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固和景梅二人身躯颤抖,面色铁青,一身修为再难动用。
他们体内,外道攻伐,若是不与人交手,他们还可以忍受,但只要法力稍有损耗,便极有可能打破体内的平衡,让外道大占上风。
两人均无法再战,而在后方,云霄洞天弟子率领仙兵仙将追来,气势汹汹。
“师、师弟,你先回金鳌岛……”景梅师姐声音颤抖道。
陈实抓住二人的手,带着他们向金鳌岛冲去。
乔固忍住外道攻伐带来的剧痛,道:“你修为最低,先将我们放下,你尽管回去,我们不会有事!”
陈实充耳不闻,催动无极先天魔功,调理二人的外道。
云霄洞天的弟子之中不乏有金仙,速度极快,飞速拉近距离,远远的便已经鼓荡神通,无边火光汇聚,形成一杆大的不像话的方天画戟。
那金仙祭出元神,顶天立地,挥舞方天画戟向下劈来。
云霄洞天乃是三清正宗,弟子的修为远超同侪,这一击便是仙山也会被劈成两半,陈实也无法接下。
乔固哆嗦着,打算强提一口仙元,与此人硬碰硬,这时忽然只觉体内外道攻伐的场面消停下来,原本紊乱的修为突然一下子变得整整齐齐,便是连困扰他已久始终无法解决的道伤,似乎也减轻许多。
“我好了! ”
乔固又惊又喜,催动金灵斗姆玄功,鼓荡一口仙
元,元神化作金灵斗姆的形态,一头三面,一张是本来面目,一张是愤怒面目,一张是猪脸,与那金仙的元神差不多大小,凝聚仙元为龙虎玉如意,一击便将那方天画戟打得粉碎。
乔固元神再起一击,将那金仙元神打成ī粉。
“我的修为已经恢复,不惧他们了!”
乔固哈哈一笑,挣脱陈实的手掌,叫道,“我的旧伤也好了许多,今日便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体内外道失控,与仙道冲突,顿时胸口绞痛,旧伤复发,口吐白沫,从空中跌落下来。
陈实冲回去,将他拎起,转身狂奔。
乔固立刻又察觉到外道服服帖帖,旧伤也减轻一些,顿时来了精神,道:“师弟,放下我,我又好了!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太乙金仙来了,我也敢斗一斗!”
陈实充耳不闻,拎着两人狂奔,冲向金鳌岛。
乔固挣脱他的手,刚精神片刻,又萎靡倒下。
陈实再度抓住他,乔固察觉到外道再度服帖,旧伤也在减轻,但这次就老实了很多。
景梅师姐没有他这般莽撞,见到他的惨状,便安分下来,任由陈实抓住她的手。
后方追兵追至,乔固和景梅二人各自施展神通退敌,连杀数百位仙兵仙将,众人一时间不敢近前。
陈实带着两人飞奔,速度极快,这时,山坳坳里传来一声呻吟,陈实已经飞出数百里,又折返回来,恰逢追兵也追到这里,乔固和景梅连忙各自催动神通,挡住追兵。
陈实降落到山坳坳中,只见枯草成堆,草木堆里
有一人趴在那里,浑身颤抖,身上浮现出浓郁的外道气息。
“是焦师伯!”
三人皆是一惊,焦瘸子的状况与乔固和景梅差不多,但更为严重。
陈实抬脚插在焦瘸子身下,稍一用力,便将焦瘸子挑起,落在他的肩膀上。
陈实扛着他,牵着两人,冲向金鳌岛。
过了片刻,陈实压制住焦瘸子体内的外道,助他镇压伤势,焦瘸子醒来,发觉自己被陈实扛在肩头,不由有些羞愧,当即从陈实肩头飘然而下,道:“我好了,不用扛着我了。”
“师伯不要下来啊!”乔固惊叫道。
焦瘸子不解其意,突然体内外道再度爆发,闷哼一声,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陈实用脚将他铲起,落在肩头,扛着他继续狂奔。
焦瘸子老实了许多。
待来到金鳌岛上,陈实依旧没有放下焦瘸子,道:“咱们有护山大阵么?”
