅大师提到此事,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他以为徐青才是那个更深不可测的人,没想到张君宝目前展现出的武学修为,竟也是高得没边。 他和徐青到底谁更厉害,真是说不清的事。 这也是枯梅大师如此渴望独孤九剑的原因。 不然的话,她这华山派掌门,真要被层出不穷的后浪拍死。 徐青笑了笑:“君宝学的武功少,他的师父除了觉远大师外,便是天地自然。一招一式,没有匠气,浑若天成,确然天生通透了无招之境。” 无招的境界还不算可怕,按照他所知的历史,君宝再过些年会创出太极拳,那才是真正令人叹服的壮举。 因为太极拳等于将无招的武学,以套路的形式诠释出来。 其实和独孤九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独孤九剑的修行条件,显然更为苛刻。 枯梅大师点了点头,又看向徐青身边的月奴和韩棠,询问道:“这两位是?” “我新收的仆人,一个是黑无常,一个是白无常。” 月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韩棠倒是无动于衷。 枯梅大师笑了笑:“昔年桃花岛主也收了一些武功不俗的江洋大盗做仆人,徐道友此举,倒是有桃花岛主的风采。” 徐青:“大师取笑我,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枯梅大师:“那就是我失言了,罪过罪过。” 徐青清楚,以枯梅大师的阅历,肯定看出了月奴和韩棠不是什么正经人。她这话,其实是想提醒徐青,别一不小心,被人算计。 两人的交情不算深,枯梅大师用得罪人的态度说这样的话,算是对得起徐青于华山派的恩德。 其实人在江湖,有朋友对你说几句难听的话,还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世道,便是仇人都能对你笑眯眯的,但背后,人家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哩。 徐青:“大师把我当朋友才说这种话,贫道何怪之有。” 高亚男:“师父,徐道长是有大福缘的,遇事逢凶化吉。咱们也不必为他担心。” 徐青:“高女侠,你这话听着,好似有点刺耳。” 高亚男轻笑一声:“都是遇到沙尘暴,我和张道长可是吃尽了苦头,还有那札木合的手下巴图,他更是惨。” “他怎么了?” “他和咱们走散,先遇见了石观音。这世上男子,还有比碰见石观音更惨的事。”高亚男说到此,神情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对了,君宝呢?” “他来的路上,碰见一个故人,便和我先分别了。” “可惜。” “可惜什么?”“我还说,给你们做个媒呢。” “徐道长,你说什么胡话哩,张道长才看不上我。”高亚男脸一红。 徐青的话,倒是令枯梅大师心中一动。 可她很快掐灭这个念头。 她是老江湖,自然看得出,这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 枯梅大师暗自一叹。 双方谈话间,徐青忽然道:“大师,咱们先找个高处。” 枯梅大师不解徐青的意图,但知晓徐青是天下罕有的奇人异士,没有拒绝。他们来到瀚海边缘一处废弃的城头,远远望去,黄沙漫天,烟尘滚滚。 竟然是蒙古铁骑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鞑子到此。”高亚男神色凝重。 徐青:“应该是为了精绝古城而来。” 枯梅大师:“看来精绝古城的宝物,已经惊动了蒙古人。蒙古人自来贪婪,不知道已经提前入内的二十四节气会怎么应对?” 徐青遥遥指着精绝古城的方位:“大师没发现么,精绝古城周围多了许多石峰。” 枯梅大师放目过去,惊讶道:“不久前还没这些石峰。” 高亚男神色一震:“这些石峰像是来自的石观音老巢。” 月奴在旁说道:“主人,应该是有人用这些石峰布置了奇门八卦阵法。” 枯梅大师缓缓开口:“故老相传,昔年诸葛武侯用乱石摆的八阵图,曾经抵挡住东吴的十万大军,显然这座阵法是用来抵抗外界的。” 徐青:“看来是所谓二十四节气和石观音干出来的好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应该很快会有答案。” … … 很快月奴从瀚海边上打探出消息。 二十四节气用奇门阵法阻隔外界的蒙古大军,并放出令牌,邀请江湖人进去参加拍卖会。 蒙古铁骑直接在大阵外的入口封锁。 财帛动人心,何况精绝古城本就是一个武学宝藏,对于江湖人的诱惑可想而知。 蒙古人不可能封死所有入口,还是有不少江湖人闯了进去。 但后面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 因为蒙古人的精神图腾蒙赤行到了蒙古大营。 这位蒙古的绝顶强者,精神力无比强大,在他的感知下,连一只苍蝇都休想再越过蒙古大军的封锁进入精绝古城。 不过精绝古城中,不时有宝光冲天。 对于江湖人的诱惑越来越大,双方的冲突正在加剧。 … … 蒙古大军仿佛钱塘江的怒潮,浩浩荡荡,无休无止。 诸多江湖高手眼见着要靠拢精绝古城的位置,却始终抵达不了。 张君宝也在其中。 因为他听无名道长说起一事,自己恩师觉远禅师临终前心心念念的楞伽经便在精绝古城。 他虽然已经不需要经文的武功来提升自己,却也想了却觉远师父的心事。此刻蒙古大军中,两大高手缠住了张君宝。 其中一位叫做火工头陀,乃是西域金刚门的祖师,在他身侧,还有一位叫百损道人的道士,两人的武功寒热交替,哪怕张君宝身负惊天动地的武功,面对两大当世高手的夹击,也陷入苦战中。 火工头陀的大力金刚掌和百损道人的玄冥神掌,纵横之间,生出一股股寒流和热流,宛如烈火和刀剑,所到之处,令张君宝附近的江湖高手都苦不堪言。 此刻的交战,出乎所有江湖高手意料的惨烈。 而大营中,一个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人,卓立千军万马之中。 这人正是蒙古人心中的精神图腾蒙赤行。 四周传来“噗”、“噗”之声,原来在附近的蒙古兵,全体俯伏在地,对他们来说,蒙赤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神。 蒙赤行的气质沉稳如高山峻岳,肤色白皙,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眼睛带上深湖水般的蓝色,像是黑夜裹的两粒宝玉,闭上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 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角分明。 从相书来说,这种面相的人拥有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而他黑衣白肤,对比强烈。 使其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 蒙赤行的精神仿佛覆盖了整个战场,而他的弟子伯颜,这位蒙元朝廷如今的二号人物,正侍奉在他左右。 哪怕伯颜已经权势滔天,在蒙赤行面前,依旧谨守弟子之礼。 他对蒙赤行的敬爱发自内心,数十年来,不曾有半分衰减。 而蒙赤行不贪恋任何一分世俗的权势,更是他得到蒙古历代大汗敬重的根本原因。 精绝古城的出现,实是蒙赤行生平罕见地对世俗之物动了心。 如同神祇行走于人间。 “伯颜,百损道人和火工头陀都是当世高手,那位年轻的道士,居然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看来这世间很快要出一位了不起的无上大宗师。”蒙赤行对于正在鏖战的张君宝不吝夸奖。 伯颜听得胆战心惊。 上一个配得上无上大宗师赞誉的正是横扫欧亚无敌手的无上宗师令东来。 而眼前的年轻道士,竟然得到了恩师这样的评价。 他毫不怀疑恩师的眼光,因此内心里对张君宝生出深深的忌惮。 他低声唤来心腹。 随着伯颜的号令发布下去,不断有蒙古兵朝张君宝的位置靠拢,试图格杀这位年轻的武学宗师。 蒙赤行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倒不是他像自己弟子那样忌惮张君宝,不容许世上还有这么一位拥有强大威胁的绝世高手存在。 而是他的精神已经被另一个人盯上。 那是一声声剑吟,传递出一种极为可怕的精神意志。 自国师八思巴之后,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精神力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 此时此刻,对致力于超脱此方世界,破碎虚空的蒙赤行,没有任何事比和这个高手的较量更重要了。 哪怕精绝古城里的事物,与这场交手带来的经验相比也是不值一提。 … … 徐青借来高亚男的清风剑,以剑身为琴,弹奏琴曲。 魏晋时期,名将谢玄曾打造了一把九韶定音剑,能够弹琴奏曲。今日徐青用清风剑,也奏出了触及天地玄理的美妙乐章。 枯梅大师的武学造诣在徐青身边人中是最高的。 正因如此,她最是如痴如醉。在徐青的剑吟中,她看到了通往武学至高殿堂的道路。在此刻,什么独孤九剑,都不及耳边的剑吟来得动人。 而高亚男也由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清风十三式的剑意。 她首次从自己的剑上,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原来剑也有生命。 月奴、韩棠各有各的感慨。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跟随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简直就是天人化世。 徐青并不在意他们的感受。 此时此刻,他总算有点找回“天人”的感觉。 他通过剑吟,在和蒙赤行隔空较量。 这位当世绝顶的强者,精神力强大得不可思议。 与蒙赤行的对抗中,徐青自身的精神潜力得以释放出来。 他的气血在飞速消减,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但是徐青的眼神愈发明亮,在夜空里,如若星辰。 对于蒙赤行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他初初和徐青精神交锋时,只感觉对方极为不简单,随着时间推移,徐青释放出的精神能量越来越可怕,宛如无休无止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 蒙赤行不得不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与之抗衡。 这种对抗,宛如人力去战胜天命。 人力有时而穷,天命无穷无尽。 蒙赤行自幼年开始,经历过无数次险恶无比的战斗,最终都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取得胜利,唯独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绝望在心底滋生和蔓延。 反而让他真正走下神坛,感受到了凡人的滋味。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却弥补了他缺失的东西。 宛如被岩石压住的一粒野草种子,竟顽强地发芽,在岩石缝里钻了出来,幽幽摇绿。 原来微末凡尘的力量,竟也可以如此坚韧和伟大。 … … 徐青在激发自身精神力的过程,本来占据了上风。 但是时间越长,他越是能体会到,对方那股坚韧的精神意志,这非是任何言语能够形容的感觉。 徐青的精神力尽情释放,宛如海潮,对方却越来越像岩石暗礁,根本不为所动。 这场拉锯战,以徐青意想不到的方式持续着,且看不到结束的可能。 可是,徐青的身体着实支撑不了太久精神力的释放。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越来越瘦削。 蒙赤行仿佛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沉稳如高山,没有欣喜若狂,而是沉默地坚持着。 这场人神之战,他是“人”,却有了胜天的希望。 徐青是“神”,却有了凡躯。 这极可能是他在此战失败的关键因由。 剑吟逐渐走低,似有似无。 (本章完) 第382章 高维 徐青缓缓醒转。周围再不是天干物燥的气候,而是阵阵清凉的山风。“主人,你终于醒了。”入耳是月奴的声音,带着欣喜。“蒙赤行现在在哪?”徐青醒来其实有些失望。当日和蒙赤行的精神交锋,双方的精神碰撞,引来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仿佛无形间,打开一道门户。一刹那间,徐青的躯壳终于耗尽气血,整个人昏死过去。其实他在这个世界并不以生死萦怀。若是死了,说不得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也是他醒来时,略失所望的缘由。“蒙赤行回到了布达拉宫。”“蒙古大军也在那时候退下去的?”“不错。”“这里是哪?”“关中袁氏的山庄。”“枯梅大师。”月奴咬着唇,迟疑了一下,继续开口:“枯梅大师说主人气血亏空的厉害,需要有天材地宝续命。关中袁氏家大业大,出得起这些药材。只是……”“怎么?”“枯梅大师似乎是有意要将主人送到袁氏。”“嗯,精绝古城的事怎么样了?”“蒙古大军退去之后,活下来的江湖人去参加了二十四节气的拍卖会,许多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另外,枯梅大师得到独孤九剑,至于天罪剑则是被一个神秘人拍走。”“神秘人?”“属下仓促之间,只打听到这些消息,具体更多的事,还需要时间。”“嗯,韩棠在哪?”“他跟着咱们到了山庄之后……”月奴顿了顿,继续道:“消失了。”徐青若有所思,又道:“难为你这么忠心。”“奴婢愿意跟随主人生生世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月奴忽然跪下。徐青微笑:“跟着我有什么好?”“我觉得主人是天人,跟着主人,我有机会青春永驻,长春不老。”月奴说出心中的想法。徐青笑了笑:“你很不错,看在你在我昏迷的时候,竟然没背叛我的份上。现在你算是我真正的心腹了。月奴这个名字不好,我打算给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在外面行走江湖使用。”“奴婢多谢主人赐名。”“嗯,从今以后,你在外面行走江湖,就叫苏怜卿。”“唯。”徐青说出这句话之后,神态一变。经过这次昏迷,他仿佛重新找回了自我。苏怜卿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最忠心的属下,现在他给月奴取这个名字,意味着徐青打算在这个世界,重新干出一番事业来。……天行山庄,客厅。这是袁氏山庄的名字,取自易经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徐道长,你总算是醒来了。”山庄的主人袁王孙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中年人。实际上,他年纪不小了,只是驻颜有术,看起来比实际上年轻不少。