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生说出来的几个字，玄澈慢慢点了点头，脸上一半是凝重，一半是木然。
木然是因为那半张脸还麻着。
“晦暗天使，这是唯一有可能把这原本不相干的两方联系到一起的‘共同利益’，”于生努力无视了玄澈那半脸麻木偶尔还不自主抽一下的状态，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严肃起来，“崇圣隐修会从前些年的低调蛰伏到现在出外搞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玄澈也跟着点点头：“此事我亦从师父那里听过，说是那群邪道中人认为借助‘天使触媒’的力量就可以实现对宇宙的‘疗愈’，而除了这东西，这世间大概也没什么可以让这群自视为‘圣人’的家伙屈尊去与其他势力‘合作’了。”
当线索忽然被串联起来，一直困厄的思路便瞬间打通，于生立刻便顺着玄澈的话继续往下说道：“另一方面，云清子消失千年，而他消失之前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便是在戍寂附近与某种未知强敌激战！”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从相互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连旁边一直在老老实实旁听的郑直都已经反应过来：“你们是说，当年跟云清子打的……是个晦暗天使？！”
“很有这个可能，”玄澈沉声开口，“如果不是这等强敌，像云清子那样经历过岁月重铸年代的上古大能又怎可能轻易落败？毕竟当年有人勘察过那战场，现场甚至发现了精魂烧尽之后的尸身残片……寻常情况下，绝顶强者即便落败又怎会败成那样？”
“但他没死，”于生则眉头紧锁，紧接着开口，“而且从现在崇圣隐修会与之合作的情况来看，他当年应该不只是‘存活’了下来……”
郑直眨眨眼，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手里有天使触媒！！”
“这可能吗？”玄澈半脸的不可思议，“与晦暗天使遭遇之后幸存的案例倒是有的，但近距离‘打’过一场之后不但幸存下来，还能从其身上剥下些残片……”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有点动摇起来，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于生身上。
“你别看我啊，我那案例没参考性的，”于生一看对方的眼神就赶紧摆手，“而且我说很多遍了，我跟安卡艾拉真没打起来，我们那是谈话治疗，祂是在完全知情且自愿的情况下选择了安眠……”
“咳咳，我知道，”玄澈赶紧干咳两声，“我是说，既然有于先生这个‘例子’在，那看来从晦暗天使身上剥下‘天使触媒’应该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千年前的云清子如果真
是跟某个晦暗天使拼了个两败俱伤的话……那他如今确实完全有能力跟隐修会合作，甚至让他们的‘大贤者’来给自己冲锋陷阵。”
“只是不知道崇圣隐修会那边到底开出的是什么条件，”于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合作这件事是讲利益交换的，假如云清子能提供给隐修会的是‘天使触媒’，那隐修会呢？他们又能给云清子什么？”
房间中安静了两三秒，元昊真人不紧不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如，解决或压制晦暗天使留下的‘隐患’？”
几道视线同时落在了老帅比身上。
“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元昊真人淡然说道，“从千年前人们在那片战场上发现的痕迹判断，云清子当年一战的结果必是极为惨烈的，从那样的恶战中活下来不可能毫无代价，他千年不曾现世也可以从侧面佐证这一点，而那隐修会，这些年专门研究晦暗天使，我听说他们甚至有一具天使尸骸作为‘样本’，想必在这方面是颇有些建树的。”
“我同意这个猜测，”于生慢慢点了点头，脑海中一边飞快地把现阶段已掌握的情报重新整理一边梳理着其他的问题，“那接下来还有个问题————云清子和崇圣隐修会之间的合作大概搞明白了，那云清子的另一个‘目标’呢？他寻找的‘帝君之遗’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找它？”
“这我便毫无头绪了，”元昊真人摇了摇头，“说到底，
我们甚至连那帝君之遗是什么都不清楚，更不知晓它有何‘用处’。”
