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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自己的底细有天道大老爷托底后,王文便愉快的跟着季良老道去见混坤真人了。
;;他先前隐隐有些畏惧这些人间顶级大修士,是怕自己阴官的身份,被他们一眼看穿。
;;毕竟他的阴官身份来路不正,眼下也还没到能见光的时候,若是被符箓三宗掌教看穿,是祸非福。
;;但只要阴官的身份不暴露,其他事……就无所谓了。
;;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
;;单凭他王文加入都司天监后的一系列作为,谁人能不冲他挑一根大拇指,称赞一句:心怀正义、嫉恶如仇?
;;片刻后。
;;王文在营地大帐内,首次见到了混坤真人。
;;与他想象中仪表堂堂、威风八面、不怒自威的人间大修士形象不大一样。
;;他见到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干瘦老道士,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灰扑扑厚实道袍,揣着双手抱着一柄秃毛的拂尘,缩成一团坐在蒲团上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摸样,和那些穿着松垮垮的汗衫坐在自家门前打盹儿的老大爷没啥两样。
;;乍一见到这老道士,他心头就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这就是茅山掌教?’
;;稍待片刻后,他又忽的释然,心想道:‘这才是茅山掌教!’
;;混坤真人静静的听季良老道转述王文昨夜的际遇,望向王文的眼神中始终带着几分祥和的笑意,那是一种老人家独有的、看自家后生晚辈的温暖眼神。
;;王文在他的注视下,警惕心竟莫名的放松了许多。
;;“王小哥来的可真是时候……”
;;听完季良老道的转述,老道士呲着牙就呵呵的笑道:“若是来得再早些,就只能捏着鼻子挑些孬货走;若是来得再迟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老道士耍剑再无可奈何的挑些孬货走……希乐,把我月前炼的那一块血纹钢取来。”
;;‘血纹钢?’
;;王文不明所以的看向季良老道,便见季良老道先是震惊的张了张口,紧接着便又强行把嘴给闭上了,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中便知这必然一种极其珍贵的金属。
;;他连忙上前揖手行礼:“真人,这太珍贵了,小子求炼材,只为打造几根防身御敌用的暗器,那老话不都说‘好铁不打钉’吗?如此珍贵的奇珍异宝,给小子炼暗器太浪费了!”
;;人性就是这样的复杂。
;;以王文的脾性,倘若混坤老道抠抠搜搜的,随便拿几块破铜烂铁就把他打发了,他背后不但得蛐蛐咕咕老道士,指不定还会找机会坑茅山一大笔。
;;可现在这混坤老道真要掏出压箱底的宝物给他,他又觉得有些过了,拿着浪费、受之有愧。
;;“你若能持老所炼之物守正辟邪、行多善事,乃是给老道积德,何来浪费一说?”
;;老道士笑呵呵的摆手:“留在老道手里,当个瞻观之物,那才是暴殄天物!”
;;说话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包子脸小道姑,从帐帘边缘探出半张脸来,犹犹豫豫、偷偷摸摸的往帐篷内打量。
;;老道士见状,把脸一板,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吓得小道姑“嗖”的一声就把脑袋缩了回去,“蹭蹭蹭”的一溜儿小跑。
;;王文也犹豫着,看了季良老道一眼。
;;季良老道略一犹豫,便说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掌教一意如此,二虎你便接着吧。”
;;王文只好再次揖手道:“那小子便多谢真人了……些许小事得此重赏,小子受之有愧。”
;;“王小哥不必自谦。”
;;老道士笑呵呵的抚须道:“老道早先便曾听闻过小哥的大名,先前白莲教设在扬州的法坛,也是你捣毁的吧?”
;;王文闻言,下意识的又看了季良老道一眼:‘您老咋啥都往外说?’
;;季良老道抬手拨动五指佯装擦汗。
;;王文心下恍然,点头回应道:“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误打误撞的撞破白莲邪教的恶行,实属侥幸。”
;;老道士不置可否,只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颔首道:“少年英杰啊!”
;;王文:“不敢当、不敢当,小子顶多也就算得上个年少不知天高地厚。”
;;老道士:“王小哥可愿入我灵宝宗门?”
