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杀阵师

类别:仙侠 作者:观虚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4/04 15:48:02

修士结丹,需要先铸本命法宝。

墨画情况特殊,血肉和灵力的根基浅,寻常的本命法宝,他根本不适用。

勉强用了,也只能勉强结个普普通通的丹。

往后的修行,会更泯然于众人,比之其他天骄,会落下更大的一截,而且几乎没有补救的可能。

因此,只能舍弃通用的法宝形制,另辟蹊径,改用阵法,炼作本命法宝,这也符合他阵师的身份。

但这本命阵法的抉择,同样相当困难。

墨画最初打算铸的本命阵,是大荒皇族的四象青龙神兽阵图。

这阵图开始是邪阵,由万妖谷研制,烙印在大荒皇裔申屠傲身上,后经龙脉净化,彻底成型,但最后被屠先生截胡,连同整张人皮,都给剥走了。

青龙人皮图,在屠先生手里,暂时搞不到手。

自己通过妖纹,推衍龙纹,难度很高,耗时也长,不知要推衍到猴年马月。

而且,墨画深思熟虑后,发觉青龙阵图,也的确不太适合他。

虽然在身上纹个龙,肯定很帅很厉害,但他单薄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了霸道肆虐的龙力反噬。

他出身又平凡,也没所谓的大荒皇族血脉,这大荒皇族传承的青龙阵,根本不是他配纹在身上的。

除了青龙阵图,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二长老说的那副蛮荒古阵图了。

大荒一族,传承悠久。

而二长老,又是大荒一族的古老巫祝,知道不少秘辛,说的话应该有几分根据。

就是不知二长老口中这副尘封许久,甚至曾一度被大荒皇族封禁,连屠先生也不知内情的蛮荒古阵图,到底会是什么阵法……

墨画心中,既是好奇,又是渴望,可随后又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瑜儿在哪,更不知道,那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被屠先生藏在什么地方。

在这偌大的邪神庙里,只靠自己一人,大海捞针一般,去找一个人,找一个雕像,希望太过渺茫。

更何况,这地牢是绝地,屠先生不开门,他根本逃不出去。

即便逃出去了,外面还有羽化老魔,对他虎视眈眈。

茫茫多的金丹魔头,也对他心生垂涎。

群魔乱舞,举目皆敌。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更为棘手的东西。

墨画摸了摸头顶的牙符骨箍。

他此前的惊慌失措,也并不全是装的,屠先生的这个白骨头箍,真的封住了他的神识,让他的神念,根本无法外放。

屠先生猜的没错,封印了他的神识,也就等同于封印了他一切的手段。

只是……

“大荒封印至宝……至于么……”

墨画小声嘀咕道。

自己区区一个筑基修士,需要他动用大荒的至宝,来封印自己?

这个屠先生,可真是舍得……

墨画微微叹了口气。

迄今为止,他的一部分预测对了。

即便他孤身一人,屠先生也不敢杀他。

但同时,另一些部分客观情况,与他的预料又出现了偏差。

那就是屠先生对他太过重视了,对他的“盯防”,也比他想的还要严密太多。

如今,他肉身被困牢狱。

神念被封于识海。

外面妖魔乱舞,更有荒天血祭大阵,遮天蔽地。

这种情况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几乎真的是陷于“绝境”了。

墨画皱眉沉思,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眼下还是只能等,等局势变化,出现转机。

邪神欲借荒天血祭大阵降临于世,如此嚣张猖獗,大逆不道之事,定会引得乾学各方势力,乃至中央道廷震怒,会遭到强力的镇压。

正魔对抗之下,如此剧烈的局势,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变化。

而这个变化中,就有自己的机会。

所以,一定要有耐心地等。

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自己头上的这个“白骨头箍”的封印。

否则神识被封印,一身手段全部被“废”,哪怕机会来了,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墨画沉下心来,神识内敛,开始自我渗透,研究自己头上的“白骨头箍”。

这白骨箍的来历,屠先生没明说,只说是数千年前,他大荒一族的高人,亲手炼制的至宝。

但按墨画的猜测,其内核应当是一套十分高

明的神道封印阵法。

能将自己吸收神髓而纯金化的神念封印住,可见这神道阵法的水准必然极高。

即便是神明,恐怕也会被封印住。

但问题在于,墨画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神明,甚至他都未必可以被定义为“神明”。

