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彬那里的状态也开始走入下坡,为了节省气血,他现在是一击之后就收敛,等下一击时再燃起,这是把自己的身体当车开,血当油使。
赵毅已经做好了接替阴萌的准备,至于谭文彬,由姓李的接替。
可还没等阴萌这里告罄,后方的李追远,就先吐出一口鲜血,原本站着的身形,单膝跪地。
其余人都在专注于眼前战局,没空分心,赵毅察觉到这一幕。
他知道姓李的很累很累,但以他对姓李的了解与信心,姓李的
不该这么快就支撑不住才对。
具体的数值和精细的刻度那肯定是没有的,可姓李的画风,应该是终于扛过去,墓主人体内的三位离开了,所有人都筋疲尽力或者昏迷在地时,他再“噗哧”一声打开健力宝。
怎么着,这次你先不行了?
梁艳和梁丽靠了过来,她们虽还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加入战局只能添乱。
一个拿出丹药,一个拿出瓷瓶,想着能不能给这少年维系一下状态。
李追远没理会她们,只是保持着现在这个姿势,目视前方,看着战局。
依靠红线,各项指令还在不断下达。
可少年的眼眸,正在渐渐失去神采,他仍然在看着,却失去了聚焦。
鲜血,从少年鼻子里流出。
熟悉李追远的人知道,这是少年进入透支状态的征兆。
流鼻血还只是初步透支阶段,等眼睛开始流血,才是真正严重了。
梁家姐妹对视一眼,想帮点什么,却又不敢随意做动作,哪怕擦个鼻血,她们也怕因此阻挡住少年视线和打断其思考。
可这会儿,少年的状态实在是太过紧要,前方的战局,干系到赵毅的生死。
两姐妹再次对视一眼,彼此明晰了对方的决断,然后一左一右,在李追远身边坐下。
二人以利器划开手掌,先以另一只手的食指蘸取足够鲜血,再将流血的手掌贴拍于地面,血色的符文聚集成阵,如一只只红色的蚯蚓,顺着手腕爬上她们的身躯后,又在她们脸上流转。
随即,二女同一时刻举起手掌,对着中间的少年。
精华被从体内抽出,发散于身前,大部分都就此消散浪费掉了,只有少部分靠近少年身体让其去吸收。
这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法门,从实际用途上讲,真就是杯水车薪,可这也是她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先前本就受了重伤,这会儿再这么压榨自己,二女原本的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暗黄,再变得粗糙,青春的脸蛋上,鱼尾纹也已浮现。
虽说靠走江功德可以弥补寿元,以前谭文彬就没少做寿元加减法,可这一浪,能否成功过去还两说,再者……如若赵毅死了,她们的一切付出就都打了水漂。
真要细问,她们自己可能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嘴上经常挂着大不了收拾东西不走这江了回家,可实际行动上还是一直在主动为那男人争取利益。
确实不聪明,也有点笨,要不然也不会被那偷偷跃过家族阵法、翻墙进来的男人三言两语说动。
像极了谭文彬以前上高中时,班上本来成绩不错却最终上了校外黄毛自行车的女同学。
以为自己得到了真心,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阴萌的毒罐子用完了,余下的几瓶,她自己都没信心能否拼凑出足够强的毒性,心底传来小远哥的声音,她毫不犹豫地退下。
赵毅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他早就察觉到身后法门动静,也一瞬间就猜出姐妹俩在做什么,但他一直没回头看,这次回头也只是要上场了,和姓李的再做一次气息频率校准。
余光扫到了姐妹俩,俩人黑色的头发都开始泛白了,可嘴角还带着笑。
如果条件允许,赵毅真想指着她们笑骂:蠢货,少做这种自我
感动的事。
姓李的如果能坚持得下去,那就肯定能撑下去,如果撑不下去,你们做什么都没意义。
赵毅甚至觉得,姓李的现在是没办法分心,要不然他肯定也会拒绝二女做这些,不是心疼二女的付出,而是因为姓李的没练武,你们这样给他灌输说不得还会引起他气血逆行,起到反效果。
气息校准完毕,赵毅侧身上位,接替了阴萌退下来的位置。
下一轮攻势开启时,赵毅没敢完全信任这种状态下的少年,自己也观察着另外三人的攻击频率变化,等到一击完美达成,再度迫使墓主人采取完全防御机制后,赵毅才放下心来。
确认了,姓李的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依旧保持着精准的气息用以引导自己。
一轮一轮地持续,润生和林书友已接近极限,可他们仍然在靠着自己丰富的极限压榨经验,在努力抠出更多时间。
谭文彬已经榨不动了。
“彬彬哥,下一轮攻击拼尽全力,阴萌会接应你撤出。”
“明白!”