;;王文:“啊?”
;;老道士:“若小哥肯入我灵宝宗,老道觍颜,愿行代师收徒之礼!”
;;季良老道:“啊?”
;;老道士斜睨了他一眼:“靖虚有话说?”
;;季良老道唯唯诺诺的稽首:“弟子没、没有话要说。”
;;老道士满意的回过头继续看向王文:“王小哥意下如何?”
;;王文一脸懵逼,心说:‘你们茅山派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安利?’
;;老道士见他迟疑,又道:“听闻小哥于雷法一道殊有见地,我灵宝宗五雷正法虽不及天师府正朔,但也乃玄门正宗,且昔日还曾有祖师爷于天庭雷部担任要职,传下以武入道之雷法道统《闪电奔雷拳》,正正适合小哥当前的修行。”
;;王文:“这……”
;;老道士:“是老道的疏忽,小哥少年英杰、天纵之资,又岂会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地?”
;;“我灵宝宗根本经《黄庭经》乃是葛洪祖师亲笔批注传下的玄门大道,习之天仙有望。”
;;“还有根本经《上清大洞真经》,乃上清仙家第一经,习之可得无穷妙法。”
;;“另有《茅山洞玄灵宝符文要诀》,可解天下符箓、灵宝之力。”
;;“《上清金阙金真纪》,上书七元符与金阙修仙法。”
;;“《茅山内秘符法》:涵盖役鬼、沙门祭炼之法……”
;;“师弟若有意涉猎诸般妙法,为兄皆愿代师传授师弟。”
;;季良老道:“这……”
;;老道士又斜睨了他一眼:“靖虚又有话说?”
;;季良老道喉头涌动了好几息,才艰难的揖手道:“弟子没有话要说!”
;;王文无语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跟个笑面虎一样的老道士,再看了看愤愤不平、难受想哭的季良老道,疑心自个儿现在要是再不识好歹,这老道士会不会一声令下,帐外立刻跳出五百刀斧手把他剁成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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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暗自一咬牙,抱拳道:“真人如此抬举小子,小子本不该不识抬举!”
;;“但小子不敢欺瞒真人,小子生长于市井之中,生父义父皆是漕帮头目,自小圣贤道理没有学过几两、糟烂毛病倒是攒了好几车,什么游手好闲、好逸恶劳,贪财好色、爱慕虚荣,争强好胜、欺行霸市,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像小子这样的人,若是拜入贵宗门下,一来恐守不住清规戒律、二来恐受不了课业累形,劳动师长门规责罚事小,败坏贵宗千年清誉事大!”
;;“真人盛情当前,是看得起小子。”
;;“可小子若是一口应下,却是对不住真人。”
;;“请真人务必三思而后行,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说的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听得混坤真人和季良老道的眼角,抽搐得就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活动,大概可以概括为一句话:‘老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以他们修持数十年的养气功夫,此刻都忍不住想要拧住王文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你是怎样理直气壮的,把你那一身糟烂毛病给说出口的?’
;;两个老道士欲言又止、止复欲言。
;;怎么说?
;;这莽夫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积极认错、但打死不改!
;;他们还能说什么?
;;而王文说这些话,也的确是让老道士考虑清楚,别被眼前这点小利益给晃花了眼,看不见后边的大雷。
;;他又不傻,当然能猜到,老道士为什么会开出这样高的福利待遇,极力邀请他入茅山派。
;;无外乎是从昨夜那道紫霄神雷里,看出了点什么,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这很正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自然不会因为老道士这点小心思,就对他抱有什么偏见。
;;但他同样也不会因为老道士开出的这些福利待遇,就一拍脑子拜入茅山派。
;;茅山派那些福利待遇,的确很高,也的确很好。
;;但却未必是不可代替的。
;;至少王文是有信心通过城隍令,自己慢慢的收集到平替。
;;无外乎多费点手脚罢了。
;;为了这点东西,要他放弃随心所欲、酒色财气的活着,去守着清规戒律做个火居道士,他宁可多费点手脚。
;;什么?
