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在一处山谷之中，寸草不生。山谷中央，坐落着一片血色小湖。山谷周围的悬崖极为工整，使得这座山谷仿若一个巨大的坑洞。黄沙如同一层黄天，笼罩在山谷上方。
血色小湖内，赤着上身的张不苦静静打坐。血水如同一条条长蛇般缠绕着他的肉身，不停扭动着。神异界主则坐在湖边，与两千年前相比，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骨瘦如柴，双目无神，犹如一具白骨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环顾四周，可以看到一具具尸骸，那些都是神异鬼王的尸骸，个个死相凄惨，面目狰狞。
一阵黄风从天而降，在血湖之上凝聚成一颗头颅，那是一只佛像的头颅，古老而陈旧，正是佛仙的佛头。佛仙俯视着张不苦，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张不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他抬头望见佛仙，却并未紧张，神色依旧淡漠。他开口问道：“怎么？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佛仙阴笑道：“你现在也算吾的徒弟，怎么跟师父说话的？”
张不苦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盯着他。他待在这里两千年，历经痛苦折磨，其心已然千锤百炼。纵然现在面对死亡，他也不会惶恐不安。
“不错，你的眼神吾很喜欢，你比这些废物强多了。”佛仙轻蔑地说道。湖边的神异界主微微颤抖，却没能抬头。对于他的动作，张不苦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在意。张不苦深知，用言语关心可帮不了他。
“你可知吾为何选择你？”佛仙忽然问道。
张不苦看向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佛仙也不计较张不苦的态度，笑道：“你本是该死之人，得到旁人相助，命数改变。像你这样的人不少，被称为改命人。改变的命数越大，你的因果越复杂。也就是说，你的修为越高，你就会逐渐成为天道异数，乃至大道异数。改命人注定一生坎坷，修炼也比旁人更难，但也更容易遇到机缘。”
该死之人？张不苦第一时间想到顾师叔。若无顾师叔相救，他早就死了。
“所以呢，我背负这样的因果，你选择我，不怕麻烦？”张不苦盯着佛仙问道。
佛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小子，想当仙神吗？你这样的命格很适合进天庭。”
“天庭？”
“没错，那是属于仙神的势力。他们是真正的仙神，得天道气运庇护，天道不灭，他们不亡。他们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大千世界都在他们的统治之下。人间之所以有仙神，也是因为他们。不过凡灵见不到他们，他们也不屑让凡灵目睹他们的真身。”
佛仙的语气充满蛊惑，不死不灭的吸引力极大，饶是蜕变后的张不苦心里也泛起波澜。修仙，不就是追逐长生吗？强大不一定靠修为，可以靠家世，靠教派，但长生只能靠自己。哪怕张不苦已经走过很多天地，也未曾听闻过谁能长生不死。
“吾也曾属于天庭，不死不灭对吾来说反而是一种枷锁，所以吾想要离开。但天道仙位不能有空缺，否则天庭不会放过吾，所以你来替代吾。”
佛仙看着张不苦，认真说道，声音里没了笑意。
张不苦问道：“有这么容易替代？”
佛仙回答道：“天庭不是你想象中的教派，仙神之间也并非都能见到。很多仙神一辈子被圈定在一个地方，永世不入天庭，见不到其他仙神。能见到天条，已然是人生大幸。”
张不苦听到这儿，算是明白过来。这位佛仙在天庭的地位应该很低，低到没有多少人关注。这让他心里泛苦，天庭的底层存在都能带给他无尽的绝望。如此恐怖的天庭，他感觉自己若是踏进去，后患无穷。从佛仙的话来看，天道仙位虽能让人不死不灭，可也会让人失去自由。或许，佛仙只能镇守此界。若是让他在这满是黄沙的天地待永生永世，他也无法接受。
见张不苦陷入绝望之中，佛仙继续说道：“只有接受天道仙位，吾才会给那家伙一条生路，他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张不苦扭头看向神异界主，眉头微皱。
佛仙往上飞去，他的声音跟着落下来：“成为仙神，虽然失去自由，可你还有希望。若是死了，那就毫无希望。”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其身形很快就没入黄沙之中。
张不苦一直盯着神异界主，心里陷入煎熬之中。神异界主对他的恩情，他不能不报。只是若是失去自由，那他此生再不能见到顾师叔、李涯。不是仙神的顾师叔、李涯又能活多久？张不苦感到痛苦，难以抉择。
与此同时。
黄沙之中，佛仙还在关注张不苦的反应，他面露诡异而阴冷的笑容，低声自语：“想要成仙？你也配？不让你的道心崩溃，吾怎好夺舍你……”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手掌按住，令他的眼睛瞪大。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挪动，甚至连神念都无法探出去。这一刻，他的感官失去作用，他看不到头上的情况，也无法调动体内法力。
“什么人……”佛仙强忍着惊惧，咬牙问道。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一层极其强大的因果之力，他被隔绝了。现在他就算嘶声力竭地咆哮，张不苦也不会听到，甚至看不到他。佛仙脑海里闪过诸多猜测，能一下子压制他的存在，绝对在先天金仙之上。先天金仙之上的存在，没有一位是他招惹得起的。
“既然知晓他是改命人，那你怎么不多想想谁为他改命？”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佛仙的耳中，令佛仙的佛头震颤。竟然是为张不苦而来！此子怎会有如此大背景？
佛仙立即说道：“前辈，是我的错，我有眼无珠，我算不透这因果，我愿意放过他。”
“只是放过他？”
“我……我……”
“将你的一身能耐都传给他，而且不能让他知晓吾的存在。”
“好！没问题！”
佛仙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他感觉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就会瞬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