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伙伴们都进入了学习状态,李追远盘膝而坐。
“噗哧”一声,先打开一罐健力宝,插入吸管,左手拿着小口小口地喝着。
右手,则放在无字书上,无视了页面上《邪书》从佳人再度变回白骨的绝望。
他们在学,李追远其实也是在练。
少年练的是对阵法的进一步细微掌控以及自身精神力的拉伸与淬炼。
等林书友和谭文彬学到近乎要昏厥后,李追远停下了阵法的运行,少年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
润生还意犹未尽,他挨打得很过瘾。
有一种,招式被打入自己脑子里的感觉。
今晚,
有一只大白鼠,孤零零地站在江边等了一夜。
清晨。
“吃早饭啦!”
谭文彬和林书友,身子抖了一下,却没能诈起成功。
李三江从楼上走下来时,瞧见还在打着呼噜的俩人,疑惑道:
“这是夜里做贼去了?”
两个人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谭文彬还好些,只是有点目光呆滞。
林书友看起来要好些,目光清澈。
但厅屋里摆放的那些纸人,在阿友眼里,好像都在动唉,打拳踢腿、舞刀弄剑。
润生被李三江骂了。
因为润生今天弄坏了家里三个锄头,两辆板车和一辆三轮车,更是将一车货,推到了河里。
秦叔则目光深邃,因为润生早上是和他一起下地,也是一起送货的。
他能明显察觉到,以前只靠蛮力与本能的润生,今天破天荒地开始运行着套路与技巧,只是目前尚且生疏,还没做好匹配。
这世上,最难的事,应该就是让一个不喜欢动脑子的人,学会解各种高深的题。
柳玉梅抿了一口茶,对秦叔小声道:
“羡慕了。”
“嗯……”
秦叔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屋后的那片稻田,他知道夜里这帮年轻人都去了那里,那么变化,也应该是自那里发生的。
柳玉梅:“唉,没能让你遇到好伯乐,终究是我耽搁了你。”
秦叔:“……”
也就是这会儿坝子上人多,且刘金霞花婆子她们已经在小路上朝这边走来了,要不然依照柳玉梅的脾气,秦叔这会儿应该已经飞出去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该心疼时心疼,该踹时也能踹踹。
接下来,每天晚上,“特训班”都会开启。
林书友与谭文彬,白天都萎靡不振。
润生干活儿时越来越毛手毛脚。
弄得李三江都开始怀疑,自家圈里是不是掀起了骡瘟?
林福安和陈守门每天两次,汇报官将首那里的最新近况。
反抗仍在持续,但很快都会被扑灭。
山里的那座官将首庙也派人下山,但很快就没了音讯。
后来第二天夜里,传闻山里官将首庙所在位置,闹出了很大动静。
主要是因为上次丰都事件里,菩萨带着一众阴神冲鬼门失败,导致官将首现在元气大伤,实力本就处于低谷中。
不过,李追远觉得,就算没有这一遭,至多也就给那伙人多造成点麻烦……不至于改变局面。
毕竟,人家对你动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正好虚弱,而是知晓菩萨已不在阳间。
李追远的“速成班”,要暂时结束了。
少年此举已经属于揠苗助长中的揠苗助长,伙伴们接受后的消化,也需要时间,他们已到了一种极限。
与此同时,林福安那里传来了最新消息:
三天后在山中官将首老庙里,召开大会。
当林书友把这个消息告诉谭文彬时,谭文彬看向电视机,里面正放映着寒暑假必会播的黄日华、翁美玲主演的《射雕英雄传》。
谭文彬:“听起来还真有种武林大会的感觉。”
当谭文彬把消息传达给李追远时,李追远点点头:
“他们已经把台子搭好了。”
“小远哥,那我们……”
“明日出发。”
今晚的江边,鼠鼠依旧屹立在晚风中,独自等待。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了希望后再将其踩灭。
以前食客来时,大白鼠骂骂咧咧,现在食客一连多天不来了,大白鼠望眼欲穿。
终于,在今晚,他看见来人了。
大白鼠不敢置信地倒退几步,跌落在地,鼠泪滴落,因其装扮,远远看去,像是一位情绪失控预备在江边寻死的老婆婆。
灶上的火苗升腾,勺子翻炒出残影,大白鼠快速上菜。
其鼠目寸光,一直落在今日第一次来的少年身上。
当少年夹起菜,送入嘴里咀嚼咽下后,大白鼠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痒,这里居然也开始长人皮了!
林书友:“怎么样,小远哥,好吃吧?”
李追远:“你知道吃这个,花的是什么吗?”
林书友被问住了。
谭文彬:“花的,是功德?”
润生立刻停止了咀嚼动作。
李追远看了看那只大白鼠,说道:“一点点功德而已,就当挣钱去餐厅吃饭,不算什么,以前就连童子祂们这种阴神,也消费得起。”
润生继续咀嚼的动作。
李追远看了看这江面,说道:“以后晚上饿了想吃夜宵,没必要特意跑这里来,让它做好了送到家里去。”
大白鼠马上道:“可以,可以,其实,不仅仅是宵夜,我早中晚三餐都可以送达!”
谭文彬:“你白天过来送餐,就等着被扒皮吧。”
大白鼠吓得一哆嗦。
早中晚三餐,是刘姨的活儿。
要是忽然冒出来一只老鼠抢自己的活计,依照刘姨的脾气,怕是第二天它就会变成风干鼠肉。
吃完后,润生骑着三轮车,李追远、谭文彬与林书友坐在后头。
风里带着寒意,露汽也渐渐重了起来,天边泛起鱼肚白。
众人不是往家回,而是前往位于兴东镇的机场。
谭文彬问林书友:“你是怎么跟李大爷说我们要去你老家的?”