;;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茅山派做错了什么,季良老道和混坤老道又做错了什么,要拿炮弹打他们?
;;哦,拉他这个人渣败类入教,就得付出代价是吧?
;;王文的确是想随心所欲、酣畅淋漓的活着没错……
;;可他本心里,就不喜欢灭绝人性、无情无义、人见人厌的烂人啊!
;;也没有谁规定,非得活成反人类、反社会的杀人狂魔,才是随心所欲的活着吧?
;;难道关起门来,每天喝着喜欢喝的快乐肥仔水、吃着喜欢吃的喷射战士套餐,打着自己喜欢打各种游戏的快乐肥宅,就不是在随心所欲、酣畅淋漓的活着了?
;;所以,与其现在大家一团和气的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儿给定了,等到以后出了事再来撕破脸打进杀出……
;;王文更愿意把丑话说在前头,大家要是接受得了,就一起办这个事儿。
;;他不抗拒也不厌恶茅山派,若能有这个平台给他节省那些手脚,他也没道理放着平坦的通天大路不走,非得头铁的去走那崎岖的羊肠小道。
;;接受不了,那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更好。
;;反正他今天来见混坤真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并没有失去什么。
;;王文平静的等待混坤真人的回应。
;;而混坤真人,也的确是被他摆出的那一身糟烂毛病给难住了,甚至有种灵宝宗千年清誉都在此刻自己一念之间的历史时刻感。
;;但……那可是紫霄神雷啊!
;;旁人不明白紫霄神雷意味着什么,他身为玄门一教之长,他还能不明白紫霄神雷意味着什么吗?
;;三界至尊大天尊都晓得吧?
;;就是全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的那位大天尊。
;;大天尊,使不了紫霄神雷!
;;一位仅仅是因他人推算他的跟脚,便召来紫霄神雷轰顶的气运之子,未来的成就,保底也是个天师!
;;不是天师府那种天师,是天师府老祖宗张道陵那种天师!
;;在眼下这种龙蛇起陆之世,若能得这般人物拜入他灵宝宗,何愁宗门不兴?
;;混坤真人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投向季良老道。
;;季良老道自然知晓自家掌教是什么意思,可这么大决定……‘您都不敢决定,您问我?’
;;可迎着自家掌教那少见的认真眼神,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努力站在一个比较公平的角度,去评价王文这个人。
;;从他的角度出发,王文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可谓是极有自知之明!
;;他甚至觉得,王文还说漏了两点: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王文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良善之人,但要说他是个恶人、烂人,那也属实是冤枉他。
;;哪怕是在人人畏他如虎的扬州城,老百姓也只说他这个人又凶又混、惹不起……
;;要说厌恶他、唾弃他,那还真谈不上。
;;再说这厮打录职扬州都司天监后的所作所为,好像他的凶和暴,都是对恶人、对敌人的。
;;对自己人和老百姓,季良老道还真没听说过,他祸害过谁。
;;倒是经常听说他又请了衙门里哪个司天卫去逛丽春院……
;;哪怕是他自己,对王文也是欣赏喜爱居多,这厮要是个恶人、烂人,他可能会和王文走得这么近吗?
;;季良老道纠结了片刻,便不着痕迹的冲混坤真人点了点头。
;;混坤真人心头一松,扭脸便笑道:“师弟拳拳心意,为兄已尽知,为兄以为,既然师弟已然知晓自个儿身上存在的一些不足之处,日后必会有改进,我灵宝宗不禁嫁娶、也不禁酒肉,平素守正辟邪,也时常与邪魔外道争斗,门规戒律远没有师弟想的那么严密,只要师弟坚定向道之心,红尘俗务无有大碍。”
;;得!
;;你师弟都喊了这么多声,我还能说什么?
;;王文服气的跪地,“咚”的一声给混坤真人磕了个头:“王文,见过师兄。”
;;混坤真人乐的合不拢嘴,连忙伸手扶起他:“好好好,此间简陋,待此间事了之后师弟再随师兄回山认祖归宗,今日师兄先代师尊,赐师弟道号……混世,如何?”
;;王文:“这……师兄,你看人真准!”
;;季良老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