“多谢袁庄主相救。”“徐道长客气了,我和全真教有多年交情,本来咱们还要成亲家的。”徐青拱手道:“都怪贫道没将孙小姐……”他说到此,忍不住一声叹息。袁王孙摆摆手:“人各有命,此事说明我和孙小姐无缘,实是怪不得任何人。对了,既然道长来此小住,若是没其他事,可以到庄内藏书阁中随意观阅。”徐青正欲开口致谢。袁王孙道:“此事孙真人已经致信与我,且道长在蒙古大军之前,挫败蒙赤行,大涨咱们汉人威风,如今江湖中,谁不称道您。”原来徐青和蒙赤行一战,到底轰传江湖,惊动庙堂,连蒙元大皇帝忽必烈都亲自过问。得悉徐青是全真教出身,一时间,竟将全真教摇摇欲坠的势头抬升起来。虽不如昔年天下第一大教的气象,可声势到底有所复苏。而且忽必烈听说此事之后,只是大为赞叹长春真人后继有人,倒是没责难徐青的意思。毕竟蒙古人最是崇尚勇力。……“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在袁氏藏书阁看书,你替我去打听一下明教的事。”“明教?”“嗯,我打算收服明教。”月奴震惊无比。虽然知晓主人是天人下凡,可要凭他们现在这点人手收服明教,无疑是蛇吞象。只是她到底情商极高,心知这个主人,只要对他提的要求,无条件执行,今后日子肯定会很好过。月奴奉了徐青的命令悄悄下山去打听明教的事。徐青则是留在天行山庄,观看山庄的藏书。在这期间,他没见到袁氏的公子。据说,这袁家公子已经失踪有一段日子。徐青前面见到枯梅大师,也没见到袁家公子的踪影,但月奴却说看到两人举止很亲密。可是徐青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直觉袁家公子绝非月奴见到的那个。抛开这些杂念,徐青在藏书阁静心看书。袁氏藏书里,最精华的不是武学,而是许多名家对易经的注解。易经又称之为经王。自古以来,便有无数大家为此皓首穷经,注释万言。徐青在大虞朝也看过许多易经注解,可这个世界袁氏藏书中的注解,依旧能给徐青不小的启发。大约是世界不同,规则不一样的缘故。徐青如今的收获,更有种直指万事万物本质的豁然之感。何况,他在另一个世界,本来就得到了先天太易道种,现在于这个低武世界中,竟然有种吸收消化先天太易道种的感觉。虽然这先天太易道种,他现在使唤利用不了半点。“这世界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竟然悟道比在之前的世界更容易。”徐青现在有许多疑惑不解的地方。他越研究,越体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的维度其实高于大虞朝。”徐青终于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虽然这个世界的表现力看似是低武,实则维度比大虞朝所在的太虚宇宙还要高级。“难怪。”徐青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明悟。“太虚宇宙是从太虚镜而来,这个世界又是从何而来呢?”徐青越是明悟,心中的疑惑越多。他想起自己和蒙赤行精神交锋,引发雷霆时,恍惚间,好似打开了一扇若隐若现的门户,还有奇特的钟声泛起。那道门户的背后,莫非藏着这个世界的真相?徐青看过黄易小说,知晓蒙赤行、八思巴这些武侠人物的出现,代表着黄易江湖的究竟命题——“破碎虚空”,而那道门户,应该是所谓的“仙门”。但徐青认为,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这个世界是江湖,是武侠,却也有说不出的奇妙东西存在。甚至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么突然出现了。在出现之前,别人甚至毫无印象,可对他们的出现,却又理所当然。细细思索下来,其实很令人恐怖。可除了徐青自己,旁人根本不会察觉甚至在意这一点。这就像庄子寓言里,一个疯子国度中,只有国王是清醒的。越是如此,他越要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掌握方方面面。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是必须的。相比起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其实明教更符合徐青的标准。组织严密,且有向心力,和中原江湖格格不入…………华山,日月崖。“枯梅大师,道长吩咐我来接替华山掌门之位。”枯梅大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女。少女姓华,名真真。乃是枯梅大师师祖的后人。华真真原本不属于华山派,只因为在年幼时成了孤儿,便被枯梅大师派人接回王母宫也就是如今的玄玉观。枯梅大师出于要培养高亚男当继任掌门的心思,故意没有教华真真武功。但高亚男倒是和华真真相处的不错。只是江湖门派,私下授艺是大忌。高亚男也不敢私自教华真真武功。枯梅大师没想到,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华真真,竟然会在她得到独孤九剑,并略有小成之后找上门,要她交出华山掌门的位置。枯梅大师:“你本是有资格当掌门的,但掌门之位,能者居之。华真真,你当真有这个能耐吗?”华真真“嗯”了一声。枯梅大师叹口气:“我不管你说的道长是谁,反正你今天输给我,就不要再提这事了。”她说话间,拔出随身的玉女剑。华真真则是拔出随身的铁剑。这是华山弟子的标准用剑,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枯梅大师在华真真出剑的那一刻,神色一惊。因为华真真眉头泛起一丝紫气。枯梅大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几乎脱口而出道:“紫气元宗。”“嗯,大师小心,我已经将紫气元宗练到第九重了。”华山派的‘紫气元宗’乃是练的一口先天紫气,乃是武林中最为艰深的几种内功,这门内功天资高明、内心纯净的人,练起来就突飞猛进,往往在二三十岁就有了五六十年的功力,端的不可思议。可是一旦不适合这门内功,恐怕五六十年都没有普通内功二三十年的效果。华山派历代以来,能练成这门武功的寥寥无几。此功共有十二重,历来最高者便是华真真的先祖华琼凤,将其练到了第十一重,但那时华琼凤也是风烛残年了。如华真真这般能在不到二十岁就将这门武功练到第九重的,简直是绝无仅有,当初华琼凤在二十八岁练到紫气元宗的第九重,已是武林罕见的奇才,成了当仁不让的掌门继承人,并在两年后接任掌门。……“徐道长,救命!”徐青在天行山庄藏书的石室,听到外面的呼救声。说话的人是高亚男。“怎么了?”徐青走出藏书阁,目光落在枯梅大师身上。他看得出,枯梅大师受了严重内伤。高亚男:“徐道长,快救救我师父。”徐青点头,朝着枯梅大师隔空点去。隔空点穴!枯梅大师心下骇然。因为她明显感觉出,徐青点穴的凌空内劲,与自己所中的紫气元宗似乎同出一源。“这是重阳宫的先天指,对了,大师,谁伤的你?这人可不简单,居然和我的先天指一样,都是练出了先天紫气。”徐青好奇道。枯梅大师吐出一口淤血,瞬息间好受许多。她随即说出了自己受伤的缘由。“华真真,紫气元宗,还有个所谓的道长?”徐青听闻来龙去脉,沉吟一阵,又道:“大师得了独孤九剑,又身负清风十三式,竟也不是她的对手?”枯梅大师苦笑:“华真真也会清风十三式,而且她居然也会独孤九剑,说是那位道长传给她的。”“大师做掌门不是做的挺好,怎么她非要来夺这个掌门的位置?”徐青很清楚,对方不是狠辣的人,不然的话,枯梅大师根本没机会活下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武功居然已经胜过铁仙姑枯梅大师,当真不可思议。而且徐青对先天紫气很有经验,所以清楚,若非心思纯净的人,绝不可能练成这门道家奇功。枯梅大师:“这也是我不解之处,或许是她单纯的要听那个道长的吩咐。可是我竟从不知有这一个道长存在。”说到道长,枯梅大师下意识看了徐青一眼。徐青:“大师不会怀疑我吧。”枯梅大师:“我只是好奇徐道长的一身武功,究竟从何而来。”徐青:“天生的。”枯梅大师嘴角一抽。徐青笑了笑,继续开口:“大师还想夺回华山掌门的位置么?”枯梅大师:“华真真她品性不错,可是她做不了掌门,这位置我必须拿回来。”“胜过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有办法。”“当真?”“答案便在大师所得的独孤九剑之中。”“破气式?”枯梅大师脱口道。徐青缓缓点头。枯梅大师苦笑一声:“这破气式太难参悟了。”同时她心里起了疑窦,徐青怎么知晓独孤九剑的内容。徐青:“我在袁氏看易经注解,略有所得。这独孤九剑其实也是不出易经藩篱,要参悟破气式,自然要从易经着手。”破气式实是独孤九剑真正的精华。徐青是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用枯梅大师的独孤九剑破气式,来印证自己的易经心得。这件事,仿佛对他很重要。(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手腕酸痛的不行,实在写不了,先休息了。 (本章完) 第383章 长生囚徒 第383章 长生囚徒 徐青用易经的道理,帮助枯梅大师修炼独孤九剑的破气式。 实则是这一式,可以说是独孤九剑最重要的一式,所以徐青领悟破气式的同时,等于也学了独孤九剑。 学会了,并没多少兴奋。 因为独孤九剑现在对徐青最大的意义是一种情怀。 然而,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还有什么东西比情怀更有意义呢? 要破碎一个男人的情怀,尤其是这个情怀是女人的情况,恐怕只有在陌生的城市,熟悉的陋巷,一夜春风之后,被她催着离开才行。 当然,如果让世上千千万万男人选择情怀,可以不要白月光,也不能舍弃一项绝世武功。 武功是实现梦想的通道。 它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改变世界。 侠以武犯禁,犯的未必是禁法,而是统治者对普通人的压迫。 如果是这样的抗争,那就是侠。 侠不应该被污名化,它是对压迫的反抗。 梁山无好人,但对压迫的反抗也是实打实的。 水浒的结局好就好在结局,接受招安是没有好下场的。 压迫者不会因为你投降了,就放弃对你的压迫,反而会因为你投降,把你当狗一样使唤,不要期待投降之后,人家拿你当自己人。 如果他还对你有好脸色,那是因为你手上还有刀。 徐青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任何世界,任何处境,都很清楚,永远永远永远不要放弃你的武器。 你可以不造反,不替天行道,但你最好有这个实力。 不能让人给欺负了,才是人生快乐的前提。 一个人,经常被人欺负,便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那也是不快乐的。 另一边,在徐青的指点下枯梅大师很快参悟到了破气式的精髓。她急不可耐地带着高亚男回华山,准备和华真真再较量一次,迅速夺回掌门之位。 而徐青则是静极思动,向袁王孙道别,离开了天行山庄。 … … 残阳如血,将古道染成一片猩红。 徐青背负袁王孙相赠的一把木剑,别看它是木剑,却是一种神木打造,不逊色于当世的神兵利器。 而且这把木剑是遇水即沉,可是握在手中,却又十分轻盈,大违俗理。 如此奇物赠给徐青,加上藏书阁以及先前昏迷疗伤的事,徐青不得不感谢袁王孙。袁王孙也顺势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说自己的儿子不成器,将来徐青若是在江湖遇到,对方如果不知好歹得罪了他,希望徐青能看在这些日子天行山庄的尽心侍奉上,对其宽恕一二。 可怜天下父母心。 徐青怎么能拒绝一个老父亲的要求。 何况他也是父亲。 当然,徐青亦弄明白一件事。 袁王孙的武功很可怕。 或许不在快活王、石观音这等高手之下。他应该就是韩棠口中的老伯。在江湖中,暗自经营着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 但世人大都被他富贵闲人的做派欺骗了。 徐青没有揭穿。 人在江湖,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如果袁王孙没有做这一切,也不可能当这么多年的富贵闲人。 他甚至能隐约猜到,袁王孙的儿子在江湖中搞事,说不定还是出于要保护他这个富贵闲人的父亲的原因。 真是一对有趣的父子。 其实能当好一个父亲不是容易的事。 徐青自问,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谁生来就做得好父亲呢。 他至少还是幸运的。 在前面一个世界,顺利成亲生子。要是在那个梦中世界,也就是普通社畜牛马,如果结婚,那肯定是万劫不复了。 到了三四十岁,再失业一下…… 不敢想,这种日子,牛马都过不下去,怎么会有人能忍受。 果然人才是世上最好的牛马,牛马在这条赛道只能排第二。 这也是事实。人的耐力,确实胜过牛马。 吃苦耐劳方面也一样。 牛马吃的不好,人家真死给你看! 徐青也感慨于自己的幸运,至少他不是一觉醒来,回到那个现代世界做普通人。不然,真就是噩梦开局。 若是不能修炼,什么超能力和外挂都没有,他肯定接受不了。以他的道心,经历这样的落差,都说不得要重开一局。 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步伐从容地行走在这寂寥的山路上。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仿佛与这苍茫天地融为一体。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宛如蛰伏的巨兽,有无形的气机如潮水涌来。 徐青忽然道:“阁下怕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鬼鬼祟祟,行小人之举。”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带着些许寒意。风中隐隐传来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在山谷间回荡:“终南徐青,果然名不虚传!贫道泰山派东灵子有幸在此与您相遇,不知可否赐教一二?”徐青缓缓转身,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从山道旁的树林中走出。老者身着一袭青色道袍,道袍随风飘动,更显其身姿挺拔。他手持一柄古朴的长剑,剑柄上缠绕着红色的丝绦,在风中轻轻摇曳。 此人正是泰山派掌门东灵子。 东灵子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徐青,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挑战的光芒。 “徐某不过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卒,何德何能,竟能劳烦东灵子道长亲自邀战?”徐青微微拱手,语气平淡如水。 东灵子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哈哈哈哈!