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了。
再也没有声息。
张庸拿着话筒。
？？？
是自己听错了？
是夫人的声音？
幻觉？
算了，无所谓了。
他刚才的话，并没有说错。
事实上，这件事，就是这样和平解决的。
是历史的必然。
和他张庸无关。
放下话筒。
坐回桌后。
将双腿搭在桌面上，闭目养神。
搞钱……
搞钱……
搞钱……
去哪里搞？搞谁？
「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又响。张庸置若罔闻。
果然，天塌下来了。确实等同于古时代的皇帝遭遇不测。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都有那麽多的电话。可想而知，那些大佬，这几天，会有多麽的忙碌。会死多少脑细胞。
希望金陵的电力供应系统撑得住吧。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大停电。
彻夜不眠是常态。宵禁估计也会加强。
一切的一切，
都是未知数。
只有他张庸清楚的知道结果。
终于……
伸手拿起话筒。
看看又是何方神圣来找自己勾连。
结果发现是岑兆海打来的。
「专员。」
「什麽事？」
「附近的167师有异常举动……」
「什麽异常举动？？」
「好像是有点骚乱。」
「骚乱？」
张庸嘴角冷笑。
姓何的是极力主张武力救人的。好像还派遣汤恩伯等人率军威逼潼关，导致局势一度非常紧张。
那个时候，老蒋的性命，真的可谓是命悬一发。
小六子年轻气盛，又觉得放弃东三省是上了老蒋的当，一肚子怨气，将他逼急了，老蒋真的没了。
然而，老蒋不能死。特别是这个时候。真不能死。
确实，很多人都对老蒋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他皮。
但是，客观的现实是，老蒋死了，华夏只会更乱。各路诸侯会更加分崩离析。
名义上，老蒋确实算是多方承认的领袖。
如同汉献帝的性质。
没有这个共主，各路诸侯想要联合抗日，很难。
老蒋死了，谁来牵头？
根本没有可替代人选。
甚至，果党内部，就有可能产生分裂。然后内战。然后日寇会更加轻松吞并华夏。
所以，有见识的人士，都极力斡旋，希冀和平解决此事。
「具体什麽情况？」
「一部分是闹饷。一部分是想要脱离167师。」
「为什麽要脱离167师？」
「传言要裁撤167师，所有人全部遣散回家。他们不想回家。」
「有多少人？」
「一千左右。」
「我知道了。我去处理。你在那边等我。」
「是。」
张庸挂掉电话。
站着。若有所思。然后朝外面叫道：
「来人。」
「到。」
「传令空警四团立刻集合。」
「是。」
很快，空警四团就集合完毕。
他们也好久没有出动了。每天就是训练丶训练丶训练……
坦白说，确实是挺枯燥的。想要出去活动活动。
接到命令，杨步青和宋有明迅速到来。
「专员。」
「跟我去167师。」
「是。」
两人答应着。
张庸来到部队面前。简单检查。
还不错。清一色的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火力还是非常凶猛的。
一个残破不堪的167师，应该不是问题。
「出发。」
「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开进。
这个167师的驻地，距离大校场机场很近。
否则，这边发生的事，岑兆海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迅速上报。
因为167师如果出事，会威胁到机场安全。
张庸开车在前面疾驰。
忽然发现地图边缘，有一个红点。
咦？这边也有红点？
不对劲……
这边是野外啊！
日谍居然渗透到野外来了？
自己一个多月没有出去扫荡，日谍生长的这麽快？
好，回头就出去扫荡。
全部抓回来，关在大校场机场，每天做苦力……
忽然放慢车速。
却是地图边缘出现很多白点。没有标注。没有武器装备。
似乎还排列成队伍。挺整齐的。
疑惑。谁呢？
摆摆手。示意其他人提高警惕。
停车。举起望远镜。
结果看到好多人。都赤裸着上身。就这样默默的站在寒风中。
现在是十二月，金陵气候已经相当寒冷。
皱眉。他们在做什麽？
「陆克明。」
「到。」
「上去问问他们，到底怎麽回事。态度和缓一点。」
「是。」
陆克明带人上前去。
不久以后折返回来。
「专员，都是167师的兵。他们说，如果要将他们遣散的话，不如在这里将他们全部击毙了。」
「他们为什麽不愿意被遣散？」
