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的早上，药师愿准时在辰正醒来。
对普通人家来说这个时间其实有点晚了，但魔道信使向来是晚睡晚起的夜猫子，许多人甚至是晚上很难睡着，宁愿灌酒灌到天昏地暗都不愿闭上眼睛，非要大白天才有那么一丝丝安全感，而且但凡有点动静都会惊醒。
按兔女侠的说法，他们是应激产生的神经衰弱。药师愿自然没有这种毛病，但既然大家都是这种作息，她也没必要特立独行，太早起来还会影响别人睡觉。
舞秋侍冬早就备好热水毛巾，一听到药师愿起床的声音她们就敲门进来，然后轻车熟路地帮药师愿擦脸洗漱梳头，舞秋会温柔地用蘸了细盐的牙刷为药师愿刷牙，侍冬则是在后面为她扎好头发。
等药师愿站起来，她们就帮忙脱掉被撑起来的睡衣，换上束胸和紧身衣物，穿戴内甲、明王甲、裙甲、金刚外甲、披风，不一会儿药师愿就完成全副武装，全程都不需要自己动，侍女们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兔女侠趴在床上，小脚翘起来晃来晃去：“但每次都觉得姐姐你简直跟婴儿一样，连我哥都没你这么懒，他好歹会自己刷牙，下雨了也会自己找地方躲。”
“妹妹你不懂，舞秋侍冬习惯伺候我了，不让她们伺候她们还会伤心呢。”
“是啊是啊。”舞秋侍冬连连点头。
“听起来好像逼良为娼。”
药师愿坐在床边，揉着兔女侠的小脑袋：“这个世界虽然有你和我这样的强者，但也有许多许多弱者，跟可以找到自己出路的强者不一样，弱者是需要稳定的依靠才能安心。我父亲做过很多很多错事，但有一件事我觉得他做得很对，那就是大开筵席铺张浪费。”
“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光是为了服务晋国公府的宴席就产生了成千上万个岗位，背后是成千上万个家庭获利，这还没算宰杀的畜生也会分门别类流入到市场，进一步降低长安的物价。”
“强者可以从秘境源源不断获取收益，如果还过得吝啬清贫，他的灵玉怎么流入市场？怎么让其他不能进入秘境的弱者获利？弱者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意义，就是被强者需要。”
兔女侠听得歪了歪脑袋：“但这跟你要舞秋侍冬伺候你起床有什么关系？就算你自己起床洗漱，她们也得帮你洗衣做饭，也是被你需要啊。”
药师愿沉默片刻，将兔女侠抱过来揉乱头发：“就你多嘴，你们快过来让女侠也体验一下郡主的起床待遇，这样她就没资格说我了。”
舞秋侍冬两人掩嘴笑着过来帮兔女侠洗漱。本来兔女侠一般打坐冥想也会穿好衣服全副武装，起床就是一伸腿的事，就等着哪个不长眼的淫贼闯进来然后暴雨时间将对方刺成蜂窝，但昨晚她忽然变得粘人许多，洗完澡就抱着药师愿沉沉睡去，现在起床头发都散开来。
药师愿让兔女侠坐在梳妆台前，为她扎好大麻花辫，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比你自己扎得好看多了吧？让侍女伺候起床是有道理的，自己来又麻烦又不够精细。”
兔女侠晃了晃脑袋：“但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拆开辫子，就算脏了冲冲就行。”
药师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没见过比兔女侠更独特的发质，刚洗完就干了，仿佛每根发丝都是光滑到水珠无法停留的琉璃。
不仅如此，她的肌肤也是丝毫不会沾水，一离开浴桶就变得干干净净，如果穿上湿漉漉的衣服还会因此迅速干燥，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小太阳……怪不得当初在岐山附近相遇时，她们主仆三人都脏兮兮的，兔女侠却像是刚离开家门踏青的小姑娘。
毕竟她们不可能在逃亡中抽空洗漱，而兔女侠只要路过水源跳进去，就能顺便完成清洗。再加上她能一边休息一边警戒的奇异能力以及可以无视距离传送物资的收纳信物，药师愿心里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好用。
不需要担忧安全，不需要考虑后勤，只需要在地图指出一个地点，她就能不远万里跑过去，甚至始终都保持漂漂亮亮，仿佛造物主从一开始，就将她设计成一个好用又好看的工具。
但人不能活得跟工具一样……药师愿半蹲着，脑袋凑到兔女侠旁边，“洗澡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你如果自己嫌麻烦，就让舞秋侍冬帮忙，我也会帮你扎辫子。”
“如果你什么事都不需要我们，我们会伤心的。”
兔女侠侧头看她：“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是强者吗？强者也得被其他人需要？”
“因为我和你不仅仅是强者与强者，还是姐姐与妹妹。”药师愿笑道：“姐姐肯定会希望妹妹更粘人更需要自己一点。”
兔女侠望着镜子里的小姑娘：“那以后都让你帮忙扎辫子？”
“好，就这样说定了。”药师愿伸出小指头：“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这种行为对你来说可能刚刚好，但对我来说有点太幼稚了。”兔女侠吐槽一句，不过还是跟她拉勾了，“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等大小姑娘离开房间，外面的仆人已经等候多时。她们也不惊讶，跟着仆人来到斩妖大厅的二楼会议室。
“北游大叔你不画画了？”兔女侠一来就好奇问道，会议室的方桌上干干净净，没有画卷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颜料。
“画完了。”北游说道：“不过某不太满意，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修改。”
“为什么还要等合适的时机？”
“你又不画画，某跟你说不明白。”
“我猜肯定是画得很烂，不好意思拿出来。”兔女侠说道。
“别废话了！”血相不耐烦说道：“五天时间已过，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没能攻克尸王，也没能获得思无邪的遗产。”
“早有预料，”药师愿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们真的坚持到最后一刻，我还以为你们昨天就该找我们了。”
“某其实也想昨天就找你们，但般若和血相觉得自己状态不好，就算找你们也没法继续挑战尸王，所以还是等到今天。”北游说道。
“是担心打败尸王后没办法跟我们争夺传承吧。”药师愿一语点破他们的小心思，“不过我倒是感觉很荣幸，明明是你们五天都无法攻陷的难关，却相信我们一来就能水到渠成。”
“假如连你们都没办法，那么这一关大概又要拦阻世人一百年了。”般若苦笑道：“这五天已经打得贫僧心灰意冷了，思无邪在里面留下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带路吧。”兔女侠看了眼外面的朝阳：“打得快一点说不定还来得及吃午饭。”
血相冷笑一声，都懒得嘲讽她，但兔女侠此时却突然想起什么：“大叔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根苦瓜？”
“如果你能打通尸骨林，我就在你面前生吃苦瓜。”血相顿了顿，又补充道：“在中午之前。”
别说大小姑娘了，就连北游和般若都投来怪异的眼神————打通尸骨林本就是天大的难题，你居然还加个时间限制？
都不知道该说你怂呢，还是该说你对她们就这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