“有。你将我放下来。”焦瘸子道。
陈实将他放下,焦瘸子一只手扶着陈实肩头,鼓荡修为,催动护山大阵,将追兵挡在外面。
众人这才舒一口气。
陈实稍稍放心,景梅师姐忍不住道:“陈师弟,为何牵着你的手,外道便不会发作?”
陈实没有隐瞒:“我本就来自黑暗海,修炼外道,而且我走的路数是天地大道来合我道。我以此法,在
你们的外道失控时,与你们体内的外道相合,你们自然就从外道的反噬中摆脱出来。”
他说来简单,但实则困难无比,陈实能够炼成此法,也是侥幸,若非他以天外真神为神胎,也难以做到天地大道来合我道。
但这条道路走通之后,后面就简单许多,因此他才能克制大道异常点,开辟井中魔域为第三道境。
“我只是暂时镇压你们体内的外道,想要彻底解决,还需要寻到你们的道境,将道境中的外道同化为天地大道。”
陈实看向外面追杀而来的仙人,只见这些仙人已经列阵整齐,守住金鳌岛,他们被护山大阵挡住,进不来,但陈实等人也休想出去。
焦瘸子道:“我只是有些脱力,被外道所趁,只要恢复修为,便可以镇压外道。那时,又会恢复到巅峰状态。”
乔固笑道:“我们早已习惯了。”
景梅师姐露出笑容:“陈师弟无须为我们担心。”
陈实闻言,带着他们来到玉清道泉旁,三人取玉清道泉之水服下,缓缓炼化,过了小半日时间景梅师姐第一个恢复,松开陈实的手。
焦瘸子和乔固的修为要深厚许多,需要花费更长时间。不过他们二人已经可以与外道抗衡,无须陈实继续帮忙。
“陈师弟,这边来。”
景梅师姐在前面引路,带着陈实向碧游宫走去。陈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腿,道:“师姐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人打的。”
景梅师姐走路--瘸一拐,回头笑道,“早年时候的事情了。我刚拜入金鳌岛没多久,有次外出,被人寻了个由头,把腿打断了。原本能治好的,那人说只要我低头,承认三清一脉才是正宗,就给我治疗伤势。我脾气倔,没低头,就瘸了。”
陈实道:“我适才检查过师姐的伤,之所以迟迟不愈,主要是因为师姐是在蓬莱西合道,伤口被外道侵染。若是没有外道,早就痊愈了。”
“是的呢。”
景梅师姐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道,“打伤我的那人也说了,蓬莱西被外道污染,我的伤口定会被外道侵袭,会瘸一辈子。我原本也伤心过,后来想到焦师伯与我一样,也就释然了。”
陈实道:“我可以治疗你的伤。”
景梅师姐很开心:“治伤的事不急于一时,我带你去拜夫子。你通过考核,还未拜夫子。拜过夫子,你便是夫子一脉了。”
陈实跟随她来到夫子的殿堂前,先前陈实跟随焦瘸子来过一次,但是在殿外上香而这次则是登堂入室。
在殿外上香,只能说是挂名弟子,记名弟子,而进入殿堂,在正堂拜师,才是入室弟子。
陈实依循礼数,上香敬拜,行三跪九叩的拜师礼。
礼毕,陈实起身,望着前方的夫子雕像,询问道:“师姐,夫子的学说我所读甚多,你以为夫子精神核心是什么?”
景梅师姐想了想,道:“有教无类。”
陈实求教道:“何谓有教无类?”
景梅师姐赧然,道:“我素来笨得很,学问肯定不
如你和其他师兄弟。我是听焦师伯这么说,我才这么说的。”
她顿了顿,道:“焦师伯说,当年夫子和三清一样,也在大商朝廷为官。三清是大商的巫,官职是道士。夫子的官职是儒。那时,他们四人与一些志同道合之人,从大商的巫祭道纹中领悟出了不起的东西,让凡人也可以修行从而拥有与大商抗衡的手段。这就是后来的仙法。焦师伯说,那时夫子和三清交情很好,一起探讨仙法的奥妙,推演出一个个境界,为后世人定下修炼境界,让世人可以修行。但是他们在传道时,就渐渐的出现了分歧。”
陈实听得入神,询问道:“什么分歧?”
