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药师愿从墙上掉下来,呜哇一声呕出猩红的血液,她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势,根本不像是被打了一拳,而是被加速到极限的具装骑兵撞上!
她虽然知道贺兰玉的力量很大,但还是超出她的预料,明王甲的屏障瞬间破碎,若不是她披着等同于二转防御强度的金刚甲,怕是会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现在大概碎了一两根肋骨,药师愿吃了两颗补血丹才感觉勉强缓过气来。回过神来她才感到一阵后怕,她刚刚居然跟贺兰玉这个畜生打了那么久,还跟妹妹夸下海口,结果贺兰玉赤手空拳就差点杀了她。
但恢复行动能力后,药师愿立刻握紧断魂枪就要再次踏入战场。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在这个战场活下去,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掉头就走,祈求奇迹的出现。
哪怕她是吸收了天罡地煞的三转信使,可以跟三大护法并驾齐驱,但跟贺兰家的怪物相比,她仍然柔弱得如同一头幼狼,顶多只能给他们造成一点小麻烦。这个战场的主角一方是假持筑基的贺兰家,另一方则是执御天灾的兔女侠,其余所有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配角。
天灾……药师愿脸上浮现阴霾。
她心里其实早有预料,但看到兔女侠挥舞七步念佛和七星剑在人群中所向披靡地割草,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一
丝忧虑。
光是能永远摧毁秘境,就能猜出世家军镇对天灾传人是何等忌惮。即便这次她们逃出生天,药师愿也不知道该带兔女侠去哪,除非兔女侠落网或者死亡,否则她的通缉必定出现在中原三国的各处,哪怕是盗贼之家的贼公贼婆都无法跟她相提并论。
而且她的实力已经跟不上兔女侠了,跟她在一起,反而会害得兔女侠束手束脚,像刚才贺兰家就想抓住她威胁兔女侠。药师愿习惯了别人用她的侍女威胁她,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当成人质。
她已经无法保护兔女侠了,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兔女侠的人,大概只有兔女侠经常挂在嘴里的兄长,盗贼之家的黄犬。
药师愿仍然没有改变对黄犬的看法,无情,残忍,自私,为了思无邪的传承就派兔女侠千里迢迢去魔道凶地。但在兔女侠拔出丙子椒林的那一刻,药师愿觉得自己败了,彻底败了。
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作为姐姐的黑狼,败给作为哥哥的黄犬。
黄犬敢将传奇长刀丙子椒林借给兔女侠,帮她斩杀贺兰洵,追杀贺兰玉,在这个死局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
而她又做了什么?跟妹妹洗澡,帮妹妹扎辫子,和妹妹一起攻克秘境……可秘境里付出最多的是妹妹,收获最多的却是她这个姐姐……总是说什么未来还未来还,可现在她根本没资格与妹妹共享未来,她只会成为妹妹的累赘。
枉她还觉得黄犬这个兄长是败类,结果她连黄犬都不如。
所以她怎么能退缩?她还有两条命,一条命是要用来偿还兔女侠的恩情,另一条则是用在她死而无憾的事上……保护妹妹恰好都符合两条命的使用条件。
或许妹妹会希望我保全自己吧?可惜我做不到呢。
不自量力也好鲁莽也好,但就是药师愿的骄傲,如果玷污了这点骄傲,药师愿也就不复存在了。
后面传来木棍敲地的声音,药师愿转头一看,发现是北游撑着木棍走过来。
他拖着一条伤腿,每走一步额头就沁出更多汗,这个从一开始就出局的大护法,无论谁胜谁负他都是待宰的羔羊,连跑都跑不掉,但他此时脸上却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就像是赶着去看免费大戏的残疾老农。药师愿想起兔女侠曾评价北游是‘乐子人’,现在一看,分得真准。
“哦,某不用扶,都快走到了。”北游挥挥手表示不用客气,反而令药师愿有些郁闷————她本来也没打算扶他。
返回山寨前的大空地,药师愿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贺兰玉的无头尸体倒在距离山寨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对三转信使来说,这就是一步之遥。
贺兰玉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他的筑基老祖宗面前!
被追杀了一整条路最后像狗一样被宰掉!
药师愿这时才意识到她们刚刚做了一件多么骇人听闻的事,简直是要将筑基真人得罪死!她微微移开视线,看向山寨门口的白发客。
刚刚药师愿只顾着对付贺兰玉,还真没怎么关注山寨门口的冬狩真人。现在她望过去,冬狩真人也转头瞥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忘记了呼吸,脑袋一片空白,哪怕立刻移开视线,也仍旧无法摆脱那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明明隔着太阴华盖,还有还有那么长的距离,但药师愿却感觉冬狩真人只要伸手就能捏死自己,无法逃到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就像孤狼在草原遇到了千万名具装骑兵墙式冲锋,即便不是天灾,也是绝望的浩劫!