林书友:“我说我爷爷要过八十大寿。”
谭文彬:“不错,有进步,这理由编得不错。”
……
“林福安,你个狗东西,居然还有脸在家里过大寿?”
三人踹门而入,瞧见里面的布置后,直接怒声呵斥。
三人分别是三座庙的庙主,为首者叫马阔生,后面两位是高元义与丁聚成。
他们背后这三座庙的体量,比林家庙小了不是一点,以往诸庙开会时,他们三人都是坐最尾端。
“咳咳……”林福安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虽然在尽力挺直后背,可依旧难掩面如白纸的窘况。
在其身后,坐在椅子上被两个弟子抬出来的,是陈守门,他现在甚至都无法站起来。
这两位,是林家庙里实力最强的乩童,可如今都身受重伤。
马阔生面露讥讽道:“林福安,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就投井里把自己淹死了!”
林福安看着三人,回敬道:
“是,我林家庙是第一个答应并庙的,但你马家庙、高家庙和丁家庙,不是排第二第三第四么?
我要是投井自尽,得找一口大井才行,因为你们三位,得跟在我后头排队。”
“你……”
“还不是因为你林家庙不抵抗!”
“若非你林家庙先投降,我等局面怎会落到如此?”
林福安冷眼看着他们。
答应并庙,他林福安心中有愧。
他确实无颜面对这些日子因反抗而被镇压的同门乩童。
但真论死理的话,其实他林家庙才是最先反抗的,自己和自己的徒弟被对方重伤濒死,最近才刚刚调养回一口气。
再说了,要来指责呵斥自己,别人倒算了,这三家,算什么东西,也有脸登门来骂?
林福安:“后天,就是大会召开的日子,你们有什么唾沫星子,不妨留到后日再说。
老夫本也无兴过这个生日,却又不得不摆下这个席面,这才闭门自庆,三位,恕不招待了。
关门,送客!”
“砰!”
马阔生一步当先,将两个林家庙的弟子震飞。
随后,只见其右拳虚晃,左臂前伸,猛地一跺脚,虎目如电,气势逼人!
林福安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自前段时间起,一大半阴神大人无法再被感应,余下的阴神大人就算偶尔降临那也是一副萎靡不堪的架势,增损二将更是不受起乩。
可这马阔生起乩请下的虎爷,却气势旺盛不说恢复如初了,还更胜过去。
高元义与丁聚成面露笑意,各自把玩着手里的兵器,并未急着起乩。
毕竟,在当下这个环境中,一位虎爷降临,就足以荡平这座庙宇。
马阔生开口道:“林福安,我要你后日大会上,自认位于我三家之下!”
林福安毫不犹豫道:“可!”
他算是明白了,这三家上门,是为了争那新排位的,那个排位,谁要争谁争去,他林福安还真不稀罕。
若不是那边通过阿友传来命令,他林福安早就带着庙里所有弟子号召其它庙宇一起联合反抗了,可既然那边发来消息,那自己只能遵从。
并且,他还暗自联络了不少家庙,以自己过往名声,也就是这张老脸做保证,让那些庙不要急着反抗,先答应下来。
以卵击石固然英勇,可那是实在没有办法时的办法,但只要那边出手,这青山,定然是能留得住的。
然而,正是他的这一举动,在不知情的庙宇眼里,就是典型的自己跪了后还要带路,甚至,连那伙神秘人都觉得他很识时务,懂得服从,这才传出了要将他林家庙立为新标杆的说法。
没想到,还因此遭到了记恨。
见林福安答应得如此爽快,马阔生有些意外,随即似是明悟起来,道:
“呵呵,你是觉得后日大会上有人给你撑腰,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么!”
林福安叹了口气,他的确是背后有人撑腰,但不是那伙人。
马阔生:“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行了,这样吧,你现在就立下字据,你林家庙今日分拆,只留一座祠堂,余下神册与弟子,划归我三家,以示惩戒,以儆效尤!”
林福安闻言,气得拐杖砸地:“你有脸对我以儆效尤?”
马阔生:“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脸!”
“吼!”
一声虎啸传出,马阔生身形跃起,直扑林福安。
他家庙虽小,可好歹也是庙主人物,加之此时虎爷大涨,周围林家庙弟子想要上前保护阻拦,却都被这虎啸震得连连后退。
林福安见状,打算强行起乩,可气刚运起,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落下,单手掐住马阔生的后脖颈,将其调头,而后奋力一甩。
“砰!”
马阔生脸朝下,一路滑行至撞到柱子。
一脸白纹,竖瞳开启的林书友,站到了林福安身前,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自上而下,扫视着他们。
高元义和丁聚成立刻起乩,很快,各自阴神降临,且气息都超出以往饱满。
在如今,这三尊阴神,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
这两位阴神直接开口道:
“童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童子,你居然还敢回来!”
林书友:“童子?也是你们配叫的,现在,尔等应……”
“嗡!”
下一刻,林书友出现在二人面前,随即自二人之间快速穿行而过,双手所持之金锏扫到二人胸膛。
“砰!”“砰!”
两位刚刚起乩成功的庙主,被狠狠捶翻在地。
“尊奉我为——真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