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猖獗,其害不亚吕布。”
曹操驻望刘岱营地,对身边跟随的长史王必感慨。
王必穿戴襦铠,也面向西边,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从赵基前后两次纵马冲营来说,赵基已然要拼尽全力。
这么大的损失,唯有取胜才能弥补!
参战的各支军队,见到赵基敢下这么大的成本,自然会奋力作战!
自吕布夺兖州以来,中原也干旱、蝗灾了三年。
曹军大营各处死伤的马匹,正在攻战的双方吏士哪个不馋!
赵基已经率先押上了重注!
王必不敢想象,若赵基本部发动冲击,该有多么汹涌。
曹操观望战场,见赵基后方又运来一车车的箭矢。
大概将上党、真定收集、积攒的箭矢,尽数泼洒、投放到曹军头顶。
太阳渐渐升高,曹操转身又去观察东边战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
“明公?”
“你看,我军弓弩手虽多,却被吕布压制。非我军吏士不善战,实乃日光灼目。”
曹操指着从容射击的梁国兵,梁国兵头顶是渐渐升高的晚秋烈日,日光惨白。
与梁国兵对射,曹军弓弩手无法精准狙杀。
王必也反应过来,当太阳向西的时候,才是赵基发动猛攻的时刻。
而现在,赵基就在等太阳。
过午时后,并州兵将头悬烈日,对曹军发动决战猛攻!
两人观察之际,高顺所督陷阵兵已肃清五条壕沟,投掷绳索飞爪对乐进栅栏进行破坏。
这些陷阵兵藏在壕沟内,十几人一队拉扯绳索,栅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动摇。
好在这些栅栏为骨架,又板筑了五六尺高的土墙。
土是就地挖掘的黄土,不是什么三合土,也不是混了糯米汁的坚固工事。
前几日又淋过雨,土墙并不牢固。
竟然随着栅栏摇晃,土墙也有崩解之势!
乐进督率甲士以长戟挥舞、推拉,企图割断绳索。
然而陷阵士以战壕为掩体,持强弩近距离狙杀守军。
陷阵士精熟于战阵,投入战斗后每个人都能在经验丰富的什伍长指挥下发挥应有的作用。
不可能前面十几人作战,后面人无所事事。
锋线就那么宽,几乎每个人都在尽可能发挥作用!
甚至厮杀之际,高顺还能指挥盾兵上前,掩护伤兵撤离。
“明公!”
一名持盾卫士轻声呼喝,指着营地东北角。
曹操去看,就见韩猛所部已攻入路粹营地,双方白刃相搏,营地内到处都是混战的双方吏士。
韩猛所部依旧是袁军旗号,绛色军服,佩戴土黄披巾,十分的显眼。
曹操厉目去看,此刻不由怀疑路粹这个陈留人的忠诚问题。
余光瞥到赵基身后一支骑军开始运动,曹操扭头去看一名目力超群的军吏:“那是谁?”
“赵字战旗,是常山赵云。”
快速回答,根据目测回答:“约有五百余骑。”
王必紧接着开口:“明公,路粹与陈留兵陷入苦战,还请支援。”
路粹南边的刘岱被射伤,目前是史涣代替指挥。
路粹东边,大营北边是于禁所部泰山兵、济北兵;路粹东南角,则是骑将文稷所部。
现在曹操不想投入于禁麾下精锐,也不想投入宝贵的骑士。
这支骑士,是梁沛乡党子弟兵,说是曹操的宿卫亲骑也不为过。
曹操沉吟之际,路粹营地树立黑旗,旗官站在高处奋命摇旗。
眨眼间,就被韩猛麾下弓弩攒射,旗官与几个卫士从瞭望塔上跌落,黑旗也掉落在地。
而这时候,于禁主动分出一支兵走两条壕沟甬道,前往支援。
于禁援兵抵达时,赵云督率五百骑冲入路粹营地,顷刻间骑士结队跑马乱冲,一个个勉强结阵抵抗的陈留兵被冲散,当即大溃。
失去侧翼掩护,这些溃兵哪里还敢复聚、与河北兵厮杀?
路粹战旗倾倒,数百人拖着旗帜向于禁营地奔逃。
河北兵衔尾追杀,而两条壕沟甬道内还有于禁派出的援兵,立刻遭到河北兵的攻击。
依托壕沟掩护,于禁派出的援兵且战且退。
于禁见溃兵冲营,立刻派兵喊话,督促溃兵向营地南边隙缝撤离。
至于强冲而来的溃兵,连着追杀的河北兵一起遭受了于禁所部的射杀!