精绝古城外,你挫败蒙古武神蒙赤行,这份武功,这份胆魄,早已惊动江湖?老夫此番前来,本打算借袁氏易经注解,参悟‘岱宗如何’。今日见到徐道友,便知袁氏易学精髓,不出徐道友胸中所学了。正好请徐道友赐教这一招。” 徐青心中微微一动,“岱宗如何”乃是泰山派的绝学,以易经术数一类的精微深奥学问为根基,讲究以石问路,通过计算对方的方位、速度、内力等,从而准确地预判对方的招式,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 “道长谬赞了。易经之道,博大精深,徐某不过略知皮毛而已。至于‘岱宗如何’,更是不敢妄加评论。”徐青委婉地拒绝道。 东灵子却并不在意,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徐道友何必如此谦虚?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若不切磋一番,岂不可惜?这样吧,你我点到为止,如何?” 说着,他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剑尖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徐青见对方如此执着,知道今日这场比试已然无法避免。他轻叹一声,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光芒,仿佛一泓秋水。“既然前辈执意如此,徐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东灵子已然抢先出手。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到了徐青的面前。手中长剑直刺徐青的咽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这一剑看似简单直接,却暗含着无穷的变化,剑未到,剑气已然扑面而来,压得徐青呼吸一滞。 徐青眼神一凛,脚步向后一撤,同时手中长剑斜挑,以自己魔改版本的独孤九剑中的“荡剑式”化解了对方的攻势。两股潜力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沙石乱飞。 东灵子见自己的第一招被轻易化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连连挥舞,瞬间便幻化出无数道剑影,将徐青笼罩其中。这一招正是泰山派的“泰山压顶”,以雄浑的内力为后盾,如泰山般向对手压来,威力巨大。 徐青却不慌不忙,他的身影在剑影中灵活地穿梭,手中长剑时而刺,时而挑,时而削,将魔改版的独孤九剑的精妙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解对方的攻势,同时还能寻找机会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正酣。转眼间,已经交手了数十回合。东灵子越打越心惊,他发现徐青的武功不仅高深莫测,而且变化多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暗含着某种玄机,总能在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巧妙地化解危机。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东灵子突然大喝一声:“徐道友,小心了!看我这招,岱宗如何!”只见他手中长剑猛地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一股天罗地网般的剑势朝徐青扑面而至,使人顿时有种大千世界,法网难逃之感。 徐青神情平淡,默然运转体内先天紫气,使出独孤九剑的破气式。 只见他手中长剑快速舞动,剑气纵横,划出玄妙绝伦的轨迹,如同诠释宇宙最深沉的玄理。 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东灵子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但他强忍着伤痛,依然死死定在原地。 徐青还剑入鞘,轻声道:“东灵子道长的岱宗如何,果然是天下绝顶的剑术,今日得见,令徐某大开眼界。” 东灵子老脸一红,说道:“多谢手下留情,往后徐道长若对泰山派有所差遣,只需寻人带句话就成,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绝不失约。” 他说的是真心话。 刚才徐青但凡心有不正之念,他如今便心脉已断。 何况徐青,早有拿下他的机会,却硬是给他喂了几十招,并在最后不伤及他这个泰山派掌门的颜面。 古人所谓传道授业解惑之恩,不过如此了。 … … 华山,日月崖。一个清婉的少女开口道:“既然我这次输给了枯梅大师您,我就不多说了,大师请随我来。” 枯梅大师知晓,光是击败华真真,虽然能重夺回掌门之位,可对方背后的人不解决,她这个掌门位置,始终坐得不安稳。 清婉少女正是华真真。 她带着枯梅大师往华山后山走去。 穿过不知多少白云,路遇许多野鹤,来到一片庄园外。 枯梅大师在华山多年,竟从不知后山还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庄园存在。 回想来时的路,她恍然大悟。 刚才那条路,绝对有奇门阵法遮掩,从外面是决计瞧不见这片庄园的。 进入庄园之后。 她们踏着碎石子的路,穿过后园,园子里并没有鲜艳的花木,一亭一石都带着雅致的古拙之意。 枯梅大师和华真真并肩而行,各自沉默,无话可讲。 突然之间,枯梅大师感受到前面的竹林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威严。 很快,她们走进这一片清幽的竹林,偶有几缕阳光从竹叶缝隙间洒下来,星星点点,让人心情不由宁定。 但是枯梅大师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清晰感受到,一股如海潮般可怕的气压从竹林深处涌出。 太强大了。 到底里面住着什么人。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这里是一间小筑。外面有水池,上有两只白头鸳鸯戏水,里面种着芙蕖。 周围不知从哪里引来热气腾腾的温泉,环绕小筑,使这里气候始终温暖。 “真真,顾道长已经走了,你这是带了什么人来?”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子声。 “杨大侠,枯梅大师参悟透了独孤九剑的破气式,我打不过她。现在她要重新当华山掌门,你看怎么办?” “江湖的事,我早已不过问了。” “可是道长说,如果我有麻烦,就来找你。” “哎,我总算明白,为何顾道人直接走,他是知道有麻烦了。” “道长说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华真真低声说道。 “他一个长生囚徒,岂不是比我们这些俗人,更身不由己。” “好了,夫君。咱们能在一起,都要感谢道长呢,你别在这里说人家坏话。” 只见一个美貌绝伦的夫人,拉着一个男子出来。 这夫人的手,拉的是一个空袖子。 (本章完) 第384章 佛祖转世 第384章 佛祖转世 枯梅大师沉静地看着独臂男子,她心中已经恍然,拱手道:“华山末学后进枯梅见过神雕大侠。” 独臂男子笑了笑:“枯梅大师,杨某痴长不了你几岁,您客气了。” 枯梅大师心想,传闻中的神雕大侠心高气傲,英俊无比,宛如神话的二郎神。且曾经在千军万马中击毙过蒙古大汗,没想到对方现实里,竟是一位如此温和有礼的人物。 她心念电闪而过,看向独臂男子身边美艳绝伦的夫人,道:“杨大侠,这位便是古墓派的龙掌门吧,果真如传闻一般,美若天仙。” 她说话间,略有疑窦,因为传闻中龙氏喜穿白衣,衣着素净,这位夫人,显然穿着要华美许多,而且从呼吸和脚步来看,武功应该平常得紧。 枯梅大师是老江湖,自忖不会看错。 独臂男子淡然一笑:“枯梅大师说错了,这是我家芙妹,乃是蒙元已故郭令公的长女。” “啊。”枯梅大师惊讶无比。 江湖传言,神雕大侠和龙氏一起归隐,绝迹江湖。 没曾想,对方枕边人竟不是神雕大侠曾经苦等十六年的龙氏,而是在江湖中苦苦追寻神雕大侠踪迹的小东邪郭襄的亲姐姐。 郭襄如今已经出家,建立峨眉派,实是江湖咸知的事。 而且郭襄还师承藏密金刚宗的蒙古上代国师金轮法王,论辈分和如今蒙元国师八思巴平辈,如今藏密是蒙古国教,郭襄的地位可想而知。 要知道,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分别是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的道场。 自佛教传入中土以来,一直香火鼎盛。 峨眉山更是号称“天下秀”,与青城山,一道一佛,俱在蜀中。 若无这份来历,郭襄也不可能在中土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普贤菩萨的道场峨眉山开宗立派。 而且郭芙还是有夫之妇。 所以独臂男子娶郭芙,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这又很“西狂”。 夫人见独臂男子亲口道出她的来历,先是一惊,但眉宇间竟是欢喜之色。两人隐居华山,其实也是为了躲避外面的风言风语。 如今独臂男子的作为,又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少年轻狂…… 亦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独臂男子见枯梅大师惊讶,自是早有预料,“杨某一生行事,自无须向他人解释。至于华真真的事,她既然输给你,按理说是该让出华山掌门之位。不过你也是请了外援,才能参透独孤九剑的破气式吧。” 枯梅大师:“不错。” 独臂男子笑了笑:“独孤九剑乃是剑魔独孤求败前辈所创,我一身所学,受益独孤前辈良多。若是大师能接住我一剑,华山派的事,便就此定了。若是不能,请再给华真真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她以紫气元宗再来破你的独孤九剑,若是还不成,华真真今后也任凭你驱驰。” 枯梅大师沉吟片刻道:“好,就依杨大侠所言。” 其实华山派门户内的事,按江湖规矩,怎么也不该轮到外人插手。 一来华真真身份特殊,二来独臂男子确实有踏平华山派的实力,枯梅大师权衡利弊下,只能先答应对方的要求。 她人送外号“铁仙姑”,其实并非一根筋到底,该有的审时度势,一分都不会少。 “那咱们去华山之巅吧。”“悉听尊便。” … … 暮色初合,华山之巅的罡风卷着尘沙掠过断岩。 枯梅大师双掌抱元,玄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杨过手中那截三尺木剑,忽觉这看似寻常的树枝竟比任何神兵都更森然。 杨过临风而立,身后郭芙轻倚古松,腕间的金丝镯随着衣袂晃动,发出细碎声响。 他残袖垂落如墨,半张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眼中精光似寒星,让枯梅大师想起传说中能在万军之中取蒙古大汗首级的锋芒。 “得罪了。” 木剑出剑的刹那,山间忽静。 枯梅大师瞳孔骤缩——她根本没看清杨过何时出手,只见一道虚影如流光划破暮色,剑未至,已带起十丈罡风。 这风不似寻常剑气凌厉,却似山岳倾倒前的震颤,压得她呼吸凝滞,仿佛整座华山都在向自己压来。 她暴喝一声,独孤九剑破气式瞬间催动,掌心真气如漩涡奔涌。然而木剑未及身,剑意已先至,万千道无形剑气如暴雨倾泻,将她周身破绽尽数笼罩。枯梅大师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剑意,这根本不是破招,而是以无上气势直接碾碎一切防御。 木剑停在她咽喉三寸处。 罡风消散,雪粒悬在半空。 枯梅大师望着那截木剑上的细小裂纹,忽然想起方才那瞬间,自己苦心修炼的破气式竟如同孩童儿戏。杨过收剑的动作随意至极,却让她明白,对方若真想取她性命,此刻喉头早已没了气息。 “好剑。”她艰涩开口,喉间泛起腥甜。方才那一招,杨过分明只用了些许力气,却已震得她五脏六腑翻涌。 郭芙轻轻鼓掌,笑声清脆:“枯梅大师,我家夫君当年用这木剑,可是败过金轮法王的。” 杨过淡淡一笑,木剑没入袖中:“大师承让。一年之约,还请谨记。”说罢转身,与郭芙携手踏入暮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之中。 枯梅大师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山风卷来雪粒,落在她僵硬的指尖,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道划破暮色的剑光——原来真正的绝世剑法,从来不需要繁复招式,只需一剑,便可让天地失色。 … … “真真,顾道长去了巴山。你也跟着去吧,随他修行一年。他那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实是天下剑法的绝诣。你参透这门剑法,才能真正发挥出紫气元宗的威能。”杨过对清婉少女华真真说道。 “嗯,不过,道长去哪了,杨大侠可否告知?” “他不想别人见他时,你找遍世界都见不到他,何必问呢。” “好吧。”华真真有些失望,随即向杨过告辞,准备去巴山找顾道人。 顾道人也是天下奇人,乃是道长的棋友。 虽然顾道人喜欢下棋,可是能和顾道人下棋的人很少,因为他有个怪癖,谁要是下棋赢了他,准被顾道人用棋盘砸死,完事后,顾道人还会来一句“善哉善哉”,又会大为懊悔。 这些年来,只有道长能下棋赢顾道人,且不被棋盘砸死。 道长无名无姓。 不过顾道人倒是解释过道长的来历。他说对方是“太上”。 这位太上可不是说的太上老君。 其实三清皆是太上。太上元始天尊,太上灵宝天尊,太上道德天尊。 太上是一种“称号”。 是指得清静至极之道,是为太古无名之君。 目送华真真离开之后。 杨过看向身边的郭芙,“襄儿在峨眉,顾道人去了巴山,双方倒是离得近。有他照应,你也不用担心襄儿入了密宗的魔道。” “哎,我该见她一面的。” “感情的事,骗得过旁人,也骗不过自己。我当年为她庆生,实是心底里想让你瞧得起。哎……” 夫妇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郭芙突然道:“夫君,破天怎么还没回家。” “他偷偷下了华山。” “啊,他还年纪这么小。” “这些年我将黯然销魂掌改良成——大九天手,破天已经将其练成,当世论掌力,能胜过他的,不过寥寥。少年人有了本事,是耐不住寂寞的。就让他出去闯闯吧。”杨过轻声道。 他曾经也是少年,所以很明白破天的心思。 这孩子倒不是两人亲生,而是在华山脚下捡的孩子,但习武的资质惊人,而且天生有一门水火相济的内功,奇怪无比。 正是这个孩子,让杨过和无名道长结识。 对方还说破天是“佛祖转世”的灵童,跟他这个道门老祖是对头。 不过破天心性淳朴,而且一直说自己有妈妈,是以不肯叫郭芙为母亲。 但郭芙一直将他当亲儿子一样抚养。 