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类别:武侠 作者:乐事薯片黄瓜味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6/28 04:45:01

「大李——」

朱载站在棺柠旁边,看着里面身体残缺、昏迷不醒的李淼,扶在棺材边沿上的手紧紧了起来,力量之大甚至将木头得崩碎。

碎屑扎入掌心,血液顺着棺材边沿流下,他却是丝毫未觉。

半响,他伸出手去,为李淼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将他散落的长发仔细挽起。

「你看你这幅惫懒的样子,说了你多少次也不听—衣服要穿好,整日吊儿郎当的,

怪不得三十多岁都找不上个媳妇儿整天气老夫,本来还觉得要被气得死在你前头,怎得这般不争气——」

朱载絮絮叻叨地说着话。

干清宫之内,却无人敢于出声。

哪怕是阮梅、朱守静这些境界远胜于朱载的天人,也没有敢发出动静。

他们都感受到了,这个一年来被政事消磨地好像失去了脾气的老头儿,逐渐变得锋利了起来。

杀意。

如果说李淼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就像是酷暑烈日一般酷烈,那朱载的杀意,就像是冬日里潮湿的空气一般,一点点沁入关节、泪透了骨髓,无可躲避、无可阻挡。

锦衣卫指挥使,朱载。

那个在年老体衰、加上被皇帝猜忌后,逐渐想着退居幕后,将锦衣卫交给李淼的老头儿,一点点恢复了年轻时的锋锐和残酷。

安梓扬犹豫着开口。

「老指挥使—」他仍旧这样称呼着:「您不必心焦,指挥使陷入沉睡之前说过,不出三五日他就会醒,眼下只是—」」

朱载扫了他一眼。

安梓扬便将话咽了回去。

还是皇帝斟酌着开口。

「朱爱卿,朕查探了李爱卿的状况,虽然诡异,但真气流转和周天运行都还在运转,

应该如他所说,没有大碍才对。」

朱载缓缓摇了摇头。

「不。」

「陛下不懂他。」

「这个家伙,性子最为狂傲,从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就算再难再累,在自家人面前也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如果有其他选择,他绝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幅狼狐的姿态..」

「他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

「从小,就是这样。」

随着朱载叹了最后一口气,直起身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是老夫太过依赖他了,总是将担子交到他的肩膀上,前些日子他让安梓扬准备王恭厂的事情,我还想着,或许只是未雨绸缪之策。」

「安梓扬与老夫吵了一架,被我强压了下去——其实不该如此的,是他扛下的东西太多,叫我们这些人,都生了惫懒懈怠之心———」」

话语中带着自嘲,视线却是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之前,是老夫错了。」

「错在总是想着大局,想着求全,瞻前顾后,最后将大李逼到了眼下的境地。」

「安梓扬,梅青禾。」

两人前行一步,抱拳。

「命你二人领四位供奉,搜捕京城之中所有江湖人。不论门派、出身、境界,尽数擒获后押往王恭厂旧址,若有一丝反抗,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是!」

安梓扬与梅青禾领命而去。

「朱守静,阮梅。」

「你二人带孝陵卫与锦衣卫搜查京城,所有天人,无论是什么长相、身材、出身,一概视作瀛洲贼子,当场格杀。」

朱守静没有说话,阮梅却是猛地抬头。

视线与朱载的视线交汇,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低下头,拱手回答。

「是!」

领命而去。

朱载又将视线转到一侧。

「曹含雁,郜暗羽,你二人是大李新收的属下,不曾见过我,我也不清楚你二人的秉性。接下来的差事,你们可以不接。」

曹含雁和部暗羽前行一步,单膝跪下。

「老大人尽管吩咐。」

「朱爷爷说啥就是啥!」

曹含雁猛地转头看了一眼部暗羽,又猛地低下头,暗自后悔怎么没提前跟郜暗羽交代好。

是,道理上来讲,郜暗羽一直喊李淼叔叔,论辈分喊朱载一句爷爷也算合理关键李淼愿意开这个玩笑,朱载可不一定愿意!

但好在朱载没有计较的意思。

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制暗羽,便继续说道。

「着你二人带领禁军,将宫内的所有太监、宫女,除去经过陛下查验的,但凡有一丝嫌疑,当场诛杀。」

曹含雁一咬牙。

「—是。」

他知道朱载的意思。

这是要将所有藏在宫内的刘瑾分身,全部扫清。

其实这是早就应该去做的事情。

但这动作太大,加上波及的人命太多,所以朱载一直没有动手-但现在,他不在乎了。

这其中,必定会波及许多无辜之人。

曹含雁不想去做这件事,但如果交给其他人,只会杀的更多。所以他只能答应下来,

至少由他来做,死的人会稍少一些。

部暗羽倒是没什么负担,只点头应是,拉着曹含雁就出了门。

三两句交代完了差事。

宫内就空了出来。

只剩下皇帝、朱载和一个老者。

刑部尚书,唐兰舟。

昨夜被假李淼杀上门来、死了老妻,后来被李淼救下的老头儿,现在正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双手交握于膝上,闭着眼晴,似乎是在假寐。

「唐公。」

朱载喊了一声。

唐兰舟睁开了双眼,看向朱载。

朱载一滞。

他本来是有些瞧不起这位唐大人的。

谨小慎微、四面逢迎、期期艾艾,整个大朔朝堂的六部主官之中,最好欺负的就是这位唐大人。

但视线交汇,朱载却是险些认不出他。

那个软弱胆小的老头儿,消失了。

一双眸子深沉如海,又漆黑如渊,再无半点畏缩,只剩下了一片死寂与平静。

唐兰舟缓缓站起身,对着朱载施了一礼。

「老夫听明白了,朱公。」

「昨晚杀我老妻之人,是与阎松勾结的江湖人。杀我,是为了引发朝堂动荡,再度勾起文官对宗室的不满,以重演逼宫之事,对吗?」

朱载点了点头。

唐兰舟面无表情地、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

「如此,我愿为朱公做一件事。」

朱载皱了皱眉。

「何事?」

「清洗朝堂,屠戮文官,斩草除根。」

唐兰舟平静地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书。

「这是老夫数十年来,搜集的所有官员的把柄,之前是想着或许有一日遭难,能换一条命出来,现在却是正合用。」

「屠戮文官的事情,由我这个两朝老臣、尚活着的文官中官位最高之人、刑部主官来做,想来也会方便一些。」

「我那些门生故吏,之前从未与宗室打过交道,想来就算是杀得人多一些,也不会将事情引到宗室的头上。」

他说完之后,一拱手,转身朝外走去。

朱载却是咬了咬牙,问道。

「唐公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可想过自己会如何收场?」

唐兰舟摆了摆手。

「有死而已。」

「朱公尽管拿老夫项上人头去平息事态,老夫会将门生故吏尽数交与你手,还望我死后,朱公和陛下能代为关照一二。」

「对了,我那老妻的尸骸,需要个好件作来拼,劳烦朱公从锦衣卫里找个得力的人手。拼好了,告知我一声,我好准备去死。

朱载再度喊了一声。

「唐公,往日我只觉得你有些迁腐软弱,现下看来你也是能做事之人,不如商量个计划,只将阎松的党羽清洗一—」

唐兰舟已经走远。

他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必,老夫也只是求死。」

「想杀人了,忍不住的,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