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解围

类别:仙侠 作者:季越人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4/04 12:56:06

李牧雁听了这话,只将手按在袖口,略微沉默,似有犹豫,却见一道神通顶着紫光落下,拉过李牧雁,低声道:

“走罢……走罢……该走了!”

翃岩的出现让李牧雁动了动脚步,这才发觉这倪氏的真人多有冷汗,看着是真不愿意拖下去了,而此言一出,也是担了退兵一半的责任,于是默然转身,一同离去。

李曦明只驾驭神通,默默对峙。

现世中的兵马几乎同时向西方退回,西蜀的筑基到底多,哪怕此刻毫无战意,仓促退回,依旧稳若泰山。

翃岩两人才退过西屏山,便见一青灰衣修士驾风上来,拱手行了礼,便道:

“我奉命令,前来接应二位!”

这位观澜真人庆濯乃是庆氏新一代的紫府,二神通已经有些日子,如今神采奕奕,气息圆满,显然是三神通也即将成了,庆家人便不舍得他出战,明显比庆济方好说话得多,翃岩苦笑道:

“未得命令班师,乃是我出言劝诫,非是牧雁一人之意。”

李牧雁一言不发,显得很落寞,默默捏着袖子里的玉符,庆濯则摆手行礼,答道:

“二位多虑了,我便是来请两位收兵的。”

这让李牧雁有些惊讶地抬眉,庆濯叹道:

“魏王白乡斩广蝉,赵军大败! ”

李牧雁心中骤然明悟,翃岩则惊道:

“我见北边白沙滚滚,彩光通天,想着是有人吃了大亏,不曾想的是李介诣——只可惜,他的法身听闻是金地之中窃来,不算惨重。”

庆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

“广蝉折了。”

这句强调让李牧雁与翃岩面色同变,沉默一瞬,都不言语了,半晌才见李牧雁喃喃道:

“谪炁还是厉害。”

庆濯动了动唇,不曾答他。

这话和庆济方一个模样。

庆濯在庆家之中算是温和大方的人物,对白乡的情况了解详细,在庆济方面前不敢多说,眼前却不惯着李牧雁,委婉道:

“谪炁固然厉害,魏王三招见明阳本性,其道行之高,已非俗类,常人所不能比。”

他的话让翃岩忧心忡忡地转过头去,越发恨起来———李牧雁袖子里捏着庆济方给的玉符,本还有一番折腾,若不是他劝住,要结下更多仇怨:

‘庆济方……目中无人,做得实在太难看了…哪怕李牧雁也有了犹豫…我等虽无背景,怎么也是个紫府,在棋盘上也是有号的…哪一日真在大战之中懈怠了、故意收手,你庆济方还真能杀了我等不成!’

他心中念叨得不错,紫府可不是无名之辈,真君也不可能亲自下场,如若倪氏所在被宋廷攻克,翃岩改换门庭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真人目光中渐有阴郁:

‘只盼着庆濯早点突破,分一些人手来,这庆济方手下…我是一日也不肯待了!’

……

太虚。

蜀兵退却,李曦明却没有放松警惕,默默立着神通,灵识已沟通仙鉴,查幽之能扫过太虚,心中琢磨。

李牧雁袖中捏着东西,李曦明自然是知道的,他

假称李周巍即刻就来,本也是唬一唬这人…如若真打起来了,得益的不知是蜀是宋,可终究不会是两家李氏。

‘李牧雁退去也在意料之中……’

正思量间,紫衣女子已然驾云而来,文清真人背着紫玉长剑,婀娜多姿,在一旁行了礼,道:

“多谢前辈!恭喜前辈! ”

她颇有羡慕之色:

“时隔多年…剑仙世家实至名归了!”

“真人言重! ”

文清真人的容貌不差,神通更有加持,即使此刻略有狼狈,仍飘飘如仙子,李曦明笑了笑,匆匆回礼,答道:

“西边……可有消息?”

文清真人答道:

“听闻是大将军动用好几样宝贝,一人守住了,虽有吃力,可有青忽、诚铅两位在,不会出事!”

她看出李曦明心不在焉,也明白望月湖西岸刚刚被犁过一次,有得折腾,颇为善解人意地道:

“我在西屏守着!”

“好!”

李曦明也不客气,一步踏出,立在现世,第一眼就看着李绛淳双目紧闭,眉心剑痕若隐若现,于是一挥袖,六合之光遁隐,将这少年拢在身后。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尤其是将目光注视到对方眉心的剑痕上,沉默了一瞬间,似乎在思考什么,瞳孔中有了明悟与震撼。

可这位真人没有说出一句话,只一掐诀,指尖光芒荟萃,如雨飘落。

正是『天下明』!