“……如果也是为了解决晦暗天使留下的‘隐患’呢？”玄澈仔细想了想，四分之三脸凝重地开口道，“隐修会行事诡谲阴险，又教义偏激，对异教之人向来是无任何道德与诚信的，云清子那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们双方之间的合作大概也没多么‘诚恳’，所以云清子肯定还是要另想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那帝君之遗，许是一道能开天辟地的咒法，斩时裂空的神兵，甚至是能倒果为因的法器，若非这样，它也担不起这样的名号———云清子大概就是想借助其威能来彻底解决当年与晦暗天使一战留下的隐患。”
玄澈的猜测其实并无什么实据，但逻辑也算能圆得上，于生虽然觉得情况可能没这么简单，但也没直接质疑什么，而是在片刻思考之后提醒道：“目前为止所有的猜测都是建立在‘云清子千年前与晦暗天使交手并留下了重大隐患’这个前提下的，所以接下来咱们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确定这个前提。”
说到这他顿了顿，略做思考后继续说道：“说到底，如果当年云清子真的遭遇了晦暗天使，那他遭遇的到底是哪个‘天使’？而且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天使’如今又在哪？”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郑直抬头看了看于生，又看看玄澈与元昊真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就是当年云清子打赢了？没准那个晦暗天使已经被他彻底消灭了呢。”
郑直这话音刚落，玄澈跟元昊俩人的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我就是提这么个可能啊，毕竟我前不久才做完培训，现在还没转正来着……我就是想着，于哥都已经引发过一次‘天使坠落’了，那说明这晦暗天使也不是无敌的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说真的，可能性……不大，”玄澈闻言思考了一下，五分之四脸认真地说道，“晦暗天使之诡异危险就不多说了，仅从现在所掌握的情报看，‘天使坠落’一旦发生，应该就是藏不住的——
“安卡艾拉死亡时伴随着庞大的能量释放，壮观异象照耀天空，且之后留下了大量被称作‘安卡艾拉水晶’的、性质诡异的遗留物，隐修会手中掌握的‘无影骸骨’虽然在发现时就已是残骸，但其四周同样有巨量的‘矿物’分布，且坐落之处还有一座在太空中都肉眼可见的‘天坑’，想来其陨落之时也是声势浩大。
“以此推理，晦暗天使的死亡多半都会伴随着规模庞大的，甚至是天地变色级别的异景，而且之后也会留下一眼就能看出异常的‘遗留物’，但当时人们在云清子失踪的那片战场上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一千年前……”于生皱眉咕哝着，“一千年前戍寂这一带有关于异常自然现象、群体精神污染等方面的报告记录吗？”
玄澈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特勤局存有大量关于晦暗天使的特征数据及目击资料，或许他们可以从一千年前戍寂当地的某些异象记录中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搞明白当初出现在这里的晦暗天使是哪一个，如果那真的是个晦暗天使的话，”于生严肃道，“晦暗天使死亡时的动静藏不住，降临时的同样也藏不住————大范围的精神污染、超自然现象甚至异域失控，如果当年真的有个晦暗天使出现在这一带，是肯定会伴随着这些情况的。”
玄澈沉吟着，片刻后慢慢开口：“此言虽是有理……但一千年前的戍寂尚处于开拓早期，除了本星存在少数有人驻扎的卫所、屯城之外，周围卫星和行星轨道上都只有些功能简单的机关哨站罢了，而当年云清子与未知强敌激战的地方是戍寂旁边一颗无人星球，一千年前那里更属于是监控死角，怕是没什么有用的资料留下。”
“戍寂附近的无人星球？”于生眉头微皱，“从这里过去有多远？”
“寻常仙舟的话一日即可往返，”玄澈想了想，“你是想去那里看看？但恕我直言……现在过去肯定是找不到线索
的，那已是一千年前的事情，即便当初有什么气息残留在战场上而且还没被人发现，时间过去这么久，如今应该也消散干净了。更何况如果那里真有什么‘东西’留下，云清子和他的党羽们必然也已经给清理干净，断然不会就这么留在外边。”
“那也可以过去看看，反正跑一趟也不亏什么，”于生随口说道，“如果这件事真的跟晦暗天使有关的话，那决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收集情报是跟这种机制怪打交道时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