神明是天生的,天生自带神通。

墨画的神念如神明,是他自己修来的。

而他这个“神明”,甚至还是一个可以不断体悟天道,学阵法,并以神念构生阵法的“异类”。

这一点,除了被他“吞噬”掉的邪神化身,几乎没人知道。

就在墨画,不断尝试内视自我,沟通识海,感知白骨头箍封印的同时,乾学州界,激流涌动,腥风血雨越来越猛烈,并且不断向外蔓延,越来越多的州界和修士,被牵扯了进来。

荒天血祭大阵,是准三品大阵,染指不到五品乾学州界。

但乾学周边,所有三品以下的地界,却几乎都蒙上了一片血色,一点点被荒天血祭大阵吞噬。

天边的血色,越来越鲜艳。

血色中,恐怖的邪念,在蠢蠢欲动。

而在邪念涌动,和血色覆盖之下,各州界随时随地,都不断有正魔双方修士爆发厮杀。

不断有散修,或普通修士,死在魔道手里,而后被阴尸谷的尸修,炼成行尸或铁尸。

魔剑门屠杀修士,祭祀魔剑。

万妖山的妖修,开始残食人肉,残肢遍地。

血炼门的修士,则开始吸血,转化“血奴”。

合欢宗则抓捕少男少女,于山林野合,以双修功法,将人榨成人干。

……

各种血腥残忍,不一而足。

同样,也有越来越多的魔道修士,死在乾学世家宗门,以及道廷司修士的手里。

若论正面实力,乾学州界的正道势力,比之魔修,要强上很多。

更别说诸多洞虚老祖和羽化真人,就坐镇于五品乾学州界之内。

若非因为邪道大阵只在二三品州界蔓延,有天道限制,这群修为恐怖的修士大能,展开洞虚法相,飞天遁地,顷刻间就能将邪神爪牙,及万千魔修,尽数抹灭。

但现在的形势之下,他们根本无法全力施为。

筑基和金丹,才是这场荒天血祭屠杀战的主

力。

因此,战况才会如此焦灼。

正魔双方,以血祭大阵为界限,不断割据拉扯。

血祭大阵外,正道势力强,再加上随着战况加剧,局势白热化,各州界防线全都收缩,大多散修都聚集在仙城中,躲避各类魔修的屠杀。

魔修想要制造大量屠戮,攻城略地,越来越难。

而在血祭大阵内,正道修士同样不是魔修的对手。

即便他们能一时占据上风,甚至一度攻入大阵之内,屠杀部分魔修,但很快又不得不尽快撤离。

因为血祭大阵内,有鲜血地脉流淌。

地脉之中,豢养着数不尽的血肉妖魔,游离着大量看不见的邪祟,一旦被血肉妖魔湮没,或是无形邪祟污染,即便是金丹后期大修士,也有堕化和陨落的危险。

因此种种,这荒天血祭大阵,就成了一道强大的壁垒。

局势也陷入了一种虽然惨烈,但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对双方而言,都不是好事。

荒天血祭大阵,存续时间越长,威力越强,

杀孽越深,邪气越重,危害越大,对乾学各正道势力,也是一种羞辱,对道廷的威严,更是一种冒犯。

而对屠先生等人而言,“平衡”就意味着迟缓,意味着神主诞生的时间,在被一点点拖延,这会招致神主的不满。

同样,迟则容易生变。

但大阵开启本就仓促,他们人手又不足。

无法再造成大量杀戮的情况下,邪阵所用的人皮,人血,人骨等“物资”也匮乏。

即便是屠先生,也没更好的办法,来推进血祭大阵的进度。

就在这种局势下,顾长怀开始动手了。

烟水河上游,血祭大阵外围,一处隐蔽的山峰前。

十多个道廷司金丹典司聚在一起。

顾长怀在地上,摊开一张地形图,图上有阵法纹路,还有几处朱笔批注的红点:

“我去了趟太虚门,求见了荀老先生,将墨画传出来的雁落山阵形图,给老先生看了。”

“荀老先生根据雁落山的大阵阵形,大致推测出了,其他几处血祭大阵的阵图,以及,这几处血祭大阵的阵枢所在,并以红点,标注了出来。”

“大阵阵枢,掌控阵法进度。”

“同样,阵枢之处,必有邪阵师在坐镇。”

“我们的目标,就是根据阵图,突入大阵,找到阵枢节点,屠掉邪阵师……”

顾长怀目光冰冷且狠决,重复了一遍:

“但凡是邪阵师,不必废话,一个不落,全部屠光!”

他清楚记得,墨画对他说的那句话:

出去之后,遇见邪阵师就杀。邪阵师死得越多,他就越安全。

在血祭大阵这件事上,他帮不了墨画,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尽量将邪阵师杀光。

这既是为了墨画,也是为了瑜儿。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顾长怀说完,其余十来个金丹典司,都点了点头。

这其中包括与墨画交情颇深的夏典司,同样也包括受过墨画恩惠的孤山城典司樊进。

这次荒天血祭,牵涉甚广,孤山城也不能幸免。

樊进自然就被征调,前来镇压魔患了。

这对他而言,既是风险,同样也是个机遇。

他出身不好,想往上爬,不怕风险,不怕劳

苦,只怕没机会。

而机会墨画已经给他了,他已经在道廷夏监察面前,露了脸留了名字了。

这次只要能在血祭之难中,不惧危险,不怕辛苦,奋力搏杀,有所表现,之后的提拔,自然是顺理成章。

何况这还是为了帮墨画,樊进更是精神振奋,不敢有一丝懈怠。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面色肃杀。

