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薛寒忍着心慌喊秋蘅,却没有回应。
他摸黑抓住秋蘅的手,那只柔软的手滚烫,烫得他心惊。
“阿蘅,你怎么样?”
昏睡中的少女动了动,含糊出声:“薛寒——”
得到回应,薛寒理智回笼,凭着印象找到火石,把火堆点燃。
有了火光,山洞中很快就亮堂起来,让他看清了秋蘅的样子。
她闭着双目,蹙起的眉显然并不舒服,双颊不抹胭脂,却绯红一片。
薛寒伸手落在她额头,脸颊,脖颈,处处滚烫似火,令他的心越坠越深。
水囊中还有剩水,薛寒拿过来凑到秋蘅唇边:“阿蘅,喝点水。”
秋蘅迷迷瞪瞪张嘴喝了几口,更多的水顺着嘴角淌下,流到脖子上。
薛寒用帕子擦了擦,再把帕子完全打湿拧干,敷到秋蘅额头上。
他右手不能用力,只能用左手来做,做完后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阿蘅,还喝水吗?”
秋蘅闭着眼,没有回应。
薛寒静静坐着,被恐惧席卷。
就算是高门府邸,及时请来太医,发热都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的事,是会要命的,何况在这里。
清热解毒的草药山洞中就有,是白日秋蘅采来的,薛寒也认识。
他还记得两个清热的药方,是当过太医的徐伯告诉他的,都是常见草药,就是为了在不便寻医问药时救急用。
薛寒一番挑拣,用那煮过鱼汤的石锅开始熬药,期间把敷在秋蘅额头的帕子数次重新用冷水打湿,为她降温。
“薛寒——”
专注熬药的薛寒心头一颤,看向秋蘅。
双颊通红的少女仍闭着眼,嘴唇翕动:“我热。”
薛寒握握她的手:“药很快就熬好了,等喝了药就不热了。”
“薛寒,你养父对你好不好?”
薛寒愣了愣,细看秋蘅表情,却发现她并没有清醒。
原来阿蘅在说梦话。
那阿蘅听得见他的回答吗?
薛寒不知道,但不忍心不回应:“养父对我还可以。”
养父是宦官,性情难免有些难测,对他也是打压远比慈爱多。但薛寒不是生来锦衣玉食的,本就出生在穷苦人家,后来沦为乞儿,他再清楚不过穷人家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许多父母或是出于生活磋磨,或是见识局限,对子女打骂甚至不给饭吃都常见。养父让他衣食无忧,学到安身立命的本领,就算有私心利益,也不能说对他不好。
“薛寒,要是我和你养父对立,你会站在哪一边?”
薛寒呆了呆。
“薛寒,你帮我,还是帮你养父……”秋蘅呓语,把压在心底的话问出来。
薛寒沉默一瞬,试探问:“阿蘅,你要杀了我养父吗?”
这话在阿蘅清醒时他不会问,却藏在心中许久了。
当察觉到阿蘅弄死了韩悟,袁成海,方相,而养父突然打听起阿蘅,他就自然而然生出了这种猜测。
薛寒看着昏睡的少女,既怕听到她的答案,又迫切想知道。
“杀了薛全?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薛寒下意识松口气,就听秋蘅接着道:“暂时不杀。”
薛寒:“……”
“那什么时候杀?”
“不知道……再看看吧。”
得到这样的答案,薛寒心情十分复杂。
杀不杀还要临时决定吗?
药好了。
用不惯左手,薛寒费了不小工夫才把药汁舀到竹筒中,等到可以入口,呼唤秋蘅:“阿蘅,喝药了。”
薛寒把秋蘅的头枕在他腿上,端着竹筒小心翼翼喂她。
秋蘅动了动唇,如喂水那样喂进去一些,更多药汁却流出来。
薛寒停下来。
此时清水易得,汤药难得,这些药经不得浪费,阿蘅的热也要尽快退下来。
稍稍犹豫后,薛寒抿了一口药,低下头去。
……
药顺利喂完了,看着昏睡中的秋蘅,薛寒心中并无旖旎,只有担心。
“阿蘅,你说过的,只有一个人走不出这片山脉,你不好起来,我们就只能一起死在这里了。阿蘅,我们还要一起回大夏,你不要忘了……”
闭目昏睡的少女眼皮动了动,一滴泪从眼角滚落。
西姜毁约的消息经过八百里加急,比赵副使一行人回京要快得多。
靖平帝把急报重重摔在龙案上,怒气冲冲:“西姜欺人太甚!”
有血性的大臣站出来:“陛下,西姜以容宁公主并非您亲生为由毁约,分明是早就想好的借口,他们一开始就存着只占便宜不出力的心思。臣认为,应当调遣驻军向西姜施压,方不堕我大夏之威……”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万万不可!我们之所以以厚礼请西姜出兵,就是因为东南民乱一直未平,北齐趁机生事,要是再与西姜对上,不但没得到助力,反而多一个敌人,那情况就不妙了啊!”
“刘大人所言有理。两国来往不是邻舍吵架,一举一动牵扯万千,断不能意气用事……”
等众臣纷纷表达了看法,靖平帝捏捏眉心:“众卿觉得再派贤能与西姜重新商谈更合适?”
看到急报他当然生气,可冷静后只能把怒火压下。
正如大多臣子所言,难不成还要与西姜打起来?那不是原本的麻烦没解决,又添了新麻烦。
“陛下圣明。”
几位不愿对西姜示弱的大臣本就寡不敌众,此时看出靖平帝的心思,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之后就是商议再选何人前往西姜,商量了两日才选出人来。
新选出的使者就不可能像护送容宁郡主时那般行进了,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就在靖平帝时不时想到西姜而气闷,琢磨新派出的使臣到了何处时,又一道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到了他手里。
急到什么程度呢,枢密使带着急报直接夜叩宫门。
靖平帝听了内侍禀报心突突直跳,见到人沉着脸问:“陶卿连夜入宫,所为何事?”
陶枢密也算沉稳之人,此时却声音颤抖:“陛下,边关急报,容宁公主等人于大婚夜杀了西姜王,逃了回来!”
靖平帝脑袋嗡地一声,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