「因为他们都没有家人。除了打仗，也不会做其他的。」
「是吗？」
张庸若有所思。
原来实情是这样。他相信这样的说法。
当时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很多人当兵一辈子。和家人都失联了。或者没家人。
除了打仗，他们也确实不会其他的技能。离开军队，生存都成问题。
真的将他们遣散了，他们要麽流浪街头。要麽落草为寇。
很多土匪里面就有各种各样落草的老兵。
这样的土匪，往往很难对付。
一千人啊！
遣散了，搞不好就是一千多土匪。
没必要……
正好，自己需要人。
特别和何部长有仇怨的人。最合适。
现在，正是节骨眼的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能够硬杠军政部的人。
好，很好。
当即下车。步行上前。
对方一个壮汉也上前来。光着上身。
立正。
敬礼。
「长官！」
「你叫什麽名字？」
「锺离鼎。」
「你们在这里做什麽？」
「我们要和何部长对话。我们要求得到公正待遇。」
「何部长只会枪毙你们。」
「我们不服。」
「幸好来的是我。否则，你们早就被机枪扫射全死了。」
「你是……」
「我叫张庸。我是军政委员会督察专员。我不听何部长的。我只听委座的。」
「专员大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如果愿意继续从军，可以加入我们空警四团。福利待遇比167师要优厚。但是，我也明说了，眼下是多事之秋。我和何部长不对付。何部长的命令，我是不接受的。说不定会爆发冲突……」
「专员大人，何部长想要遣散我们，我们也和他不对付。」
「既然如此。跟我走吧！」
「是。」
「军装不用了。回去大校场机场。换新的军装。换新的武器。」
「是。」
锺离鼎答应着。
张庸摆摆手。命令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
每个士兵，他都审视一下。
其实不太满意。
强壮的没几个。
感觉都像是营养不太好的样子。
没办法，杂牌军，能吃饱饭都是奢侈。还指望他们身体强壮？
每天两顿。都是稀饭。
菜是没有的。咸菜丶萝卜都得自己想办法。
在他们的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民国的缩影。就是如此的孱弱。如此的瘦小。
如果是冷兵器时代，可能十几个，都打不过一个。
事实上，如果是肉搏战的话，十几个面前这样的国军，真不是一个日寇的对手。
抗战初期，日寇的白刃战是非常厉害的。
连101都吃暗亏……
觉得不能再来第二次平型关了。否则，部队就要打光了……
「锺离鼎。」
「到。」
「这里面有抽大烟的吗？」
「没有。」
「伱确定？」
「报告专员，我确定。」
「好。如果有，我唯你是问。」
「报告专员。我们饭都吃不饱。哪有钱抽大烟？」
「也对……」
张庸点点头。
瘦不拉几，身体孱弱，能接受。
有流氓习气，老兵油子，贪生怕死，也能接受。
唯独抽大烟不能接受。
因为前面两个问题，都是可以改善的。唯独烟土很难戒。后患无穷。
带着队伍回到大校场机场。
换装。
感觉还行吧。
人靠衣装马靠鞍。
换了新军装以后，倒也像模像样。
吃饭。
各种狼吞虎咽。
有人连续吃了八个大馒头。
这饿的……
不过，士气明显提升。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件事，在空警四团，绝对可以吃饱饭。
不但可以吃饱饭，甚至还吃的不错。
白饭丶馒头，敞开吃。
不是一顿两顿。是顿顿。每顿都有。
吃饱了。开始清理欠饷。
法币多的是。
张庸最不想要的就是法币。
偏偏是上次购买油井的时候，外国银行不收法币的。
于是……
发！
发！
发！
自掏腰包清理欠薪。
等事情和平解决以后，再报告上去就行了。
钱司令……
他现在也被扣着呢！
说起来也是倒霉。他才飞过去三天。
然后就事变爆发了。真是太赶趟了。
整编队伍。
正好充实原来的空警四团的架构。
锺离鼎暂时被任命为副团长。其他人也都填满这个坑。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重点，是保护两个地方。」
「一个是油料库。」
「一个是弹药库。」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从里面提取弹药，或者油料。」
「清楚吗？」
张庸缓缓的说道。
想要动用飞机，油料和弹药，缺一不可。
尤其是油料。没有油料。飞机休想上天。
