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我要紧跟时代!
张四维给王世贞看的文明委工作计划草稿,是根据朱翊钧的指示,着力打造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意识。
主要从民族英雄入手。
以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多次劫难,神州陆沉、百姓历经磨难为背景,讲述这些民族英雄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倾之际,使得我们民族和文明,浴火重生!
以此鼓舞激励人心。
有正面人物,也有反面教材。
中行说、张宾、石敬瑭、韩德让、刘豫、秦桧、张弘范,这些人痛斥为背祖弃宗、出卖民族和国家的千古罪人。
正是这些反面教材里的几句话,让王世贞如同大祸临头,大惊失态,求张四维救命。
张四维不急不慢地扶起王世贞。
“凤洲公,这是何意?”
王世贞后背全湿了,张开嘴,惊恐地说不出半个字。
被张四维搀扶到座位上坐下,许久才流着泪说:“凤磐公,草民知错了,还请活命啊!”
张四维得意地淡淡一笑,捋着胡须问:“凤洲公,你哪里错了?”
“草民不该乱议朝政.”
张四维马上打断他的话,“凤洲公,你说错了。议论朝政,舆论监督,这是朝廷允许的。你的错不在此.
凤洲公啊,看来你还是没有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王世贞慌忙答:“凤磐公,草民知道错了。刚才一时糊涂,慌不择言。是草民不该肆意妄想,吊唁追忆暴元!”
张四维欣慰地说:“凤洲公看来确实明白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坐直身子,目光穆然,神情冷峻,满是肃杀之气,让王世贞和王世懋兄弟为之一凛,忐忑不安。
“‘元朝自世祖混一之后,天下治平者六、七十年,轻刑薄赋,兵革罕用;生者有养,死者有葬;行旅万里,宿泊如家,诚所谓盛也亦。’
此妄言,乃国朝洪武年浙江处州名士叶子奇所写。
‘元贞大德乾元象,宏文开,寰世广唐虞之世庆元贞.元贞大德秀华夷’,这等将暴元与唐虞舜尧并列的妄言,是洪武年间淄川贾仲明所写。
‘生乎阀阅之门,奋乎熙洽之辰’
这是国朝洪武年浙江金华苏伯衡所言。
‘元有国,自至元承平之后,人尚弥文而器能多不足于用。’这是国朝洪武年浙江金华人胡翰所言。
‘元不戍边,赋税轻而衣食足,衣食足而歌咏作。’
这是嘉靖八年进士,官至太常寺少卿的山东章丘李开先所言。”
王世贞和王世懋听得心惊胆战。
这些名士叶子奇、贾仲明、苏伯衡、胡翰都有听说过,李开先更是老前辈。
两兄弟学问很深,也知道国朝初年的这段公案。
无非是这些浙西文士,孚望海内,自负文名,不屑与“义军逆贼”起家的太祖为伍。
而且太祖性格刚毅,招募他们时手段强硬,伤了这些名士们的自尊。于是写这些话,有负气之意。
至于李开先,写此文时,根本没有经历过前元,只是秉承文人的通病,前古旧故总是好的,今人要看到不足,发愤图强,追上古人。
大致这个意思,然后随意写下。
想不到而今闯下大祸。
张四维看着王世贞、王世懋两兄弟,声音森然。
“这些文人,把暴元写得这么好,为何暴元未及百年就海内沸腾,各地义军风起云涌。
胡虏无百年之运。
我太祖皇帝提剑振臂,会集四方英豪,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怎么,在他们眼里都成了倒行逆施?”
王世贞腿又软了,双手努力扶住桌子,这才勉力不至于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皇上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地揭露了这些人丑陋的心态。暴元视百姓为牛马,只是让这些世家文人做了牛虻马蝇,帮暴元包收赋税之时,还能趴在百姓们身上吸食血食。
只要自家得了好处,管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都是个屁。
这些人的行径,完全是屁股坐歪,谁给好处就认做主人,为谁歌功颂德。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相比,简直就是禽兽行为!
而今文明委奉圣意,大力弘扬民族英雄,塑造中华民族意识,团结八方百姓,齐心协力,继续创造华夏文明新的辉煌。
有正面弘扬,当然也有反面批判。这些人,将会列为卖国贼、民族败类,载入史册。”
说到这里,张四维探过身子,笑眯眯地看着王世贞,一字一顿地说。
“这些人会遗臭万年,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王世贞惊恐地觉得自己窒息了。
我就知道,皇上不仅会像太祖皇帝那样爱杀人,一家满门地杀,更是青出蓝而胜于蓝,擅长杀人诛心。
遗臭万年,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如果王家榜上有名,与石敬瑭、刘豫、秦桧等卖国贼、民族败类同列,下场比前首辅徐阶的松江徐家还要惨一万倍。
徐家再过三五十年,世人忘记徐阶这个名字,也就逐渐忘记一切。
可王家却会世世代代被反复提及,耻辱骂名要世世代代传下去。
都是玩笔杆子,写文字的,王世贞知道这一招的狠毒之处。
王世贞忍不住又跪倒在地。
“凤磐公,还请救我王家满门上下。”
这次张四维没有扶他,而是悠悠地问。
“听说凤洲公妙笔生花,写了本《皇明奇事录》。想不到在凤洲公眼里,我大明如今旷古千年的鼎盛之世,没有传世盛事可记,只有怪诞奇事可录。
凤洲公,屁股不要坐歪啊!