哪怕这两年,夫妇二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对破天的宠爱也是丝毫不减。 当然,杨过最喜欢的是破天有一份顶好的厨艺。 其实也怪,无名道长说破天是佛祖转世,可是破天做烤肉特别好吃,从来不忌讳杀生。 但他好像也确实天生善良,目光慈悲。 说起来,他的义妹程英前几年收养了一个幼童,已经开始传他桃花岛的武功,还将其取姓为“杨”。 收到对方的信后,杨过都不敢回。 都是冤孽啊。 … … 华山古道。 一个少年踩着碎石子哼着小调,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忽听得山道转角处传来金铁交鸣,他眉头一挑,足尖轻点跃上崖边老松——只见十八个红衣喇嘛结成古怪阵势,铜钹与降魔杵舞出层层金光,将一位白发老者困在中央。 那老者单衣染血,每出拳必有气浪排空,拳风将三丈内的落叶震成齑粉。 可十八喇嘛的招式如潮水般连绵不绝,铜钹声中竟夹杂着摄人心魄的梵唱,震得老者虎口迸裂,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溅在青石板上,转瞬凝成黑紫。 “好霸道的外功!”少年双目发亮。 他听义父神雕大侠点评过江湖人物,从对方的掌法中,认出老者正是江湖传闻中“大悲掌法震九州”的大悲老人,此刻老人招式虽刚猛,气息却已紊乱,显然是强弩之末。 喇嘛阵中突然响起尖锐哨声,十八件法器同时砸向老人天灵,带起的破空声竟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足尖点地疾冲而下。他手掌尚未触及喇嘛,袖中便卷出九道暗劲,每道劲气都带着冰火交融的爆炸气息。 为首喇嘛瞳孔骤缩,手中铜钹还未举起,便被气劲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其余喇嘛大惊失色,结阵急退三丈。 少年来到老人身前,袖中寒气与掌心热气交织,以强横霸道的掌力将老人护住。 小娃娃……”大悲老人踉跄半步,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杨破天掌心流转的红蓝真气,“你这双手……竟比老夫的大悲掌还霸道……” 话音未落,十八喇嘛已重整旗鼓,法器上燃起幽蓝火焰。 少年双掌,掌力狂涌,古道狂风大起。 他的大九天手暗含阴阳二气,左手寒冰冻结三丈空气,右手烈焰烧得碎石噼啪作响,冰火二气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喇嘛们的火焰阵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三人被冻成冰雕,五人被烧成焦炭,其余人连滚带爬逃入密林。 “多谢小友……”大悲老人靠着树干缓缓滑坐下去,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老骨头本想留着这身功夫,找藏密那群秃驴算总账……” 他颤抖着解开衣襟,露出布满刀疤的胸膛,每道伤痕都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他们用毒蛊……老夫撑不了多久了……” 少年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老人脉搏,便被一股阴寒之气震得缩回手。 大悲老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裹:“这里面……是老夫毕生心血……若小友不嫌弃,就当……”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血沫顺着嘴角流下,老人的瞳孔渐渐涣散,“记住……泥人里藏着少林寺……” 包裹落入少年怀中时,大悲老人的手已经凉透。 少年叹了口气。 他在华山,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不过,他在被杨过收养前,早在江湖中流浪过,见过许多人间惨剧,因此对大悲老人的死虽然感到惋惜,却也很快适应。 他解下外衫盖住老人遗体,在附近挖了坑,将老人埋掉。 至于那几个喇嘛,也顺手挖了坑,一并埋进去。 做完这些事之后,他想到大悲老人临终遗言,说油布包裹藏着少林寺的什么…… “这莫不是少林寺丢的东西。大悲老人既然临终前着紧此事,我还是帮他将东西送回去吧。”少年想了想,收起包裹,到了山下小镇,问清楚少林寺方向,便往少林寺而去。 … … “少林寺方丈天湖大师离奇死在自己的禅房之中,而且遗体面带诡异的微笑。” 这个消息传出,惊动了江湖。 (本章完) 第385章 全真 第385章 全真 终南山。 徐青和东灵子相识之后,一路结伴同游,到了终南山,两人才分别。 是孙道士找到了徐青。 “真人生病了?” 孙道士低声道:“真人练功出了差错,大约是……” 他说到此,眼眶泛红。 徐青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现在徐青好比前朝灵隐寺的济公活佛,下了山,很快名传天下,连带重阳宫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这次回山,山上道士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徐青倒是没露出十分受用的神情。 一路来到孙真人的静室。 “徐青,你终于回来了。”孙真人的勉强睁开眼,看到徐青,挤出一丝笑容。 徐青握住孙真人的手,先天紫气灌入对方体内,结果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这是……”徐青微微震惊。 因为他发现孙真人竟然开发了神魂隐脉,但和他修炼的玄天观想法不一样的是,孙真人的神魂隐脉开发之后,竟然凭空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我无意中得到祖师留下的一副画像,照着修炼,便成了现在样子。” 徐青的先天紫气,到底产生了作用,孙真人脸色好了些许,说话不再那么艰难,甚至起了身子。 “画像里记载的是什么?” “那是一门叫黑天劫的功法,我刚练时,只感觉飘然欲仙,不,甚至比成仙还快乐,但前段时间,身体忽然变得无比空虚,气血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抽取……”孙真人说了自己的感受。 徐青修炼玄天观想法是配合武道修炼的,自身气血和神魂,做到了互补。 但孙真人和他先前显然不是一回事。 “不过在我昏迷时候,恍恍惚惚,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无比的卍字符号。” “佛门的卍字?” “嗯,它发着浓郁的金光,笼罩着我们身处的世界。” 徐青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如今世界的真相。 卍字符,难道和释迦牟尼有关。 莫非他现在一切的遭遇,都和释迦牟尼有关系。 佛门六道轮回,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徐青心中生出疑惑。 难道他现在的世界,竟然本质是佛法演绎,所以见到的人物,会和他熟知武侠人物重叠。 这叫因缘造化。 所以他参悟大道,会觉得这个世界的维度比太虚宇宙更高。 因为这世界本质是释迦牟尼那样的强者以佛法演绎出来的。 它的本质就不可能低。 思考越多,徐青越有种西游小说里,猴子被压在五指山的感觉。他现在就呆在释迦牟尼五指山内吧。 但孙真人修炼的黑天劫,竟然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莫非黑天劫才是徐青脱困的契机? 接下来孙真人将黑天劫的修炼图像交给了徐青,并在徐青的帮助下,恢复气血。不过,徐青看得出,他病根深重。 这个黑天劫的副作用,肯定还会复发。 修炼黑天劫,得到的是劫力。孙真人修炼之后,获得了一种驾驭“清风”的能力。所以虽然黑天劫会带给她很多痛苦,却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现在让她回到修炼黑天劫之前的状态,孙真人一样是不愿意的。 人生的意义在于体验,体验没有过的事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如果往后余生,一切都是过去的重复,那是另一种意义的死亡。 徐青修炼黑天劫,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重新开启了“补天劫手”。 很奇妙。 如果是来这个世界之前,徐青不会觉得补天劫手对自己有多重要了。 但现在,他有种说不出的欣喜和感动。 失而复得,也是一种新的体验,甚至比从前更深刻。 … … “少林寺的天湖方丈无辜惨死,现在少林寺打算重新选一个新的方丈,徐青,你代表咱们重阳宫去少室山吧。”孙真人说出重阳宫几位真人的共同意见。 现在徐青是他们心中重振重阳宫的希望。 不管徐青当不当掌教,几位真人都要将徐青和重阳宫绑在一起。 其实不奇怪,自来这些门派、宗教甚至一方霸主,都喜欢和名人攀扯上关系。 全真教认的好几个老祖宗,人家在那时候,都没全真教这个概念呢。 徐青也没拒绝,他清楚自己和全真教确实有牵扯不清的因果。 徐青于是再次离开终南山。 下山之前,他已经将天湖方丈离奇死亡的事整理一遍。 死在自己的禅房,死前面露诡异的微笑,甚至没有闹出动静来,还是给他打扫禅房的小沙弥发现了天湖方丈死亡的事。 少林寺的方丈,算是江湖的一个标杆。 能杀死少林寺方丈,肯定是迈入了绝顶高手之列。 当然,绝顶和绝顶之间也有差距。最大的差距在精神力上。 比如蒙赤行,实际上的破坏力,不见得比快活王这些人强,但他的精神力量极为可怕。 其实当时蒙赤行,要不是正好撞到徐青,以他的精神力量,将在场的江湖高手能全数压制。 当然,张君宝除外。 他是异类。 甚至像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角。 徐青在君宝身边和不在君宝身边,完全能感受到周围的气场有很大的改变。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仿佛在君宝身边,更心安,可也会有种无形的束缚和压制。 徐青自己单独走,会更随心所欲,但内心里会有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感觉。 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有多真实。 前往少室山的路上。 徐青开始考虑“全真”的概念。 何谓“真”? 修真的真,到底是什么? 如果将脑海里想象的世界或者宇宙看做真实。 那么徐青远比造物主可怕。 他一念之间,便有世界生灭,宇宙崩塌。 甚至,谁要是欺负了自己,那么在自己意识世界的对方投影,不知道下场会有多惨。 这些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妄呢? 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肯定会觉得它是梦。但从修行者的角度,这未必是梦。 印度教,有一段故事,大概是这么说的,梵天梦醒了,于是世界毁灭了。 原来世界都是梵天的一场梦。 好比徐青在现代那个世界,做出的游戏、影视,这些世界,在更低的维度,是否是真实的呢? 里面的人是否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但他们的喜怒哀乐,在更高维度的生命看来,自然是毫无意义,甚至可以任意改变的。 所以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必定不是人的真性。 一个普通人的脑海,可以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如果脑海世界是真实的,那普通人对于这个世界也是无上造物主,是上帝。 可在他自己身处的世界,并非如此。 若是普通人脑海世界中,某个生灵看到了真相,见到了这个普通人的冰山一角,或许就如蚂蚁看到了人类的脚趾,会觉得无比巨大,不可名状。 徐青想起在现代世界,他小时候曾经用水浇灌蚁穴的事。 他是人类的幼崽,却又是这些蚂蚁严重非常恐怖的天外邪神。 甚至他路过踩一脚,都能对它们的世界造成毁天灭地的打击。 而徐青随便撒一泡尿,对于它们而言,都无异于是一场宛如史前发生的灭世洪水。 可是人类幼崽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觉得自己多可怕。 强弱在于相对。 在于同类的比较。 这种比较,会诞生更真实更有起伏的情感。 哪怕徐青在太虚宇宙,已经是很强大的生灵,他的喜怒哀乐,也会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产生联系,也会对普通百姓,产生怜悯,或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因为他们的起点相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都是人,所以才会对别人的享受和富有感到不公。 如果大虞朝那些贵族,个个都生下来是能飞天遁地的五爪金龙,普通百姓,反而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认识到不公,才会不甘。 有的选择承受,有的人选择反抗。 但不可能不无动于衷。 反抗未必能带来好的结果,却至少宣泄了自己的情绪。 所有一切事实的存在,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必有因,才有果。 因果构建了一种“真”。 所以徐青进一步思索,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缘由。 张君宝象征真武,那么释迦牟尼便与那“卍”字符号脱不开干系。 在这个低武世界,真武和释迦牟尼,绝对是徐青沾染最深的两道因果。 解开这两道因果,看来才是他脱困的关键。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没有仙人一样的神通,那么凡俗势力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工具。 这是另一种意义的法用万物。 徐青在这段路上,更加明悟。 他一路也不疾不徐地来到“少室山”。 … … “徐道长,咱们又见面了。” 到了少室山,作为全真教的代表,少室山给了徐青很高的礼待。 当然,其中多少有来人是徐青的缘故。 蒙赤行最强大的是横压一世的精神力量,这是仙佛的境界。徐青将其挫败之后,在江湖人眼中,自然也是入了神圣仙佛之流。 武功到绝顶,只是进入“仙佛”层次的门槛。 徐青和蒙赤行、八思巴三人,现在几乎是当世无可争议的“三圣”。 即使远在大都的八思巴,都亲口承认,徐青是当世“活神仙”。 八思巴直言,很想找个机会和徐青交流论道。 但被蒙元大皇帝忽必烈阻止。 因为蒙元朝廷,现在不能接受八思巴也败在徐青手里这个结果。 一些反元的宗教,甚至暗自供奉了徐青的长生牌位。 有人甚至牵强附会,说徐青是前朝道君皇帝转世。 在前些年,有蒙元的人,将前朝皇帝的帝陵挖掘,把对方的头骨拿来当酒碗。