景梅师姐道:“三清传授仙法给弟子,认为须得先考察弟子的出身,人品,家世,道德,择其良者而传之。而夫子认为,传授仙法,当有教无类,人人都可修习仙法,不论他是何出身,人品如何,家世如何,道德如何。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分歧才越来越大,最终闹僵。”
她继续道:“我对焦师伯说,三清的话也不无道理,仙法的威力这么大,选择弟子,当然要选择最好的,倘若教给了坏人,岂不是为非作歹?你猜焦师伯怎么说?”
陈实道:“怎么说?”
“他说,人生下来时,是好的还是坏的?人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无所谓好坏,教他向善,他便是好的,教他作恶他便是坏的。”
景梅师姐道,“所谓有教无类,教不止是教其仙法,同样是教导,教化。生活在贫贱之家的粗人,经过教化教导,可以变成知书达礼的君子。街巷里偷鸡摸狗的小贼经过教化教导,也可以变成仗义勇敢的豪侠。那走街串巷的商贾,青楼卖场的女子,乡野耕种的农夫,或许将来都可以成为君子,成为仙人。何必
在乎他们的出身,何必在乎他们之前的人品家世和道德?为人师者,不仅要传道,也要传德。”
陈实闻言,沉思良久。
景梅师姐打断他的思绪,笑道:“既然师弟已经拜过师了,那么就随我来。”
她引领着陈实向参道崖走去,道:“此次金鳌岛被围,只怕凶险重重,你和江过师弟都还小,不宜参战。这次战事,有我们便足够了,你们去参道崖里躲一躲。”
“师姐……”
“你不用说了,这也是焦师伯和乔师兄的意思。你们即便参战,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景梅师姐道,“你放心,咱们金鳌岛虽然人不多,但在天庭有不少师叔师伯。他们不敢乱来。”
陈实道:“师叔师伯会来吗?”
景梅师姐笑道:“自然会来。你和江过便老老实实留在参道崖,等到事情平息了后再出来。”
陈实望向金鳌岛外,只见一座座黑铁仙城向这边驶来,黑压压的铁城冰冷无比,令人难以喘息。
围困金鳌岛的仙人越来越多,不知何故,始终没有出手攻打护山大阵,像是在等待什么。
“三清一脉都团结得很,他们如果要来,肯定是老老少少都赶过来。”
景梅师姐催促道,“别看了,你快点进去罢。”
陈实走入参道崖,一路向前,没走多远,便看到了江过。江过身边还有几个云霄洞天的道人,皆被穿了琵琶骨,身上缠着捆仙绳,躺在地上。
江过对外面的战事丝毫也不担心,见他忧心忡忡,安慰道:“焦师伯是太乙金仙,而且是最强的那一
批太乙金仙,就算三清一脉来再多人也没用。”
陈实心中更加担心。
焦瘸子越强,三清一脉来的人也就越强。
金鳌岛只怕保不住了。
他从江过等人身边经过,进入夫子的悟道地,来到浣笔池前。
池中墨迹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并无半点变化。这里的时光像是凝固了。
陈实坐下,潜心思索,过了片刻,他眼睛一亮,头顶浮现出道墟的景象。
陈实身形一纵,没入道墟道境之中。
“我的道境,笼罩范围更广了。”
他站在道境的空中,俯瞰下来,待看到浮罗村,当即身形一纵,飞遁而去。
下一刻,陈实落在浮罗村的村口,仰头看了看村子的门户,抬脚走了进去。
“老爷回来啦!”
村民们见到他,很是热情,村姑曲丽华笑吟吟的把菜刀藏在身后,道:“老爷今天是来收租子的么?”
“不是。”
陈实面色和善道,“你们种你们的地,尽管放心,不收你们租子。”
村姑曲丽华慌忙把菜刀丢在一旁,其他村民也纷纷放下勾叉,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
村老商度公颤巍巍道:“老爷的意思是,我们依旧是佃农,不是农奴?老爷说话要作数啊!”
“作数,作数。”
陈实来到商度公身边,坐在石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鸭子,道,“只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
商度公眉开眼笑,道:“只要不收租子,老爷尽管开口。”
陈实从鸭子身上收回目光,笑道:“咱们村上上下下,出村帮我打个架。”
“嘎?”鸭子回头,道。
陈实轻轻点头:“对,你也得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