你何应钦有本事，就自己去找油料。反正，金陵丶龙华丶笕桥三个机场，张庸都命令警卫处看死了。
「清楚！」
锺离鼎大声回答。
其他士兵的精神状态也是很不错。
能吃饱饭。
能拿到饷。
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暂时没有武器。
「好。」
张庸差强人意。
以他的能力，暂时也能这样了。
想要做更多？不好意思。超出他的能力了。他是小人物。不是大佬。
忽然看到闵部长急匆匆的赶来。脸色难看。
张庸于是上前来。
「闵部长。」
「少龙……」
「什麽事？」
「军政部来电，命令空军做好出动轰炸潼关的准备。」
「轰炸潼关？」
「对。轰炸潼关。以示威压。」
「何部长的命令？」
「是。」
闵部长脸色很难看。
显然，他也知道这份命令，是非常忌讳的。
委座目前还在东北军的手里，然后国府空军轰炸潼关，谁知道会不会导致东北军狗急跳墙？
那委座就危险了。
可是，这是命令。是来自军政部的。
委座目前无法行驶权力。军政委员会等于是架空了。军政部成了实权部门。
「闵部长，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可是……」
闵部长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执行命令，那就是要委座的命。谁知道以后会怎麽样呢？
可是，如果不执行命令，军政部很有可能立刻派人来替换他。眼下，钱司令也被扣押，其他人又在国外……
整个空军，群龙无首啊！
「来人！」张庸忽然脸色一沉。
锺离鼎急忙上前，「到！」
「将闵部长扣起来！」
「是！」
锺离鼎立刻带人动手。
他也不问原因。只听专员的。专员说抓谁就抓谁。
闵部长：？？？
张庸朝闵部长眨眨眼。
「进去安静几天。」
闵部长立刻明白了。
这是张庸为了避免他难做。帮他找台阶。
现在，他被张庸扣押了。指挥空军的权力，自然是落到了张庸的手上。
以后无论情况如何，他都没有责任。
张庸扛下一切。
「我是督察专员。何应钦管不到我。」
「我只听委座的。」
「何应钦只能指挥其他部队，空军一架飞机他都动不了。」
张庸直白无误的说道。
闵部长点点头。如释重负。满怀感激。
「谢谢。」
「等委座安全回来，事情就结束了。」
「但愿……」
「放心。委座会回来的。」
「唉……」
「岑兆海。」
「到。」
「将闵部长带走。关在阅览室里面。」
「是。」
岑兆海答应着。将闵部长带走。
闵部长轻松愉快。脚不点地的。
张庸忽然看到何元真，于是伸手一指，「去，将他也扣起来。」
「是。」锺离鼎立刻带人冲上去。
关你是谁。
专员说抓谁就抓谁。
专员只听委座的。我们只听专员的。
「你……」
何元真还试图挣扎。
结果被锺离鼎一拳头，直接打晕过去。
张庸：……
好吧。这样也不错。
既然都闹翻了。还客气什麽。直接关禁闭室。
「上官庆。」
「到！」
「立刻召集各部门负责人来这里。不许缺席。违者，军法从事。」
「是。」
上官庆等人急忙去传令。
很快，所有部分的负责人，全部来到。
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听到一些风声。都明白事情非常忌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庸身上。
「从现在开始，我接管空筹部的所有事务。」张庸开门见山。
没有人有异议。
相反的，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主心骨。
一个能扛事的主心骨。
「我命令，从现在开始，任何飞机起飞，都必须经过我的批准。擅自起飞，无论是谁，就地枪决。」
「我只接受委座的命令。你们只接受我的命令。其他人一概不接受。」
「无论是军政部，还是其他人，都没有权力指挥我们空军。明白吗？」
张庸板着脸。一字一顿。
没错，他就是针对何应钦的。防的就是他。
「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我不希望你们人头落地。一切责任，你们全部推给我！解散。」
张庸摆摆手。
众人都是如释重负的散去。
主心骨有了。他们只需要听从主心骨的命令。
张庸回到办公室。
打电话给上海龙华机场。找章平。
那边，级别最高的就是章平。他现在常驻龙华机场。
「章平，是我。」
「专员。」
「章平，我现在用军政委员会督察专员的身份命令你，从现在开始，所有飞机，必须经过我的批准，才能起飞。」
「是。」
「重复一遍。」
「报告专员。从现在开始，所有飞机，必须经过您的批准，才能起飞。」