这令天下间,生出许多对蒙元不满的情绪。 而且蒙元的包税制,使得底层受到压迫高于前朝,对蒙元的不满与日俱增。 其实蒙元的制度是相对公平的。 哪怕汉人大地主,只要有钱,都能使唤蒙古人当自己的奴仆。 所以许多破产的蒙古人,现在对蒙元朝廷也很不满。 一个朝廷,如果能做到令绝大部分人不满意,甚至连国族都不满,那肯定是不长久的。 所以民间的反元活动一直没有停止。 少林寺方丈的死,令许多江湖人聚集在少室山。 他们倒未必是真心诚意来吊唁的,只是找个机会过来聚在一起。 何况少林寺也是佛门的势力范围,相对而言,不会令蒙元太敏感。 人多必然是非多。 但江湖就是要人多。 人越多的地方,高层和底层接触的机会就越多,许多人都能借此机会,一飞冲天。 所以码头,往往是江湖气最重的地方之一。 因为四通八达,什么人都有,机会也多。 许多人将这次少林寺重选方丈,并查找天湖方丈死亡事件的真凶看做一次机会。 无花在这场活动中,显得如鱼得水。 他往日是清高的圣僧,这时候展现出极高的情商,游走江湖草莽之中,待客如沐春风,很得到了一些江湖人的拥护。 用个对比,很像雍正王朝里的八贤王。 现在是无花来接待徐青。 徐青当然没忘记沙漠的事。 不过,这时候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徐青仿佛忘记了这些,与无花亲切地交谈起来。 无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次和徐青的会面,显得格外有底气和自信。 徐青隐约也察觉到了无花的异常。 最后,无花给徐青安排了一间极为安静的禅房。 … … 无花将徐青送到禅房之后,回到少林寺后山。 他在一处宽阔的平台停下。 无花摊开胸口的僧衣,露出脖子下系着的一块吊坠,竟是一枚玉佛。 “那个道士,不是我要找的道士。”一声低沉的梵音响起。 “那我真不知道符合你要求的人。对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如来神掌。”无花眼中闪出一丝渴望。 “很快的。在此之前,你可以先练内功。对了,我感应到灵童正在少室山,你帮我将他找出来。” “灵童?” “那是释迦牟尼转世的灵童,找到了他,我可以将他的佛骨转移到你身上。” (本章完) 第386章 世间自在王佛 第386章 世间自在王佛 “佛骨,这世上当真有佛骨?”无花的佛心生出波澜。 他虽然是和尚,其实内心里,对所谓的诸天神佛不是很信。在他看来,即使存在,那些神佛也是强大人类修炼而成,并且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对现世很难造成影响。 但玉佛里,的的确确藏着一个强大的邪佛。 “当然有。虽然这个世界陷在末法时代,但释迦牟尼和太上可不会受末法的约束,因为他们就是法。” 无花的面前浮现着一张佛脸。 准确的说,这张佛脸和快活王长得一模一样。 无花算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半个恩师“天湖方丈”,并从天湖身上得到了这块玉佛。而快活王正是他的帮凶。 快活王见无花找出玉佛,直接抢了过来,却没想到玉佛直接将快活王吸进去,然后出现了这个邪佛。 它自号世间自在王佛,成道还在释迦牟尼之前,又说释迦牟尼成道之后,在盂兰盆节开万佛大会,在大会上将它镇压在这块玉佛中。 佛祖降魔他信,降佛,无花是一点都不信。 所以他认为,这家伙就是一尊邪佛或者魔神。 “太上?”无花心念电闪,随即对邪佛的话产生疑惑。 那邪佛道:“太上是一种称号。清静至极之道,太古无名之君,是谓太上。也就是我要找的道士。” “你找那个道士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请他帮我解除释迦牟尼的封印,不然的话,靠你们这些废物比丘么?” “太上为什么要帮你?” “这个太上是释迦牟尼的对头,肯定会帮我的。凡间不是有句话,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嗯。”无花点点头,又问:“快活王怎样了?” “他是我的投影,你不会以为是佛爷将他吃了吧?他本来就是我。” “投影?” “你既然做了我的传法者,我告诉你这些事也无妨。这个世界,有许多特殊的人,其实都是诸天宇宙中某些老东西的化身投影。当然,也可以说叫做‘鱼’。” “鱼?” “无非是一种称呼罢了。这里面的事很复杂。譬如说,释迦牟尼未成佛之前,乃是道士,道号‘多宝’,但他成佛之后,便没有多宝道人了。无论过去、未来、现在,任何时空,都没有多宝道人,只有一个释迦牟尼。哦,这也不对。在封神时空是有的。” “封神时空?” “那是灵宝天尊的过去,只有见到灵宝天尊,得到他的许可才能进去。不过封神时空的多宝道人,其实和释迦牟尼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那里的多宝道人,乃是灵宝天尊的众生相之一。” “如果小僧没记错的话,灵宝天尊应该是三清道祖之一?” “错,三清中的上清是灵宝天尊,可灵宝天尊不是上清。” “此话怎讲?” “三清是可以修成的境界,也是可以获得的称号,谁修成上清,谁就是灵宝天尊,但灵宝天尊不只是上清。可以说,上清也是灵宝天尊的鱼。” “那你呢,比三清如何?” “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世人是没法和三清比较的。便是佛爷我,也只能和未成佛之前的释迦牟尼比较。但释迦牟尼已经在过去、现在、未来都成佛,所以佛爷也是比不得他,但佛爷想出这一口气。” “那你怎么会如来神掌?” “你错了,是如来便会。佛爷本就是在释迦牟尼之前证就的如来,怎么就不会如来神掌。” “可是你说释迦牟尼过去、现在、未来皆已经成佛,又如何在佛祖之前成佛?” “你又不懂了,释迦牟尼是释迦牟尼,但灵童和释迦牟尼的应身,乃至于诸多化身,都不是释迦牟尼。他们是鱼。” 无花隐隐有悟。佛祖便是佛祖,一切时空,皆是佛祖。 但佛祖的化身、转世身等诸多身相,皆不是佛祖。 “对了,那道士徐青,我看也不是凡类,他有什么来历?” “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侥幸得了点机缘。”世间自在王佛不屑一顾道。 无花表示不信。 再怎么说,徐青给他的感觉,都比自在王佛的投影快活王厉害。 但此话不适宜宣之于口。 好在,这番问话,给无花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原本他只是想做少林寺方丈,现在……他想要更多! 无花认为自己配得上世间所有的一切美好。 另一方面无花很清楚,邪佛说这些话,根本就是画大饼勾引他,好让自己死心塌地为他办事。 大家都是和尚,发宏愿骗信徒那一套,谁玩的不溜啊! 只是,无花也相信邪佛说的事是真的。 对于一个聪明人而言,知道修行不是一场空,而是真能成仙成圣成佛,哪怕前路有多艰难,都会去尝试的。 纵然粉身碎骨,求道之心,也如金刚般坚硬。 不过,这些事,也需要他亲身去证实。 无花思索之间,忽然感到疲劳,沉沉睡去。 他睡去的时候,浑身气血宛如香烟,袅袅地隐入虚空。 不多时,邪佛低语一声:“阴司牛马何在。” 刹那间,空间荡起涟漪,竟有两个牛马模样的阴司鬼神出现在禅房内。 两个牛马鬼神,均自露出惶恐之色。 其中牛头对虚空作揖,“不知哪位大神使出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的大神通将我等唤来这末法之地。” 这地方是地府的禁忌之地,上了名号的。 根本不可能有阴司鬼神进得来。 没想到,他们俩倒霉蛋,在枉死城正打着牌九,居然被哪个大能用大神通唤来。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道士阳寿已尽,怎么没进地府。”虚空中梵音响起,一道佛光罩住牛头马面。 两个阴司勾魂使,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 奇也怪哉。 虽然是末法之地,阴神鬼神不能进入,可这里的生灵在生死簿都是有名号的,到了时间,都要去地府走一遭。 可这道士明明阳寿已尽,居然还不去地府。 本来这种事,勾魂使者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也不能装视而不见。 问题是,末法之地,它们什么都干不了啊。 “既然知晓此事,你二人去履行职责吧。” 一阵香风吹动,牛头马面身不由己飘出去,再回过神,发现他们二人都有了肉身,而且气血充盈,一看就是阳间习武之人,且不是一般武者。 “牛哥,我们有肉身了。” 对于阴鬼而言,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肉身,这样才能体会到世间诸般声色。 何况他们的肉身还是人。“不知是哪位上古大佛,竟有这般手段,让我们在这末法之地能够夺舍肉身。”牛头惊骇不已。 马面:“牛哥,这可是传说中太上的一处道场,虽然有末法禁制,指不定留了哪位大神的遗宝。咱们为这位佛爷办了差事,看能不能顺手寻一些宝物回地府孝敬判官爷爷,给咱们谋个好地方的差事。” 这阴世的牛马和阳世的牛马都没啥区别,纯粹是干活的耗材。 可耗材也有高下之分。 有的耗材不用干活,还能吃卡拿要,而且还入了阴司的黄册,那是万劫不易的铁饭碗。 哪怕有鬼雄杀到地府,改朝换代,这些阴司小吏衙役也大都是不受波及的,说不定待遇还能往上提一提。 两牛马,在如今地府的地位,好比阳世的临时工。 若是能巴结上头上的判官,转正也就人家一笔的事。 如若有了阴司编制,苦熬多年,未必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若名字没有在阴司黄册上,有时候强人闯入地府,他们这些人都是要第一个往前冲的,被打死也就打死了。 而且阴司黄册和生死簿是联系在一起的,若是黄册的阴司之神死了,花费代价,还能复活。 其他临时工的牛马可没这待遇。 说起来,这地府如今也不太平,许多强人各霸一方,根本不成体统。 两牛马计议定下,各自拿起身边的剑,悄摸着出门去为那位佛爷办差。它们清楚,人家唤它们来就是办这事的。 办不好,这等大能,哪怕是在末法之地,也有的是手段收拾它们。 到底它们是阴司鬼神,不一会儿就熟悉了身体,摸清楚现在肉身的身份,乃是昆仑派两个弟子,修炼了一套两仪剑法。 世间两仪剑法多的是,阴司中也流有许多传说。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传说中的太乙分光剑。 至于两仪之道的阵法便是两仪微尘阵,与诛仙剑阵齐名。 在诸天宇宙中,可谓是凶名赫赫。 两牛马根据邪佛佛光提供线索,记住了那本该死的道士徐青的气息。 趁着夜色深沉,两牛马摸了过去。 它们都在客房,所以离徐青不远。 这末法之地,阴司之神,没法直接施展神通,但不是没别的办法。 譬如两牛马如今肉身的气血,正好用上血祭之法,能幻化出强大的精神力。 两牛马做事还是谨慎的,直接祭炼气血,施展出勾魂大手。 … … 徐青本在客房打坐,忽然间觉得浑身一轻。 “这……” 他浑身清光,蓦然间觉得天地开朗起来。同时,天地间的法理规则,均自化成一条条丝线在他眼中呈现出来。 徐青前些时日参悟的易经注解,其中蕴藏的玄奥,在这一时间,无比清晰深刻地展现在他眼中。 “这是……元神。” 徐青听到一声呼喊,将他的思绪从天地玄妙中剥离。 这等于打断他的顿悟! 徐青心中不悦,看向对方。 两个道士看着他瑟瑟发抖。而此时徐青是元神状态,自有道家法眼,看出两个道士身上,竟附着着两个阴鬼。 “你们是哪来的?”徐青眉头一蹙。 两个阴司牛马,怎么也想不到,要摄魂的凡人道士,竟然魂魄早已成了元神。 怎么可能。 末法之地,无人成仙。 这元神是哪来的? 纵然末法之地,有人悟透仙道,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凝聚出元神来。 因为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见到徐青元神的一刹那,两牛马才知道惹到大麻烦。 这和它们的前辈拘了那猴子的魂魄有啥区别。 都是倒霉蛋! 两牛马这才意识到捅了大篓子。 徐青现在是元神状态,竟有些许神通恢复过来,目光过去。 不等两牛马使出剑招,便将两人慑服在地,不敢有丝毫反抗。 徐青很快感受到一股惊心动魄的危险,知晓他元神状态不能持久,否则必有大祸,所以干脆元神回到肉身。 他推开房门,看到房门外,两个昆仑派道士打扮的家伙在门外倒地,瑟瑟发抖。 正欲发问,忽然间,两个道士各自口吐白沫。 两道黑烟,眨眼间从体内飘出,云散烟消。 根本不给徐青追问的机会。 而动静惊动了其他江湖人。 … … “这两位道长是昆仑派何先生的高足,修炼两仪剑法有成,没曾想,居然死在徐道长门口,还请徐道长给个说法。” 两个昆仑派的道士在徐青的客房门口断气,许多江湖人士都看到了。 可以说,徐青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而且两个道士死之后,都露出诡异笑容,仿佛登入极乐一般。 这个死状和天湖方丈死前的情状一般无二。 徐青的嫌疑根本没法洗脱。 哪怕他一生行事,无需向他人解释。 可是徐青如今代表的是重阳宫,是全真教! 如果这事情讲不出清楚,对于全真教又是一场重大打击。 关键是,徐青自己也一头雾水。 他怎么可能杀死这两道士,准确的说是两道士身上的牛马阴神,居然能将徐青的元神勾出来。 要是徐青能弄清楚这原理,便能在这末法世界施展仙人神通,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人不是贫道杀的,贫道要杀人,何必用这种邪门手段。”徐青面对少林寺高僧的质问,心平气和道。 “但此事又如何解释?” 徐青淡淡道:“目前看来,这两道士的死法和贵寺方丈一般无二,说明动手的人,依旧在贵寺内。而且贫道在贵寺方丈遭难时,根本不在少室山,这种事,贵寺总归是知道的。” (本章完) 第387章 天庭 第387章 天庭 问话的少林高僧合十道:“徐道长所言甚是,先前是小僧莽撞了。” 其实大家都是老江湖,如何看不出两个昆仑派弟子死亡的蹊跷,正因如此,才要在大庭广众下问出来,还原事件真相。 所以徐青的真相是给那些容易被煽动的江湖人士解释的。 徐青道:“眼下看来是有人故意要栽赃嫁祸贫道,如此一来,贫道便不想置身事外了。” 少林寺如今地位最高的天峰上人欣喜道:“徐道长若能帮本寺找到杀害天湖方丈的真凶,敝寺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徐青笑道:“大师客气了。不知贫道能否见一下天湖方丈的法身。” “徐道长请跟我等来。”天峰上人略加思索,同意了徐青的要求。 天峰上人又低语吩咐几句,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同道,大家一起到了天湖方丈的禅房。 禅房里,寒气森森。 原来少林寺竟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块万载寒玉床来停放天湖上人的尸体。 几位江湖老辈,都赞叹少林寺底蕴深厚。 倒是天峰上人主动解释。 这是昔年无色禅师和神雕大侠交好,得了神雕大侠的馈赠。 天峰上人还仔细解释寒玉床来历,乃是重阳真人留给古墓派的。 至于无色禅师如何能得到神雕大侠相赠寒玉床,据说是无色禅师以少林九阳功救了古墓派龙掌门一命。 而无色禅师也因此事元气大伤,在前几年登临极乐。 