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大雨滂沱不止,泥水飞溅。
箭矢划破长空后留下的冷凝雾气,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噗通!
水花四溅,波纹荡漾开来。
苍青色的大龙如掠影浮光一般,从交错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裘毅飞仰天倒下,铅灰色的天空映入他那无神的瞳孔。天空中的雨水纷纷洒落,他尸体胸腔内的动脉如皮管般乱甩,随后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浸润了黄土小院。
大地被晕染出黑斑。
狩虎之人若失心而救援不至则必死无疑,然而梁渠却要他死。
玄光洞开。
仅凭箭中蕴含的精神意志和龙虎二气,便足以致命!
区区狩虎下境之人,犹如一粒蜉蝣仰望青天。
没完!
大风漫天,潮湿的水汽翻涌扩散,如潮水般涌入小屋。
流寇的行为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可见。
剿匪,定要剿得干干净净!
咔咔咔。
梁渠张开双臂拉弓,雨水顺着弓臂蜿蜒滴落,如小蛇般交颈环绕,随即生出一支纯白水箭。
“有血腥味!”
屋内正在装箱子的矮壮汉子突然抬头,耸动鼻翼,全身肌肉紧绷起来。
“血腥味?”瘦高个嗤笑一声,“不是你把那个女人玩死的吗?这有什么新鲜的。”
“不对,不是那个味道!炼过血的味道不腥!”
噗!
话音未落,滚烫的热流喷溅到矮壮汉子脸上。他心脏猛地一缩,颤抖着伸手去抹,滑腻中那明晃晃的猩红刺激着他的感官。
血?
怎么会有血?
矮壮汉子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头脑晕晕乎乎。高度紧绷的神经致使他的瞳孔扩张,视野变得朦胧模糊。
再抬头时,衣衫滑落,两条光腿孤零零地伫立在地面,摇摇晃晃。瘦高个的上半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滩血红的烂肉,呈扇形溅射在墙上。
啪嗒。
烂肉贴着墙滑落。
寒气从尾椎骨升腾而起,一路贯入后脑。矮壮汉子双脚发软,还没等跌坐下去,耳畔一声闷响,模糊的视野陷入一片漆黑,墙面上再炸出一团血花。
惨叫震天。
苍穹之下,青龙之上,逐月箭清冷无声,挨个点杀。谁先叫,谁先烂。
少顷。
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满屋都是碎肉。
梁渠将渊木弓向上一抛,大弓漂浮在天空中,与伏波相伴。
苍青色的大龙收翼俯冲。
轰!
大龙与地面轰然相撞,就在仿佛天崩地裂之际,突然溃散化作漫天清风,荡散了雨水。
衣袍鼓动。
黑靴落入水坑。
天光静谧,波纹微微荡漾。
片刻之后。
大雨再次落下。
沿着屋检一路往里走,梁渠推开灶房的小门。
噼啪!
通红的木柴爆裂,飘散出火星。
龙娥英伸手试了试水温,将毛巾搭在盆沿上。
微风拂面,有男人走进来,灶房里的三个女人齐齐一颤,蜷缩起脚趾。见龙娥英没反应,她们又稍稍放心下来。
梁渠环视一圈。三个女人脏兮兮的,一个尚算健硕,行动自如,正在给另外两个虚弱到无法站立、头发黏作一团的女人擦脸。
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各穿着一套麻布衣服,脚边放着两件烂得只剩布条的“脏衣”,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怪味,甚至有股尿骚味。在凌乱的黑发下,隐约能看出容貌姣好。
既为流寇,欲望的宣泄早已大于道德的束缚,色欲、贪欲、杀戮欲……劫杀大户,再抢两个女人,这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梁渠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抱臂靠前,目露鄙夷之色。
“奔马、狼烟,还不如卢新庆。”
“卢新庆?”龙娥英抬起头来。
梁渠想了想。
“一个说聪明不聪明,说糊涂不糊涂的水匪。几年前我在华珠县治水时遇到过他。他手下有十几号人,在黑水河上安营扎寨,专劫小船。
他担心漂亮女人有背景不好惹,又怕自己的寨子劫了普通女人后开了口子不好管,索性一刀切,不碰女人,有需求全去镇上解决。”
“是挺聪明。你杀了他?”
“没,放了他一马,免了他的死罪。现在不知他在哪里挖运河。她们什么情况?有家人存世吗?”
“能行动的壮妇是这家猎户的夫人,裘毅飞让她专门做饭。她有个大儿子分家出去了,算有个依靠。另外两个,一个是张家夫人,一个是张家的上等丫鬟。张家只活了几个人,她们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单剩这三个?”
“唔。”
梁渠捏住眉心,他路过马厩时,看到好几滩血,便明白了状况。
猎户老婆长相“一般”,另两个容貌不差。前者裘毅飞多半没兴趣,因而幸免于难。后者有裘毅飞压着,相互间不愿闹出矛盾,也会有所收敛。
中间的……
鬼母教为灾祸源头,其后流寇便似哄乱之后引发的“踩踏”,造成的破坏丝毫不小。昔日平阳府内也有类似情况,投机者甚多。
荒郊野岭,远离乡镇,让她们自己回去容易出事。
“寻了两天,正好在此落脚歇息歇息。”
梁渠喝了口热水,搬来一张小板凳坐下。
见那二人实在虚弱。
梁渠想了想,抄起水缸里的水瓢,从怀中掏出一个指头大小的小玻璃瓶。淡褐色的瓶身里,乳白色的水液流动。
【滴露】。
年初时,阿威进化后展现出的天赋,一月能产生一大滴。他把这些都收集了起来,好几个月才攒下约莫一毫升的量。
用地上烧火的秸秆沾上一点点,梁渠盛上半瓢水,插入秸秆末端。眨眼间,清水就被染成了牛乳般芳香的药液。
梁渠将水瓢递给猎户妻子。
“你先喝几口,再喂给她们两个分掉。”
猎户老婆看着水瓢,面露犹豫,悄悄看向龙娥英。
“听他的,他才是救你们的人。”
咕嘟!
猎户老婆喝了一口,眼神顿时放光。浑身的虚弱感飞速消失,数日高压生活下的疲惫也大为缓解,精神重焕生机。她猛喝了五六口,见梁渠注视着她,不敢再喝,转身递给另外二人。
“呕!”
突然看到乳白的水液,张家夫人和丫鬟止不住地反胃呕吐,萎靡的气息又弱了三分。
“她们怎么了?”龙娥英不解。
轻嗅水液,清香诱人,分明是上好的宝药,为何会反胃?
梁渠起初也没反应过来,想了一圈才明白,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含糊地说:“以后你会明白。”
龙娥英不傻,见他闪烁其辞,便没有再纠结:“壮妇有儿子,算个依靠。张家两个人怎么办?”
“带去官府,让官府交给三杰,他们会处理。”
物尽其用。
大顺女子一晚不归,可默认为被人侵犯,又或者与他人通奸。张家遭劫之事方圆十里皆知,这二人被掳走数日,回去也融入不进本县的生活圈。
这等善后之事本该相当棘手。
正好“三杰”撞上来,凭借三人三家在锡合府的能量,无论将她们送去别地隐姓埋名,又或者让她们继续在本地生活,全都足够。
简单安排之后。
青龙再起,巡天而去。
按照信件上所言,狩虎流寇足足有三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