『天下明』的六合之光寄于权势之中,很难受寻常范围限制,李曦明一掌控西岸,神通映照之下全力催动!

西岸上的筑基纷纷止步,有种种光彩从气海之中涌出,修复伤创,轻些的如李明宫、南潭沉等人,面色立刻好看起来,而伤势重些的丁威锃、曲不识等人,即刻断肢复生,面色红润!

这明阳神通极为霸道,李曦明立在现世之中,面不改色,已经让西岸的几乎所有筑基修士恢复战力,除了些丁威锃这些法身厉害的要重修身躯,陈鸯、南潭沉这等修坎水的效力不大,其余所有筑基一同拉起!

随着李曦明散去神通,李明宫立刻到了近前,喜道:

“见过真人! ”

李曦明点了点头,却发觉第二个靠过来的是一位面色凌厉的中年人,一身上下满是斑白的鲜嫩肌肤,手脚皮肤无一处完整————可见方才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此人不是他人,乃是大慕法界投来的李桔。

此人本是岭北人士,本事不俗,是广蝉的部下,当时被丁威锃擒拿而回,受了『天下明』一洗,已经浑然忘我,修成筑基后期成了忠心耿耿的拥趸,这么久过去,已从根子上改变了。

这倒是最讽刺的,整个西岸的大战之中,除了个以一敌多的丁威锃,就数此人拼杀最为凶狠,他投湖之后修为大有长进,装备齐全,又受加持,寿元也好,根基也罢,全然不在乎,把围攻他的蜀将看得一愣一愣。

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眼前的李桔一开始足足折了七十余年的寿命、殆尽了大半个仙基,李曦明晚出手一步,他必然在西岸当场陨落!

可哪怕六合之光相救,神通及时来补,他也折了三十余年的寿元。

李曦明看在眼里,略有复杂,点头道:

“好。 ”

得了他这一句话,李桔根本不需要什么赏赐,荣幸欣喜之极,伏地而拜。

李遂宁跟在后头,看在眼里,心中感怀。

可以说西岸能拖到如今,就数他李桔、丁威锃与打起架来最拼命的嫡系李周达居功至伟?西岸没有像前世一样顷刻告破,勉强喘息,靠的就是多出来的丁威锃和李桔!

李曦明则侧过脸,低声道:

“伤亡如何?”

李明宫迈了一步,答道:

“尊大人命令,攻宋之前,西屏山对岸的庄家已经迁回,损失不大,方才撤退又有序…并无大碍,唯独有个筑基的客卿折了,叫蒲榆,年岁不大,是蒲家才突破的家主…很可惜,与蒲榆一同突破的还有田家家主田陵…他运气好些,逃出一条命来。”

“其余…练气的修士折了很多,是最惨痛的……”

李明宫左右扫了一眼,特地低声道:

“丁客卿的长子…叫丁予鸣,第一次出来斗法,也折了。”

丁威锃向来是第一个来见他的,如今不在,显然去寻找尸骨了,李曦明略微沉默,挥散了闲杂人等,带着李明宫两人乘风下去,这汉子用玉盒装了骨血,正巧迎风上来。

盒中赤血殷殷,白骨森森,到了这份上,已经死透了, 『牝水』也救不回来。

“拜见真人!”

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神色恭敬地拜了,李曦明则扶他起来,只拍了拍他肩膀,这汉子等了一息,没听到命令,罕见地提了要求,答道:

“属下应回告妻女。”

李曦明放他走了,李明宫低声道:

“丁客卿一女两子,次子早年修行太急,没能跨过练气折了,长子又夭折,如今只余下一女丁予菁,天赋极佳,正准备度过筑基生死关,所幸长子留有一孙,为他保下血脉。”

李遂宁只沉默————其实前世丁威锃过早陨落,丁予菁不得不出来操弄白事,慢了一步冲击筑基,与丁予鸣一同折在今日的西岸,丁氏一度辉煌,也不过余下寡妇幼孙。

这幼孙叫丁闱离,在李周达军中,一同死在王渠绾手里,也是个忠贞之士。

‘丁氏三代满门忠贞,报恩而死,未有一丝懈怠。

在李遂宁看来如今的情况已经比当初好了太多,庄平野也未死,尤其是身为筑基后期修士的妙水、丁威锃、李明宫等人皆无大恙,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正思量着,脚底的天光已经落向栀景山,李曦明先将李绛淳送回,这才回到山顶,见着李绛宗押着一俘虏上来。

此人颇为精瘦,相貌中年,颤颤巍巍在阁前跪了,拜道:

“小人林原,拜见真人!”