天峰上人实际上还是无色禅师的师叔。 但两人其实年纪相仿。 无色禅师虽然比天峰上人低了一辈,却是少林寺百年来罕有的练武奇才,其练就的般若掌、无相劫指、拈花指都是当世一绝,后来又修炼少林九阳功,修为直追昔年五绝。 不过,那龙氏被无色禅师相救之后,忽然性情大变,打伤了神雕大侠,并去了极北之地,至今不再履足中土。 近年来,东北之地,偶有传闻,有疑似九天玄女之人出没,有辽东的采参客记住容貌,传回中原,都说和龙掌门长得很像。 还有传言,说这位龙掌门竟能招引极光修炼,早已脱离凡尘。 这些传闻,徐青在路上收集江湖消息时,也听到过。 他一步来到寒玉床前,忽然一掌拍在天湖方丈遗体的胸口上。 众人皆是一惊。 正要开口。 就在此时,天湖方丈的眼睛突然睁开。 诈尸? 好在进来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哪怕面对诈尸这种离奇古怪的事,都能忍住惊骇,没有慌张。 天峰上人上前:“方丈,你现在怎么样了?” 徐青轻声开口:“我用了回魂之术,天峰大师,有什么事,赶紧问吧。” 天湖上人这才明白因由,连忙问道:“方丈,谁加害你的?” 天湖上人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无花身上。 “无花?”众人震惊不已。 因为天湖方丈虽然不是无花的师父,但无花一身所学,多是由天湖方丈传授,可以说天湖方丈是无花半个恩师。 无花此举,无疑是欺师灭祖。 无花见状,不等少林寺高僧来问清楚,直接一掌拍出。 赫然是少林寺的绝学般若掌。 强横的掌力,将众人拦阻,紧接着一个东瀛忍者惯用的烟雾弹抛出,满场烟雾下,无花直接遁走。 … … 天峰上人追得已经足够快了,但是当他追到后山悬崖时,发现徐青早已在悬崖边上。 此事悬崖上也只有徐青。“无花呢?”天峰上人神色有些哀伤。 因为无花正是他收养的弟子。 可是,无花居然是杀害天湖方丈的凶手。 这件事,如何叫他能接受。 其实以他的智慧,早已猜到,只是一直不敢确认。 “他跳下了悬崖,但是没死。”徐青悠悠道。 无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可是刚才徐青几乎要抓住无花时,一尊玉佛出现,差点将徐青的元神击溃。 不错,两个阴司鬼差勾魂之后,徐青已经能清晰感应到自己的元神,只不过没法元神出窍。 阴司鬼差的勾魂术,更像是一种法则,所以将他的元神勾了出来。 当然,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容许元神出窍太久。 不过玉佛里面的东西,显然被玉佛束缚了。 所以发出一击之后,很快发出佛光裹着无花跳下悬崖离开。 这是很典型的反派命格啊。 徐青在天峰上人到来之前,心里暗自想着。 与此同时,无论是玉佛,还是鬼差的事,都给徐青提了一个醒。 这个世界的末法时代似乎要结束了。 至于先前对天湖方丈使用的回魂术,实际上是徐青用的小手段,通过自身的先天一炁来控制天湖上人死透了的躯壳。 这个世界的修炼,对人体的构造和掌控,其实没大虞朝的武道厉害。 但武道的技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世界的武道,有点“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的意思。 天峰上人听闻无花没死,有些五味陈杂。他朝徐青合十道:“多谢徐道长为本寺查清真凶。” 他也没说天湖方丈回魂的事。 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 徐青微微一笑:“我算是帮了少林寺一个忙,现在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徐道长是想去本寺的藏经阁?” “哈哈,大师高明。” 天峰上人:“敝寺武学,对于全真教这天下正宗,实是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倒是藏经阁的佛法,颇多奥妙,徐道长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看完武经,可以看看本寺的佛经。” 若是寻常道士,天峰上人这番话,倒是容易得罪人。 因为有恶意引渡对方皈依的嫌疑。 但全真教三教一体,且少林寺法自禅宗,两派理念,颇有共通之处,所以这话倒是发自肺腑。 大家都是修行多年的人,并非俗类。 门户之见,只是用来给外界交代的,实则到了一定高度,都很清楚,天下的道理到了高明处,都是你抄我,我抄你。 譬如道家说天地不仁,与佛家众生平等,何尝不是相通的。 甚至儒家也说,无可无不可。 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跳出善恶是非,才能触及道。 善恶是非,公私之分,都是人强加的,并非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生出天地来,有了万灵众生,善恶公私,都是逃不开的。 … … 少室山数百里之外。 无花:“那个道士果然厉害,要不是佛爷你,小僧怕是这次要彻底栽了。” “我倒是小瞧了他,没想到连地府的勾魂使者,都勾不走他的魂魄。” “佛爷,咱们现在去哪?”“西边,也是时候,让你去见我的一尊化身了。” “佛爷还有化身在世上?” “那是本佛的一道外相,你也认识。” “谁?” “石观音。” 无花震惊无比。 要知道石观音是他的生母,怎么会和邪佛是这样的关系。 “不然你以为本佛找你做什么,乖儿子。”玉佛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媚无比。 无花却遍体生寒。 玉佛声音又是一变,“石观音便是观自在的鱼,也是本佛的鱼。” 无花熟知佛典,清楚观自在菩萨远在诸佛之上,实则早已成佛。问题是,观自在和世间自在王佛,怎么又扯上关系。 他只感觉自己进了一滩无尽浑浊的水中。 玉佛:“我等诸天神佛,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能令我等畏惧的,只有芸芸众生。” 无花:“众生参拜神佛,怎么会使神佛畏惧?” “人皆如来,人皆元始。众生的真如本性,正是神佛所畏惧要剥离的。修道人,见了本性真如,结成元神,只是修行的第一步而已。” “佛爷此话,倒是和佛法所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相通。” 玉佛:“道理是容易得到的,但大道不假他人而成。我跟你说再多,路都得你自己走。可惜,被那个道士一耽搁,咱们想找灵童是不可能了。想来此事也是释迦牟尼在无形干涉。” 它说到此,冷哼一声,显然极为不满意。 忽然间,玉佛又笑起来,“释迦牟尼应该是被太上欺负了,不然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如来佛法,本是无迹可寻。 如今玉佛能瞧见释迦牟尼的痕迹,自然意识到,释迦牟尼身上出了问题。能令释迦牟尼出问题的,只有太上。 这世界本来是释迦牟尼封印的太上道场,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反束缚了释迦牟尼? 玉佛明悟此理,再看这世间,又如阴阳,纠缠不休。 太上的至阴至柔,释迦的至刚至阳。 尔后又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都是自然而然生出的妙用。 … … 少林寺的武学一无可观。 徐青很快看完。 所谓七十二绝技,也就是那一回事。 他的补天劫手,要学会这些武技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徐青也没寻到传说中的九阳真经,略有遗憾。 无它,情怀而已。 至于少林寺珍藏的佛经,徐青在大虞朝早就看尽了类似的经文。 大道易知难行。 说实话,到了今天这一步,徐青很清楚,求道根本是反人性的。 唯有逆反人性,才修得出道。 所以许多修行人断绝七情六欲,倒不是极端,而是选择了一条好走的路。 其实断绝,很难干净。 能出能入,方是上乘。 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很难拿捏尺度。 “人”既是自内而外,也是自外而内。 定乎内外之分,荣辱之别。 太难了。 徐青现在,都还是摸着石头过河。他现在隐约清楚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重意义。 化凡见真。 如果他要成为天帝,真正建立起天庭,缺的不是力量,而是天帝之心。不偏不倚,超乎内外之分。 若没有天帝之心,那还是凡间帝王将相的层次。 天庭也不能叫天庭。 举头三尺有神明。 有天条天规,约束万物,接近不偏不倚,解决宇宙众生积累的复杂因果业力,才是天庭真正的意义。 另一方面,没有天庭。 那么亿万年堆积的因果业力,最终会无法收拾,引发杀劫,将众生都囊括进去,届时自然便是众生末劫。 说白了,天庭的意义,在于缓和矛盾和解决矛盾。 顺着这个理念去建立天庭,徐青的天庭才能被众生认可,而不是像太上道宗那样的霸权。 这大概也是长生大帝、紫微大帝失败的原因。 他们没做到这一点。 徐青想到历史上的一些事。 为什么许多宗教能在基层蓬勃发展。 那是因为地方衙门已经失去调和民间矛盾的功能,所以宗教作为调和基层矛盾的组织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他们不过是取代了地方衙门的职能而已。 太平天国、黄巾道都是由此而生。 百姓要的公平,衙门不给,自然会有其他组织来给。 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白了,就是百姓对公平的诉求。 那这些宗教就一定公平吗? 当然不是。 只是相比衙门的不做人,这些组织稍微做人一点,便让人觉得眉清目秀了。 美女都是丑女恶女衬托出来的。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这就是有情众生,最心底的诉求啊。 说白了,就是被欺负了,想要给别人一个报应,就是这么简单。 徐青心中想到许多东西,再看这些佛经,更是看不下去。 因为佛经的理念是劝人忍,劝人不在乎。 诚然,这也是一个办法,却太窝囊,不是徐青要寻的道。 江湖之道,在于快意恩仇。 这也是普通人最心底的诉求。 人生在世,快意二字。 这不是俗,而是一种共识。 徐青的元神颤栗着,仿佛元神服用了一颗大补的仙丹,从内而外感到通透。 … … 大沙漠。 无花突然察觉到,自己的玉佛吊坠变得奇烫无比,简直要将他的皮肉融化掉。 不对,他的玉佛吊坠果然融化了。 “什么人,居然敢和释迦牟尼的道硬碰硬。”邪佛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悚。 “原来如此。”邪佛仿佛明白了什么,疯狂大笑。 大笑之中,有自在,有解脱。 而玉佛融化,化为一团佛光,消散在天地间。 一个绝美且男女阴阳不分的怪异佛相,出现在了大沙漠中。 (本章完) 第388章 活佛 少室山巅的夜风裹挟着千年古刹的钟磬声,掠过徐青青灰色的道袍。他负手立在藏经阁飞檐之上,月光为他勾勒出一道清瘦的剪影,恍若与天地间的苍茫融为一体。悟道时的震荡仍在心间回荡。与此同时,徐青的识海元神泛起青光,映出大漠中的景象:无花跪在沙丘上,身后佛光凝成的巨像正在吞噬星月,场面诡异而恐怖。“原来如此。”徐青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几分恍然,又带着几分凝重。他来到天湖方丈的禅房屋顶,并指如刀,在琉璃瓦上轻轻划过,瓦片应声而开,里面的寒玉床在徐青的先天指力下,刮去一层外壳,露出了一道北斗七星阵纹,“寒玉床上的冰魄气息,竟然与无花身上的玉佛同出一源。”徐青低语一声之后。西北天际忽然紫气升腾,如同一道诡异的帷幕,在夜空中缓缓展开。徐青瞳孔骤缩,只见那紫气中隐隐约约裹挟着阴司勾魂使者的幽冥锁链,泛着幽幽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阴司?”徐青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末法时代即将结束,神鬼仙佛正在复苏,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正在悄然拉开帷幕。他心有所感地看向另一边,接着足尖轻点,身形如流云般直坠而下,转眼间便落在一名老僧面前。正是天峰上人。“这是贫道整理贵寺九阳功所得,算是多日来,在贵寺藏经阁叨扰的谢礼。”徐青随手掏出一份帛书,递到天峰上人手中。天峰上人接过帛书,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微微颤抖。帛书上的经文,笔走龙蛇,气势磅礴,远比少林寺的九阳功深奥玄妙,竟像是将金钟罩和九阳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武学体系。“这……这是……”天峰上人震惊不已,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徐青早已踏月而去,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徐青的识海元神泛起青光,映出大漠中的景象:无花跪在沙丘上,身后佛光凝成的巨像正在吞噬星月,场面诡异而恐怖。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一场浩劫在所难免,而自己,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大漠深处,黄沙漫天。石观音的青铜马车在流沙上疾驰,拉车的竟是八具西域金刚门的高手尸骸。这些高手生前都是外家高手,勤练少林寺的金钟罩、大力金刚指等外功,一身骨骼都练出了淡淡的金色,如今却沦为行尸走肉,被石观音以奇妙的法术操纵,在沙漠中狂奔。此刻的石观音,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而是玉佛中的邪佛和石观音的结合体,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她赤足踏过车厢地板上的曼荼罗阵图,足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来自黄泉的呼唤。无花被佛光锁链贯穿琵琶骨,跪在车厢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绘出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和倔强。“你以为本佛为何选中你?”石观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扼住无花的喉咙。狂风突然静止,沙粒悬在半空,组成万千佛陀法相,在月光下显得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无花抬起头,看见母亲眉心浮现出卍字血印,心中不禁一阵剧痛。“因为你是佛魔之子啊。”