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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日寒鸦一片愁,山中伥鬼几时休?
;;烟霏霏,雨微微,猛虎啸啼堆骨灰。
;;昏黄灯光下,洪三,或者说是洪山君的影子拉得老长,恍若一片阴影横压,脖子上戴着的大金链显得格外晃眼。
;;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却是与之前精明世故的商人形象显得格格不入。
;;“寅虎……洪山君!”
;;张凡与方长乐目光微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临大敌。
;;“小顾啊……不,应该叫方长乐,茅山弟子,让你在我麾下这么久,当真是委屈你了。”洪山君看向方长乐,如故友重逢,凝声轻笑。
;;顾一刀,乃是方长乐潜入无为门的化名,按理说,他的身份应该无懈可击才对。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方长乐沉声道。
;;他蹲了三年苦窑,早就想明白了,对方应该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将计就计,卖出破绽,假借现身之机,引来江南省道盟高手,请君入瓮,一举灭杀,后又灭了方长乐的上线,栽赃嫁祸。
;;“我跟江南省道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洪山君轻笑道。
;;他原本就是出身江南省道盟,后来下海经商,人脉之广,不可想象。
;;更何况……
;;“你们茅山也有我炼养的伥鬼,你是茅山大弟子,进入无为门怎么瞒的过我?”洪山君轻笑道。
;;“让你潜伏进入无为门,这么蠢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道门当真是无人了,还是说你也只是内斗的牺牲品而已。”
;;洪山君一字一句可谓是杀人诛心。
;;“寅虎,我修了二十年的道,如果被你三言两语便乱了道心,那干脆抹脖子死了算了。”方长乐冷笑,眼中寒芒惊人,却是不为所动。
;;洪山君看在眼中,非但未曾恼怒,反而露出赞赏之色。
;;“不愧是茅山传人,精气神已是入骨三分,不同于寻常道门弟子……”
;;“好,很好,不枉我在你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心思。”
;;“你无非是想让我无立足之地,叛出道门。”方长乐冷然道。
;;他既被对方看破身份,却还能活到现在,自然不是无缘无故。
;;寅虎看中了他的实力,更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若是能够逼的茅山传人叛出道门,那价值可比杀了他大得许多。
;;“江南省道盟让你活到现在,你以为是相信你的清白?他们不过是怕不好与茅山交代罢了。”洪山君的笑容透着一丝讥诮。
;;“方长乐,你现在依旧还有选择的机会。”
;;“我选你妈!”方长乐压不住暴脾气。
;;“我今天也给你个选择,被我打死,还是被他打死。”
;;方长乐的余光扫向张凡,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对上寅虎,自然不敢托大,不过他对张凡的实力有初步了解的……
;;两大高功,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高功,一个是茅山传人,身负山门至宝【赤龙火符】,一个是真武弟子,炼就火龙丹剑。
;;两人联手,面对寅虎,还是有些胜算的。
;;“张凡……”
;;就在此时,洪山君眼皮轻抬,方才看向旁边的张凡,凝起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意味深长。
;;“我们又见面了,距离上次见面,以这样的身份和姿态……已经过去十年了啊……”
;;洪山君幽幽感叹,不似大敌在前,恍若故人重逢。
;;“十年前……”张凡眸光凝起,寒光大盛。
;;无需更多的言语,只此一句,张凡便知道,十年前,龙虎山下,寅虎也身在其中,围杀他们全家。
;;“龙虎赤月……你跟你老子的命可真大啊,十三生肖,道门高手……那么多强人汇聚,都没有将你们父子赶绝。”
;;此言一出,方长乐都不由露出异样的神情,有些意外地看向张凡。
;;身为茅山传人,他自然知晓许多秘辛,洪山君的话不多,可是即便是少量的信息也能让方长乐联想到许多。
;;“可惜啊……”
;;就在此时,洪山君话锋一转,将方长乐的思绪拉了回来,前者盯着张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讥诮之色。
;;“即便活了下来,也废了。”
;;“动手!”
;;方长乐一声暴喝,抢先出手,他身形纵起,竟有火光奔腾,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杀向洪山君。
;;值此先声夺人,恍若大火焚焚。
;;“山君祭法,驱鬼!”