下一轮攻击里,谭文彬拼尽全力,目标达成后,他连往后退的力气都没了,身体软烂成泥,得亏阴萌的皮鞭及时甩出,将其圈着拉扯回来,脱离战场。
谭文彬在昏迷前,努力睁眼看了一眼那边的小远,二女的“杯水车薪”此时已经结束,各自侧身昏厥了过去。
小远哥依旧单膝跪在那里,眼角有鲜血流出。
即使如此,在谭文彬退出的下一轮进攻中,少年右手掌心依旧凝聚出鲜血注入红瓷色阵旗中,引动阵法之力降临,完美代替。
赵毅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活了!
润生和阿友都是强弩之末,但墓主人坚持时间必然只会更短。
果不其然,在又连续三轮交手后,墓主人停在了那里。
而这时,赵毅也察觉到,姓李的气息,出现了紊乱,好似大家,都到了临界点。
慕主人张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是三道声音同时发出,正常人根本听不懂。
赵毅听懂了。
“汝等通过了考验,吾于丰都,静候汝等参拜。”
“投机取巧者,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
“诚心跪下叩首,膝行丰都,尚可留一线生机。”
听懂后的赵毅,宁愿自己没听懂,这心里头是一阵恶心腻歪。
明明是你们不讲武德,以大欺小就不说了,还很不要脸地不停更改规则。
就这,还好意思腆着脸在没达成目标时,再次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仿佛今日之事,是你们手下留情了。
可心中气归气,不耐归不耐,赵毅这个“苦主”还真不能表现出来。
在润生和林书友已摇摇欲坠、李追远气息都无法稳定时,只有他能站出来接一下场面话。
赵毅先行赵家门礼,再恭声道:
“小子们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他日入丰都,必行大礼、重备香火,以应所需,以偿恩德。
今日点拨之情铭记,惶恐叨扰行径,诸君恕罪。
在此,恭送诸君。”
快意恩仇,谁都喜欢,可形势就是比人强,能力拼到这个局面已是非常难得,就这,还是踩在对方不愿意受伤付出代价的基础上。
他们要高帽子,那自己就顺着哄哄,至于到丰都后具体是个什么光景,那就再说。
眼瞅着要结束了,这时候嘴里再喷什么狠话,真把那三位里的哪位逼急了,不惜付出代价也要来弄你,那才是真的蠢。
喜欢占口头上便宜的,是傻子。
墓主人脚下,出现了黑色纹路,这是要离开了。
而这时,赵毅身后,传来姓李的沙哑虚弱的声音:
“怎么,这就要走了?”
赵毅听到这话,直接一个激灵,随即立刻手指前方墓主人,鄙夷道:
“就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简直是小婢养的!”
虚弱的林书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三只眼,这前恭后倨的转变,未免也太过迅速了。
实则是赵毅清楚,姓李的敢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姓李的疯了,要么就是姓李的有了足够把握。
他相信是后者,所以这时候不赶紧逮着机会把口头便宜占回来,还等啥呢!
墓主人抬起头,目光穿透一切遮挡,落在远处的少年身上。
少年站起身,身形不断摇晃,有点发僵,气血也有些逆行,不太舒服。
扫了一眼地上残留的血迹以及昏厥在自己身侧的梁家姐妹,他清楚这俩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还行吧,有副作用,但总体算下来,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自己现在还能站起来,还有力气大声说话。
墓主人开口,声音再度传出:
“狂妄!”
“放肆!”
“孽障!”
脚下的黑色纹路依旧还在运转,他们没走。
但黑色纹路并未消失,故而只是再放一放狠话,还是要走的。
因为靠着那三根香遮蔽天机的效果,就要结束了,若是不及时离开,那就会曝光在天道之下。
他们连在战斗中负伤都不愿意承受,更别提比之更大许多倍的代价了。
先前地上积攒的血很多,都是李追远自己流的,这下,也省得浪费了。
地上的鲜血被引动,在少年脚下,浮现出一道血色纹路。
若是认真端详对比,可以发现此间细节与那黑色纹路一模一样。
李追远抬起手。
墓主人抬起头。
李追远将手指抵于自己眉心。
墓主人紧跟着做出一样动作。
下一刻,
少年与墓主人同时张开嘴:
“破!”
少年脚下的血色纹路炸开,墓主人脚下的黑色纹路破裂。
李追远的齿间,还残留着血迹,他摊开手,平举向四周,如那热情好客的主人,竭力尽那地主之谊。
少年微笑道: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