石观音轻笑一声,指尖轻轻点在无花额头,“当年我怀着你时,曾在北极光中见到……”话音戛然而止,一道寒光突然破开虚空,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大漠的黑暗。剑穗上系着的金色铃铛震碎漫天沙佛,发出清脆的声响。“太上。”石观音忽然尖叫一声,绝美容颜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她身后的佛光巨像轰然崩塌,化作无数沙粒,随风飘散。……大都,这座由忽必烈潜心经营十多年的当世第一雄城,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色目人、汉人中的商贾们操着不同的语言,大声叫卖着各种商品。酒楼、茶馆、当铺、绸缎庄等店铺林立,招牌随风摇曳,一派热闹景象。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无数的暗流和危机。大元皇帝忽必烈坐在龙椅上,面色凝重,心中满是忧虑。他的太子真金生了重病,在诸子之中,唯一能继承他事业的,在忽必烈心中唯有太子真金一人。真金不同一般的蒙古皇族,忽必烈深知“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的道理,故而在很早以前就把真金的教育交给汉儒姚枢,后来姚枢随忽必烈征大理,改命窦默接任师职,是为真金第二位老师。同时,命道士刘秉忠的弟子王恂为真金的伴读。真金左右相伴皆是汉人中的大儒,对汉文化了解很深,忽必烈若要将汉制长期推行下去,建立万世不拔的制度,非得让真金继承他事业不可。他虽然崇尚汉化,不过骨子里仍旧是将汉文化视作统治手段,本身没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念头,心里急切之下,便向左右吩咐,命令明日活佛八思巴开坛做法,为太子向上天祈福。忽必烈继位之后,平定诸王,南征大宋,建立国制,推行汉化,重用儒生,志得意满。然而,即便他多番努力,汉人地位在北地仍旧低下,即使如汉人大将史天泽这般重臣,也曾被蒙古一般的贵族看不起,并且多番辱骂。这也是忽必烈有意为之,蒙古人视天地山河为牧场,忽必烈虽然重用汉法,也是为了更好的占据这万里山河。……黄昏时候,徐青步入大都。他望着眼前的繁华景象,眼中却毫无波澜,只觉得这一切如同冢中枯骨,看似辉煌,实则腐朽。他在少室山悟道之后,便有意加速元庭的消亡,来达到在这个世界建立天庭的目的。说白了,他在这个世界,完全可以先做一次建立天庭的试验。何况恰逢末法结束,灵气复苏,条件不要太好。他来到一个小寺庙。这寺庙原本是全真教的道观,掌事的和尚姓孙,和孙真人同宗同族。当年全真教和八思巴在忽必烈面前斗法失败,所以全真教在大都的道观的道士从上到下都被剃了光头。孙和尚自也不例外。如今徐青名震天下,全真教也有复苏的迹象,孙和尚也重新开始蓄发。没想到,他头发刚长出来没多少,便见到了如今全真教徒子徒孙视为精神支柱的徐青道长。他又惊又喜,连忙将徐青请入寺庙,好生招待一番。徐青反正也没在大都落脚的地方,便在这里休息。这里地处僻静,少有人来,也不担心有人打扰。徐青坐在寺庙的禅房里,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他自己,正处在这场暴风雨的源头。无论是大漠中的邪佛、无花,还是大都的忽必烈、八思巴,亦或是江湖中的各门各派,都将卷入这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成为徐青的试验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仿佛真正进入了天道之中。而人道,实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夜色渐深,大都的喧嚣渐渐平息,唯有那轮明月,依旧高悬在夜空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徐青闭上双眼,开始打坐修炼,他知道,自己需要积蓄力量,开启一场真正的大世。……第二天,大都的天空阴云如墨,层层叠叠地压向城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降临。徐青披上青灰色道袍,推开寺庙的木门,踏入了喧嚣的闹市。今日正是藏传佛教领袖八思巴开坛讲法的日子,整个大都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向法坛所在的广场,徐青的身影也悄然融入了这股人潮之中。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卸下了门板,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着糖糕、蜜饯和香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和妇人的叮嘱。然而,这份市井的热闹很快被一阵粗暴的马鞭声打破——一群头缠金箍、身着红袍的喇嘛骑士纵马而来,长鞭在半空甩出清脆的爆响,惊得路边摊贩连连后退,筐中的果蔬滚落一地。骑士们却充耳不闻,只顾大声呵斥着百姓让路,马蹄扬起的尘土中,不知多少生计被践踏在脚下。徐青站在人群中,目睹着这一切,眉头微微皱起。他并未运用丝毫神功,只是顺着人潮的涌动,如同一叶扁舟在波涛中起伏,巧妙地借力使力,不多时竟被推挤到了前排。抬眼望去,只见西边烟尘大起,数百名喇嘛身着黄色僧袍,脚蹬黑色皂靴,正列队缓缓而来。最前方的百人分成两行,手中的羽葆仪仗交错生辉,金剑银轮在阳光下闪烁,恍若传说中的佛门护法降临人间。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一头披金挂银的白色巨象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视线,象背上驮着一座纯金打造的大轿,轿身四面镂空,珍珠帘子轻轻晃动,隐约可见一位黄袍喇嘛端坐其中。数百名喇嘛围绕在巨象周围,口中诵念着经文,手中的转经筒骨碌碌转个不停,低沉的梵唱声仿佛要穿透云层,直上九霄。“佛门为广传佛法,常以庄严宝相视人,这八思巴倒是将排场做足了。”徐青望着眼前的阵仗,心中暗忖。他的目光透过珍珠帘,落在轿中八思巴的身上,神识如细丝般悄然探出,查探对方的气机。刹那间,一股煌煌如大日般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机纯净光明,竟无一处阴暗角落可藏,直如普照世间的佛光,令人不敢直视。高台上的八思巴忽然眉头轻皱。他自幼颖悟过人,精通五明三藏,不仅武学境界登峰造极,禅心更是通透澄明,灵台无尘。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轻如鸿毛,却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他稳坐轿中,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心中却暗暗警惕——今日乃为太子祈福的大典,万万容不得半点差错。巨象缓缓走到高台前,长鼻如巨蟒般扬起,轻轻搭在台上。八思巴身披明黄色僧袍,足踏象鼻,步伐稳健地登上高台。刹那间,数万人的广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八思巴!八思巴!”声浪直冲云霄,震得阴云都仿佛为之动摇。八思巴双手虚按,掌心向上,如托日月,喧嚣的人群竟在瞬间寂静下来,唯有风声掠过经幡,发出沙沙的轻响。徐青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高台上的八思巴。他看到八思巴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藏密武学练至绝顶的征兆;看到对方眉心隐约有红点闪烁,那是禅定功夫深厚的体现;更看到在那庄严宝相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暗藏眼底——原来这活佛也并非全然超脱,心中仍有俗事牵挂。徐青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广场四周,只见全副武装的蒙古士兵如铁塔般伫立,腰间的弯刀在阴云中泛着冷光;人群中,不乏衣着华贵的色目商人,交头接耳间眼神闪烁;更有几个身着灰布僧袍的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却时不时抬头望向高台,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期待。八思巴在高台上缓缓坐下,双手结出法印,开始诵念祈福经文。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来自雪域高原的古老呼唤,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莫名的韵律,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随着经文的流淌,高台四周的香火突然旺盛起来,浓烟滚滚,直上天际,在阴云下形成一片灰蒙蒙的烟雾,将八思巴的身影衬托得愈发神圣不可侵犯。就在此时,高台上的八思巴突然提高了诵经的声调,双手法印急速变换,一道金色光芒从掌心射出,直冲天际。与此同时,广场四周的喇嘛们同时敲响了手中的法器,铜钹声、法号声、木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跪倒在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纷纷匍匐,向着高台顶礼膜拜。徐青却依旧直立着,他的目光穿过重重烟雾,与高台上的八思巴隔空相对。(本章完) 第389章 轮回 第389章 轮回 八思巴从来没有见过徐青。 当两人目光隔空相撞的刹那,这位藏密领袖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就像是前世今生的因果线突然绷紧,又似宿命中的对决钟声轰然敲响,一切都已经明晰。 自蒙赤行在与徐青的精神交锋中铩羽而归,退回青藏苦修,八思巴便知道,这场宿命之战迟早会来。 在凡夫俗子眼中,世界广袤无垠,山川湖海、城邦国度,穷尽一生也难以踏遍;但对于身处生命层次顶层的“他们“而言,这天地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交织成的狭小蛛网。 生命的真谛从不在于长度——即便是寿比南山的彭祖,与永恒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转瞬即逝。对八思巴来说,生命中那些璀璨绽放的瞬间,远比庸庸碌碌的漫长岁月珍贵千倍。而唯有与同层次的强者碰撞,才能让生命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身为藏密的领袖,八思巴的肩上扛着的不仅是自己的修行,更是整个藏密教派的兴衰荣辱,以及万千佛子比丘的信仰寄托。 作为个人,他可以坦然接受失败,将其视为修行路上的磨砺;但作为藏密的象征,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想当年,他在忽必烈御前,凭借精妙的佛法辩难击溃全真教,为藏密赢得无上荣光——那一战不仅是为了个人的修行境界,更是为了教派的未来。 如今,作为全真教复苏希望的徐青主动找上门来,八思巴避无可避。这是因果循环,是命运的安排。 望着眼前这位神色淡然的道士,八思巴心中竟涌起一丝羡慕:羡慕蒙赤行那份洒脱,能够坦然面对失利,将挫折化作修行的养分,心无旁骛地向着无上大道迈进。 反观自己,却被教派兴衰、世俗荣辱所累,难以真正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八思巴脑海中掠过,紧接着,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只见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金黄佛光从头顶喷涌而出;诡异的是,佛光中竟渗出缕缕墨色纹路,似梵文又似咒印,透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在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这些墨色纹路化作千万道细如牛毛的光线,裹挟着强大的神识力量,如利箭般刺入徐青眉心。 这绝非寻常的武学攻伐,而是藏密至高精神大法“变天击地“——此功法以神识为刀,直接剖开对手的心魂,在精神世界中构建起坚不可摧的因果牢笼,一旦陷入,便如坠入永劫轮回,难以挣脱。 徐青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万钧巨锤轰然炸响,眼前的景象如万花筒般急速碎裂重组。 待神智逐渐清明,他惊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鸿蒙混沌之中:低头看去,四肢百骸皆已消失不见,唯有一缕意识附着在一株嫩绿的幼苗之上。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根部深深扎入温润的泥土,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唯有头顶上方,隐隐有混沌之气如潮水般翻涌。 “这是.我的某一世?“徐青的意识中泛起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作为修道之人,他对轮回因果早有领悟,只是从未想过,自己的前世竟会是一株草木。幼苗在混沌中默默生长,时光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叶片从嫩绿转为深碧,枝干逐渐粗壮,根系如虬龙般肆意蔓延,直至触及天地的尽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混沌中蕴含的鸿蒙紫气,每一缕都如琼浆玉露,滋养着他的灵识,让他的意识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强大。 不知何时,天际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仿若天地初开时的裂口:三只浑身散发着熔岩般光焰的金色巨鸟振翅而来,它们爪握星辰,尾扫云霞,正是上古神话中驮日而行的三足金乌。为首的金乌长鸣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混沌空间,竟径直落在徐青化作的古木枝头,开始用星辰碎片和云霞编织巢穴。当金乌的喙衔着第一缕天河之水滴落枝头时,徐青感受到一种超越疼痛的灼烧感——那不是凡火的炙烤,而是天道法则在淬炼灵识,是鸿蒙紫气在重塑本源。 “三足金乌.扶桑木.“徐青的灵识中闪过古老的记忆。 传说中,东海之畔的扶桑树,是连接天地人三界的神树,十只金乌每日从这里起飞,背负太阳划过苍穹。