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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江南省道盟,清幽的院落内,一阵空灵的钟声响起,挑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那是黑市的方向。”
;;楼鹤川走到了窗台前,看着天空,一抹黑云如同浓墨化开,遮蔽明月,透着三分鬼魅,七分不祥。
;;“凶门大开,气象成灾,出事了。”
;;孟清欢走来,看着相同的方向,俏美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气象生变化,方位衍吉凶。
;;如果说,今夜整个玉京市最凶的方位,便是那黑市所在,并且那大凶的气象是忽然成就,并且愈演愈烈。
;;轰隆隆……
;;警钟长鸣,江南省道盟的车子已是一辆接着一辆,开出了大院,奔赴黑市所在的废弃大楼。
;;呼……
;;夜风呼啸的更加狂乱,似如鬼哭夜啼。
;;楼鹤川面色微变,终于坐不住了,他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都在降低。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不过是入冬之后天气的正常变化。
;;可是在这位江南省道盟会长的眼中,却是一种警示。
;;“方长乐出事了?无为门的妖孽吗?”孟清欢美眸中亦涌起一抹凝重。
;;她知道,能够生出这般气象,若是控制不住,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麻烦,第二天的新闻又是铺天盖地的液化气泄露……
;;“等不及了……”
;;楼鹤川面色难看,转身便走。
;;“楼老,我跟你一起去。”孟清欢没有半分迟疑。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的声响从黑市方向传来。
;;楼鹤川,孟清欢下意识停驻脚步,转头望去,便见黑市上空,既有一抹赤红升腾,隐隐如大星流空,恍惚似离火青天。
;;“这是……”
;;“有人转火法,青天点明灯!?”孟清欢眸光凝如一线,她何等见识,能生如此气象,必是火法高深。
;;此刻,落荒山中,绝妙观内。
;;幽幽灯火摇曳,将那道神秘的影子拉得老长,空灵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天空。
;;“火法大成,九龙合璧……张家的种啊……”
;;一声叹息落下,恍若秋水涟漪,在那枯山之中渐渐化开。
;;轰隆隆……
;;黑市废弃大楼内。
;;张凡从真火中走来,伟岸的身姿横压一片阴影,九道火龙自法决之中冲天而起,盘踞在仓库穹顶之上,煌煌生压,恐怖的气浪撼得大楼摇摇欲坠,一道道裂痕沿着墙体蔓延。
;;“这是……火法大成了!?”
;;方长乐目光颤动,看着这一刻的张凡,仿佛再也不认识他一般。
;;九道火龙缓缓聚合,彼此纠缠,如同巨大的灯罩,将这栋废弃的大楼遮盖的如封似闭。
;;“九龙神火罩!”张凡轻语。
;;这一刻,他的【火龙丹剑】终于踏入到了新的层次。
;;此法受到冯平安的启发,来源于封神演义,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法宝【九龙神火罩】,凭借此宝,便杀得石矶娘娘形神俱灭,化为飞灰。
;;此时,张凡的九龙合璧,便有此玄妙。
;;废弃的大楼在九道火龙的封闭下,如同一个高压锅,恐怖的火力不断向着内部喷薄施压。
;;空气都仿佛灼烧起来,每一缕都滚烫无比。
;;“吼……”
;;那一道道漫天凌乱的鬼影,在如此沸腾的真火空间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转眼之间,便化为飞灰。
;;“火法大成……你竟然已经触摸到了这等境界?”
;;洪山君的声音从漫漫火光之中传来,裹挟着深深的震撼和难以置信,他周身的乌光竟是在九龙神火罩的压力之下开始崩解。
;;“寅虎,我且看是你魔高一尺,还是我道高一丈。”
;;张凡无畏,他的【火龙丹剑】几经锤炼,脱胎换骨,如今又获得茅山【赤龙玉符】的点化加持,火法大成,辟易邪魔,自然不惧着万伥鬼狱。
;;轰隆隆……
;;九道火龙聚合的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灼灼大火向着内部喷薄,封闭的空间形成高压,就算是方长乐有张凡护持,都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元神战栗,赤龙玉符都呼之欲出。
;;这般火法,几乎胜过他平生所见。
;;“我不信,你们兄弟两会是我的克星。”洪山君低声嘶吼,双目之中透出凶光。
;;砰……
;;话音未落,真火高压便将其周身的乌光蒸发殆尽,漫天的鬼脸顿时化为烟云。
;;“万伥鬼域,破了……”方长乐喃喃轻语。
;;“还没完……”
;;洪山君身形纵起,刚要动作,一缕黑影破空而至,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黑耗子藏在暗处,竟是在此时出手,黑发如利刃,溅起血光落地。
;;“你就算是头真老虎,今天也得躺这儿。”
;;张凡一步踏出,便已闪身到了洪山君的近前,他右手抬起,金光闪烁,威灵镇魔金印再现凶威,直接一脑门拍了下去,直拍的洪山君头破血流,眼冒金星,整个人身子一挺,竟是直接倒了下去。
;;呼……
;;阴风吹过,热浪奔腾,九道火龙缓缓消散,一切异象也都化为乌有。
;;诺大的仓库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曾经的烂尾楼也彻底成为了危楼。
;;张凡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身子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洪山君的身上。
;;“总算抓到一个活的了。”张凡看着身下的战利品,疲惫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一战虽然辛苦,可他的收获却是巨大的,不仅将【火龙丹剑】晋升为大成法,完善了九龙神火罩,还抓到了寅虎。
;;上次,他在落霞镇,虽然击败了亥猪,可是最后那玩意居然把自己给吃了,是生是死张凡都不知道。
;;可是这一回一样,他屁股下的感觉可是真真实实。
;;“要不杀了吧。”
;;张凡若有所思,寅虎乃是十三生肖,价值不言而喻,可如果落在道盟的手里,万一把他一家子的身份全都抖出来,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念及于此,张凡心中顿起杀念。
;;“嗯!?”