;;洪山君轻笑,他立身不动,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哗啦啦……
;;突然,一滩如肉泥般的物质从他袖口处滑落,缓缓蠕动,竟是一张人皮,下一刻,一道阴风骤起,自他天灵处冲出,化入那张蠕动的人皮之中。
;;下一刻,一道人影成型,横挡在洪山君的身前,赫然便是刚刚那位虫宝摊主。
;;吼……
;;就在此时,虫宝摊主猛地张口,口腔之中竟是有无数的肉齿在蠕动,仿佛虫子一般,紧接着,对准了扑杀而来的洪山君,吐出一滩黄褐色的液体。
;;呲啦……
;;那滩黄褐色的液体刚刚触碰到方长乐周身的火焰,便冒起浓烈青烟,透着刺鼻的气味,真火仿佛受到了腐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方长乐面色骤变,身形闪烁,改变了方向。
;;那滩黄褐色的液体落在地上,竟是将地砖都腐蚀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来。
;;呼……
;;几乎同一时刻,张凡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洪山君的身后,【天母心咒】骤然运呢念,星光垂落,似斑驳霞文,闪烁于身。
;;他一拳轰出,直砸洪山君的天灵。
;;呼……
;;劲风呼啸,裹挟着璀璨的星光,这一拳势大力沉,能分金,能断石,就算是寅虎以身硬抗,也要血溅五步,立见阎王。
;;砰……
;;就在此时,一道破风之声呼啸而至,张凡面色微变,余光扫过,一道黑影恍如长蛇游走而至,直取他的头颅。
;;张凡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是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上面布满了鳞片,两边还有锯齿,像极了蜈蚣的长尾,竟是从虫宝摊主的身下延伸长出。
;;嗡……
;;张凡瞬息变招,双臂横档于身前,星光璀璨,煌煌大盛。
;;下一刻,一声爆响划落,狰狞的尾尖击落在张凡的双臂之上,涌动的星光浮现出一道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周围扩散,巨大的力量竟是将张凡震飞了出去。
;;“天母心咒果然不凡,居然可以挡住乾家的【天钩尾】,怪不得能在落霞镇杀的亥猪生死两难。”
;;洪山君看着腾空落地的张凡,眼中精芒大盛,出声赞赏。
;;“天钩尾……那是滇南乾家的宝贝。”方长乐面色凝重。
;;滇南乾家,乃是炼虫世家,这一脉的道法融合了当地的蛊术和巫术,培养异虫,以自己的肉身供养,从而获得特殊的能力。
;;据说,乾家的先祖曾经在滇南哀牢山之中有奇缘,在一冰封的古洞之中获得过一只上古巨虫,他将那只虫子带回族中,炼出了一条奇异的尾巴,名为天钩尾。
;;那是乾家的宝物,历来无人可以驱驰,更不用说将其融入体内,炼化共生。
;;“到底是茅山弟子,玄宗大家,见识就是不凡。”方长乐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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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炼养的伥鬼之中的精品,原本也是乾家少有的高手,十九岁的时候,体内就已经共生了三十六种异虫。”洪山君轻笑,看着虫宝摊主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滇南乾家,修炼虫术,实力也与体内共生的异虫有关。
;;虫子越厉害,实力也就越强大,同样的,体内共生的虫子越是厉害,数量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能够共生三十六种异虫,放眼整个滇南乾家都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此人十九岁便达到了这般成就。
;;看样子,洪山君就是乾家的传人给炼了。
;;“伥鬼……”方长乐面色凝重。
;;“听说当年三尸道人曾经在【罗酆山】一古洞闭关苦修,在洞中寻到一鬼方大印,那上面有鬼文十九字,其中便有一枚【伥】字,内藏玄妙法决……“
;;“啧啧,茅山不愧是道门十大名山之一,对于我无为门的诸多底细摸的是一清二楚。”
;;洪山君咧嘴轻笑,点着头道:“不错,我这门道法便是传自三尸道人所得那方鬼印之上……”
;;山君炼伥鬼。
;;古时候,若是有人在山中遇到猛虎,成为其口下亡魂,死后便要化为伥鬼,任凭驱驰。
;;为虎作伥,便是由此而来。
;;洪山君的道法也来源于此。
;;为虎所噬,必化伥鬼,冤闭穷泉,不得脱化。
;;“方长乐,最后一次机会了。”洪山君单手结印,另一只手却是竖起了一根指头。
;;嗡……
;;话音刚落,方长乐直接出手,真火冲天而起,恍若巨蟒横空,生生压向了洪山君。