这蜀将结结巴巴开始攀起关系,说起什么祖上是随李将军、庄成一起攻打称水的,李曦明岂能轻信他,只道:

“抬头!

这修士愣都愣不了一下,呜呼一声丢了魂,李曦明心情不佳,挥退了他,道:

“跟着李桔去。”

众人战战,李曦明则接过李绛宗手中的伤亡名录,起身读着,在山间踱了一步,着实心疼,暗暗记下。

他微微闭目,心中渐渐沉了。

李绛淳的模样仍在眼前,那剑痕映照在眼中,让他心中一片沉默,骤然想起当年长剑横空,铜剑破碎,自家兄弟倒在自己怀里的那句话:

‘明哥儿,青尺剑中应还有剑仙后手,或是传承!

李曦峻吐血的模样仍然映照在他脑海,那双意味不明确却明亮至极的眼睛直视他心底,昭景真人心底却一片谨慎与寒战:

‘传承?一位筑基修士留下的传承————仙鉴都探查不出异常、我紫府命神通都看不出来的传承?’

‘对么?’

这位真人沉默在原地,神色极为平静,心中如同雪崩般的疑惑被他斩灭于心底,命神通收回,归为一片寂静。

‘我太愚钝了,峻哥儿…竟然不曾听出你的弦外之音………’

‘你说剑仙,不说前辈,是也不是?’

他突然叹了一声,似乎在感叹手中名录上生命的流逝,没有半点异样地回头看向诸位晚辈,道:

“西屏有一紫府大阵才好。”

……

镗刀山。

天地之中灰云滚滚,祥光与彩色坐落在深深的黑暗中,庞大的身影显得分外可怖,种种金身攀附其上,如同无上释土,极为壮观。

而在黑暗的另一头,光明灿灿的玉真之轮同样投下诸多如棉絮一般的彩色,在空中化为种种变化,将飞来的华光——化解抛去,化为满天的香灰,飒飒而落。

剑修持剑而立,满面杀机,另一侧的金眸王者立着一戟,身周天光闪烁,威风八面。

一度僵持。

那释土之上,摩诃金身耸立,低低看向另一侧的和尚。

江头首眯着眼,面色阴沉,拿捏不定。

‘广蝉竟然……竟然折了!’

听到这消息,江头首心中可谓是极为沉重。

大欲道与大慕法界都有这一二分的明阳机缘,谁也不欲谁夺了去,广蝉之死代表大欲道手里的棋子价值立刻翻了好几番,天琅骘几乎要笑出眼泪来,江头首不是广蝉的支持者,可大欲道近来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下天琅骘必然高枕无忧,不用再害怕插手慢了让大慕法界先得了什么好处,更会继续坐山观虎斗…大元光隐山…已然…拖不住了…’

他明白天琅骘只想吃好处,如果白乡那头有战功,甚至向南推使得大元光隐山孤立无援,天琅骘一定会出手分一杯羹,可如今两相僵持,天琅骘自然是得意地等着!

‘当日他假模假样,极力劝我斩明慧,我看他修为高,是个人物,倒是轻信了他,显然他早就为今天做准备…希望我坏了莲花寺的关系…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幸…所幸这师兄弟未死……’

江头首幡然醒悟,多有后悔之色,可如今绝不是僵持的时机,他只能冷冷地道:

“和拓跋将军、遮卢说一句……不必围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望见释土的光彩一点点收敛,沉默的天际之中暗且沉,刘白召回天际的青锋,摇头冷笑:

“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李周巍点头,颇有兴趣的看着天空之中如锦般的神通,收戟而立,问道:

“这是『间道锦』?倒不像『玉真』了。”

那天空中变化灵动的神通赫然是费家曾经的『间道锦』,当年如披风一般锁在费望白身上的神妙如今却找不出半点曾经的模样,刘白点了点头,只笑道:

“『间道锦』是玉真之中素德钟爱所在,有物性之变,我道统中有一二秘术,正巧能发挥其物变之能,让魏王见笑了。”

刘白传承不浅,这句话兴许对自家晚辈有启发,李周巍随意记下,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雄山。

涉及到司徒霍刘白的面色顷刻之间冷了,答道:

“白乡还须人镇守,这里的事就劳烦魏王了,若是有什么安排,尽管派人来白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