;;就在此时,张凡突然眉头一挑,忍不住看向了大楼外,一股奇异的波动悄然而生,覆盖了整座玉京市。
;;……
;;此时此刻,黑云缓缓散去,露出一轮明月。
;;“好一个大火染青天,当真妙极啊!”
;;落荒山上,绝妙观中。
;;跳动的火光在此刻熄灭,观宇中的香火似乎也被那侵染天空的火光压下了风头。
;;就在此时,一声轻音悠悠响起,伴随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观宇中走出。
;;那是一位年轻人,五官俊朗分明,面色却惨白如病,他的双手如同枯骨般,只剩下皮抱着骨头,空洞的双目之中透着漠然与麻木。
;;绝妙观主,念先生。
;;十几年来,他被困在玉京市,被困在落荒山,被困在绝妙观……不见天日,只因当年他败给了楚超然,败给了对方的一个念头。
;;嗡……
;;玉京市上空,明月流白,映照着念先生惨然的面庞。
;;他的双眸目光涣散,无数光影跳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年。
;;那一年,真武山上。
;;他终于站在了当今道门第一人的面前。
;;“诸法无常,唯念先生……真是后生可畏啊。”
;;清微宫内,纯阳殿前。
;;隐姓埋名五年之久的念先生突然发难,横扫真武山,如入无人之境,三大天师,皆不能挡。
;;如此神威盖世,如此霸道非凡,引来八百道士,围住清微宫。
;;那一刻,纯阳殿殿门大开,那位如老农般的白胡子老道终于走了出来。
;;后生可畏,这样的话语出自纯阳真人之口,已是当世最高的赞誉。
;;“无为门!”
;;真武山上下,如临大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位年轻道士的身上。
;;然而,他的眼中却只有当世绝顶。
;;“真人当年于东岳之巅,绝了三尸道人的路……晚辈师法无为,想要见一见纯阳无极的境界。”
;;“你狂妄!”
;;一声暴喝响彻,如惊雷滚滚,回荡在纯阳殿前。
;;
;;农夫般的老道抬手虚按,只是笑了笑,方才道:“年轻人,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你道号念先生,那我便跟你赌个念头,如果你输了,那便去帮我守着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玉京!”
;;“好!”
;;嗡……
;;一阵风吹过,纯阳殿前,那株大树上的一片叶子悠悠落下。
;;刹那间,念先生的眼前的天地骤然变色,风起云涌,天雷勾动地火,万象化作尘土。
;;举世茫茫,仿佛便只剩下他一人,他见到了无穷魔劫,看到了诸世末法。
;;无数念头滋生,在这末世之中,俱都化为魔相,盘踞红尘,竟作那祖,竟称那尊。
;;诸法无常,唯念先生。
;;当万念纷飞,便是末法降临。
;;当一念不生,便是修行大劫。
;;呼……
;;山风吹拂,落叶在念先生的眼前飘飘荡荡,还未落地。
;;他的身前依旧是纯阳殿,那位如老农般的老道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未动分毫,眼神充满了慈悲和怜悯。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至此元神如上枷锁,形容渐至枯槁。
;;“一念不生,便是修行者最大的执念。”
;;落荒山上,绝妙观内,念先生喃喃轻语,眸子里透着一丝明悟。
;;“一念不生,却能了了分明,那才是纯阳无极之境啊。”
;;当年那场赌斗,悄然无声,真武山上谁也没有看明白。
;;不过呼吸之间,胜负已分,楚超然立身不动,念先生也未动半分。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呼吸之间,念先生却经历了修行以来最大的劫数。
;;念头,乃是修行最大的敌人,只要是念头便是在消耗气血,最终败了身舍,丧了元神。
;;所谓修行,便是要抑识神,养元神,直至一念不生之境,这是所有修行者的目标。
;;然而,仅此一念,便是如入魔障,生出了修行最大的执念。
;;楚超然,乃是当世活真人,修成纯阳无极之境,他自然参悟了其中玄妙。
;;一念不生,便如顽石草木。
;;唯有一念不生,却能了了分明,才是那大道自然,才是那纯阳无极。
;;就像普通人呼吸,这个动作之前,不需要任何的念头,也不需要刻意去控制,自然而然。
;;生,便从此开始。
;;实际上,这便是自然,便是道理。
;;道,藏在一切可见以及不可见之中。
;;如果,普通人的一切行为活动,思想见知都如同呼吸一般,无需任何念头,却符合自然……
;;那无需修行,便已是入道了。
;;因为,道本就无需修行,就在那先天元神之中。
;;只不过,我们终究是凡人,只能选择最愚笨的方法,那便是修行。
;;楚超然,参悟纯阳无极之境,到了他这般境界,有念无念已经无区别。
;;因为无极,便是混沌,包容一切,无论黑白,无论善恶。
;;正因如此,当他一念生起,便是无穷魔劫。
;;他生出的那个念头,便是所有修行者最大的执念。
;;“一念不生,我勘破不了这重魔障。”念先生喃喃轻语。