「好。就这样。有任何外来压力，你都推给我。我负全责。」
「明白了。」
「好。就这样。传令下去。如果违抗，军法从事。」
「是。」
章平如释重负。
他现在也是有点茫然，又有点慌乱。
谁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麽情况。万一需要用到空军飞机，后果可大可小……
现在好了，张庸出面了。扛下所有责任。他们只需要执行张庸的命令即可。
张庸又打给笕桥机场。
当然也是重复相同的命令。那边同样回答严格执行。
然后……
张庸来到空筹部。
他很少来这里。因为平时不需要。
钱司令和闵部长，都在这边。没有他什麽事。但是现在，有事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现在就是那个大王。必须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你何应钦在外面随便折腾，我管不到。但是，你想要使用空军，绝对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专员！」
「专员！」
所有军官全部起立。
立正。
敬礼。
张庸点点头。举手还礼。
没有什麽不适的。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国府空军的老大。
当仁不让。
除了委座和夫人，谁来都不好使。
「立刻给所有机场发电。」
「是。」
「通告他们，所有飞机，起飞之前必须向空筹部报告。必须得到我的批准，才能起飞。否则，严惩不贷。责任人就地处决。」
「是。」
所有人都是神色凛然。
眼下是非常时期。他们当然清楚后果。
发报。
通报所有机场。
同时，要求他们回电，表示收到。
张庸就在空筹部坐镇。
临时借用闵部长的办公室。这样对闵部长也有好处。
以后事情解决了，闵部长是被他威压的，自然没事。
「报告……」
「允许起飞……」
「报告……」
「允许起飞……」
不断有申请到来。
都是民航飞机。张庸允许起飞。
草率了……
将民航也包括在内了。
好像自己需要限制的，仅仅是军用飞机？
算了。一切切死再说。
免得有漏洞。
「报告！」
「夫人来了。」
忽然有人急匆匆赶来。
张庸：？？？
哦？夫人？
查看监控地图。没发现。
哦，可能还没有进入机场。要去迎接吗？不需要。
干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知道了。」
张庸淡定回答。没有起来。
那个前来报告的军官欲言又止。觉得很意外。
夫人来了，你也不去迎接？
张庸抬头看着他。
「夫人只是路过。我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
「是。」
「以后也是这样。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是。」
「安排飞机吧。平时用什麽飞机，还是用什麽飞机。」
「是。」
「去吧！」
张庸摆摆手。
那个军官转身离开。
查看地图。
哦，有很多白点出现。
很多车。很多枪。显然是夫人到来了。
惊讶。
随从中，居然有一个黄点。
厉害了……
淡定。
闭目养神。
夫人现在就去西北吗？
单刀赴会救自己老公？
有点勇气啊！
「报告！」
「说。」
「夫人要乘飞机去上海。」
「安排。」
「是。」
将人打发走。
张庸继续闭目养神。
居然不是去西北？去上海做什麽？
难道是要拉上二姐？
懒得多想。
这都是历史大人物思考的事。
他张庸，暂时还没有上历史书的资格。就别操那份心了。
神游天外……
忽然又有军官到来。脸色有些涨红。似乎很激动？
「报告！」
「说。」
「专员，夫人的飞机申请起飞，请你批准。」
「申请？」
张庸一愣。
她起飞还需要申请吗？
还请我批准？
汗……
「夫人说，既然是你颁布的命令，她也服从……」
「这……」
张庸愕然。
随即反应过来。夫人是特别这样做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也是有人利用空军来进行威力恐吓。那样就真的是要他丈夫的命了。
既然他张庸出面主导控制空军，她当然是要给他助力。
连她都服从，其他人谁还敢蛮干？
很好。事成了。
除了他张庸，谁也动不了空军。
难怪来报告的军官激动得脸色涨红。敢情是开眼界了。
连夫人都要服从他张庸的命令。
当即点点头。
语调平静。
「批准起飞。祝一路顺利。」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