此刻金乌筑巢的每一根材料,都带着开天辟地时的原始法则,每一次振翅都在虚空中刻下时空的刻度。 当鸟巢落成的刹那,混沌之气突然沸腾如粥,化作漫天星斗,中央升起的巨大红日,正是鸿蒙初判时的第一缕阳精。 三乌驮日而来的瞬间,扶桑木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金色火焰从枝头烧到树根,却没有摧毁这株上古神树,反而如凤凰涅槃般让它的灵识不断升华。 然而,就在阳精焚身的巅峰时刻,剧痛突然化作透体的清凉,徐青的意识如夜空中的流星,坠入另一处轮回残影——他发现自己竟化作了月宫之中那株被吴刚砍伐的桂树。 太阴寒气如亿万银针,刺入枝干的每一道纹路,将鸿蒙紫气凝结成冰晶;吴刚的斧头每一次落下,劈开的不仅是树干,更是割裂着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喷涌出的月华精血在空中凝成“太阴炼形”的古老篆文,那是月宫独有的长生法则,却也是永劫轮回的诅咒。 “至阳转太阴,原来这就是变天击地的因果陷阱。”徐青的灵识在月桂的年轮里流转,终于明白了八思巴的杀招所在:不是简单的精神攻击,而是通过因果律的倒推,将对手困在“前世今生”的闭环中,用阴阳失衡的悖论绞杀真灵。 扶桑木的至阳与月桂树的至阴形成死结,就像两条咬尾的毒蛇,让灵识在无穷尽的轮回中耗尽力量。 就在此时,月桂的年轮深处响起一声清越的凤凰啼鸣。徐青的灵识如乘龙御空,俯瞰到被剥离的扶桑至阳在东海之滨孕育出梧桐神木:两只七彩神鸟衔来五行精元筑巢,金翅鹏鸟破壳时双翼展开阴阳鱼图,五色孔雀开屏时尾羽流转先天五行之光。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之道从来不是对立,而是相生。 金翅鹏鸟抖落的翎羽化作阴阳双鱼,五色孔雀的尾光与月桂的癸水之精共鸣,在广寒宫顶凝成“水木清华”的翡翠云霞。徐青的灵识突然冲破阴阳界限,月桂的根系穿透太阴星核,汲取的至阴之气与扶桑残留的阳精在树干中相遇。 刹那间,两种极致的力量碰撞出鸿蒙初开时的清光,照亮了月宫的每一处角落:玉阶生长出翡翠苔藓,嫦娥的玉杵萌发出新芽,吴刚的斧头溅出青帝生气,寒潭里的银鲤化作吞吐紫气的龙种。 “阴极阳生,方知不死药为何要种在月亮上。”徐青的灵识扫过蜕变中的广寒宫,眼神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看见每一块砖石都在重构大道纹路,寒玉铺就的地面生出先天八卦阵图,原本冻结时光的太阴精气,此刻正将千年岁月压缩成一道生生不息的轮回。 徐青指尖绽放出十二品莲台虚影,每一片花瓣上都流淌着四季更迭的光影——春之萌芽、夏之炽烈、秋之肃杀、冬之沉寂,在莲台中形成周而复始的轮回。 当广寒宫迸发的鸿蒙清光裹挟着月桂精元,如天河倒灌般注入八思巴眉心时,藏密活佛积累九世的功德金轮轰然显化,却在清光中扭曲成九重卍字佛印,每一道纹路都映照着他转世轮回的因果残影。 “原来大师的变天击地大法,不过是将自己的九世轮回炼成囚笼。”徐青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精神世界中回荡。月桂枝条如灵蛇出洞,刺破佛印核心的刹那,八思巴瞳孔里映出令他肝胆俱裂的景象:前九世的转生肉身竟从佛印中走出——七世为人,一世为马,一世为铁;牧羊女粗糙的手掌、铁匠迸溅的火星、战马鬃毛上的风雪、赞普金冠上的宝石,这些本应被孟婆汤洗净的前世残影,此刻在月华滋养下重新凝结成形,甚至能看见血管中流淌的金色佛血。“可惜轮回不该是枷锁,而是”徐青话音未落,九世残影忽然双手合十,面容祥和如新生婴儿。他们的身体化作九道清泉,每一滴水珠都折射着不同的人生片段,汇聚成滔滔洪流,将功德金轮冲刷成透明的轮回宝轮。 八思巴七窍涌出的金色血液落地成莲,莲花绽放时却在中心显化出阴阳太极图。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肉如风化的壁画般剥落,露出白骨上赫然镌刻着的《道德经》经文——那是王重阳当年在藏密经文中种下的道种,历经百年终于在此时生根发芽。当最后一个“道”字浮现时,八思巴发出一声包含万千感慨的长叹,化作漫天金粉随风飘散,唯有那枚透明的轮回宝轮悬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 … 正在此时。 大都皇城之内,忽必烈正握着狼毫批阅征日战报,突然,手中的毛笔剧烈颤抖,砚台中的墨汁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化作千万条游鱼跃入空中。他惊恐地抬头,只见龙书案上的铜镜中,自己的倒影正逐渐变成扶桑木的形态,枝干上挂着无数将士的魂魄——他们身着蒙古战袍,却长着汉人面孔,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未及呼喊,养心殿的金砖缝隙中突然窜出月桂枝条,如青色巨蟒般缠绕住龙椅,忽必烈的身体在枝条触碰的瞬间碎成冰晶,每一片冰晶中都映照着他征战四方的血腥画面。 太子真金突然苏醒,正向为自己护法的密宗高僧致谢。忽然间,眼中生出幻象,病榻边上的痰盂突然凝固出冰晶,继而生根发芽,眨眼间长成亭亭如盖的梧桐神木。 五色孔雀的虚影从树冠掠过,尾羽扫过之处,太子的身体如破碎的陶俑般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缠绕着的金色佛链——那是八思巴为他种下的“佛子降世”法咒,此刻却在道种的冲击下反噬其主。当最后一块血肉剥落时,空中只剩下一串断裂的佛链和一本散落的《资治通鉴》,书页上的汉字竟在火焰中化作梵文,又在灰烬中重新组成道家符文。 大都骤失两位掌权者,消息如惊雷般震动天下。黄金家族的诸位亲王立刻陷入激烈的夺位混战:窝阔台系、察合台系、拖雷系的贵族们各自拥兵自重,为了至高权力互相攻伐,草原上战火纷飞,哀嚎遍野。 而在中原大地,汉人义军趁机揭竿而起——黄河岸边,红巾军打着“弥勒降世”的旗号,如星火燎原般迅速壮大;江南地区,有人自称张角后人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名,率领义军攻占苏州,割据一方;就连关中的全真教分舵,也竖起“复宋灭元”的大旗,号召天下豪杰共抗蒙元。 各地州县的蒙古官吏突然发现,自己的官印上竟爬满了青苔般的道纹,每一道都在无声地削弱着他们的权威。 与此同时,徐青的身影出现在大都城外的山岗上。他负手而立,望着城中冲天的火光,神情平静如水。袖中轮回宝轮轻轻转动,映出天下各州府的气运流转。 道袍上的鸿蒙清光与佛莲虚影交织,在他周身形成一幅阴阳鱼图,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不再是佛道之争,而是万教归宗,大道永昌。 “重阳祖师种下的道种,今日终于开花结果。”徐青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凝重。他转身望向大漠方向,那里正有一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不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说罢,他身形一闪,消失在白云苍狗之间。 (本章完) 第390章 青帝 戈壁深处的烈日如同熔融的金汞,将连绵沙丘浇铸成流动的金属浪涛。徐青立于月牙状沙丘的顶端,道袍下摆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却威严的战旗。内衬的太极图绣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先天八卦的丝线随衣袂翻卷,似在推演着天地间的玄机。他指尖轻捻半截青铜鬼面碎片,锈迹如凝血般暗红,在热浪中渗出细密水珠,落地瞬间化作缕缕黑烟,在空中勾勒出无数张扭曲的鬼脸,仿佛是被封印千年的怨魂在挣扎哀嚎。“坎宫戊己土移位,离卦真火反克水……”徐青轻声低语,掌心的卦象被沙粒磨出细密裂痕。自踏入西域以来,他已在孔雀河、塔里木河等三十六处水系枢纽布下太阴炼形阵。每次以精神力催动幻化的月桂枝条刺入地脉,识海总会泛起血色涟漪,如同整个西域的地下都流淌着被诅咒的血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能穿透灵识,令人不寒而栗。正午时分,蜃气在远方凝成一片湖泊假象。徐青瞳孔骤缩——湖中央浮现的并非水波,而是半座青铜佛殿,飞檐斗拱间悬挂着九十九颗人头骨风铃。那些头骨泛着青灰色的幽光,眼窝处嵌着暗红色的宝石,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世间的不公。他足尖轻点沙地,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风沙在身后扯出三丈长的青白气浪,如同一道划破沙海的闪电。然而,当他触及佛殿的刹那,所有幻象如镜中倒影般碎裂,露出黑岩上密密麻麻的梵文诅咒:“凡窥破真相者,永堕阿鼻地狱。”那些梵文在阳光下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如同新鲜的血液,令人不寒而栗。第七次经过高昌故城时,徐青终于锁定了一队神秘商团。为首骆驼的驼铃每七声为一节,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货箱堆叠成金字塔形,最顶层木箱的缝隙中露出半幅唐卡,画中手持苏鲁锭的成吉思汗与活佛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默契。徐青佯装不知,任商队跟随至交河驿馆,月光爬上窗棂时,他早已料到的刺杀终于来临。三支狼毒箭破空而来,箭头淬着的蓝色毒液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徐青指尖轻弹,月桂枝条如活物般窜出窗外,枝条末端凝结的月露滴在箭簇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三名刺客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枝条缠成茧状,钉在胡杨树上。他们腰间的金狼符刻着察合台汗国的金鹰徽记,符身遍布牙印,显然是用活人指骨磨制而成。看着这残忍的标记,徐青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夜不收的惯用手段。”在西域与徐青汇合的月奴踢开符牌,俏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说道:“三个月前,伊儿汗国的旭烈兀汗曾用上千战俘血祭,只为在星象仪中看到您的命盘。他们怕您怕得发疯,甚至传出您是拖雷转世的谣言。”徐青接过龙脉图时,指尖触到卷角处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却依然能感受到临终前的挣扎与绝望。月奴低声道:“这是于阗王子的血,他被察合台人剥了皮挂在城墙上,临终前用血写下蒙古军的屯兵点。主人可知,他们为何如此惧怕您?因为您在大都做的事,已经让四大汗国的金帐活佛们夜不能寐——”她顿了顿,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们私下里说您是青帝降世,要断了藏密佛教的天命。”徐青沉默片刻,望向窗外的沙海,淡淡说道:“既然他们这么说,咱们最好这样做。”月奴神情一震,随即拱手:“愿为主人赴汤蹈火。”她这话心甘情愿。在她看来,主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不会有半分畏惧。……撒马尔罕金帐内,窝阔台汗正用羊骨占卜。火盆中密报烧出的灰烬突然聚成剑形,他惊得摔碎骨签,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帐中白袍老者却盯着沙盘上的碧玉小蛇,蛇身正渗出金粉,在沙面上勾勒出天山祭坛的轮廓。“长春真人丘处机当年西觐成吉思汗,曾在龟兹石窟留下《青天歌》残卷。”老者拨弄着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被腰斩的汉人面孔,显得格外阴森。“其中有云:‘青帝东来日观上,放出毫光透碧霄’。如今碧霄已破,正是圣器出世之兆。”“可苏鲁锭在成吉思汗陵寝,除非……”窝阔台汗突然攥紧腰间玉佩,那是用最好的昆山玉打造的护身符,“你是说,需要用纯阳之血打开祭坛?”老者点头,袖中蛇群突然咬住自己尾巴,形成一个血色圆环:“徐青是道家仙人,身上的鲜血至阳至刚,正是打开天山龙脉的钥匙。大汗若能取其血祭旗,不仅能唤醒苏鲁锭,更能借龙脉之力让黄金家族重现荣光。”窝阔台汗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苏鲁锭,君临天下的场景。……而在千里之外的沙海之上,徐青已经找到自己的目标。他望着漫天黄沙,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知道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热浪再次袭来,却无法动摇徐青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远方。心中有种不可言喻的热血澎湃。……喀什噶尔的巴扎浸在黏稠如蜜的暮色里,铜制灯笼将街道染成流动的琥珀色。龟兹舞姬赤足踏过滚烫的石板,腰间青铜铃铛碰撞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暗合神秘的韵律。她们眼尾的丹蔻在火光中明灭,唱词里藏着蒙古军粮草辎重的移动轨迹,每句颤音都像是沙漠深处传来的密语。波斯商人头戴的白方巾裹着细链,随着分发泥板的动作轻晃,板上徐青的画像被凿刻得棱角分明,光阴剑剑脊上的太极图泛着冷光,粟特文“救星已至,准备起义“在风沙中若隐若现,仿佛预言即将刺破夜幕。……且末河的浊浪裹挟着千年砂砾奔涌,徐青立在龟裂的河岸,靴底传来地脉跳动的震颤。袖中青铜碎片突然灼烫如炭,顺着他的腕骨烙下暗红色的印记。对岸蜃气翻涌,精绝古城的残垣从热浪中浮现,斑驳的城墙裂缝渗出暗红黏液,在沙地上蜿蜒成不断蠕动的六芒星阵。那些黏液所过之处,沙粒凝结成骷髅形状,空洞的眼窝正死死盯着他。他足尖轻点河面,惊起的水花在半空凝固成冰棱,每根冰柱都倒映着古城深处封印的符文,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探他。封印破碎的瞬间,地底传来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十二万片甲骨如黑色暴雨倾泻,每片残片上的甲骨文都化作狰狞的厉鬼虚影。有殷商的巫祝戴着青铜面具,举着滴血的鼎器跳起诡异的血祭之舞;盛唐的玄奘袈裟浸透佛血,背着破损的经卷在沙暴中蹒跚;蒙元的铁骑践踏着堆积如山的儒生尸骸,马蹄扬起的不是尘土,而是破碎的典籍残页。徐青踏着漂浮的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