;;世上的道理都是如此,知易行难,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正因如此,多年来,他困守于落荒山中,几乎快要将心血熬干也未能破劫。
;;直到,不久之前,他看到了张凡,看到了季风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仅仅一个念头,便能影响这些普通人,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从而影响他们的命运。
;;这一刻,念先生悟了。
;;“楚超然,你终究还是人,只要是人,便并非不可战胜……”
;;“我破不了你的念头,可是众生可以……”
;;念先生一声轻语,原本空洞麻木的双眸却是泛起了别样的异彩。
;;轰隆隆……
;;念先生一步踏出,刚刚踏至绝妙观的门槛,一阵剧烈的震荡便在道观周围蔓延开来。
;;他的身体仿佛遭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摩擦,干瘪枯瘦的躯干竟是擦出了炫目的火花。
;;此刻,若以元神观照,便能瞧见,绝妙观的周围笼罩一道朦胧的光膜,好似气泡一般,如梦似幻,泛着斑驳的霞光。
;;随着念先生一步之差,朦胧的气泡渐渐扩大,笼罩了绝妙观,笼罩了落荒山,渐渐笼罩了玉京市。
;;嗡……
;;无形的泡沫泛着七彩霞光,斑驳变化,光怪陆离。
;;这一刻,玉京市内所有的活物,小到蚊虫鼠蚁,大到人类走兽,都沉浸在一股奇妙的波动中,他们的情绪起伏剧烈。
;;如同天灾来临前动物的感知,又如同女子大姨妈来前的心烦意乱。
;;此时,念头在纷飞,想法在跳动。
;;所有人的执念豁然滋生,无形放大。
;;生在红尘,只要是人,便有执念。
;;楼鹤川站在江南省道盟的院子里,仿佛看见自己进入上京,主掌了整个道盟。
;;桃园广场,夜不亮里,余凫喂着鱼缸中鱼儿,他仿佛回到了川蜀,回到了那条大江……
;;江葫在酒吧喝着酒,看着杯中那晶莹的液体,好似见到了茅山……
;;……
;;这一刻,无数人都看到了自己的执念,生出了别样的念头。
;;废弃大楼内,方长乐亦是愣愣出神,不在当下,他的眼中看到了另外的光景。
;;“老方……老方……”张凡叫唤了两声,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面色微沉,隐隐感到不安,走到塌陷的墙壁前,看着大楼外,元神观照,他便瞧见,巨大的“泡泡”笼罩在玉京市的上空……
;;此时,无数的小泡泡不断从玉京市的各处飞起,相比而言,这些小泡泡也是有大有小,颜色不一,它们越来越多,越飞越高……
;;终于,无数的小泡泡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竟是将那巨大的泡泡给撑破了。
;;啵……
;;一声轻响在张凡心中划落,他面色骤变,下意识看向落荒山的方向。
;;一股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竟是弥漫了整座玉京市。
;;“好一个红尘如刀!”
;;“终于脱劫了。”
;;落荒山中,那位恐怖的年轻人,那位足以跻身天下前五的无为门副门主终于脱劫,他一步踏出,便走出了恍若牢笼一般的绝妙观。
;;呼……
;;念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山中的空气仿佛无比的甘甜,竟是让他干瘪枯朽的身体都充盈起来。
;;曾几何时,他已经忘了这自由的味道,忘了这天,忘了这地,忘了这纷飞的人间红尘。
;;“我要走了。”
;;突然,念先生头也不转,好似对着空气在说话。
;;幽幽月光下,一道人影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赫然便是白不染。
;;“你是来为我送行,还是来阻止我?”念先生转过身来,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白不染,似笑非笑。
;;“我死了,可以阻止你吗?”白不染淡淡道。
;;“不能。”念先生轻笑道。
;;“我知道。”白不染沉默不语。
;;“看见你,我又想起了在真武山的日子……”念先生怅然道。
;;白不染眸光微凝,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如大魔出世,可他的心情却复杂万分。
;;“今后再见,我可以饶你三次不死,也算了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白不染怔然失神,这一刻,如同回到了真武山。
;;那一夜,大雪纷飞,他们在后山,论那大道修行,说那风花雪月
;;念先生看着白不染,漠然的双目之中难得地涌起一抹温柔。
;;“只将水竹烟雨兴,说与风花雪月听。”
;;就在此时,念先生一声高声朗朗,身形纵起,便消失在荒芜山中,消失在这广阔天地之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