陈留溃兵亡命奔逃,时刻都有跌落壕沟、陷阱的。
韩猛还想追击,却被赵云拦住,当即将被射伤的士兵拖回,着力清扫路粹丢弃的营地。
赵云对追杀溃兵没有什么兴趣,驱赶轻伤俘虏,并用马匹运输韩猛部伤兵后,就开始撤离。
路粹被溃兵裹挟,这些陈留兵溃逃时也会追随在路粹、战旗附近,这已经是军士的本能。
见脱离追击后,路粹才重新整队。
然而北边的于禁闭营不纳,担忧溃兵影响营中士气。
路粹只能向南,王朗开营门,放路粹五六百人入内。
随即重新封闭营垒,其他小股溃兵若来的话,只能翻越栅栏、墙垒。南线战场,眭固攻势疲软。
张杨依旧不肯撤下眭固,又督促校尉杨丑督兵助战。
被他们攻击的是东平兵,守将吕昭。
也只是东平兵为骨干,填充青州兵。
曹操麾下的青州兵多是打散配属给各将,只有曹操、夏侯惇麾下有单独编队成营的青州兵。
青州兵晋升通道被卡死,至高不过卒长、都伯。
军队属性不同,对百人将级别的称呼也不同,曹操这里称呼为都伯或督伯;汉军传统是屯长、屯将,赵基麾下是百人督。
随着太阳高悬,东线战况陷入胶着。
高顺所督陷阵兵破坏乐进大片营垒,与乐进所部陷入白刃战。
而梁国兵也开始依托外围壁垒休息,抓紧时间休息,同时伤兵后撤,补充箭矢。
一些梁国兵不想吃干粮,持盾翻过壁垒,去割取新鲜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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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管烹饪,当即切片分食。
这些年梁国人饿惨了,豫州刺史郭贡覆灭的同时,曹军过境,不比蝗虫好多少。
而汴水北岸,曹仁持续观战。
想从上游、中游渡河的话,最上游的淳于琼会释放火筏冲击浮桥;而下游又有张辽、郝萌两千余人驻守。
任何的强渡,都会遭受干扰、打击……而渡河的士兵,没有防御工事或稳定的战阵,根本经不起骑士冲击。
曹仁静静等候之际,也向淳于琼投递书信。
奈何并州骑士封锁各处,曹仁的使者无法靠近淳于琼营地。
现在出现在战场附近的不明人员,不可能有无辜的!
见曹仁迟迟不肯渡河,张辽亲自来到吕布阵前:“君侯,午时已过,陷阵士鏖战半日,已然疲倦。末将请战。”
吕布端坐马扎端杯浅饮,闻言抬眉去看战场:“郝萌守不住曹仁,你二人两千人盯死曹仁,便是职责所在。元畅攻势不顺,自会向我求援。”
说着吕布扭头去看南边,那边陈国兵打的很稳,抢占壁垒后,与曹军各占工事,顶着绿盾对射。
远远看着,没多少烟火气。
从始至终,吕布就对陈国兵没有寄托什么希望。
陈国兵真的能征善战,也不会坐看郭贡覆灭。
当年郭贡能在梁国站稳脚,背后就是陈王出力。
结果陈王独力难支,只能看着郭贡覆灭。
陈国胜在物产丰饶人力充沛,陈王又是汉家藩王,守在陈国境内没有对外兼并郡县,所以曹操缺乏攻伐名义。
否则的话,陈王不见得能守住。
说话间,奋战在第一线的乐进被强弩射中,被乐进激励而奋战的部曲、骨干东郡兵立刻陷入慌乱。
高顺当即率领最后的一百预备队投入战斗,一举冲入乐进营地。
紧接着,乐进的陷阵都尉战旗被砍翻。
但也如张辽预料的那样,高顺已经失去追击能力,也不想追击,驱散残兵后,立刻固守这处营地。
张郃营地,不时有伤兵运到这里接受治疗。
吃的是烟熏盐腌马肠肉片,看的张郃所部吏士眼馋不已。
大约午后两点多,张郃立刻开始整备队伍,他感觉该自己出动了。
如他所料,几名骑士驰入营内,当首信使高呼:“侍中令,张俊义部携带全部箭矢,前往中军助战!”
“是!”
张郃高声应答,扭头振臂大呼:“讨贼!”
他的宗族、乡党子弟兵举起矛戟、弓弩齐声欢呼,张郃被亲兵推搡快速上马,开始指挥各队有序开拔。
而他们经过张杨阵地时,张杨派出的眭固、杨丑还在强攻吕昭营地。
吕昭并非曹操麾下有名战将,竟然也能防守的密不透风,让张郃略感惊诧。
但也觉得正常,经历过兖州之变后,带有士人身份的兖州军吏普遍不受曹操信重。
吕昭此前籍籍无名,此战之后必然扬名于世。
吕昭可以,那自己也可以!
张郃见行军纵队稳定,当即引着护卫脱军先行,前来询问赵基。
他来时赵基正与几十个军吏围坐在一起用餐,赵基面前摆着烹煮的马肉,正切割成片,大口咀嚼。
张郃提前五十步下马,快步而来,拱手:“侍中。”
“稍后俊义整队后先攻,我派铁骑协助,破开营垒后,自有骑士冲击敌营。俊义要做的就是安排吏士,不要挡路。”
赵基将拳头大腱子肉抛给张郃,目光炯炯:“我们的时间并不充沛,我要连破他两座营垒!迫近曹操中军大寨,我要看看他敢不敢上前督战!”
“是,末将明白!”
张郃抓着腱子肉,又说:“破开营垒后,末将就组织吏士,做强攻准备。”
“你也不要过于紧张,下一处营寨是曹军马厩所在,应该是骑军为主。他们不肯乘马交战,那就窝死在营中!”
赵基抬手示意张郃吃肉,张郃下意识举手咬一口腱子肉,索性上前几步盘坐在地,与魏兴坐在一起。
魏兴见状,将一碗浑浊如似米汤的甜酒推给张郃。
(本章完)