;;“不识时务啊。”
;;虫宝摊主如同鬼魅一般,横挡在洪山君身前,他猛地张口,下巴周围竟是生出诸多倒刺,好似钩子一般,泛着幽蓝色的寒光。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虫宝摊主竟是将汹涌而至的真火生生吞进口中。
;;“乾家的吞火虫!?”张凡眉头一挑。
;;他对于滇南乾家也有所了解,【道秘录】上曾经记载过这种虫子,专门以火为食,甚至就连许多道家真火都是不惧。
;;滇南乾家,耗费心虚,不知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也只养出来七条【吞火虫】而已。
;;然而这种虫子,非凡莫测,就算是乾家,数十年来也只有三人可以与吞火虫共生,还有四条,不得其主。
;;“我已经说了,这是为炼养伥鬼当中的精品。”
;;洪山君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内。
;;虫宝摊主却已经动了,他的下半身豁然裂开,竟是又生长出四条干瘪森白虫节骨腿,如同外骨骼一般。
;;嗡……
;;六肢齐动,他的动作变得迅敏异常,并且轨迹不可捕捉,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方长乐的面前。
;;呲啦……
;;下一刻,虫宝摊主猛地张嘴,黄褐色的腐蚀液体喷涌而出,直接撕裂方长乐周身的真火。
;;呼……
;;方长乐躲避不及,右臂被那黄褐色液体侵染,生生脱落了一块皮,黏着猩红的血肉。
;;“供以血食,化以刀兵。”
;;就在此时,方长乐凌空画符,脱落的血肉仿佛受到了加持,还未落地,竟是腾空而起,隐隐有刀兵交错之声回荡,赤光灼灼,似利剑腾空,竟是生生洞穿了虫宝摊主的胸膛。
;;嗡……
;;粘稠的绿色液体从虫宝摊主的胸膛处流淌滴落,无数的小虫子爬了出来,分泌着乳白色的液体,似乎是在修复那空洞,如此密集,看得人头皮发麻。
;;“动手!”
;;就在此时,张凡一声暴喝,黑暗阴影中,一道道黑线激射而出,如同修长的尾巴,细看之下却是一根根发丝,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空荡,将虫宝摊主缠住。
;;“黑魇!”
;;方长乐眸光微凝,认了出来。
;;张凡机敏,早已让黑耗子藏在暗处,待时而发,这也是他留下的后手。
;;嗡……
;;刹那间,虫宝摊主身躯猛地一颤,竟是从毛孔之中分泌出黄褐色的液体,强烈的腐蚀让那一根根如同铁丝的黑发挣断脱落。
;;“草你大爷……”
;;黑暗中,传来了黑耗子一声吃痛的惨叫声。
;;呼……
;;虫宝摊主立刻恢复了行动,胸口处的空洞几乎恢复如初。
;;突然,一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自其身后杀来。
;;嗡……
;;金色灵光在张凡掌中流转,威灵镇魔金印好似复苏的凶神,恍有咆哮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这生死玄妙之地……
;;张凡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时间,操起威灵镇魔金印,对准了虫宝摊主的天灵盖,直接一板砖拍了下去。
;;砰……
;;毫无保留的力量如同山洪决堤,在威灵镇魔金印的熠熠宝光中疯狂放大,恐怖的力量直接将虫宝摊主给拍成了一滩肉泥。
;;下一刻,一阵阴风骤起,恍若灵魂出窍。
;;嗡……
;;威灵镇魔金印之上,玄文妙转,光明大盛,竟是将那道阴风生生压下,轰鸣如雷霆,镇魔似凶神,直接将其抹杀。
;;“龙虎山的法印!?”
;;洪山君面色猛地一沉,他低头望去,便见右手的虎口处竟是多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流淌,滴滴落地。
;;张凡的速度太快,比起以前,他更加冷静,冷静到近乎麻木。
;;任由方长乐拼死平活,也不管黑耗子偷袭成功与否,立在远处,如同看客,只等那万一之胜机乍现,骤显雷霆杀伐之手段。
;;如此这般,洪山君连召回这头伥鬼都来不及。
;;“好,不愧是张家的人啊……”
;;洪山君死死地盯着张凡,眼中光彩炽烈,他抬起手来,舔舐着虎口处的那道血痕,鲜血流淌,裹挟着他体内的精气,似乎根本止不住,钻心透骨的痛疼迅速蔓延全身。
;;然而……
;;洪山君的脸上反而流露出一抹快感。
;;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深深的陶醉,另一只手却是扯开衣领,胸膛处,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浮现在众人眼前。
;;“你让我想起来你的哥哥,他留给我的疤痕至今都还隐隐作痛呢!”
;;洪山君兴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