坐歪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钉上历史耻辱柱。”
王世贞脸色惨白,连连摆手:“我王家上下,坚决紧跟皇上,紧跟时代,跟伟大的中华民族站在一起!”
张四维双眼如毒蛇,继续盯着王世贞,突然问了一句。
“‘前元取民最轻!’这句话,凤洲公知道是谁说的吗?”
仿佛一个巨大的焦雷在王世贞头上炸响,炸得几乎没有了思维。
张四维这是要他交人啊!
可以不交,那王家自己填进去。
王世贞迟疑之际,张四维继续说:“文人写文字,无可厚非。可以写你的开心,写你的得意,写你的失意,写你的愤怒,肆意挥洒。
但是每个人都要对你的文字负责,因为你的文字可能会流传后世,被历史评判。现在我们就要评判以往的人、事迹和文字,站在历史,以及整个民族的高度去评判。”
王世贞心肝更是在打颤,没有坚持多久,跪在地上的他低垂着头,认命地说:“凤磐公,王某满门,愿为新时代文化,以及整个中华民族文明的进步,贡献一分微薄之力。
王某一定会跟那些逆悖时代,背弃民族的言论坚决做斗争!
尤其是要跟说‘前元取民最轻!’这样无知的人做斗争!”
张四维满意地点头,上前扶起王世贞。
“对,这些人没有经历过神州陆沉的血腥年代,不去认真钻研那时的历史,只是把民族的苦难当作儿戏。
肆意卖弄文字,打着别出心裁的旗号胡言妄论。以为众人皆醉他独醒,实际上只是哗世取宠,惹人注目而已。”
此时的朱翊钧来到了沪州上海市。
第一站是巡视上海织造局集团第一纺织厂。
它坐落在上海城以北,吴淞港以南的江湾镇。
沪州知州林泽友指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介绍。
“皇上,这位是上海织造局集团副总经理,兼第一纺织厂厂长梁巍。他是上海纺织讲习所第一批学员。”
“纺织讲习所,现在是东南大学纺织工学院?”
“是的皇上。今天就由梁巍为皇上做导游。”
“好,我们开始。”
“皇上,我们第一棉纺厂占地面积二十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二十一万平方米。分有棉纺一二三四车间,织布一二三车间。
共有棉纺锭二十万锭,织布机四千二百台,拥有员工一万一千人,其中女工九千七百人,是大明目前最大的棉纺织厂。
我们棉纺厂一年可产棉纱一百五十万件,棉布十五亿米,比其它所有棉纺厂的总和还要多。”
朱翊钧转头问:“这会不会过于集中?”
梁巍自信满满地答:“皇上,产业过于集中,也是因时制宜。由于纺织厂目前采取的动力是蒸汽机以及相应的传动齿轮箱,体积庞大,耗能巨大。
分散建厂反倒是浪费,只有这样集中建厂反而效益最高,这一点,在我们上海织造局集团第二、三、四棉纺厂上得到验证。”
朱翊钧点点头:“嗯,动力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第六研究局正在完善电动机,以及内燃机。相信不久的将来,纺织厂的动力会得到提升,棉纺厂可以不用这样集中建设,可以各省开花.”
进入到第一车间,梁巍介绍道:“皇上,这是自动卷纬机,这是并条机,这是梳棉机,这是粗纱机和细纱机.
这些机器主要是滦州制造局永平纺织机器厂生产制造的,部分机器是江南制造局上海机器厂制造的”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纺机,看不到头。
纺机中间站着数以百计的女工。
她们穿着工装,围着白围裙,戴着白色包头软布圆帽,热烈地鼓掌。
朱翊钧随意走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工面前,亲切地问:“大姐,怎么称呼?”
女工紧张地答:“皇上,我叫黄大妮,今年三十二岁,家住沪州奉贤县”
“你是什么工种?”
“细沙挡车工。”
“你一个人可以挡多少锭?”
黄大妮挺直腰杆说:“皇上,别人能挡一百二十锭,我可以当两百锭。”
旁边的梁巍连忙补充道:“皇上,黄大妮连续五年获得我厂优秀工人称号,是我们厂乃至织造局集团都有名的先进分子。”
“好。”朱翊钧主动伸出手,握着黄大妮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大声道:“谢谢黄大姐,谢谢诸位女工,你们给大明亿万百姓,送去了温暖。”
车间里掌声雷动。
离开棉纺一厂,朱翊钧破天荒地提笔留字。
“妇女能顶半边天!”
朱翊钧回到上海迎宾馆行在,南宫冶匆匆赶来。
“皇上,刚收到南海都司的无线电报,那边刚收到一个消息。”
南宫冶把电报纸呈了上去。
朱翊钧接过来一看,眉头不由一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