顾长怀点头,而后众人纷纷开启隐匿灵器,依照荀老先生,圈点出的大阵破绽,顺利潜入大阵,避开妖魔地脉,一路攻杀,找到了阵枢所在。

阵枢布在一处血腥石室内。

室内果真有二三十邪阵师,正在忙着以人血为墨,白骨为媒,布置邪阵,一点点推进血祭大阵的建设进度。

顾长怀二话不说,抽出长剑,剑出如风,干净利落地斩掉了一个邪阵师的头颅。

夏典司一剑刺出,冰血封喉。

樊进也抡起大锤,势如猛虎。

其余金丹典司,也纷纷出手。

这二三十邪阵师,要么被冰剑割喉,要么被双锤砸碎胸口,要么被法术轰杀,要么被扼断脖子……转瞬间便死伤一尽。

顾长怀放了把火,烧了他们的尸体,而后撤离。

大阵之内,邪念充斥,血气蔓延,更有无尽血肉妖魔,他们也不敢久留。

沿途有金丹魔修阻拦,但没拦住,还死了几个。

道廷司众人撤离之后,在烟水河外,稍作休憩。

顾长怀焚了荀老先生给的檀香,以清心凝神,涤尽邪气,之后又带着众人,赶往下一处地点,继续屠杀邪阵师……

顾长怀行事隐秘,手段狠辣,杀一波换一个地方,邪阵师一个接一个送命。

屠先生也终于被杀得受不了了。

……

荒天血祭大阵内,邪神庙。

一间密室中。

屠先生原本死白色的脸色,此时更是露出狰狞。

“果真是该死的顾长怀,在杀我的阵师……”

上官望冷声道:“道廷司如何精准知道这些邪阵师的所在?谁泄的密?”

屠先生目光厉然,“顾长怀……他之前攻破了雁落山,想必是得了血祭大阵的阵图素材,从中

推衍出了什么……”

上官望眉头紧皱。

顾长怀或许不会阵法,但乾学州界,阵法大能可不少,尤其是太虚门的荀老先生,乃五品阵法宗师,造诣深不可测。

血祭大阵封闭,阵图不流露出去,荀老先生或许还看不出什么。

可一旦阵图泄露了,有灵迹可循,以荀老先生的阵法造诣,推衍出一部分大阵格局,并不算难。

尤其是大阵外围的格局,相对粗陋一些。

这部分格局一旦被看透了,阵师的位置,自然也就暴露在了道廷司的屠刀之下。

上官望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在这种筹谋许久的大计中,阵师是极其重要的。

邪阵师死多了,大阵就无法完全开启,大荒的神主,也就无法复生,那他“长生不死”的野心,就无法兑现。

甚至,他可是舍弃了上官家的实权长老之位。

一旦事情败露,他不但一无所有,还要遭各大世家的追缉和围剿,自此沦为见不得光的魔头妖孽。

“屠先生……”上官望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

色,“必须……早做打算。”

屠先生同样皱眉。

他自然也不想,千年苦心毁于一旦。

不想神主的复苏,出现意外。

否则他根本无法向大荒之主交代,大荒的无尽炼狱中,也必有他一席之位。

可现在的问题,却严峻至极。

因为论剑大会的变故,血祭大阵不得不仓促开启。

虽然是成功启动了,但这大阵归根结底,是残缺的,根本就还没建完。

尤其是边缘的地段,根本没办法通过阵枢,连成一片,达成他此前宏伟的构想,从而对乾学州界,构成致命的威胁。

因此,他只能让手下的邪阵师,昼夜不停地赶工。

荒天血祭大阵,格局太大,也铺得太广了,原本人手就捉襟见肘,可偏偏此时,该死的顾长怀横插一脚,杀了他倾注大量心血,培养出的邪阵师。

尤其是雁落山,那被屠掉的七八十位邪阵师,更是让屠先生心中滴血。

现在,顾长怀还在杀。

邪阵师还在死。

形势还在进一步雪上加霜。

再这样下去,一旦大阵彻底停摆,一切就全都完了。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快速将荒天血祭大阵建成,让神主尽快降临……

屠先生皱眉思索片刻,瞳孔一颤,声音低沉道:

“方今之际,唯有一人,能帮我们……”

上官望闻言一惊,问道,“谁?”

屠先生目光微缩,一字一句,缓缓道:

“墨画……”

上官望神情一滞。

他没想到,屠先生竟如此看重墨画。

只是……

上官望皱眉沉思,而后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指望一个筑基弟子,替你建大阵?”

屠先生摇头,“他可不是普通筑基弟子,他是乾学州界,阵道无双的阵法魁首……”

上官望神色微变。

论剑大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脑海,上官望皱眉片刻,目光也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

大荒狱,地牢中。

墨画还在研究着,自己头顶上的白骨头箍,忽而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周身发冷,便向牢门处看去,果真见瘦长的屠先生,吊死鬼一般阴森森站在门外。

“小兄弟……”

屠先生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措辞倒客气了不少,“老夫有一事,请你相助。”

“什么事?”墨画问道。

屠先生开门见山道:“画阵法。”

“画阵法?”墨画疑惑道,“什么阵法?”

屠先生瞳孔微凝,语气郑重,缓缓道:

“荒天血祭大阵……”

墨画只觉心头猛地一颤,连呼吸都漏了一拍,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心底的兴奋,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不,我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