而更令药师愿惊恐的是,是兔女侠在搜尸。
她站在距离冬狩真人五步远的地方,蹲下来搜贺兰玉的尸体!
她不仅在筑基真人面前强杀了贺兰家的人,还在筑基真人面前搜尸体!
一时间药师愿都有点无语,她不知道兔女侠到底是为了激怒冬狩真人,还是单纯不浪费任何一件战利品。她犹豫了一下,忽然转头跑回山寨后地。
“哈哈哈哈!”
北游笑出声,笑得泪花都出来了,然后因为牵引到伤腿突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撑着木棍,又疼又笑地朝着冬狩真人说道:“一个小姑娘,一个三转的小姑娘,居然当着你筑基真人的面前杀掉了你的族人,而你什么都干不
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搜刮尸体。哎呀某不行了,笑到腿痛,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啊,贺兰狩你都可以跟梁国的镇狱雷王竞争当世最丢人的筑基了。”
冬狩真人并没有被激怒,而是疑惑地看向北游:“你认识我?”
贺兰狩这个名字可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筑基的情报也只有最顶尖的一小撮凡人会了解,寻常三转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位筑基,能体知道冬狩真人这个名号已经是见多识广。北游一个无家无国的魔道三转,哪来的筑基见闻?
“以前跟贺兰家的人喝过酒,聊过几句罢了。”北游随意敷衍两句,转头喊道:“血相你没点眼力见吗?过来扶一下某!”
血相神出鬼没地闪到北游面前,一脚踢飞北游用来支撑的木棍,看着北游狠狠摔到地上,他才心满意足地躲回石头后面,避开筑基真人的视线,堪称自欺欺人。
北游也不在意,撑着身体坐在地上,望着冬狩真人笑道:“你太小看她们了。”
他居然就这样跟冬狩真人聊起来,仿佛没有受到丝毫来自筑基强者的威压,而冬狩真人居然也回答他了:“思无邪的天灾传承,稍稍有些出乎意料。”
“这就没意思了啊,难道冬狩真人想说你的失败更多是因为另外一名筑基信使的布置,跟她们其实没多大关系?”北游摇摇头:“但掌握力量和敢于使用力量是两回事,在今天之前,你会觉得有人敢在你面前杀掉你的猎犬吗?血都要溅到你身上了。”
他瞥了一眼正在脱掉贺兰玉靴子的兔女侠,嘴角抽动:“甚至还背对着你搜刮你族人的尸体。看着这么勇敢的年轻人,某都觉得自己老了。”
冬狩真人看着兔女侠一晃一晃的大麻花辫,即便脸上再怎么无悲无喜,放在背后的双手还是握紧了拳头。如果兔女侠嘲讽他,质问他,辱骂他,耻笑他,跟北游一样情绪激动,冬狩真人反倒不会在意。
小动物朝着猎人大声叫喊,只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惧。冬狩真人看得出北游很怕,所以他才会那么张狂,仿佛只要表现得毫无畏惧,就真的能无所畏惧。
但兔女侠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头搜尸,仿佛在她眼里,筑基信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浪费一点精力,还是搜刮战利品更实际。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
般若曾在情报里提及兔女侠疑似有筑基背景,冬狩真人是不信的,中原三国的筑基就这么多,还能藏到哪里?但现在,他却渐渐倾向这个猜测。
只有背靠筑基,才会不怕筑基。
冬狩真人甚至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不屑,仿佛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很快就能超越的墓碑。偏偏她还真有这个资格年纪轻轻就三转并且是天灾传人,一旦她筑基,天下谁能挡!?思虑至此,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意。
笑意吟吟的北游瞬间变了脸色,朝着兔女侠说道:“星雨女侠,某看你最好还是快点跑。”
“大叔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兔女侠似乎又变回臭屁小姑娘,将贺兰玉最后一件信物收走才站起来。此时药师愿匆忙从山寨后地赶回来,手里拿着好几件信物,直接塞进兔女侠手里:“你的战利品。”
“哦!”兔女侠将所有信物收走:“卖出去了再跟你分————对了,那里还有好多魔道信使的尸体————”
“小心!”
药师愿忽然将兔女侠抱起来护到后面,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兔女侠。只见太阴华盖外的冬狩真人,手里多出了一把枯木长弓,而他的手指,正在拉开长弓的弓弦!
弓弦绷紧的声音,就像是绞在她们喉咙的绳索,一点一点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